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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土丘前,雪槐放低身子,抬头看去,那老道刚好消失在另一个土丘后,雪槐略停一停,再跟上去,到第二个土丘后再看出去,那老道已在不远处的洼地里停了下来,手拿一个皮水袋,眼望西方,似乎在等什么,六只羊儿在他前面怪异的排成一排。 雪槐知道他在等什么,也明白他是什么人了。这老道是个妖道,等太阳下山的那一刻。 有一些邪恶的道士,会把人变成羊放牧,但这种邪术会在太阳下山后失效,必须在太阳下山时的那一刹那重新施法,才能维持邪术的效力。 雪槐心中冷笑,在六只羊每天都会怪异的变成七只时,他就在猜,这老道十九是个是个邪恶的妖道。 太阳下山,那六只羊儿往地下一滚,果然变成了六个人,不等他们爬起来,那老道已含了一口水喷在他们身上,刚恢复人形的六个人眨眼又变成了羊。 “乖乖的,不要闹,谁闹明天就宰了谁。”那老道嘿嘿两声怪笑,从腰间的搭袋里抓出一样东西往地下一扔,那东西化成一座帐篷,老道一弯腰,钻了进去。 雪槐就那么伏下身子,只留一线眼光盯着老道的帐篷,必须等到天全部黑下来,他才能出击。这老道如此邪恶,即给他发现了,他的剑绝不会容情,而且这老道一路跟着犀队,显然居心不良,为了仁棋,为了明香,他更不能放过这老道。 想起仁棋削瘦但永远挂着明朗笑容的脸,雪槐心中不自觉的涌起一阵暖意,仁棋,他的王子,他的挚友,他可以绝对的肯定,未来的巨犀国,又将拥有一位仁善的国王。而明香,那善良智慧的名声更在美丽之上的公主,正是上天赐矛仁棋的最合适的王后。 热血在雪槐心中涌动。他绝不许任何人伤害他们,不论付出任何代价。 他并不怕这种邪术,他确信这妖道的邪术动摇不了他坚定的剑心。天终于完全黑了下去,雪槐轻轻跳起来,如夜风般悄无声息的向那老道的帐篷掠了过去,离着帐篷还有丈许,他陡然加速,一步跨到帐篷前,长剑一划,帐篷一裂两半,同时间他一剑刺出。剑刺出时,雪槐只看到人影,剑刺到一半,他才看清帐篷中的人。 帐篷中的,竟不是那老道,而是他的义父巨犀国镇国公敬擎天惟一的女儿夕舞,他的心上人。但剑已来不及收回,笔直从夕舞胸口刺了进去。 “夕舞。”雪槐一声痛叫,心胆齐裂。便在这时,那老道忽然从夕舞背后闪了出来,晶亮的眼光直视着雪槐,雪槐这时心中充满了悲痛,已完全无力抵挡那老道的邪力,似乎有一股冰凉的东西从眼睛里钻进来,脑子瞬间便开始迷糊,但在完全迷糊前他看清了,那不是夕舞,只是一张画,那老道在画上施了幻术。他也明白了,这是一个陷阱,那老道特意用夕舞来打开他不可动摇的心门,但这时已经迟了,那种冰凉的感觉已完全控制了他,他昏了过去。醒来时,只觉全身卷得难受,似乎给什么绑住了一般,心中已意识到不好,一看,自己果然变成了一只山羊,一时间惊怒交集,张嘴大叫,却只发出咩咩的声音。 “不要急,不要叫。”是那老道,笑咪咪的站在他面前,道:“我是华阳子,你不认识我,但你一定听说过我。” “华阳子?”雪槐一震,抬眼看华阳子,一时忘了愤怒。 能让他如此震惊,华阳子当然不是等闲人物,华阳子是当今冬阳王的王叔,为人怪僻,当年本应是他接替王位,他却挂寇出走,将王位让给了侄儿冬阳王。雪槐确实没见过华阳子,但面前这老道和冬阳王颇为神似,应刻不假。一时间又惊又疑,华阳子怎么会邪术呢?突然出现在这里并引他来将他化成山羊又是为什么? “认出我了是吧,那就乖乖的,我带你去看场戏。”华阳子笑咪咪地,当先而行,雪槐心中疑惑:“看戏,看什么戏?看戏就看戏,为什么把我变成山羊?”但这时也没法问,只有在后面跟着。 华阳子走出一段,向大路左侧的山上爬去,雪槐虽变成了山羊,四肢着地,但爬山到方便了好些,一时到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了。上到半山腰,华阳子停了下来,山不是很高,但陡,这时山两边都能看见了,一边是大路,副将龙武将一百头巨犀围成一个圆圈,巨犀国这种特训的战犀,身高皮厚,背上的战斗里可容纳五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冲锋时是无坚不摧的利器,防守时则是坚固的堡垒。龙武和五百名士兵在巨犀身后形成第二个圈子,中间则是明香的帐篷。 看到龙武布防得法,雪槐情不自禁吁了口气。他实不知华阳子要玩些什么,但只要明香好好的,其它的都好说。 “别只看那一面,你也看看这一面。” 雪槐依言扭转头,眼睛霍地一下睁大了一倍还不止,这一面的山谷里,乌压压的挤满了人,少说也有两、三千,每人手中一把大刀,清冷的月光下,刀光映得人心中发冷。 雪槐便用脚后跟也想得到,这些人埋伏在这里,自然是要袭击他的犀队,若是明里交锋,他的战犀三两下就可以把这批人冲得七零八落,但暗里偷袭,尤其他又不在现场指挥,后果实难以想象。雪槐急得一颗心差点要炸开来,但身不由己,却只有干看着,他便冲下山去,一头山羊也报不了信,说不定还会给一箭射死。看华阳子,笑咪咪,显然并没有放他走的意思。 急得团团转,同时脑中念头急转,这些是些什么人呢?山贼?不像,冬阳王勤政爱民,尤其有敬擎天这根顶梁柱,巨犀国是这乱世中一片难得的净土,不是没有山贼盗匪,有,但没有这么大的规模,而且这些人队列齐整,数千人挤在一个小小的山谷里,竟然鸦雀无声,明显受过严格的训练,虽然不披战甲,但雪槐可以肯定,这是一支军队。可这是巨犀国啊,这枝军队哪来的? 雪槐左思右想,忽地想到一个可能,顿时冷汗直冒。 “必是大尾或又术的军队,想偷偷袭杀明香公主,引发黑水对巨犀的战争,他们便可从中取利。” 大尾和又术是紧邻巨犀的两国,一直对巨犀怀有敌意,只是摄于敬擎天的智勇和巨犀国战犀无坚不摧的攻击力,不敢轻启战端,但如果这一条毒计成功,在巨犀和黑水拼得两败俱伤后,自可坐收渔人之利了。 这已不仅仅是明香的生死,已牵涉到巨犀黑水的生死存亡,雪槐越想越急,忍不住拿头去撞华阳子,华阳子却一把抓住了他的角,笑道:“慢来,我这把老骨头可禁不起你三两撞,亏得我有主见,先把你变成了山羊,否则你这愣头青拨出剑来乱砍,还真煞手,告诉你,这下面是又术的精兵,共两千五百人,目地自然是不要说了,但事情绝不是这么简单,我老人家即然说带你来看戏,自然是很精彩,你安下心慢慢看吧。” 他话里有话,再想想他的特殊身份,雪槐一时间又冷静了下来,是啊,华阳子再怪僻,也绝不至于坐视阴谋得逞,让巨犀亡国灭种吧。心中却更是百疑从生,照华阳子的语气,他把雪槐变成山羊,是要他老老实实看戏,可还会有什么戏呢? 眨眼已到半夜,月光钻进了云从,埋伏的又术军开始行动了,雪槐一颗心立刻又急跳起来,但他还是相信华阳子,只是紧紧的咬着牙关。 龙武将犀阵傍山而布,本来想借山势之利,谁知又术军是从山背后摸出来,反而给了敌人方便,若是在空旷地带提早发现敌人,依犀阵以强弓拒敌,又术军兵力虽是龙武的五倍,也未必占得了什么便宜,要知这五百人是王子的卫队,由雪槐一手训练并亲自统领的,具有极强的战斗力。 又术军借山体掩护悄悄摸出,哨兵发现时,距犀队已只有二十余步,哨兵刚发出警号,又术军已急冲而出,数千人如潮水般涌上,眨眼便冲到了犀队前,与龙武五百卫队厮杀成了一团。王子卫队虽是精锐,一是措手不及,二来以一敌五,无论如何寡不敌众,雪槐急得跳脚,华阳子却仍是笑咪咪地,雪槐怎么也猜不透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战况一边倒,龙武虽指挥卫队拼死抵抗,但又术军还是飞快的越过犀阵,大部份和卫队缠斗,一部份竟毕直冲向内围明香的帐篷,雪槐急怒攻心,再忍不住,对着华阳子一头撞过去,情急之中用上了全身之力,华阳子虽有提防,却架不住他神力,给一下撞了个四脚朝天,雪槐仍不肯放过他,冲过去张嘴就咬,华阳子忙一把抓住他角,却还有心思笑,道:“羊儿急了也咬人,古话还真是没说错。” 雪槐可不跟他笑,竭力挣扎,华阳子揪他不住,急叫道:“好了,好了,明香不在帐篷里,你往下看好不好。” 他这话叫雪槐一愣,急扭头往下看去,这时又术军已冲进明香帐篷里,但随即又冲了出来,从他们掀开的帐篷开口处看进去,帐篷里空空如也,明香竟真的不在帐篷里。 雪槐一下子呆住了。怎么回事,难道龙武预知有敌人偷袭,先将明香转移到了其它地方?或是明香自行离开,连龙武也不知道?但雪槐马上就否决了这两种可能。龙武若预知有敌人,如何会不防备?明香自行离开更不可能,想她是何等身份,龙武对她的保卫是何等周全,她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明香到哪儿去了,难道平空消失了不成? 雪槐忍不住看向华阳子,华阳子明白他的意思,笑咪咪道:“往下看往下看,说了要你看戏嘛,不看到最后,怎么知道结局是什么。” 雪槐只有再扭转头。这时下面的厮杀已到尾声,随着龙武在惨叫声中被乱刀劈死,卫队兵士纷纷倒下。雪槐心如刀割,只恨不得立即变回人身,冲下去将又术军斩尽杀绝。 急怒之中,他突然发现,路另一侧的山背后,又掩出一路人马,比又术军只多不少,悄悄掩上来,三面合围,反将又术军又围了起来。 “难道大尾也有军队偷掩进来,反来个螂螳捕蝉,黄雀在后?”雪槐又惊又怒。 又术军这时已将龙武卫队屠杀干净,刚想要撤,却已将迟了,掩到近前的大尾军万箭齐发,又术军立马倒下一大片,大尾军随即狂呼冲上。又术军在与龙武卫队的对耗中已损失了近千人,一通箭又倒下数百,剩下的千余人慌乱中根本不是大尾军对手,不倒盏茶时分,两千五百人死了个干干净净。 “好。”雪槐忍不住在心里叫了声好,对屠杀他手下的又术军,他实在恨到了骨子里,盯着大尾军,暗叫:“但我也绝不会放过你们,敢偷潜入我国,休想有片甲回去。” 但他心里这时最疑惑和最担心的还是明香,明香到底去了哪儿?不过他马上就看到了明香,她竟然从大尾军先前掩出的山背后走了出来,她旁边跟着个人,全身裹在一个黑色的斗蓬里,体形异常高大,几乎有常人个半那么高。 明香迎着大尾军笔直走过去,雪槐差一点想叫出来,事实上他已经叫了出来,只不过发出的是咪的叫声,突然间头颈一痛,原来是华阳子按住了他的头,力量竟是大得惊人,将他按得直趴下去,同时间明香身边的黑衣人抬头向上面看过来,雪槐瞬间心脏急跳。 那黑衣人的眼睛竟是绿色的,就象狼的眼睛,眼光之亮,有若实质。 “这是什么东西?明香怎么会和他在一起?”雪槐心中一片迷糊。 黑衣人扫一眼没看到什么,低下了头,华阳子这才松开压着他的手,吁了口气,却低声骂道:“臭小子,把你变成了羊还这般不老实,差一点叫你坏了大事,若叫红狼这老魔发现了,我老人家肉老骨头硬他没兴趣,你啊,我包保没有半点骨头渣子回去。” “红狼?”雪槐虽然强忍着没有叫出声来,但心中的震撼当真难以形容。 大地上有七大邪魔,红狼是其中之一。七大邪魔虽具人身,其实都是非人的异物,更无半点人性,红狼更性喜吃人,传说他所居狼谷两边的高山根本就是人骨头堆起来的。 明香怎么会和红狼走在一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雪槐完全迷糊了。 明香和红狼走到大尾军前面,一个人走上前,单膝跪下道:“禀公主国师,巨犀国迎亲卫队和又术军已全部歼灭。” “好。”明香点了点头,扭头看向红狼:“请师父施法。” 这时月亮又钻了出来,清晰的照着明香的脸,她脸上微含着笑意。 一路上,雪槐见了明香三次,明香微笑的脸庞当真美到了极点,雪槐甚至私下里承认,明香的美,已完全比得上他的夕舞。但这一刻,看到明香的笑脸,雪槐心里突然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师父,她竟然叫红狼师父。 雪槐一切都明白了,下面的根本不是大尾国的军队,而是黑水国的,黑水国已偷偷封红狼为国师,而明香,这个外表善良如水的女子,更拜了红狼做师父。拜了这吃人的邪魔做师父。 这是为什么? 雪槐脑子里一片空白。打击太大了,在这以前,明香在他心里是如此美好,占的份量是如此的重,但现在,一切都毁了,他的心仿佛也在这一刻给挖空了。 下面红狼如夜枭般尖利的声音直传上来:“把巨犀国五百人的脸皮都剥下来,选五百个机灵些的,换上他们的衣服,把脸皮蒙脸上。” 黑水军立即照做,脱了龙武和五百卫兵的军服,再剥下他们的脸皮,蒙在脸上,红狼双手向天,口一张,一道黑气冲起数十丈高,随即往下一罩,将那五百黑水军全罩在黑气里,复又猛地一吸,吸净黑气,而本来血淋淋的贴在黑水军脸上的龙武等五百人的脸皮却已贴紧,竟和天生的一样了,雪槐若不是亲眼所见,真会以为这五百人就是龙武他们。这已不是幻术,而是真正的魔功邪术。 “能同时对五百人施法,红狼的大幻狼音邪术看来又有所精进了。”华阳子轻吸了一口冷气。 七大邪魔各有翻天覆地的魔功,红狼的大幻狼音运转到极至,据说可呼风唤雨,生出无穷幻象,而最可怕的,是可于百丈内摄人魂魄,就是说,一般人百丈内给他看上一眼,精魂就会给吸走,成为任他摆布的牵线木偶。 “真象。”明香啧啧赞叹,道:“师父大法越来越精进了,有师父助力,我黑水必可统一天朝,那时师父便是独尊天下的大国师。” “原来做的是这般交易,一个为名,一个为权,狼狈为奸了。”雪槐忍不住暗骂。 红狼嘿嘿一阵怪笑,忽地神情一凝,道:“奇怪,雪槐那小子藏去了什么地方,我的搜魂术竟然搜不到他,难道这小子竟拥有灵力,不可能啊,在黑水我就试过他了。” 雪槐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终于知道华阳子为什么要把他变成羊了。红狼的搜魂术是一种邪异的魔功,只要给他看见过的人,十里之内,藏在任何地方都会给他搜出来。但华阳子把雪槐化成了羊,形体大变,红狼就搜不到了。 明香想了一想道:“也许他去得远了些,没关系,这样也许更好,雪槐是敬擎天的义子,王子仁棋也非常看重他,据说他和敬擎天惟一的女儿夕舞也有些眉来眼去,假扮他恐怕不那么容易,就让他多活几天好了。” 红狼点了点头,扫一眼假龙武,哼了一声道:“你要机灵些,漏了风我生吃了你。” 假龙武身子一颤,扑通一声跪下,颤声道:“小人明白。” 红狼哈哈一笑,看向明香道:“待你大婚之夜巨犀上下烂醉,我率五万精兵趁势掩进,不费吹灰之力就可灭了巨犀,拥有了巨犀国威力强大的战犀,再有我助力,扫平二百一十八州八十一国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天朝一统指日可待。” 他仰天狂笑,明香也是不绝娇笑。 雪槐却是又惊又怒。好歹毒的计策,巨犀上下还以为结了一桩好亲事,如何会想到这里面竟隐伏着亡国之祸,如果不是华阳子暗中发觉,红狼和明香这一条毒计几乎肯定可以成功。 “但现在即然给我发觉了,这条计策想要成功,恐怕没那么容易。”雪槐暗暗捏紧了拳头。 下面收拾了战场,明香和假龙武率五百黑水兵留下,红狼领其他人退走。华阳子喷一口水,解了雪槐身上道术,雪槐翻身拜倒,道:“多谢王叔救命之恩。” “臭小子,屁股差点给你撞开了花,现在知道我老人家是好人了。”华阳子揉着屁股骂,道:“明白了,知道怎么做吗?” “我即刻传信回去,请义父调兵,誓要让黑水无片甲回去。” “不好玩。”华阳子大大摇头:“若是我,便装做无事人一般,将这条美女蛇迎进巨犀城,然后来个关门打狗,现在若调兵,说不定会给红狼侦知,难以全歼。”看着雪槐:“你小子不是很会演戏吗,继续装下去啊。” 雪槐实在已不愿再面对明香,兹事体大,想了一想,道:“好吧,就照王叔吩咐的,我每天装醉,先将这条美女蛇诱进城再说,但红狼魔功极其了得,听说普通的刀剑根本伤不了他,要怎样才能灭了这个魔头呢?” “普通的刀剑确实伤不了红狼,但神祠中供奉的大风神弓必定可以,即便一箭射他不死,只要射伤了他,破了他的护体魔功,然后万箭齐发,我还真不信他是铁打的。” 巨犀国神祠中供奉有一把古弓,名为大风,传说弓身曾给神魔的血浸过,附有神力,经它发出的箭,无坚不摧,乃巨犀镇国之宝。只不过神弓认主,一般人根本拉不开。 华阳子说完了这番话,径自向山背后走去,雪槐急道:“王叔慢走,万一无人拉得开大风弓要怎么办?” “无人拉得开大风弓,也就合该巨犀亡国了,还多说什么。”华阳子再不回头,摇摇摆摆,自顾自去了,雪槐呆在那儿半响做声不得,想着华阳子永远笑咪咪天掉下来当被盖的神情,不由暗自摇头:“这人真是个怪人。” 雪槐绕道下山,回走一段,待得天明,到路边酒店打了一葫芦酒,边喝边往回走,到得犀队,已是满身酒气,那假龙武来问,雪槐回一句:“一个老疯子,跟了一夜,溜了。”自顾自喝酒,再不理他。此后十余日里,大多沉浸酒乡,这一日终于到了巨犀城。 巨犀国纵横八百里,坐拥两州五城,犀山横亘南北,山下平原所产巨犀为巨犀国特有,王城巨犀城依山而筑,城高五丈,周围三十余里,纯以巨石彻成,是黑河原上著名的雄城。 得报,王子仁棋亲自出城迎接。他今年刚好二十岁,身材欣长削瘦,他心脏有病,长年的病痛使他的脸色看起来比一般人要苍白得多,但他的眼神却很温暖,使人想起冬天的太阳。 仁棋一直走到雪槐跟前,一手牵了单峰驼的缰绳,脸上带着些微的欠意看着雪槐道:“雪槐,千里迎亲,真的辛苦你了。”雪槐是他的卫队统领,所有人都叫雪槐雪统领,惟有他从不这么叫。因为敬擎天的特殊地位,雪槐可以说是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从小到大,他一直当雪槐是他最亲近的朋友。 雪槐却似乎没有看见他,摇晃着身子举起酒葫芦猛灌了两口,连声长叫:“好酒啊好酒。”叫声中身子往后一晃,仰天一跤摔了下来,四肢摊开,不动了。 仁棋一把没扶住,急叫出声:“雪槐,雪槐,快来人。”亲兵过来背起雪槐,仁棋急叫:“快送镇国公府,快,快。”一只手扶着雪槐手臂,跟着急走,旁边一个府官赶上来道:“王子,我们是来迎接公主的。”仁棋头也不回的挥手:“你们迎公主回宫,好生接待,替我谢罪。” 雪槐当然不是真醉,听着仁棋的话,一股暖流直透心底。他不要看,也能想象得出仁棋脸上这时的神情,那张脸,那张让病痛折磨得全无血色却永远充满着友情温暖的脸,他实在是太熟悉了,熟悉得他有时候根本不敢去看,因为那种透支了生命的热情让他心痛。 没有人可以伤害这个善良的人,任何人都不可以。 热血在雪槐心中激荡,不可阻挡。 到镇国公府,仁棋命先到雪槐房里让他躺下,同时急请敬擎天。 不多会敬擎天来到房里。他六十不到,身材高大,一张国字脸,双目如电,不怒自威。自二十岁一战成名被封为镇国公,四十年来,敬擎天一直是巨犀的擎天一柱,威望无人可比,某些时候甚至冬阳王也比不上他。 “国公。”仁棋急站起来,道:“雪槐这次醉得不同往日,从驼背上摔了下来,而且一直不醒人事,只怕是长途奔走太劳累了。” 敬擎天略一点头,扫一眼床上的雪槐,挥手让伏待的亲兵出去,闷哼一声,道:“好了,少装神弄鬼,有什么事,说吧。” 古话说知子莫若父,雪槐虽不是敬擎天亲生,但敬擎天一手把他养大,他的性格本事,敬擎天太清楚了,不该醉的时候,他永远都不会醉,至于什么长途奔走过于劳累伤身更不可能,以雪槐体魄,别说骑在驼背上慢慢走,便是徒步从黑水急赶回巨犀,中间不眠不休,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雪槐急跳起来,仁棋顿时张大了嘴巴,雪槐握住他手歉意的一笑,急道:“义父,仁棋,这是个骗局,明香是条美女蛇。”当下将那夜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全说了出来,仁棋本就张着嘴巴,这时张得更大了,但敬擎天的反应却出乎雪槐意料,他不是惊讶或愤怒,而是用锐利的眼光仔细的看着雪槐,雪槐摸摸脸,道:“义父,怎么了?” “我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喝醉了。” “义父。”雪槐叫:“一切都是我亲眼所见,绝错不了。” “不要再说了。”敬擎天一甩袖子:“一派胡言。”转身便要出门。 雪槐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敬擎天竟会不信他的话,一呆,急跨步闪到敬擎天面前,扑通一声跪下,胀红了脸叫道:“义父,真的,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我并没有喝醉。” “那么就是我喝醉了。”敬擎天怒哼一声:“闪开。” “国公。”仁棋也走过来:“雪槐不是说胡话的人,他的话。” “他这不是胡话,是疯话。”敬擎天不能不给仁棋面子,哼了一声,道:“什么王叔突然出现,还把他变成了山羊救了他一命,简直鬼话连篇,人怎么会变成山羊?你倒再变一个给我看看?”敬擎天一生威凌天下,绝不信任何怪力乱神,雪槐虽是亲身经历,这时可也不敢回嘴,不由大是后悔,不是不知道敬擎天的性子,为什么不省掉这一段,但敬擎天随后的话,却让他明白,敬擎天不信他的话,不仅仅为了这个,另有原因。 敬擎天道:“最主要的,王叔早在二十年前就死了,难道说他死而复活了?” “王叔早在二十年前就死了?”雪槐仁棋齐声惊呼。 “我本来不想说。”敬擎天看着仁棋:“当年你父王一直不肯登上王位,命我一定要找回王叔,我奉命出外寻找,却亲眼目睹了王叔的死,而且是我亲手埋葬了他,只不过我怕你父王太过伤心,并没有跟他说,这件事在我心里藏了二十年,若不是这小子胡言乱语,我也不会告诉你。王叔根本不在人世了,你说他说的是不是鬼话。”说完拂袖而去。 走到门口,却又回过头来,看着雪槐道:“你虽然素来不正经,还不致于这么胡话连篇,可能你确实看到了些什么,你不是相信那些幻术吗,我在猜,十九是那冒充王叔的妖人用幻术蒙骗了你,哼,没用的东西,若是心志坚定,何至于此,真是越来越出息了。” 听着敬擎天远去的脚步声,雪槐心中一片迷糊:“义父绝不会错,他说王叔死了就一定死了,难道那王叔是冒充的,那夜我看到的都是他对我施展的幻术?” “槐哥,你怎么刚回来就惹爹爹生气了。”随着这娇柔的女声,夕舞出现在门口。她穿着一身水湖绿的裙衫,瓜子脸,春水眉,全身上下绝无任何饰品,却就象一个会发光的月亮,随着她走进屋子,整个屋子似乎都亮了起来,而雪槐的眼睛,更一下子亮了一倍。 “原来王兄也在这里。”夕舞对仁棋略微施了施礼。 仁棋忙还礼,笑道:“我们的小公主越来越漂亮了。”当年冬阳王有意让夕舞做仁棋的王妃,但敬擎天不知为什么坚决反对,冬阳王便收了夕舞做义女,封为镇国长公主,因此仁棋这么叫她。 “不敢当。”夕舞一笑,雪白的瓜子脸上显出两个浅浅的酒窝,明眸带笑,道:“我可听说我未来的嫂子是黑水第一美女呢,槐哥,你见过她没有?” “见过的。”雪槐点了点头,想到明香,他心中又是一阵迷糊。难道他看到的真是幻象,还是——? 见他有些神不守舍,仁棋便嘱他好好休息,和夕舞告辞出去了。 天渐渐黑了下去,雪槐躺在床上,却半点睡意也没有,一闭上眼睛,那夜的情形就不停的在脑中旋转,折腾到半夜,猛地坐起来,自思:“不行,我一定要查清楚。”起身出门,直入王宫。他是王子卫队统领,有随时出入王宫的自由。 明香被安置在东宫,仍由假龙武率五百亲卫值守,雪槐想到一个办法,当夜他亲见假龙武和五百亲卫是将龙武等人的脸皮蒙在脸上由红狼施法变出来的,就是说,他们应该有两张脸皮,虽然由于红狼的邪术,光用眼睛看不出来,但如果割开来呢,下面的脸皮会不会露出来?雪槐肯定,一定会,只要那夜他看到的不是幻象。 到东宫,但见大门紧闭,值守的卫兵却一个不见。这是怎么回事?雪槐奇怪起来,也不叫门,索性翻墙而入,直往明香居住的内院摸去,内院也是紧闭着门,里面却有不同寻常的声响传出,左侧墙边有一棵大树,雪槐飞身而上,往里一看,不由得又惊又喜,只见假龙武等五百人都挤在院子里,个个以手按着脸,原来不知如何,红狼的邪术失了效,粘在他们脸上的脸皮竟然起来了,有的翻起了边,有的粘着一半,有的干脆完全脱落了。 这时明香带了几个待女匆匆而来,假龙武上前,惊慌的道:“公主,不知怎么回事,国师的大法突然失灵了,现在可怎么好?” 明香扫一眼惊慌的众人,略一凝神,道:“我知道了,是巨犀国供奉在神祠中的大风弓过于灵异,竟然抵消了师父的一部份法力,不必惊慌,我索性用药水将他们的脸皮彻底化在你们脸上,看那鬼弓还能做什么怪,你们的脸虽然再变不过来,但这一趟立下大功,事后我自然重重有赏。”从怀中摸出一个瓶子倒出一粒药丸嚼碎了,含一口水,仰天一口喷出,同时手中捏诀做法,但见假龙武等人脸上本来翻开了的脸皮立时又绷紧了。 “不是幻象,是真的,即便那王叔是假的,其它一切绝对是真的。”雪槐现在完全可以肯定了,当即下树出宫,心中激动,下树时动作稍大了一点,他自己没察觉,却惊动了里面的明香,她随手从一个待女手中拿过一个黑布蒙着的鸟笼子,掀开布罩,放出一只夜茑大小的通体碧绿的鸟儿,这鸟儿名“舌灵”,本就象八哥一般能懂人言能说话,再给明香以邪术练过,更为灵异,这时往天上一飞,一眼就看到了雪槐,当即紧紧跟随,可叹雪槐只顾高兴,哪想到头顶上还跟着一个尾巴。 回到国公府,敬擎天已经睡下,听得雪槐紧急求见,只得起来,雪槐兴奋的叫道:“义父,我看到的不是幻象,一切都是真的,刚才我摸进东宫,恰巧撞见那妖女施展邪术,因为。” “混帐。”不等他把话说完,敬擎天猛地上前一步,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这一巴掌打得重,打得雪槐连退四五步,差一点栽倒。 “义父?”雪槐捂着脸,看着敬擎天,完全不明所以。 敬擎天一脸暴怒:“你知道明香是什么人,再过五天,她便是巨犀的王子妃,你竟然半夜三更摸进她的居所去,这要传出去,你不在乎,我这张老脸往哪里放?你真是越来越混帐了。” “师父,可她真的是妖女啊。”雪槐委屈的叫。 “你给我滚回房里去,面壁五天,清醒清醒脑子。”敬擎天根本不听他说,一甩袖子,气呼呼回了内室。 雪槐一步步走出来,只觉脑子里嗡嗡直叫,什么也不能想。从小到大,在他的映象中,敬擎天都是极为英明厉害的人,虽自负,却也能听进别人的话,一丁点的破绽都休想瞒过他的眼睛,一生从来不犯任何错误,可在这件事上,他为什么这么固执呢?就算不全信雪槐的话,查一查可不可以?抱着宁可信其有的心思预作提防可不可以? 眼角瞟到院中老梅树下似乎有个人影,抬眼,是夕舞,她竟然还没睡。 “夕舞。”雪槐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走过去,道:“怎么还没睡,小心着凉。” “是要睡了。”看着他走过来,夕舞却转了身,走出两步,她停了下来,却不回头,道:“半夜三更夜探东宫,那黑水公主真的美到了这个程度?” 雪槐一愣,急叫:“不。”不等他说下去,夕舞却已急步走过一扇月洞门,进了她自己的院子。 雪槐想追,抬一抬脚,却最终没有跨出去,就那么呆呆的站着,好半天,他摇摇脑袋,脑子里却仍是一片迷糊,看周围,景物依旧,可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头呢? 一夜没睡,几次想去摸酒葫芦,却终是强自忍住,他一定要让自己清醒。 先盘膝静坐了半个时辰,再到院中炼了一趟剑,他所学剑法为敬擎天自创,取名擎天剑,三十六式剑法招招进攻,竟无一式防守,威猛绝伦,任何敌人面对如此威猛的进攻,无不心胆俱寒,未接招先已输了一半。 天渐渐亮了,雪槐也想清楚了,无论如何,他必须要让义父重视这件事。洗了个澡,再把全身上下的衣服彻底换过,他不要让义父闻到他身上有半丝酒气,但他白忙了,敬擎天的亲兵在门口拦住了他,告诉他,敬擎天知道他还会来,不想见他,并警告他,老老实实呆在房子里面壁思过,再胡来,就把他赶出去,永远都不许他再回来。 听到永远不许他再回来的话,雪槐脑子里嗡的一声,半响才回过神来。他从小顽劣狡慧,从小到大,也不知闯过多少祸,敬擎天打也打,骂也骂,却从未说过如此重话。 这天雪槐呆在自己房里,无一刻安生,到半夜时分,再呆不住,重又进宫,摸进东宫去,他下意识的觉得,明香可能还会施展什么妖术,或许到时会有办法揭破她。 他悄无声息的一直摸到明香的睡房前,从窗子里看进去,但见明香睡在床上,腰上横搭着半床被子,裸着一双雪臂,再往下去,雪槐霍地睁大了眼睛,原来明香的下半身不是一双脚,竟是一条蛇尾巴,长长的伸出去,搭在床架上。 “原来她不仅仅只是妖女,根本就不是人。”雪槐又惊又喜,第一个念头就是赶快出宫,请义父来看,亲眼看到了明香原形毕露的样子,自然再不会怀疑他的话,但随即想到,以义父身份,是绝不肯夜探未来王子妃香闺的,昨夜之所以发怒,正因为他的行为太过荒唐。 “怎么办?”雪槐脑中念头急转:“要不请仁棋来看?”想想却也不好,仁棋看到明香这个样子,非吓坏不可。 左思右想,猛一咬牙:“我来个先斩后奏,一剑斩下这妖女的脑袋,然后请义父来看她的身子,一切就都明白了。”想到就做,更不迟疑,从窗口急窜进去,一步跨到明香床前,照着明香脖子一剑就斩了下去,再无半分犹豫。 一剑斩下,明香脑袋与身子立即分家,雪槐伸手去提明香脑袋,刚挨着明香脑袋,身首分离的明香突地睁开眼睛,竟对他展颜一笑,口一张,喷出一股黑雾,雪槐瘁不及防,完全来不及闪避,脑中一黑,昏了过去。 雪槐是给冷水浇醒的,睁开眼,看到不少的人,有敬擎天,有仁棋,有明香的一名待女,还有不少卫兵,处身之地,是在明香所居小楼的院中。 一看到敬擎天,雪槐猛跳起来,叫道:“义父,那妖女是条蛇,我已一剑斩下她脑袋,但她脑袋砍了下来还能睁眼喷毒雾,我就是给她迷昏的。” “是吗?”敬擎天冷笑,铮的一声拨出佩剑,叫道:“待我也砍下你的脑袋,看还能不能睁眼说胡话。” “国公。”仁棋急忙死死的抱住他,叫道:“不可。” 这时旁边明香那名待女哭道:“王子,国公,一定要为我家公主做主啊,雪统领一直就是这样,一路上醉熏熏的,不停的对我家公主说胡话,我们一直忍着,以为进了宫就好了,谁知今夜他又喝醉了,竟然直闯进公主卧室里来,想要调戏公主,若不是龙将军他们拼死阻拦,又趁他喝醉打昏了他,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敬擎天拨剑,雪槐已发觉不对头,听了待女的话,雪槐才彻底明白,一切和他想象的完全不同,敬擎天仁棋不是为他杀了明香致使妖女现出原形而来,而是为他喝醉了想调戏公主而来。 “该死的东西,今天我誓要将你碎尸万段。”敬擎天怒发冲冠,猛一下挣脱了仁棋的手,举剑便向雪槐刺过来,仁棋抓不住他的手,转而抱住他腰,但敬擎天力大,仁棋眼见拦不住,霍地跪了下来,叫道:“国公,我求你了。” 他以王子之尊下跪,敬擎天受不住了,急扶他起来,不好再来杀雪槐,仰天痛叫:“天啊,教出如此劣子,叫我何以面对天下。”剑一扬,一剑斩下自己的一幅衣襟,怒视着雪槐道:“我与你割袍断义,就此脱离父子关系,从此你是你我是我,再不相干。”说完一顿足,扬长而去。 雪槐胸口一痛,似乎有一把刀一下子将他的心剖成了两半,低叫一声:“义父。”嗓子眼一甜,一口血喷出来,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是在仁棋床上,天也亮了,见他醒来,仁棋大喜,抓着他手道:“雪槐兄,你终于醒来了,太好了。”又叫待女端莲子汤来。 雪槐略一凝神,强忍着心口的剧痛,看着仁棋道:“是龙武他们来通知你和我义父,说我喝醉了强闯东宫想调戏公主是不是?” “雪槐兄,忘掉这件事,我们不再提它了好不好?”仁棋一脸诚恳,但从他的神情里,雪槐知道事情正是如此。 “明香呢,她好好的,没事是不是?你见过她了吗?” “是,我见过她了,她很好,她还让我转告你,你只是喝醉了,她不怪你。她还说要替你去向义父求情呢。” “那可真谢谢她了。”雪槐点头,心中全部明白了,从头到尾,这就是一个陷阱,明香故意化为蛇身,诱他上勾,被他斩下脑袋,自也是幻象了。 见他发呆,仁棋大为担心,急切的道:“雪槐兄,你不要太着急,你义父也是一时情急,并不是真心的,等过得几天他气消了,我们一齐去向他求情,实在不行,我就真的请明香去,她身份不同,你义父一定会给她面子,那时也就没事了。” 雪槐点点头,起身下床,向外走,仁棋担心的道:“你到哪儿去,就在我宫里休息几天吧。” “我没事,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雪槐摇头,径直出宫。 国公府后有一座小山,在山顶上可俯瞰国公府,以前雪槐闯了祸,不敢回去,总是躲到小山上,夕舞和仁棋去跟敬擎天求情,一旦敬擎天消了气,夕舞就来后花园跳舞,雪槐便知道可以回去了。 雪槐本没想到要上小山去,但不知如何,身不由己的又到了小山上,整整一天,他眼巴巴的看着后花园,好几次出现幻象夕舞在跳舞,细看却又没有,直到天黑,夕舞也没有出现。 当最后一抹夕阳消失在山背后,雪槐一颗心也直沉了下去,眼泪不由自主的涌上来,却又忍住,心中暗叫:“不能怪义父做得太绝,只能怪妖女太狡猾,我又太蠢,看不破妖女的诡计幻术。” 静心想了一想,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求得义父原谅,而是要揭破明香的诡计,算来离大婚已只有三天,一旦明香毒计得逞,就一切都完了。可怎么办呢,义父又不相信他,而没有义父的支持,他几乎什么也做不了。 百思无计,夜色中转头四顾,一眼看到神祠,心中一动:“我为什么不去试试大风弓,天若佑我拉得开大风弓,到时一箭射死红狼,黑水军没了首领,我再虚张声势,黑水军军心动摇之下,必然退兵。” 想到这里又兴奋起来,下山直奔神祠。神祠供奉的是巨犀历代君主和有功大臣的灵位,只在祭典时才开放,平时总是大门紧闭。雪槐翻墙而入,直入神殿,大风弓就供在灵前香案上。大风弓较一般的弓要长大,通体黝黑,形状古拙雄奇,虽是静静的摆在那儿,雪槐却明显的能感觉到一股杀气扑面而来,那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十分玄奇。 传说巨犀开国之主大力武王曾以大风弓射杀十大魔神,并以神魔血浸弓七昼夜,从此大风弓身上就有了一股无名的杀气,百魔不敢近,成了巨犀镇国之宝。 雪槐先上了三柱香,心中默祷:“列祖列宗,历代先王,弟子雪槐,须借大风神弓一用,平魔护国,请助弟子神力。”恭敬的拜了三拜,起身托起大风弓。大风弓较一般的弓要重许多,雪槐勉力举起,深吸一口气,缓缓拉动弓弦,但任他费尽吃奶的力气,也只能拉开一点点,别说拉圆,就是拉到半圆,也是难如登天。 雪槐胀红了脸,略一休息,一咬牙,尽全身之力猛力拉那弓弦,眼前忽现异象,只见一个狰狞无比的巨魔咆哮着向他猛扑过来,同时弓身一振,一股大力传来,将他击飞出去,跌落七、八步开外。 雪槐躺在地上,有数息时间全身没有半点感觉,但脑子却异常清醒,知道异象突现的含义,神弓认主,他不是神弓的主人。 身子渐渐恢复感觉,但雪槐却不想动弹,他忽地想起那夜华阳子说的话:“拉不开大风弓,巨犀注定亡国。”心中绞痛,仰天暗叫:“难道巨犀真的逃不过这一劫?”一张张脸庞在眼前晃动,仁棋、夕舞、敬擎天,他仿佛看到他们一个个扑倒在血泊中。 “不。”他狂跳起来,猛冲出去,直冲到镇国公府门前,猛力拍门,大叫:“义父,义父,请再听我一言。” 门没有开,远远的传来敬擎天的声音:“大丈夫说出的话便如射出的箭,永无反悔,敢做便要敢当,休要叫我看不起你。” 雪槐拍门的手无力的垂下,身子慢慢跪倒,额头贴着的青石板冷硬如万古的玄冰。 一切再没有希望。 --(本卷结束)-- 第二章 第二章 也不知过了多久,雪槐耳中忽传来一个阴冷的声音:“想要巨犀不亡,就跟我来。” 雪槐猛抬起头来,却没有看到人,正以为是幻觉,耳中忽听到嘿嘿两声,循声看去,不由睁大了眼睛,不远处的大树下,立着一个骷碌头,见他看过来,竟诡异的裂嘴一笑,道:“要想巨犀不亡,就跟我来。”说完一溜烟向前滚了出去。 骷碌头会笑会说话而且会往前滚,这也太不可思议了,雪槐不自觉揉了揉眼睛,再看,没错,的确是个骷碌头,那骷碌头滚出一段,见雪槐没动,便也停了下来,冷笑两声:“怎么,没胆子跟来么?” 雪槐再不怀疑自己的眼睛,一时间气往上冲,这骷碌不是幻术就是邪术,害惨他的就是这些东西,竟又找上门来了,伸手摸剑,心中却忽地一动,想起这骷碌的话,巨犀不亡,这四个字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了,略一犹豫,终于站起身来,那骷碌见他起身,便又往前滚,雪槐大步追上。 骷碌头一直往城门口滚去,这时城门已闭,骷碌却凌空飞了出去,雪槐也不叫门,同样翻墙而出,见他出来,骷碌头径直向犀山滚去,雪槐紧紧跟随,不久上山,翻过两个岭子,骷碌头滚入一个山谷,雪槐全然不惧,跟着下去。这夜有月光,月光下远远的看去,山谷中雪白的一片,到近前雪槐才猛地发现,那些雪白的东西竟是人骨头,满谷的人骨头,有的散乱,或头或手或脚,有的却是十分完整。那骷碌头往骨头堆里一滚,不见了。 雪槐虽十一岁起就跟着敬擎天征战,见过无数尸横遍野的场面,但眼前满谷的人骨,仍叫他汗毛直竖。 尸骨堆中忽地响起杰杰的怪笑,同时有无数的莹光从尸骨堆中飞出,绿光点点,恍似无数的莹火虫,若不看下面的尸骨堆,这实在是一种非常美丽的景象。莹光飞快的聚拢,凝成一具骷碌人的形状。 “骷碌鬼,真的有骷碌鬼。”雪槐失声惊呼。 巨犀百姓中早有传说,说犀山后有骷碌鬼,乃无数厉鬼冤魂煞气所化,借骷碌成形,十分邪恶,雪槐也多有耳闻,但敬擎天一生不信鬼神,雪槐便也只当是愚民的谣传,没想到真有。 “错了,不是骷碌鬼,是骷碌鬼王,哈哈哈。”骷碌鬼王仰天狂笑,笑声中阴风惨惨,还夹杂着各种厉叫声,它虽是笑,却象万鬼齐哭。雪槐全身汗毛尽竖,手脚冰凉,但心中随即想到:“我之所以被妖女幻术所迷,就因为心志不坚定,义父平日教诲,一个剑士,不应只手中有剑,而应心中有剑,心剑光明,无欲无畏,我怎么又忘了呢。” 想到这里,心志一凝,斜视着骷碌鬼王,蓦地里也是仰天长笑,越笑越痛快,索性抱着肚子坐在了地下。 他笑,骷碌鬼王倒不笑了,看着他,叫道:“小子,你笑什么?” “我笑你生得这么难看,不去躲起来,却还在这里马不知脸长的公然大笑,可真是笑死我了。”他指着骷碌鬼王,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啊,气死我了。”骷碌鬼王一声厉叫,身子霍地长高数十倍,张牙舞爪,狰狞无比。 雪槐全然不惧,冷眼斜视,叫道:“那你就去死啊,我只知道人死了变鬼,鬼死了变什么还真不知道呢,今天倒要见见。” 得,他这么天不怕地不怕,骷碌鬼王倒没脾气了,慢慢又缩回原形,点了点头,叫道:“好,我果然没看错你,行了,小子,休要惹我生气,我们来商量商量,你的境况我已尽知之,告诉你,除了我,这天下没有人能救巨犀国。” “哈哈哈。”雪槐仰天大笑,索性倒在山坡上,翻眼向天,叫道:“为什么天会黑,因为牛在天上飞,为什么牛在天上飞,因为你在地下吹,吹啊吹啊吹啊吹。”他这时已想得通透,再无任何畏惧,嬉笑怒骂,率性而为。 “你说我吹牛?”骷碌鬼王大怒,身子又倏地暴长,雪槐却是视若不见,冷笑道:“我可没说你吹牛啊,你别污蔑我,我只笑某些鬼吹牛,红狼是七大邪魔之一,邪能强大,你拿什么和他斗?还有五万黑水大军,你又拿什么去挡,未必一口气将那五万人全吹进黑水河不成?” “岂有此理。”骷碌鬼王怒叫:“你小子太也有眼无珠,红狼算什么东西,需知我为万鬼之王,乃无穷冤鬼煞气所化,红狼岂可与我同日而语,至于黑水五万大军更不堪一击,你且看我的骷碌兵。”说着身子一炸,再化做万点绿光,洒落在满谷的尸骨堆上,刹时间异象发生,满谷的尸骨组合成无数具骷碌,全都站了起来,排成一列列整齐的纵队,每具骷碌手里都还拿着一根尖利的人骨,就象一枝短剑。晃眼看去,真就象一支军纪严整的军队。 “杀。”骷碌鬼王的声音不知在何处响起,声落,那些骷碌兵立即捉对儿厮杀起来,呲牙咧嘴,骨剑飞扬,声势之惨烈,比之人与人之间的厮杀有过之而无不及。这种场景过于怪异,雪槐一时间看呆了。 绿光起,骷碌鬼王重又凝聚成形,骷碌兵随即跌倒散落。骷碌鬼王得意的一阵大笑,看着雪槐道:“如何?黑水的五万大军可斗得过我的五千骷碌兵?” 论数量,五千骷碌兵只到五万黑水军的十分之一,但无法想象黑水军在面对骷碌鬼王的骷碌兵时竟能凝聚起斗志,只要一对面,黑水军必然不战而逃。 雪槐深吸一口气,反看着骷碌鬼王,沉声道:“你要什么?”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骷碌鬼王帮他,他必然得付出代价。 “哈哈哈。”骷碌鬼王得意的一阵大笑,口一张,从嘴里飞出一枚通体碧绿的戒指,缓缓的飞到雪槐面前。 “我的要求不高,只要你把这枚戒指戴在左手的中指上,记住,一定要左手中指,再戳破右手中指,滴一滴鲜血在戒指上,就再不要你做什么了,当你需要我的时候,你再滴一滴鲜血到戒指上,然后高呼骷碌的力量,我的力量就会与你合而为一,供你使唤。” “这么说,你并没有向我要什么嘛。”雪槐冷冷的看着骷碌鬼王。 骷碌鬼王大笑:“是,小子你明白最好,你可捡了个大便宜呢,我每次只吸你一滴血,这于你毫无影响,而你却可以得到无穷的好处,借助我的力量,你可以为所欲为,不但可以拯救巨犀国,成为巨犀的大英雄,你还可以做巨犀之王,不仅是巨犀是之王,你还可以统一天朝,成为一统天下的大皇帝。” “那就会老是要麻烦你,也太不好意思了嘛。”雪槐笑。 “是的。”骷碌鬼王大力点头:“当你感觉到我的好处后,你会再也离不开我,你会不停的呼唤我,但我绝不会嫌麻烦,我会满足你的一切要求,助你达成一切心愿。” “真是太好了。”雪槐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心中暗骂:“死老鬼,终于说真话了,再也离不开你,不错,借我心中的欲望一点点把我的血吸干,到最后我就变成你了,你也就借体成形了。”张开手接着戒指,戒指上镶着一个小小的骷碌头,虽只有指甲盖大,却不掩狰狞之态。 雪槐拿起戒指做势要往中指上戴,却又停下来看着骷碌鬼王道:“我戴上后,还可以取下来吗?” “为什么要取下来?”骷碌鬼王冲口而出,但随即点头道:“当然能,只要你想取下来,随时都可以。” 他点头不迭,但从他言不由衷的语气里,雪槐知道,只要一戴上去,滴上鲜血,肯定再也无法取下来。 “除非我死了,否则无时无刻,我的身边都会跟着这个骷碌鬼。”雪槐脑中闪电般掠过这个念头。 “快戴上去,不要再想了,戴上戒指,你就会拥有一切。”骷碌鬼王急不可待的催促,雪槐却突地一抓拳头,将戒指抓在手里,转身就走。 “你做什么?”骷碌鬼王霍地闪身挡在了他前面,身子暴长,足有十数丈高下,一脸狂怒的瞪着雪槐。若是比个头,这时的雪槐和他比,简直就是蚂蚁和大象比,但雪槐却半点害怕的意思也没有,冷眼斜视,道:“我要想一想,怎么,不可以吗,让开。”笔直往前闯,骷碌鬼王暴叫如雷,却终于在最后关头让开了身子。 看到骷碌鬼王最终妥协,雪槐心中却半点得意的念头也没有。骷碌鬼王之所以一再忍让,正说明所求者大,到这会儿,雪槐已完全可以肯定,只要他戴上戒指,永无希望再除下来。那就算救了巨犀立下泼天大功,身上附着骷碌鬼的他也再不可能留在巨犀,更不可能重回义父身边,至于夕舞,他至爱的夕舞,就算肯陪着他,他也绝不会留在她身边。 他绝不容许任何人在夕舞的生命中留下污点,谁都不可以,包括他自己。 戴上戒指。 放弃一切。 回到城里时,天刚蒙蒙亮,大半的辅子都还关着门,但总算有一家酒店开门了,雪槐买了一坛酒,一口气灌下一半,猛听得身后急促的马蹄声,随即响起仁棋的喜叫声:“雪槐,雪槐。” 雪槐回转身,仁棋已奔到近前,翻身下马,却一个踉跄,雪槐忙一把扶住他,叫道:“仁棋,你还好吧?” “我没事。”仁棋按着胸口,急剧的喘气,嘴唇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睛却担心的在雪槐脸上扫视,道:“雪槐兄,你没事吧,这一夜你到哪儿去了,城里城外,到处找不到你。” 露水打湿了他的头发,湿湿的粘在额角,两眼里布满了血丝,很显然,为了寻找雪槐,他一夜没睡。 “我无非找个地方喝酒,你何必这么找我呢,这么整夜不休息,你的心脏怎么受得了。” “我没事,我就怕你昨天受了那么大打击——,算了,不说了,我们回宫去。”叫亲卫牵过一匹马给雪槐,仁棋自己也回身上马,但试了两次,竟无法爬上马鞍。一夜劳顿,他的心脏已经承受不住了,在亲卫的帮助下,才最终爬上马鞍。 看着他瘦弱到让人心酸的脊背,一股热辣辣的感觉涌上雪槐眼角。 为了怕雪槐昨日受的打击太大想不开,他整夜没睡四处寻找。雪槐完全可以想象得出,当飞奔的马蹄颠动他衰弱的心脏让他不得不张开嘴喘气时,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形。 到仁棋宫中,一个身影在柱角一晃,雪槐只是用眼角看到半幅裙影,却已认了出来,是夕舞。 心脏狂跳,张了张嘴,雪槐却没有叫出来。夕舞爱睡懒觉,这时天才刚亮,她怎么会在仁棋宫里,只有一个可能,和仁棋一样,因为担心他而一夜没睡。 不多会宫女端上醒酒汤来,不要问也不要喝,只闻着那股香气,雪槐就知道,那是夕舞亲手做的。 埋首碗中,热雾蒙住了雪槐的脸,不可抑制的泪水终于悄悄滴落。 敬擎天的看法必定影响到夕舞,她一定也是误认为雪槐夜闯东宫是借酒调戏明香,这对一个骄傲的女孩来说,是一种极大的污辱,雪槐原以为,夕舞再不会理他。 但夕舞没有,在这种误会中,她仍然为他整夜守望,然后,亲手为醉归的他,做了醒酒汤。 因为用力过度,雪槐紧握着戒指的手,骨节生生做痛。 在这一刻他已做出了最后的选择。 即便身化为骷碌,他也再无一丝后悔,因为他至爱的朋友,还有他至爱的爱人,他们为他所做的一切,已深铬于他心中。 “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们,不论付出任何代价。”这个声音在雪槐心底轰然响起,如惊雷般不可阻挡。 半夜时分,雪槐再来到小谷中,骷碌鬼王现身出来,道:“想好了?” 雪槐一声不吭,将戒指戴在左手中指上,咬破右手中指,滴了一滴鲜血在骷碌头上,鲜血立即渗入了戒指中,同时间骷碌鬼王仰天长笑,身子化做一缕绿光,钻入了戒指中。本来并不是很紧的戒指倏地勒紧,仿似要钻进肉里去,勒得雪槐彻骨生疼,剧痛中,一种极其阴冷的感觉直向雪槐脑中侵来,雪槐早有准备,凝聚心神,嘿的一声,运起全身力量反击过去。他从未接触过道术,没有也不会运用灵力,但敬擎天曾经告诉过他,只要心志坚凝,人的本性中自有一股力量,这股力量来自生命的本源,极其强大,只要心志真正的纯洁,无畏无欲,任何外魔难以入侵,本性也就绝不会迷失。 来前雪槐已想得通透,虽然必须借助骷碌的力量,但一定要保全自己的本性不使迷失,那么以后即便永无法摆脱骷碌鬼王,至少他的心还是自由的。不出他所料,骷碌鬼王果然想一下就完全控制他,但在他的强力反击下,不得不缩回戒指中。 骷碌鬼王在雪槐的脑中幻现,一脸暴怒,叫道:“臭小子,这样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他虽被雪槐赶回戒指中,但吸了雪槐的血,自可教雪槐生出感应。 雪槐全不惧他的威胁,去戒指上吹一口气,冷笑道:“你就乖乖的呆着吧,要你的时候,我自然会叫你。” 余下的几天,雪槐异常的安静,总是在笑,抓住一切时间机会和仁棋夕舞呆在一起,细细的体验着一切,甚至酒都少喝了好些,他第一次发现,当用心去体验时,生命中有许多东西温馨过于醇酒。 看到雪槐平静下来,仁棋高兴极了,夕舞却要冷静得多,雪槐发现,她总在雪槐不注意时悄悄的看他,这让雪槐心中即高兴又苦涩,这个心细如发的女孩子,从他反常的平静里,看出了不对头。 雪槐惟一想见而没能见着的是敬擎天,因为大尾和又术都有蠢蠢欲动之势,敬擎天这几天一直呆在府里,商讨军情,调兵遣将。巨犀共有十五万大军,十万驻守边关和其余四城,五万驻防京师,但因为边关吃紧,几天中敬擎天接连调出了四万大军,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但敬擎天威望如山,他做出的决定,自然不会错。若手中没有骷碌鬼王这个后盾,雪槐会急得吐血,但现在却已全不担心,黑水五万大军决不会是骷碌鬼王五千骷碌兵的对手。 终于到了婚期,合城欢庆,酒香在城外十里都闻得到,雪槐更是大饮特饮,天刚黑不久,他就已经喝醉了。 仁棋命人将雪槐抬上床,轻叹一声:“唉,我的朋友,明天醒来,你可怜的脑袋又要痛了。”摇摇头,出去了,他还忙着呢。 当他的脚步声消失,雪槐强忍着的眼泪终于跌落。往日那些宿醉后醒来大嚷头疼,仁棋心急火燎的命快做醒酒汤的情形闪电般在雪槐脑中掠过,但今夜以后,这一切将永不再现。 心绪稍平,雪槐悄掠出房,潜入仁棋寝宫,藏在了屋梁上。几近夜半,繁琐的婚礼才终于结束,仁棋和明香回到寝宫。 仁棋平时因为心脏病,很少喝酒,但今天也喝了一些,看得出来,他很高兴。雪槐心中一阵难过,他实在无法想象,这个善良的人呆会在目睹明香的一切时,会是怎样的难受。 明香却是毫不犹豫的动了手,仁棋刚凑过来,明香一挥手,仁棋便飞跌到床上,昏了过去,明香随即盘膝坐下,炼起功来,雪槐知道她是在等夜再深一点,只要她不动手伤害仁棋,他倒也不急。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明香起来,将仁棋常披的一个斗蓬披在身上,然后拿一张纸画了仁棋的样子剪下来贴在脸上,张口喷出一口黑雾,黑雾罩住了她整个身子,待黑雾被她重新吸回,她已变得和仁棋一般无二。 雪槐暗暗点头:“妖女得借助道具,可见邪力有限得很,只是以幻术骗人,可惜那夜我就没看出来。” 明香装扮好,急步出去,雪槐知道她是去领了假龙武等五百人开城门,听着她脚步声远去,跳下地来,救醒仁棋,仁棋睁眼见到他,急抓了他手道:“雪槐,怎么你没喝醉?明香她怎么打昏了我,难道她真是——?”他虽善良,不是傻瓜,但妖女两个字还是难于出口。 雪槐不想刺激他,拍拍他手,道:“现在什么也不要问,你去请你父王下旨给我义父,让他急速领兵来守卫王宫,一旦情势不好,就先杀出城去。”骷碌鬼王牛皮吹得邦邦响,但万一敌不过红狼呢,他不能不预留后手。 交待完,雪槐飞身出宫,明香带了假龙武等五百人,早奔东门去了,雪槐赶到时,明香已喝开城门,雪槐急奔过去,却装作不明真象,叫道:“仁棋,这半夜三更的你不在宫里陪新娘子,要到哪里去。” 明香没想到雪槐会突然出现,脸上变色,却以为雪槐真的没看破她,学了仁棋的声音道:“是父王有点急事让我出城去,你怎么来了?” 说话间雪槐已奔到近前,猛地怒喝一声:“我特来杀你这妖女。”手起剑落,一剑就砍下了明香的脑袋,剑势不停,一蓬剑雨洒出,明香身边的假龙武等十余人也一齐倒在剑光中,余下的黑水军见情势不对,发一声喊,一齐冲出城去,这时红狼率五万黑水大军刚好赶到,却给冲出去的黑水军赌住了吊桥,红狼眼见明香被杀,惊怒交集,双手一分,强大的邪能如狂风般将吊桥上的黑水军尽数扫下桥去,但雪槐却已抢先一步上了吊桥,同时大喝:“关上城门,上城拒守。”身后城门立即飞快的关上。 红狼大怒,如狼的绿眼狠瞪着雪槐:“臭小子,我生吃了你。” 雪槐哈哈大笑:“即知我臭还敢吃我,倒佩服你好胃口,随你吧,或生或熟,或煎或炒,你爱怎样就怎样了。” 这时城上猛地传来仁棋的急叫声:“雪槐,快回来,快开城门。”雪槐回头,不但仁棋在城头上,敬擎天和夕舞也在城头上,很显然仁棋没有照雪槐吩咐的让敬擎天带人去守卫王宫,而是一起奔东门来了。看到生命中最亲最爱的三个人,雪槐又惊又喜又痛,惊喜的是能看到他们,痛的是他将让他们看到他最丑恶的一面,口中却是毫不迟疑的大喝:“不要打开城门。” “臭小子,滚过来。”红狼怒喝,绿眼中发出邪力,雪槐立觉一股寒流直钻进身体里来,脑子更一阵晕眩。雪槐知道这是红狼的摄魂术,是能于百丈内控制人神智的诡异邪能,却全无畏惧,紧记着义父的话,运起全心全能的力量,大喝一声,猛地反击回去,晕眩立消,脑子重又恢复清明。 红狼没想到雪槐竟不怕他的摄魂术,脸露惊异,嘿嘿怪笑:“臭小子,不错啊,但你今天还是死定了。”右爪一扬,向着雪槐虚空一抓,无形劲气撕裂空气,发出让人心血下沉的异啸。 “就让我来称称你这邪魔到底有多少斤两。”雪槐运起全身劲力,一剑劈出,在红狼无形爪力上一撞,却就象撞在一座大山上,身子向后飞跌,直撞到城门上,一口鲜血喷出。 “臭小子,接得下我两爪,本国师今夜饶你全尸。”红狼狂笑声中,又是一爪抓出。 雪槐知道,无论如何,自己再接不下红狼一爪,这时已别无选择,急速咬破中指,将一滴血滴在戒指上,仰天长叫:“骷碌的力量。” “红狼休要发狂。”绿光一闪,骷碌鬼王从戒指里直射出来,迎着红狼爪力,也是一爪抓出,两股邪能相撞,激出刺耳的异啸。 “啊。”城上传来夕舞的叫声,还有仁棋的惊呼:“骷碌鬼。”随后是敬擎天的怒哼声:“竟然勾上了骷碌鬼,可真是出息了。” 三人的声音,如一把把尖刀,直戳进雪槐的心中,让他再没有站立的力量,但他深吸一口气,还是站稳了。 只要这身后的三个人不受伤害,无论任何东西加诸他身上,他都可以忍受。 这时骷碌鬼王已和红狼激斗在一起,骷碌鬼王牛皮不是吹,邪能还真是了得,雪槐试过红狼的无形爪力,真可以说是沉重如山,但骷碌鬼王却可以和他拼个旗鼓相当。两股邪能漫天激荡,飞沙走石,风云变色,扯破空气发出的异啸,仿似万鬼齐嚎。雪槐给邪能激起的狂风吹得紧贴在城门上,胸口如受重压,心中暗感惊骇,想:“这些魔头的邪力当真不可思议,义父剑力可劈开巨石,但若与这些魔头相较,仍是远远不如,今夜若不是骷碌鬼王,谁也挡不住红狼。” 这时红狼已和骷碌鬼王拼了百招已上,仍是半斤八两,谁也奈何不了谁。红狼攻势猛于骷碌鬼王,但骷碌鬼王乃是煞气凝聚成形,身法极其飘忽,忽来忽去,忽远忽近,看起来到还是他占了上风。 又拼了数十招,红狼眼见占不到上风,回头对身后列阵的黑水军喝道:“还等什么,攻城。” 五万黑水大军立即发动,城上敬擎天手中只有一万守军,明显寡不敌众,雪槐急对骷碌鬼王道:“你的骷碌兵,快调过来啊。” 骷碌鬼王眼珠子一转,嘿嘿笑道:“急什么,我现在力量不够,你若真急,就再给我一滴血。”他这是趁势要挟,雪槐急得两眼喷火,却是毫无办法,只得再滴了一滴血在戒指上,骷碌鬼王仰天狂笑,大是得意,身上分出一道绿光,急射出去,不多会,从犀山方向的夜幕中,涌出无数的骷碌人,那种情形,就仿似地底下突然钻出无数的恶鬼,悄无声息的扑向黑水军,人骨短剑刺进肉身,再拨出来,带起一蓬蓬血花。 夕舞在城头上发出了第一声刺耳的尖叫,随后惊呼声便如洪潮泛滥般响起,黑水军在看清攻向自己后背的是这样一群恶鬼般的骷碌兵后,五万大军即刻崩溃,跑得及的撒腿就跑,跑不及的眼见骷碌兵的人骨短剑刺过来,竟全然不知道抵抗,眼睁睁倒在短剑下,几乎是一眨眼,除了死在骷碌兵人骨短剑下的数千人,剩下的数万黑水军跑了个无影无踪。 红狼眼见占不到便宜,虚晃一爪,化阵黑风而去,骷碌鬼王兴犹未尽,狂笑追去,他追去,五千骷碌兵自也随后追去。 刚才还杀声震天的大杀场,一眨眼间变得死一般静寂,只有夜风刮起衣襟,裂裂作响。雪槐回头向城上看,光突突的城头上空无一人,所有的守军包括仁棋夕舞敬擎天全都不见了。 雪槐呆了一呆,事实上,他并不希望看到他们,但是,他又是多么的盼望看到他们啊。 “义父,仁棋,夕舞。”低声呼唤着这三个名字,泪水滑过雪槐眼角,多少美好的回忆闪电般从脑中掠过,渐渐远去,再不回头。 因为他已永不能回头。 缓缓跪下,叩了三个头,哽咽道:“义父,谢谢你二十年来的养育教诲,你虽不认我,但在我心中,你是我永远的父亲。” 抬起头,他的眼光似乎要穿透厚厚的城墙,嘴角慢慢的含了微笑,轻声道:“仁棋,夕舞,我的朋友,我的恋人,此去天涯远隔,再无相见之期,但我的心,永远和你们在一起,我祝福你们。” 慢慢站起来,缓缓回身,酒葫芦中还有酒,想大口痛喝,却又忍住,只小小的咪了一口。这是家乡的酒,此一去再找不到回头的路,也再喝不到家乡的酒,留着家乡的味道,慢慢的品尝吧。 走过吊桥,吊桥边一名黑水军士兵突地翻身坐起,却还在一脸惊恐的大叫:“鬼,鬼。”一眼看到雪槐,叫道:“好多的鬼,你看见鬼没有?” 雪槐点头苦笑:“是的,鬼,就在眼前,那也用不着看了。”在别人眼里,他和骷碌鬼,已没有什么分别了。 那士兵却不理解雪槐的心境,瞪大眼睛看了他两眼,摇头道:“不,你不是鬼。”忽地瞪大眼睛:“你说就在眼前,难道,难道我变成了鬼,啊。”狂叫一声,两眼翻白,晕了过去。 雪槐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分开那士兵的嘴,将酒葫芦里的酒一口口全灌了下去,低声道:“但愿你醒来时,只以为是喝多了酒,看花了眼。” 起身,再看一眼巨犀城,转过身,迈开步子,他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他只知道,必须离开这里。 走出不远,心中突地想到一事,拨出剑,伸出戴戒指的中指,要将戒指连中指一起斩下,这样虽少了一个指头,至少可以摆脱骷碌鬼王,但他失望了,剑刚要挨着中指,戒指上忽地射出一道绿光击在他手臂上,手臂一麻,剑脱手落地,同时间骷碌鬼王也飞速赶了回来,哈哈大笑:“小子哎,别痴心妄想了,你摆脱不了我的,和我好好合作吧。” 雪槐其实也估计到了这种后果,拾起剑,一声不响往前走,骷碌鬼王叫道:“小子,不回巨犀城,你到哪儿去,你现在是巨犀的大英雄呢,你要记着,这可都是我的功劳。你现在应该回城去,先领兵把黑水平了,然后横扫黑河原,最后统一天朝,有我帮你,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雪槐全不理他,只埋头往前走,他已看破骷碌鬼王的心思,引诱他无非是想多吸他的血,最终借体成形。只有一点他想不通,骷碌鬼王为什么非要借他的身体来成形,又为什么不干脆制服他,痛痛快快的吸个够,而一定要他每次一滴滴的喂呢? 骷碌鬼王见一切引诱无效,只得放弃,冷笑一声:“小子哎,算你狠,但我就不信你不来求我,反正你这一世是摆脱不了我了。”说着钻进了戒指里。 “我雪槐对天立誓,虽然骷碌鬼附在我身上,但终我一生,决不再呼唤骷碌的力量。”这个誓言雪槐是在自己心里说的,立下这个誓言,心头似乎轻松了好些,转头见路边有一匹黑水军的战马,走过去牵了跨了上去。他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信马而行,所谓老马识途,这马来自黑水,雪槐由着它走,它就一直往黑水去,这日到了黑水河边,雪槐才想着有些不对头,笑道:“马兄,你是要我上你家去做客吗,这可不行啊。”解了马鞍,租了艘船,将马送上对岸,放其自去,看着马儿留恋的眼神,雪槐心中一阵酸楚,这些日子只有马儿相伴,已情不自禁生出感情,但现在这最后的朋友也要离他远去了。 放舟而下,出黑河,入腾龙江。巨犀其实只是僻处天朝西南的小国,就如黑河,将黑河原一劈两半的黑河其实也只是一条内河,惟有在汇入腾龙江后,才有了奔向大海的气魄。 腾龙江由西到东,横穿了大半个天朝,是天朝两条全国性的大江之一。另一条江是虎威江,天朝的都城天安城就雄峙在虎威江的中部。腾龙江和虎威江虽相隔万里,但中间有多条水系相连,可以说,只要从任何一江入水,便可将天朝游历个遍。但雪槐没有游历的心,他的念头只有一个,找一个远离巨犀的最偏僻的地方了此余生。 雪槐本来想直放大海,去无人海岛上自生自灭,中途却把船撞坏了,只得弃船上岸,迎面一座大山,也不管它一路爬上去,这山也不知多大,直用了月余时间才出山,见路边一座酒店,一则想大山远隔,二来也实在是发酒瘾了,便走了进去,先灌了三大碗酒下肚,这才慢慢找店家来问,原来这里已是九羽国地界。 九羽国是天朝最南端的山国,再往南就出了天朝地界了,其实就是九羽国,对于天朝来说,也是山高皇帝远,政令很难通达,在天朝各国间象长了脚似的各种消息,也很难到达这里。但九羽地方其实不小,三州十五城,比巨犀大许多。 听说到了九羽,雪槐暗暗吁了口气,想:“这里再不可能有人认识我了,好,真要上了什么海岛,可没地方打酒去。”放下心来,饱饱的灌了一肚子酒,又满满装了一大葫芦,始才起身,刚出店门,猛见两骑飞驰而来,是两个士兵,到酒店门口飞跃下马,边闯进店中边凶神恶煞的叫:“拿吃的出来,拿酒来。”却不等店家动手,一个径去柜台后抱了两坛酒,一个就去厨房里拿了两个熟鸡出来,也不付钱,横闯出去,翻身上马,那店家跟出来,哀叫道:“军爷,我这是小本生意,好歹给几个。” 其中一名士兵狞笑一声:“好啊,给你一鞭。”照着店家脑袋就一鞭子抽下来,眼见那店家躲闪不及,雪槐忙一伸手,一把抓住了鞭梢,怒道:“抢东西不给钱还打人,你们的上司是哪个?” “这不开眼的东西是找死了。”那士兵抽了两下抽不出鞭子,伸手便去拨刀,那店家慌了,忙拉雪槐的手道:“算了算了,钱我不要了。”雪槐见他一脸情急,只得放手,那士兵哼了一声:“这次先寄下你的脑袋。”打马去了。 雪槐气得发怔,那店家反劝他道:“客官算了,是我不开眼,跟他们要钱,你老看我的面子,别生气了。” 他这话叫雪槐更气,道:“不能跟他们要钱吗?抢东西还打人,还有王法没有?” 不想那店家却苦笑一声,道:“连国王都没有了,还有什么王法。” 这话奇怪,九羽国怎么会没有国王呢?九羽王去了哪里?雪槐忙问端由,那店家说出一番话来,却叫雪槐做声不得。 原来在五年前,丞相南叶造反,杀了九羽王,夺了江山。这一代九羽王素有仁心,得百姓爱戴,南叶本不易得逞,但南叶不知从什么地方请来一个双头妖道,唤作水火真人,这水火真人妖术十分厉害,全身刀枪不入,最可怕的是左边口里能喷毒水,数十丈内人畜只要沾上一点,立即全身溃烂而死,右边口中则能喷出毒火,同样可远达数十丈,九羽王手下虽有无数忠臣良将,不是妖道对手,现在除最南端海边的临海城还在王妃的统领下苦苦支撑外,其余三州十四城已全落入南叶之手。 “奸相夺了王位后,纵容亲信盘剥百姓,这日子是没法过了。”那店家说到这里摇了摇头,看了雪槐道:“客官,听你口音象是从山那边中州过来的,中州天子脚下,想来日子一定清平安乐了?” 店家眼中射出羡慕之色,但雪槐却是一呆,先前的怒气,突然之间就化成了迷茫。别说九羽,就是整个天朝二百一十八州,哪儿不是战火峰烟,弱肉强食? 有酒下肚,雪槐心情本已稍稍好转,但到告辞店家上路,他的心情却又糟透了,这时他已不全为自己,更多是为战火峰烟中的天朝,和水深火热中的百姓。 “苍天哪,伸出你的巨手,抹平这人间的战火烽烟吧。”他仰天长呼,苍天无语,只有呜呜的风,掠过林梢。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雪槐心情低落到极点,一路走,一路倒葫芦里的酒来喝,至于是要走到哪里去,他也不知道。 正走着,路边林子里突地跳出一个老头子来,这老头子真是老,弓腰驼背,一把白胡子至少有三尺长,双手拄着一把式样奇古的剑,翻着眼睛看着雪槐,叫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你的酒葫芦来。” 雪槐一愣,忍不住大笑起来,他刚好含了一口酒,也全喷了出去。 酒雾迷漫,那老头子大大的吸了一口气,闭了眼睛叫道:“好酒啊好酒。”却又睁开眼睛,瞪着雪槐道:“笑什么笑,小子可要看清楚了,你面前的老夫我可是强盗。” “是,是。”雪槐点头,却终是忍不住笑。 “把酒葫芦拿过来,不,放下,你人走开。”那老头子厉喝。 “是。”雪槐含着笑,放下酒葫芦,退开几步。 那老头子两步跨过来,席地一坐,剑也不要了,双手抱起酒葫芦,倒头便猛灌起来,两口呛着了,也不肯歇一会,边咳边喝,那一种馋象,叫雪槐忍不住再一次笑出声来。 第一眼雪槐就看出来,这老头子绝对是个极度好酒的老酒鬼,看到他喝酒,酒瘾发作又不好讨得,便索性扮强盗,所以别人拦路是留下买路钱,到他嘴里就成了留下酒葫芦了。这种酒鬼的小把戏,有时让人好气,但有时也真的是让人好笑。 “好酒啊好酒。”那老头子终于放开酒葫芦,连赞两声,再看向雪槐,可就眉花眼笑了,点头道:“年青人不错,知道趁吉避凶,将来一定有出息,若为了一葫芦酒和老强盗拼骨送了小命,那可真是划不来了。” “是,是。”雪槐忍笑点头,道:“多谢老丈夸奖。” “嗯。”那老头子老气横秋的点点头,道:“我难得糊涂一生很少夸人,但你这年青人实在是不错,老夫就提携提携你,看你背的剑松松垮垮,剑术一定不高是不是?”他这么说,雪槐还能说什么,只有点头:“是,是不高。” “嗯,敢承认自己不行就好。”难得糊涂喝了口酒,更加老气横秋的道:“那你知不知道剑术的最高境界是什么?” “不知道。”雪槐摇头。在酒鬼,尤其在老酒鬼面前,说知道是愚蠢的。雪槐太明白这一点了。 “谅你也不知,剑术的最高境界,乃是手中无剑,心中有剑。你看老夫我,剑丢一边,手中无剑,但老夫心中有剑,小子你只要动一动,那就死定了。” 手中无剑,心中有剑,这还真是剑道的至理,雪槐本来已是肃然起敬,但听到后面几句,却又忍不住要笑出来,点头道:“是,是,小子不动,不动。” “嗯,孺子可教。”难得糊涂点头,喝一口酒,道:“但老夫这会儿没功夫教你,这样好了,你先替老夫做点事,前去三十里,有家醉仙酒楼,那店东约了老夫我今日去喝酒,老夫这会儿不空,你持我剑去,代我把那酒喝了,以前还有几个酒钱,也顺便帮我结了,放心,没几两银子的,然后去酒楼左边第三家跟我女儿说一声,说帐清了,店东不会再去找她了,再然后呢,你就回来,老夫还在这儿等你,到时自然教你手中无剑心中有剑的至高剑术。”说到这里,难得糊涂看着雪槐,道:“小子我跟你说,老夫这剑术,当真是打遍无敌手,本来轻易不肯传人的,也是跟你小子有缘这才传你,这种机会再难得的,你小子可要把握好了,别以为老夫要占你便宜,知道不?” 雪槐当然知道,这老酒鬼欠了酒钱还不上,人家店东要找他女儿麻烦,他就来空手套白狼,吹什么心中有剑,骗雪槐去给他付酒钱,唉,这种酒鬼的小把戏啊。雪槐强忍着笑,点头道:“知道,知道,我肯定没吃亏,一定是占了大便宜。” “好,好。”难得糊涂着实用力赞了两句,站起来道:“老夫且去前面酒店弄盘猪头肉,好好的喝一顿,小子你拿了剑放心去,下午回来,我就传你心中有剑的绝妙剑术。”说着颤颤魏魏,边喝边往酒店走去,雪槐看着他的背影,摇摇头,嘴角却含了笑意。不知如何,看着难得糊涂玩这拙劣的骗术,他心中竟有一种温馨的感觉。 难得糊涂那剑长得古怪,入手却是轻飘飘的,雪槐反手插在后腰上,他想好了,就去醉仙酒楼,打一葫芦酒,顺便帮难得糊涂结了酒钱,至于那心中有剑嘛,倒是不必回来学了。 他也不急,不紧不慢的走,午饭时分进了一座镇子,还在镇口,就见高高飘扬的醉仙酒楼的酒旗,嘴角含笑,想:“是这里了。”进镇,但见人来人往,好生热闹,这里民俗大异于中州,穿着打扮均大异其趣,雪槐一路东张西望,颇觉有趣,但很快他就发觉了不对,相对于他的看人,街上所有的人也都在看他。这就怪了,这里虽远离中州,但中州人不是没有,中州服饰打扮的更时有所见,他们看雪槐什么呢?雪槐稍一留心就发现,所有的人都是有看了他背上的剑以后才猛一下睁大了眼睛。雪槐自己的剑不出奇,就是寻常的三尺长剑,满大街到处都是,叫这些人惊异的,必是难得糊涂那柄剑。 “看这些人的眼神,惊讶中带着喜悦,难道难得糊涂在这儿竟是大大有名,以至于别人见了他的剑也是心生敬仰,可难得糊涂。”雪槐一时间又惊又疑,回思难得糊涂,却又实在忍不住想笑。 这时已到醉仙酒楼,雪槐迈步进去,小二迎上来,满脸堆笑道:“客官请,是楼上雅座还是。”话没说完,突地瞪圆了眼珠子。雪槐早留了心,小二神情大变,是因为看见了他背上的剑,准确的说,是看见了难得糊涂的剑。 “大——大——你老请楼上雅座。”小二竟然结然结巴起来,脸上惊喜的神情,就仿佛天上突然掉下来一个大元宝。 “难得糊涂这柄剑大有古怪,不对啊,难道他们只认识剑不认识人?”雪槐心中百疑从生,却又不好问得,举步上楼,不等他招呼,小二已先奉上一小坛酒一盘熟牛肉。 一般酒楼上酒,都是用壶,这儿却是直接上酒坛子,雪槐大喜,暗叫:“这规矩好。”拍开泥封,先灌了半坛下肚,那酒极是醇美,暗呼好酒,放下酒坛子,冷眼瞟到其它酒桌上却不是酒坛是酒壶,心中又是一奇:“难道这小二会算,一掐指头就知道我是酒鬼?”也管不得那么多,先将难得糊涂那剑解下来,就着熟牛肉看那剑,先前没注意,这才发现那剑确有古怪,剑柄上正反两面竟然雕了两只巨大的眼睛,正面开,反面闭。 “雕龙雕凤雕虎雕狮的有,在剑柄上雕两只眼睛,却还真是少见,但难得糊涂这雕眼睛的剑在这儿看来竟是大大有名,难道我看走了眼,难得糊涂竟是一个了不起的异人,以致于剑背在我背上,别人也。”正自琢磨,忽地想起难得糊涂欠的酒钱来,叫小二道:“请店东查一下,看这剑主人欠多少酒钱。”说着将难得糊涂的剑扬了一扬。 那小二先前一脸惊喜,听了他这话却是脸上变色,急步跑了下去,他这神情倒叫雪槐一愣,想:“还他钱倒象要割他肉似的,倒也有趣。”只听脚步声急响,店东奔了上来,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子,红光满面,但这时却是一脸的慌急,在楼梯口就拜倒在地,一迭连声的道:“小老儿该死,小老儿该死,不知什么地方得罪了你老人家,请你老人家千万原谅则个。”说着连连叩头,叩得楼板咚咚作响。 雪槐吃了又惊又奇,忙过去扶他起来,道:“店东,你老听清了,我是要还你酒钱,不是要找你麻烦呢,你站好了,把酒钱算算清楚吧。” 他这话算是说得清楚了,但店东脸上惊惶之色不但未退,反更是一脸惨然,叫道:“你老人家即不肯原谅小老儿,小老儿惟有跳楼以谢了。”说着奔到楼边,大声叫道:“小老儿不知什么地方得罪了糊涂大醉猫他老人家,即不获他老人家原谅,惟有跳楼以谢了。” 雪槐又是吃惊,又有些生气,急过去拉住院店东,叫道:“你这店东,好没道理,我好好的还你钱你跳什么楼,对了,刚才你说什么?糊涂大醉猫,是谁啊?” 店东瞪大眼睛看着他,似乎他这话很奇怪,道:“糊涂大醉猫就是你老人家啊,还有谁?” “是我?我是糊涂大醉猫?”雪槐指着自己鼻子,一时间大是好笑,道:“店东,你只怕认错人了吧,我可不是什么糊涂大醉猫。” 那店东向桌上的剑看了一眼,道:“我怎么会认错人,手持天眼神剑的,一定是糊涂大醉猫,唉,现在你老人家连自己是谁都不肯认,自然是大大的恼了小老儿了,小老儿真是百死莫恕啊,你老人家莫拉着,让我死了吧。” “原来这剑叫什么天眼神剑,倒是奇了。”雪槐心中又惊又疑,听店东的语气,似乎他不自认自己是那什么糊涂大醉猫他也要跳楼,真有些恼了,道:“你这店东,怎么就不肯听人说话,跟你说,我就是代这剑主人来还酒钱,真不是什么。” 话未说完,忽听得楼下一片声叫:“糊涂大醉猫,糊涂大醉猫。”雪槐往下一看,吓一大跳,但见一条街上,挤满了人,所有人都在抬头看着他,也不知有几百双眼睛。 那店东叫道:“你老人家看,所有人都认识你,我怎么会看错呢,我知道是你老人家不肯原谅我,跳楼是不行了,但你老放心,小老儿自会自行了断。” 他以死相逼,何况下面众口一辞,雪槐心中苦笑:“看来我想不做这什么糊涂大醉猫是不行了,这中间大有古怪,不管它,先顾眼下。”只得点头道:“好吧好吧,我承认我就是那什么糊涂大醉猫好了,你酒不错,也没得罪我,用不着寻死了。” 那店东大喜,连声道谢:“糊涂大醉猫果是大人大量,糊涂大醉猫果是大人大量。” 雪槐听他一口一个糊涂大醉猫的叫,实在是听得别扭之极,心中暗叫:“谁取的这名字,难得糊涂好听点,什么糊涂大醉猫,莫名其妙。”耳听得下面人声如潮,不绝口的叫糊涂大醉猫,眼见改是改不了,只有将就听下去,心中嘀咕:“这中间大是古怪,那糊涂大醉猫在这一带该是个家喻户晓的人物,可这一带百姓难道不知道他长什么样?这剑又是怎么到难得糊涂手里的?难道我真看走眼了,难得糊涂就是糊涂大醉猫?别说,那糟老头儿配这糊涂大醉猫的名儿还真是名副其实,可他为什么把剑给了我,难道真是要传我什么心中有剑的剑术?” 正自琢磨,忽听得下面一片声叫:“王孙来了,王孙来了。”急促的马蹄声在酒楼前停住,随即传来上楼的脚步声,一边的店东又是惊喜又是慌张,看着雪槐道:“王孙来了。” “王孙来了告诉我干什么,难道是冲着我来的。”雪槐心中嘀咕,楼梯口已走上一个少年来,这少年大约十一二岁年纪,头戴金冠,一身黄绸紧身劲装,显得十分的骄健,稚气未脱,脸上却是朝气毕露,雪槐不自禁暗赞一声:“好个少年。” 那少年扫一眼桌上的剑,眼光便落到了雪槐脸上,霍地单骑着地跪了下去,抱拳道:“九羽王孙宁天武拜见糊涂大醉猫,恳请糊涂大醉猫仗天眼神剑大显神威,诛除叛逆,拯九羽百姓于水火。” 雪槐忙扶他起来,叫道:“王孙快快请起,你们可能弄错人了,我并不是什么糊涂大醉猫,那柄剑也不是我的,是一个叫什么难得糊涂的老丈的,他说欠这店东酒钱,让我持这柄剑为记来替他还酒钱,谁知却给你们误认做了糊涂大醉猫。”王孙亲至,这事开不得玩笑,雪槐只有竹筒倒豆子,将前因后果一起倒了出来。 宁天武一愣,转头看向一边的店东,那店东急摇头道:“小老儿从不认识什么难得糊涂,而且小老儿这店招牌硬,因此从来都是现钱,从不赊酒给任何人,这一点四乡八里尽人皆知。”他这话叫雪槐一愣:“难得糊涂骗我?” “你这店规我也听说过。”宁天武点头,看向雪槐,道:“莫非是怪我礼数不周?”声落,身子往下一挫,扑通一声双腿着地,倒头便拜,叫道:“宁天武给糊涂大醉猫叩头,请糊涂大醉猫仗剑援手,千万救一救水深火热中的九羽百姓。” 雪槐急扶他起来,急得顿足,一咬牙,道:“其实我真名叫雪槐,刚到九羽。”他本来不想透露自己名字,这时实在逼得没法了,不想一边的店东却叫道:“是呀,糊涂大醉猫的本名是叫雪槐啊,你还说自己不是的。” “什么?”雪槐这一下真的惊住了,隐隐约约中,似乎有一根看不见的绳子,正要勒在他脖子上。 --(本卷结束)-- 第三章 第三章 这时楼下又传来人声:“太子妃亲自来了。” “我娘来了。”宁天武叫一声,跳起来飞奔下去,不多会和一个女子走了上来。这女子二十七、八岁年纪,容颜秀丽,打扮极俭朴,但一股清贵之气却是透体而出,正是九羽太子妃雅琴。雪槐天性放逸,面对任何人都是漫不在乎,但目睹雅琴如此容仪,心中也不自禁一肃。 “娘,这就是糊涂大醉猫。”宁天武向雪槐一指:“但他自己却不承认,显然是不想帮我们。”到底是小孩子,这会儿嘴可翘起来了。 “不许无礼。”雅琴轻叱一声,对雪槐衽裣为礼,道:“雅琴不知雪公子光临九羽,有失远迎,请雪公子移驾别宫,给雅琴一个奉茶谢罪的机会。” 雪槐不好去扶她,急还礼道:“不敢当太子妃大礼。”眼见雅琴一双明眸眼巴巴望着自己,她虽容光逼人,但眼角的忧虑也是明摆摆的写在那里。 雪槐再不好多说什么,只有点头答应。 “还是娘有面子。”宁天武大喜,当先下楼,雪槐拿了那天眼神剑,下楼,但见楼前一队卫士,虽有不少人身上带伤,队形却仍十分齐整,雪槐暗暗点头:“面临如此困境仍人心不散,可见九羽王有余惠与民,而这太子妃估计也很得人心。”复又看看手中的天眼神剑,暗想:“莫非我真看走了眼,那难得糊涂真是一个异人,故意授我神剑,让我来相助这太子妃拯救九羽百姓?” 走了十数里,但见一城临海而筑,三面环海,地势十分险要,正是临海城,雪槐点头,想:“怪道能独守此城,果然是易守难攻,却又能得水运之利,不怕绝了粮草。” 进城,到太子妃别宫中,虽简陋,却整洁。坐下奉茶,雅琴突地跪下,泣声道:“请雪公子怜我九羽百姓疾苦,施以援手。”旁边的宁天武也跟着跪下。 雪槐吃了一惊,不敢伸手相扶,忙道:“太子妃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雅琴却不肯起来,宁天武道:“糊涂大醉猫,你若不答应,我和我娘都是不肯起来的。” 雪槐这时已猜那难得糊涂是故意授他神剑,哪能再犹豫,忙点头道:“太子妃王孙请起,雪槐一定竭尽全力,相助守城。” 雅琴大喜,道:“多谢雪公子。”复拜一拜,盈盈起来,一边的宁天武却嘟起了嘴,道:“好奇怪,为什么只娘有面子,啊,我知道了。”说着看向雪槐,叫道:“一定是我娘太漂亮了,所以你不想答应也只得答应了,是不是?” 雪槐再想不到他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间大是尴尬,雅琴早红了脸,叱道:“天武,怎么可以这么乱说话?” “怎么是乱说。”宁天武大不服气,道:“爹在世时亲口跟我说过,他当年为了娶娘,在娘门前跪了半夜,就是因为娘太漂亮,男人见了你就情不自禁的眼睛发花膝盖发软,所以我猜他也是这样,否则我以王孙之尊跪他,他凭什么不答应?” “你再说,娘真的生气了。”雅琴瞟一眼雪槐,又是脸红又是尴尬,雪槐这回儿倒是觉得好笑了,怕雅琴难堪,装作喝茶,随即问起情势,宁天武抢着介绍,雪槐听了,暗自惊心。 原来南叶得势,不仅仅是仗了一帮死党和水火真人,还勾结了野熊族相助,野熊族是天朝西北未开化之蛮族,其族众远比天朝人高大,生性野蛮,好勇斗狠,即便是天朝全盛时也常引以为患。这段时间南叶久攻临海不下,便去请野熊族出兵,据哨探,野熊族一万大军已到南叶王城中,最多三两日便要来攻打临海,南叶还有大军十万,而临海总兵力已不到两万人,且不少人身上有伤。 介绍完,雅琴含泪道:“若非雪公子来到临海,雅琴惟有开城出降,以免百姓受难。” 宁天武怒声叫道:“娘绝不可以投降,南叶那老贼就是想打娘的主意。” 听他的话,雪槐明白了,南叶显然垂涎雅琴美色,而雅琴情知不敌,为免临海百姓多受苦难,已有为百姓舍身受辱之心。雪槐心中敬意油然而生,暗下决心,一定要助雅琴守住临海,最终灭掉南叶老贼。 说了一会话,天色已晚,雅琴请雪槐先休息,两名宫女引雪槐到侧后宫中,竟又送了酒来,雪槐大喜,先灌两口,眼见两名宫女对他十分敬畏,忽地想起先前的疑惑,这里的人对糊涂大醉猫和天眼神剑尽人皆知,却不认识糊涂大醉猫本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便巧用言辞套那宫女,这才知道,原来早在几天前,临海一带百姓就有传闻,说有一个人会仗天眼神剑来临海,斩杀南叶,拯救九羽百姓,这个人叫雪槐,天生极度好酒,因此又有个外号叫糊涂大醉猫。而天眼神剑在九羽更是尽人皆知,传说此剑生有天眼,有不可思议的神通,平时不知隐在何处,只在天降妖孽时才会出世,斩妖除怪。 打发宫女出去,雪槐又惊又喜,想:“原来难得糊涂老前辈真的是故意授我神剑,且先还替我造好了声势,我只要执剑登高一呼,九羽百姓必群起响应,杀南叶老贼不是难事。”想到这里,倒了一杯酒对天一敬,道:“老前辈,雪槐替九羽百姓谢你了,雪槐一定不负重托,仗神剑斩尽妖孽。” 敬了酒,重整衣冠,先对神剑拜了三拜,这才执剑在手,小心翼翼的抽出来,却猛地一愣,里面竟是一柄木剑,剑身上还刻了一行字:雪槐是只糊涂大醉猫。 雪槐一时间惊怒交集。很明显,难得糊涂不是假作糊涂授剑,而是存心相戏。 但最叫雪槐惊怒的,不是自己受了戏弄,而是没有神剑怎么办,想到雅琴满怀希望的眼神和合城的百姓,雪槐真无法想象,当他们知道这一切只是个玩笑,会是如何的难受。 “难得糊涂,你为什么要这样,你便和我有仇,找我一个人就是,何必拉上临海百姓。”雪槐心中怒火不可抑制,手一抖,木剑寸寸折断,中间却有一张纸飘落出来。 雪槐一把抓住,刚要撕,却又忍住,咬牙叫:“若有种留下姓名,雪槐便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誓要将你碎尸万段。”这会儿他是动了真怒了。 打开纸条,上面写着几行字:大醉猫生气了,好好好,真剑在城南妖兽森林,但我劝你不要去,你虽是天虎与魔女之子,曾同时受到战神与魔神的祝福,但与生俱来的封印封住了你的力量,这封印神秘莫测,你出娘胎时便已印上,谁也无法破除,因此你是拿不到剑的。 后面没有署名,只画了一个酒葫芦。 看到天虎与魔女之子一句,雪槐差一点就撕了纸条,简直扯谈,他是孤儿不假,但怎么可能是天虎和魔女之子呢?天虎是天朝最伟大的战士,曾力战魔神,独剑闯过兽人谷,七进野狼原,封印血蝙蝠于黑森林,后魔女驾魔龙为害,天虎远赴碧浪海屠龙,就此不知所踪,但魔女魔龙也从此消失,有人说他是与魔龙同归于尽了,也有人说他是被魔女迷住了。就算是后者吧,那几乎已是传说中的故事了,他们怎么可能在数千年后生出雪槐这样的儿子? 然后雪槐往后看,却又有了莫名的惊疑,在他左手的手臂上,确实与生俱来有着一个封印一样的印记,而且他的左手力量远比右手为大,并且雪槐常有一种感觉,左手的力量远不止此,却象被什么东西缚住了,发挥不出来。 雪槐又想到了骷碌鬼王,骷碌鬼王已成气候,随便找个人便可借体成形,为什么一定要找他?找他可以,为什么不直接吸他的血,而一定要他自己咬破中指自愿给他血喝? 他还记起了骷碌鬼王那夜特意强调要他将戒指戴在左手中指上的话。 为什么一定要是左手? 战神与魔神双重的祝福。 与生俱来神秘莫测的封印。 雪槐看着自己的左手,有好半天,脑子里一片空白。 当神智重回,雪槐甩了甩脑袋,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些,而是天眼神剑,他把宫女叫进来,当他一开口问城南是不是有妖兽森林,两名宫女立即同时现出极度惊恐的神色,结结巴巴两人合力,费了好半天才说清楚,城南确有妖兽森林,林中有人形妖兽,靠近森林的任何人都绝无活命的希望。 打发宫女出去,雪槐便已下定决心,不论难得糊涂是不是在又一次戏弄他,他都一定要到妖兽森林去一趟。 这已是最后的希望。 夜深人定,雪槐越城而出,直奔城南,奔出数十里,远远的看见一片巨大的森林,月光下看去,黑压压的一片,黑得渗人的心,仿佛那不是一片森林,而是一个无底的深渊。 雪槐深吸一口气,直奔过去,到森林边缘,森林中一片死寂。 连虫叫声都没有。 也没有风。 雪槐挺一挺胸,径直走进去,进林百丈,忽听到咯地一声轻笑,象是年轻女子的笑声,雪槐心中一炸,忽地想起义父的话,暗叫:“雪槐,你怎么这么没用,又忘了义父的话了,只要心正,人的本原中自有一股力量,任何魔怪都不敢轻易相犯。”深吸一口气,紧握宝剑,昂头挺胸,直往前闯。 又进十余丈,眼前一阔,出现一片空地,空地上,一个小孩在踢踺子,旁边站着一个女子,微笑着看着他,象是这孩子的母亲。 这样的夜里,这样的森林中,一个年青的母亲在看她的孩子踢踺子,这样的情景,只让人的后背心发凉。 但雪槐细一看,那女子竟是雅琴,这时抬起头来,对着他微微一笑,而那个小孩他也看清了,竟是宁天武。 “雅琴和宁天武怎么到了这里?”雪槐心中大是奇怪,刚要现身出去,突地醒悟是妖兽化身惑人,急一正心神,那女子突地变了,全身血肉尽去,成了一个骷碌人,却仍在对雪槐笑,那孩子也是一样,成了一具骷碌人,却仍在踢踺子,但雪槐细看,他踢的踺子不是踺子,竟是个人脑袋,而且是敬擎天的脑袋。 雪槐狂怒,怒吼一声:“妖兽看剑。”飞身扑出,半空中对着那孩子化成的骷碌人就是一剑斩去。 他这一剑用了全力。 没有人可以拿义父来开玩笑,即便明知是幻象,他也绝不允许。 但眼前所有的一切突然全部消失了,没有森林,更没有林中空地和骷碌人,他所扑过去的地方,是一个无底的深渊。 “上当了。”雪槐心中惊怒交集,再没想到妖兽竟会将悬崖幻化成林中空地来迷惑他,而他激怒之中,竟没有细察。 这时悔已晚了,雪槐闭目待死,却突地身子一震,落在实地,急睁眼,原来悬崖下有一块突出的巨岩,他刚好落在岩石上。只差一点点便要滚落悬崖之下,心中不觉暗叫好险。 岩石后面,却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山洞,雪槐爬起来,还好,虽然摔得全身作疼,倒没有摔伤 走进洞中,但见洞顶倒悬着巨大的岩石,有的赤红,有的青黑,形状也不一而足,有的长指如剑,有的锐如巨斧,有的则象峥狞的鬼脸,看得久了,仿佛所有的石头都要压下来一样,让人不自禁的心底发虚狂跳。 雪槐虽自小跟随义父征战,见惯死亡杀戳,但对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也不自觉的心生畏惧,不敢多看。 洞中热气蒸人,越往里走就越热,走进数百丈,雪槐才发现热的原因,前面竟又是一个断岸,断岸下是一条河,但河里流的不是水,而是赤红的炽热的岩浆,站在岸边,炽热的气流几乎让雪槐窒息。 就在这时候,雪槐突然看见,在断崖的对岸,一块凸伸出来的岩石上,插着一柄剑,寒光闪闪,剑的中腰部,雕着一只眼睛,不,应该是生着一只眼睛,因为那眼睛竟用一种锐利无比的眼光看着雪槐。 “天眼神剑,绝对是天眼神剑,难得糊涂老前辈没有骗我。”雪槐暗叫,他的直觉清楚的告诉他,眼前的剑绝不是幻象。 而心中更是怦怦激跳,剑上竟真的生得有一只眼睛,太不可思议了,难道剑竟是活的?那冷硬的精钢铸成的剑,竟有生命? 或者,剑身里封印了神灵的精魂? 抑住心跳,雪槐急往两边看,却猛地心底一凉,两边数百丈,全是陡峭的绝壁,绝无可能绕路过去,而断崖宽达数十丈,更无可能跳过去。 雪槐呆住了,再看向眼前炽热的岩浆,眼睛突地一亮,岩浆中间,有几个石礅,只比流动的炽热的岩浆高出不到半尺,赤红的岩浆在礅身周围波动环绕,似乎随时都会漫过石礅。 只除非是疯子或者傻瓜,才会想去踩着石礅过河。先不说踩上石礅后腾起的热浪人是否受得了,就算咬牙硬挺,万一石礅上打滑跌入河中呢? 人还会有半点渣子剩下吗? 但雪槐没得选择,他眼前闪过雅琴焦虑忧急的眼神,还有义父满含着鼓励的热切的眼光。 深吸一口气,雪槐飞身跳下,踩上了第一个石礅,全身立即生生做痛,衣服似乎着火了,皮肤贴上去就象贴在了烧红的铁板上。也再无法呼吸,吸进喉咙里的仿佛再不是空气,而是火流。 人踩进滚烫的开水里,会不由自主的飞快的缩脚,但雪槐的脚还是往前伸,跳上了第二个石礅。 刚到河中间,前面的岩浆突地一翻,竟钻出一个人形怪物来,这怪物体形巨大,头尤其大,张牙舞爪,红眼喷火。 雪槐大吃一惊,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这种炽热得可以融化一切的岩浆里,竟还藏得有魔怪。 “退回去,否则我吃了你。”怪物的声音不很响,却嗡嗡的震人耳朵,他的头虽然很大,但嘴看上去也不是很大,然而一张开来,竟越张越大,一下子张得足有雪槐人那么高,巨牙如戟,而喉咙里竟有熊熊的火在燃烧。一点点逼过来。 雪槐情不自禁退了一步。石礅并不宽,一步之后再无退路。 除非是跳回去。 雪槐大吼一声,一剑猛斩在怪物上嘴唇上,却只削下厚厚的一层岩浆,却激怒了怪物,大嘴急伸,猛咬下来。 退回去。或者给怪物一口咬住。 “不能退。”雪槐脑中闪电般掠过这个念头,猛然狂吼一声,飞身跃起,连人带剑,向着怪物那张巨大的口直射进去。 或者死在怪物口中。 或者刺破怪物的喉咙,从怪物后颈处穿出去,拿到神剑。 狭路相逢勇者胜。这是义父教给他的。 嗖的一声轻响,似乎是山风刮过耳际。雪槐眼前一黑,连翻了几个跟头,站起身来,眼前所有的一切突然都消失了,炽热的岩浆河,大嘴的怪物。 他竟又回到了林中的空地上。 明月当空,山风习习,身上有爽爽的凉意。雪槐揉揉眼睛,确信没有看错。 先前的一切,竟然又是幻象? 那么剑呢? 剑就插在不远处的草地上,锐利如剑的眼,依旧直直的看着他。 雪槐大喜,却怕又是幻象,虽然他的直觉告诉他不会错,但他今夜实在已没有多少自信了,急步走过去,伸手拨剑,手刚要挨着剑柄,那剑突然发出奇异的啸声,直刺夜空,雪槐心中一惊,手一紧,一把抓住了剑柄,住上一抽,猛然间身子一震,剑身上发出一股巨大的力量,似乎要竭力挣脱他的手破空飞去,雪槐大吃一惊,急忙双手握剑,那剑挣扎不脱,忽地往上一升,直指长空,同时间霹雳一声,一道闪电划破夜空,正击在剑尖上,一股不可思议的巨大力量从剑身直穿入雪槐体内。 雪槐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然后便看到了无数的影象。 火。哭泣的眼睛。燃烧的城市。潮水般涌至的士兵。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和哭叫声。 他突然看到了义父,而他正举着剑,向义父刺过去。 雪槐狂叫一声,猛地撒手丢剑。 异象消失,依旧是天清月白。 但从剑身上传来的那股力量却并没有消失,满满的塞在雪槐体内,雪槐有一种身子胀大了十倍的感觉,但看自己身上,却又一如往常。 雪槐惊疑不定,心里却仍记着天眼神剑,抬眼,剑给他扔出了十余丈外,又插在了草地上,而在剑旁边,突然多出个一个极老极老的老道,盘膝坐着。老道的头发胡子全白了,长长的白眉毛垂下来,竟一直拖到地下。 老道是闭着眼睛的,却似乎感应到了他的目光,缓缓的睁开眼睛,看向雪槐,轻轻吁了口气,道:“孩子,我等你很久很久了。” 他的话声苍老迟缓,但很柔和,雪槐呆了一呆,道:“你在等我?你是谁啊?” “你叫我长眉吧,我以前好象也有个名字,只是早已经忘了。”说到这里,老道微微一笑,道:“孩子,过来,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雪槐走过去,盘膝坐下,猛然发现,天眼神剑的眼睛竟然闭上了,一时间大是惊奇,暗叫:“原来神剑的眼睛还是可以闭的,那它在什么时候睁开?” “孩子,先不要去看你的剑。”长眉道:“先听听老道的一个请求。” “我的剑。”雪槐怔了一怔,想起先前举剑刺向义父的幻象,心里竟生出再不想去摸天眼神剑的感觉。看向长眉:“前辈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帮忙?也对。”长眉点了点头:“那就请你帮老道一个忙?” “前辈请说。” 长眉深深的看着他,道:“你不一定要信守承诺,只是若偶然想起了老道的恳求时,便放一放手。” 他的声音缓慢而柔和,但雪槐却感觉到了话语背后的沉重,心中大是疑惑,道:“前辈尽管说,只是是帮得上忙的,雪槐一旦答应,决不食言。” “好。”长眉点了点头,定定的看着他,道:“老道想求你,除了天眼神剑自己想要杀的人,平时你不要把它拨出来。” 这个要求好怪,雪槐不由自主的怔了一怔,道:“天眼神剑自己想要杀的人?它会自己飞出去杀人吗?” “不会。”长眉摇头:“还是要借你的手。” “那我怎么知道哪些人是它想要杀的?说不定我想要杀的人它不想杀,而它想要杀的人我反而认定是好人呢?” “是,人的眼睛是最容易受骗的,但剑不会。”长眉顿了顿,看着雪槐,道:“当碰到神剑想要杀的人时,天会开眼,剑会啸。” 有山风掠过,长眉的声音本来就很轻,更似乎又给山风带出去很远,听在雪槐耳里,已几不可闻。 但雪槐的身子却是重重的一震。 天会开眼,剑会啸。 雪槐的后背心,突地有一种凉凉的感觉,似乎冥冥中有一只眼睛,正在看着他。 “当然。”长眉在停顿了一会儿道:“我知道你的前途充满劫难,做为你不拨剑的交换,我可以教给你七个咒和五行遁术,你已经获得了神剑的灵力,七咒将助你彻底发挥出这种灵力,而不必一定要使用神剑。” 雪槐不知道那七个咒是什么,但说他已获得神剑的灵力却让他心中一跳,然而更让他手心出汗的,是五行遁术那几个字。 天地由金、木、水、火、土五种物质组成,这五种物质都有着各自秘不可测的本元的力量,五行循术,就是借助这种力量,在天地间移动。 雪槐早就听说过这种奇术,却一直无缘得见,但长眉现在却说要教给他,这叫他如何不激动? 但长眉却先说起了七咒,道:“七咒第一咒为无念咒,无念则无欲,无欲则心正;第二咒为莲花咒,青莲无垢,洁净光明;第三咒为金刚咒,此咒可得金刚大力;第四咒为无畏咒,看破本元,本无所惧;第五咒为不死咒,体如僵尸,心死神活;第六咒为转轮咒,我心真如,法轮常转;第七咒为天地咒,道法自然,天地合一。”长眉说了七咒,随即详细讲解各咒练法及用法,雪槐心中谨记,一一习练。 长眉说他得了神剑的灵力,但雪槐除了觉得身体内有一种膨胀的感觉再感觉不到其它的,但随着七咒的念动,那种膨胀慢慢消失,而一些奇异的力量却不停的生了出来。说是奇异的力量,是因为它们与纯凭手脚发出的力量全然不同,这些力量由心而生随心而转,仿佛象是生了眼睛。雪槐知道,这就是神剑的灵力,现在与他融为一体了。 长眉见雪槐记熟,道:“七咒有无穷妙用,慢慢熟练,自然知之。” 雪槐点头受教,心中清楚的知道,借着七咒,他已完全掌握了神剑劈入他体内的那股力量,先前他几乎不想再去摸剑,这时却不再害怕了,因为他有绝对的自信,可以控制神剑。 长眉随又传他五行遁术,雪槐灵力已成,学起来事半功倍,此术极为奇异,雪槐试着演习,随土而遁,遇木而钻,因水而没,逢火而升,撞金而逝,随心所欲,无不圆通,心中一时惊喜交集。忽又想到义父,想:“义父一生不信鬼神术法,但天地间真的是有奇术,非人力所能想象。” “好了,孩子,这些你都已经学会,其实我也是多管闲事,许多事都早因缘注定,人力是无法更改的,所以我再说一遍,你不必一定信守承诺,只要在那些清风明月的夜晚,心血忽至,想到了老道的请求,便收一收剑,放一放手,那便是天下生灵之幸。”长眉说着,慢慢闭上眼睛。 雪槐即已答应了他,他却又重复一遍,难道真是人老了罗嗦?雪槐方要再重申一遍允诺,心中忽地一动,想:“长眉前辈来历奇异且身怀异术,一定大非等闲,绝不会象一般老人一样年老就罗嗦,反复重申,必有他的原因,他总叫我收一收剑放一放手,难道我以后会杀很多人?怎么可能呢?我怎么会有那么重的杀心?”雪槐心中惊疑,心念急转间,忽地想到难得糊涂说他是天虎与魔女之子,曾受战神与魔神双重的祝福却在娘胎里便带了封印的事,一时暗惊,想:“难道这都是真的?那么封印封住的到底是什么?难道将来它会破印而出?会让我变成一个极度奢杀的人?” 想到这里,急抬眼看向长眉,草地空空,却已失去了长眉的身影,雪槐大急,仰天大叫:“前辈,我是不是真的是天虎与魔女之子,我身上的封印是谁封的,封住的到底是什么,它以后是不是会破印而出让我变成一个极度奢杀的杀人狂魔?” 空林寂寂,只有回音不绝轰响:杀人狂魔——杀人狂魔——狂魔。 雪槐再看向天眼神剑,剑眼闭着,也不看他。 一种不详的预感在雪槐心头缠绕,让他心惊肉颤,呆立在草地上,再不知道怎么办。 天光渐亮,一缕阳光照在雪槐身上,雪槐猛地仰天长叫:“长眉前辈,我向伟大的太阳神起誓,除了天眼神剑自己想杀的人,我绝不拨出神剑。” 发了这个誓言,雪槐心中宁定,拨出天眼神剑插入剑鞘,真的天眼神剑不象难得糊涂的木剑那么夸张,竟在剑柄上雕着眼睛,入鞘后外表和常剑并无多大差别,但那种杀气即便在入鞘仍是强烈之极,让人心生凛冽。 雪槐抓一把土往空中一抛,借土遁重回临海,刚到自己房门口,便听到宁天武的叫声:“这个骗子,只要给我逮着,我一定要把他碎尸万段。” 雪槐不知他为什么发怒,心中暗笑:“小小孩童,好大的火气。” “武儿,你是未来的九羽之王,凡事一定要镇静。”是雅琴的声音,宁静平和,雪槐眼前闪过雅琴宁静忧虑的眼神,心中暗叹:“她真的是个好女人,可惜却要承受战火之苦。”迈步进房,立即便明白宁天武为什么发火了。 原来他当时狂怒抖断木剑,后来急着去妖兽森林,雕着眼睛的剑柄便随手扔在了桌子上,加上空剑鞘和满地的木剑断片,明眼人一看,自然就知道雪槐背的那天眼神剑是假的了,满怀的希望落空,叫宁天武如何不怒? 这时雅琴宁天武也看见了雪槐,宁天武怒目圆睁,怒吼一声:“我斩了你这个骗子。”拨剑便要冲过来。 “武儿,你真要气死娘吗?”雅琴顿足怒叫。 她发怒,宁天武倒是有些怕了,站在雪槐面前,怒视着雪槐,大口喘气。 雪槐刚要解释,便在这时,鼓声急响,一名将官飞跑进来,跪地急禀道:“报太子妃王孙,南叶老贼率大军来攻城,已到城下,还有野熊族大军。” “来得这么快。”雅琴一张脸刹时间会无血色,咬牙道:“现在再没有办法,只有开城出降了。” “娘。”宁天武霍地将长剑架在自己脖子上,怒叫道:“我知道你一是为了临海百姓,二也是为了我,但我宁可死,也绝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娘给南叶那老贼欺负,你若硬要开城投降,我便先死在你面前。” “武儿。”雅琴猛地将他搂在怀里,泪如雨下。 “娘,不要哭。”宁天武替雅琴擦泪,道:“我上城头去,血战到死。”说着挣脱雅琴的手,跑了出去。 “武儿。”雅琴急跟出去,到门口,却又转身,对先前那将官道:“何副将,你送雪公子走海路出城,不得无礼。”对雪槐一点头,急奔了出去。 这种时候她仍在关心别人,雪槐心中暗暗感概。 何副将瞪一眼雪槐,哼了一声道:“跟我来吧。” 雪槐一直没有机会开口解释,这时可也不必跟这个副将去解释,道:“我想上城头看看。” “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不是我不送你哦。”何副将当先而行,上城头,但见城下旌旗如云,南叶大军列开,却还未开始攻城。南叶帅字大旗下,一个高瘦老者披金甲坐在马上,自然是南叶了。南叶右手一个双头道者,骑一头猛虎,必是那什么水火真人,左手一条大汉,比南叶足足要高出两个头,身躯有似门板,骑一条牛,那牛比普通牛要大许多,遍体长毛,野熊族上阵作战,都是骑这种毛牛。这大汉自是野熊族领兵大将,雪槐不识,问何副将,方知这大汉叫铁熊,使双板斧,力大无穷,以前还在南叶未造反前,铁熊便常侵入九羽地界,九羽不少大将都死在他双板斧下,几乎无人能硬接他三斧。 这时战鼓擂动,铁熊率本部野熊族当先冲出,到城下一箭之地停住,铁熊向城上扫了一眼,仰天一阵狂笑,道:“城上若有谁接得下本将三斧,本将立即退兵,若接不住,趁早速速开城投降,否则城破,鸡犬不留。” 他声如巨雷,城上数万守军人人噤声,个个色变,显然无人能接得下他三斧。 雪槐冷笑一声,蓦地里扬声叫道:“别说三斧,便是三十斧又怎地?但你真会信守承诺退兵么?” 铁熊巨眼向他看过来,上下一扫,哈哈又是一阵狂笑,道:“似你这等,别说三斧,只要接得本将军一斧,本将军即刻退兵,永不入九羽之界。” 雪槐冷笑:“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转身便要下城,这时雅琴宁天武奔了过来,雅琴急叫道:“雪公子不可,那铁熊力大无穷,你接不下他三斧的。”随即看向何副将,道:“何副将,我不是让你送雪公子出城吗?” 雪槐不等何副将解释,忙道:“不怪何副将,是我自己硬要上城来的,太子妃也不必担心,莫看我个子不很高大,力气却大得很呢。” 宁天武听了他这话,向他上下扫了一眼,哼了一声。 雪槐微笑:“怎么,王孙不信,可敢跟我赌上一赌,若我接得下那大狗熊三斧,王孙可有点什么彩头输给我。” 宁天武概然点头:“赌了,我有一副海钓,是用青蛟筋练成的钓丝,能钓巨鲸,你若接得下铁熊三斧,我便将这海钓输给你。” “一言为定。”雪槐大笑,雅琴还要阻止,雪槐却早下城去了,打开城门,也不骑马,徒步而出,事实上雪槐可以肯定,铁熊巨斧劈来,一般的马力铁定支撑不住。 雪槐径直走到铁熊面前,铁熊见他真个出城来,又不骑马,这时从毛牛上看下去,真如巨熊观蚁,忍不住又是一阵狂笑,雪槐只是静静站着,冷眼看着铁熊笑。 铁熊笑了一阵,眼见雪槐冷静异常,心中倒有几分惊异,喝道:“真敢接本将军巨斧么?可要想好了。” 雪槐冷笑:“这么大一个人,却这般不爽快?” 铁熊大怒,狂吼一声,巨斧抡起,一斧便劈了下来,他斧头之大,直似半扇门板,斧头未到,带起的罡风早吹得雪槐衣裳列列作响。 “好头大狗熊。”雪槐暗叫一声,他身背双剑,这时闪电般抽出义父赐给他的青钢长剑,暗念金刚咒,金刚怒目,巨力上身,横剑一格。 “铮”的一声巨响,雪槐一动不动,铁熊却连人带牛腾腾腾退出十余步,一时瞪圆了巨眼,瞪着雪槐,只以为自己在做梦。 而城上城下,也是惊呼声一片,尤其雅琴,先前担足了心事,这时惊喜交集,眼泪差一点便流了出来。 雪槐冷冷的看着铁熊,道:“还有两斧,怎么着,怕了?怕了就认输,带了你的野熊军回本族去,免得片甲无归。” “我铁熊天不怕地不怕,会怕了你。”铁熊狂吼一声,催动毛牛直冲过来,复一斧斩下。 雪槐仍是一剑横格,铁熊这次已有准备,却仍是连退十余步,实在不服气,第三次冲上,这次双斧抡开,一齐斩下,雪槐也是大喝一声,全力上格。 剑斧相交,这一次力大,铁熊竟坐不稳毛牛,从牛背上腾身而起,连翻几个跟头,轰隆一声摔在地下,土灰腾起,那地面竟给他摔出一个坑来,人更是摔呆了,巨眼瞪着雪槐,恍似见了鬼。 雪槐冷笑走过去,道:“如何,是守诺退兵,还是爬起来再战。” 铁熊腾身爬起,叫道:“我野熊不象你中州之人,从来是说一不二。”手一挥:“退兵。”却又转头看着雪槐道:“你叫什么名字?” 雪槐略一犹豫,道:“雪槐。”他要杀南叶助雅琴夺回九羽,必将轰动天下,再瞒已无必要。 “雪槐,好,我记下了。”铁熊点头:“今日铁熊认输,且回去苦练,异日相逢,还要再和你拼上三斧。” 他虽残暴好杀,倒也直快,雪槐微笑道:“随时候教。” 铁熊重上毛牛,倒转牛头,率一万野熊族大军退去,南叶出马相拦,铁熊叫道:“我已经输了,你要我做那无信无诺之人么?”旋风般去了。 城上欢声雷动,宁天武扯开小嗓门大叫道:“糊涂大醉猫,快回城来,是你赢了。” “我又是糊涂大醉猫了。”雪槐不禁好笑,却不回城,径自向南叶阵前走去,南叶虽有十万大军,他却昂然而视,恍若无物。 但南叶十万大军看着他却是个个惊心,接得下铁熊三斧已是少见,而他竟还能把铁熊摔一大跟头,那就见所未见了,看他身量也不是很高大,实不知如何能有如此巨力。却不知雪槐巨力来自神剑,更经金刚咒催动,铁熊如何能敌。 南叶知道锐气已挫,扭头看向水火真人,水火真人两个头一齐张嘴狂笑,拍虎而出,他刚一冲出,雪槐背后天眼神剑忽地发出一声清啸,声虽不大,却清冽激越,有直裂云霄之意。 雪槐胸中热血霍地沸腾。 --(本卷结束)-- 第四章 第四章 水火真人本未将雪槐放在眼里,但雪槐天眼神剑突发异啸却让他陡然一惊,而他跨下的猛虎更是吓得软倒在地,任水火真人喝叱,再不肯前进一步。 水火真人只得跳下虎背,走上前来,两个脑袋四只恶眼一眼看着雪槐,喝道:“小子,你是什么人?” 雪槐冷笑,道:“我是活人,但我不要问,也知道你是死人。” 水火真人大怒,喝道:“小子,不要仗着一把剑就发狂,让你知道本真人厉害。”左边口一张,一股黑水猛射出来,直射向雪槐,水未到,已是腥臭熏人。 雪槐反手拨出神剑,手一挨着剑柄,剑上猛地传来一股巨力,与他身上原有的力道凝为一体,那种情形,就仿佛本来只有浅浅一弯水的小湖突然挖通了与大湖相连的水渠,大湖水灌进来,小湖与大湖连成了一体。 那一瞬间,雪槐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长眉明知他已经获得了神剑的灵力,仍要求他不要拨剑。 他从神剑身上得到的,只是很小的一部份力量,神剑真正的威力,远非他所能想象。 这时的雪槐,只觉身子千百倍放大,胸中充满豪气,只想大喝一声,将天地尽踏于脚底。 迎着水火真人喷出的黑水,一剑劈出,无形剑气将黑水一劈两半,远远洒开,溅落地面,竟冒出一股股白烟,黑水之毒,由此可见一斑。 水火真人见破了他黑水,又惊又怒,右边口一张,一股碗口粗的火柱喷出,宛若一条火龙,直烧向雪槐。 先前将黑水一劈两半,这会雪槐改了方法,将剑一横,再一拨,不出他所料,火柱被剑气一逼,立即倒飞回去,反烧向水火真人。 这一着大出水火真人意料之外,急往旁边一跳,却仍烧着了道袍,慌忙打灭,手忙脚乱,一时间大是狼狈。 宁天武在城上大叫起来:“毒道士放火烧着自己屁股了哦。”他人虽小,嗓门倒大,城上守军跟着他一齐叫,水火真虽有两张脸皮,这会儿可也尽觉得火辣辣的。 雪槐微微一笑,看向水火真人道:“还有什么牛黄狗宝,尽数拿出来吧。” “小子休要猖狂。”水火真人羞怒交集,蓦地狂吼一声,身子急旋,化成一股巨大的黑色烟柱冲天而起,到十余丈高下,霍地向着雪槐反罩下来,雪槐身周数十余方圆一时间黑雾弥漫,伸手不见五指。 雪槐看不到水火真人,一时大惊,惊慌间心中忽地一动,眼一闭,念起无念咒,心中无思无念,将一点灵光,凝聚于剑身上,一种奇异的感觉突地产生,竟然通过剑眼,看穿了黑雾,仿佛那一瞬间,剑眼成了他的眼睛。 但见黑雾中一颗血红血红的珠子,约摸有鸡蛋粗细,正对着他顶心猛打下来。 这珠子名黑血神珠,是水火真人练成的本元内丹,藏在黑雾中打人,百发百中。 可惜今日遇上了天眼神剑,雪槐待黑血神珠飞到近前,大喝一声,照着珠子一剑劈去,顿时将黑血神珠一劈两半,黑雾立时散去。 水火真人见破了他黑血神珠,大惊之下急要逃命,雪槐早连人带剑和身扑上,一剑便将他两个脑袋一齐削了下来。 “杀了妖道了,杀出城去。”宁天武在城头欢声大叫,守军开城杀出。 临海守军所畏的是水火真人,而南叶所仗的也是水火真人,一见水火真人授首,南叶掉转马头便要逃跑,他旁边却忽地冲上一将,一刀斩下他脑袋,大声叫道:“我已斩下南叶老贼狗头,大伙儿向太子妃和王孙投诚,太子妃仁善,必获原谅。” 跟随南叶造反的,不少固是他的死党,但大部份却是被胁迫的,这时眼见杀了南叶,果然纷纷扔下刀枪投降,只少部份南叶死党逃去。 这种情况倒出乎雪槐意料之外,但能少杀人总是好的,天眼神剑回鞘,宁天武直奔到他面前,小脸上又是兴奋又是不好意思,叫道:“娘叫我跟你道歉,是我说错了话,你不是骗子,我输了的海钓回城就拿给你。” 雪槐微微一笑,道:“好了,跟你开玩笑的,我也不会钓鱼,海钓你还是自己留着用吧。” “男子汉大丈夫,岂能说话不算数。”宁天武胀红了小脸,雪槐忍不住笑了起来。 回城,雅琴迎着,突地拜倒,含泪道:“多谢雪公子,天造地设之恩,雅琴无以为报,惟有代九羽百姓三拜。”她拜倒,军民百姓一齐拜倒,雪槐忙说不敢,请她起来。 雅琴站起身来,牵了宁天武的手,扬声叫道:“九羽军民听了,从此雪槐雪公子便是九羽最尊贵的客人,雪公子但有所命,九羽即便国破家亡,也绝不推辞,因为若没有雪公子,九羽在今日便已亡国。”同时一脸肃穆的看向宁天武,道:“武儿,今日的话,你要牢记心中。” 宁天武大声道:“孩儿记下了。” 雪槐再想不到雅琴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又是激动又是高兴,却不知说什么好。 兵不血刃,收复三州十四城,宁天武在九羽城即位,十一岁的孩子,做了九羽王,却是顽心不改,每日缠着雪槐玩闹,跟他学武,或者上山打猎,下海钓鱼。 雪槐反正无处可去,便在九羽城住下,有时梦回故土,梦醒来,自不免泪湿衣枕,但梦中夕舞俏丽依旧,仁棋仍是那么温和而仁善,而义父也总是用一种亲切的眼光看着他,心中便又暖暖的。 这么过了大半年,天朝忽有使来,言巨犀之王约在九月九日与天下诸候于天安城外霸池会盟,因此三十六世昊天大皇帝特宣宁天武与会。 雪槐听得消息,又惊又喜又是大感意外,忙细细问那来使,原来就在这大半年中,敬擎天大发神威,先灭了黑水,随即水陆齐下,以雷霆万钧之势,先后扫平又术大尾等四国,将整个黑水原十八州五十一城尽纳入巨犀王旗之下,一时天下震动。冬阳王趁机向天下诸候发出倡议,会盟霸池,共尊天子,结束战乱,并上书三十六世昊天大皇帝,天子大喜,下诏许以会盟。 问得清楚,雪槐狂喜,想:“若会盟成功,诸候共尊天子,再不互相攻伐,则真是天下百姓之大幸。” 但宁天武听来使说明会盟之意,却哼了一声,道:“看来巨犀王想做六霸之后的第七霸,哼哼,以巨犀之力,恐怕不够。” 天朝皇权衰落,诸候坐大,千年间共有天齐、祭风、东巴、炎阳、有熊、巫灵六大强国出现,挟天子而令诸候,号称六霸,但自从两百年前巫灵衰落,天下诸候谁也不服谁,再无霸主,也再无会盟之事,此时巨犀重又会盟天下诸候,宁天武自然认定巨犀王想做霸主。 “冬阳王仁义厚重,义父也是外刚内慈,都不是那种野心勃勃的人,会盟诸候,虽称霸主,却是为怜惜天下百姓疾苦而称霸,想结束这种战乱局面。”想到这里,雪槐心中忽地涌起一种骄傲的感觉,却又有些担心,正象宁天武说的,巨犀虽已拥有黑水原五十一城,实力仍是不够,六霸虽然衰落,但祭风、炎阳、有熊、巫灵均是控地千里,坐拥百城的大国,加上各自依附的小诸候国,虽不足以争霸天下,实力也相当可观,且以前均是霸主之国,如何肯来与巨犀这样的小国会盟? 雪槐虽有些担心,但胸中仍是热血激涌,他相信义父的能力和人望,必能成就大事。 这时已近八月,时间很紧,宁天武当即准备,第三天即动身,兵马一万,雪槐随行,雅琴镇国。 一路紧赶慢赶,天安在望,想着又能见到义父仁棋夕舞,雪槐兴奋到极点,全身的血似乎都点燃了,在不停的燃烧。但探子传回的消息却并不怎么好,正象宁天武说的,巨犀实力威望都不够,天子虽许以会盟,天下诸候仍半数未到,尤其是祭风、炎阳、有熊、巫灵第四大国,连使节都未派一个,公然不把冬阳王的倡议放在眼里。 雪槐心中恼怒,却也毫无办法。 这日到天安城外,扎下兵马,照礼节,宁天武当于第二日进城,先朝见天子,随后赴霸池与天下诸候相会。雪槐心中虽似有火在烧,也只有等着。但心中虽渴望,却又不自禁的担心,想:“不知义父肯不肯见我?”想着义父一生言出必行,心中却又不自觉的发冷。 傍黑时分,一彪军马来到营前,当先一个女子,竟是夕舞。 夕舞一袭素白的裙衫,最后一缕夕阳正照在她脸上,映得她的脸有一种梦幻般的不真实感。 雪槐直直的看着她,完全呆住了。 虽然这一路上的每一刻钟他都在盼望着与夕舞相会,却怎么也想不到,日思夜想的人,就这样出现在了他眼前。 夕舞缓步走过来,却没有他那么激动,灿然一笑,道:“哥,你可是胖了呢,再胖下去,可就要变成大肥猪了。” 她的语调很轻松,似乎昨天早上还和雪槐见过。雪槐怔了一下,不自觉揪了一下自己的脸,笑道:“天天吃了睡睡了吃,怎么能不胖?” “那好,分派你事情做,让你减减肥。”夕舞笑,说了来意。 原来便在今日上午,东海国派使节来向敬擎天求援,说狐女族作乱,危及国本,请敬擎天发兵援助。狐女族虽不大,兵也不多,但邪术厉害,敬擎天左思右想,想到了雪槐,因为雪槐杀水火真人的事迹早已传到敬擎天耳中,他也知道雪槐跟随宁天武来了天安,所以想让他率兵去灭狐女。 夕舞道:“哥,你虽远走九羽,可你的消息还是一点一滴都传入了我们耳朵里,你去灭狐女,正是最合适人选,这一仗可只许打胜不许打败,因为东海一直是炎阳的属国,这次不向炎阳求援而向我们求援,天下诸候可都在看着呢。” 听说敬擎天一直在留意自己的行踪,雪槐心中一热,叫道:“请义父放心,我一定提了狐女的头回来。” “灭了狐女就行,提个脑袋回来做什么?恶心死了。”夕舞做个鬼脸,那种久违了的亲切感让雪槐心中一阵温暖。 夕舞道:“爹爹给你一万兵马,我带来了,就在营外,伯野做你的副将,都是老朋友了,指挥上当不成问题。”夕舞说完,翻身上马,看着她向营外驰去,雪槐心中突然有一种爽然若失的感觉,到底是什么,却说不出来。 夕舞驰到营门中,突又停住,转头向雪槐招了招手,雪槐急跑过去,夕舞看着他,眼光有一点点异样,道:“哥,兵凶战危,你要保重,爹爹说,男儿生天地间,就是要做一番事业,虽不相见,但你做的事只是要为国为民,别人自然知道。”说完打马飞驰,再不回头。 别人,是义父,也是她自己,他们一直在看着他。 热泪涌上雪槐的眼眶,低叫道:“义父,夕舞,你们放心,雪槐绝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知道雪槐要离开自己出征,宁天武十分的舍不得,几次开口要领军与雪槐同去,雪槐都拒绝了,第二日本是想悄悄而去,不想宁天武竟就起来了,眼圈红红的有些想哭,雪槐心中感动,拍着他肩膀,道:“你已是一国之君,是大人了,可再不能象小孩子似的哭鼻子,我征战回来,有机会自会去九羽看你。” “我也不是要哭,只是眼睛有些痒。”宁天武耸了耸鼻子,忽地凑到雪槐耳边道:“我喜欢你,娘也喜欢你,有一次我问娘,让你做我的第二任父王娘愿不愿意,娘没回答,但也没骂我,所以我知道她愿意。”他说完,转身撒开脚丫子就跑了,雪槐却僵立在那儿,好一会儿不能动。 雪槐眼前浮现出雅琴温柔的眼睛,每次雪槐对着这对眼睛,心中都特别的宁静。 她实在是天下一等一的女子。 但雪槐心里,只有夕舞。 那是无可代替的。 到伯野军中。伯野虽比雪槐大得几岁,但和雪槐一样,极度好酒,为人也豪爽重义,以前在巨犀便是雪槐的酒友之一,深知雪槐为人,因此并不因雪槐可以召唤骷碌鬼而生分,见了雪槐十分亲热,雪槐放下心,当即拨军起行。 军行不止一日,这日到了东海国。进东海城见了东海王,听说雪槐只带了一万人马来,东海王大失所望,雪槐微笑道:“大王不必担忧,兵在精,不在多,我也不要大王另派兵马,只须支援粮草,凭我这一万人马,必可取狐女之头。” 东海王听他夸下海口,却是将信将疑,但这时也没办法了,另调集五万大军,由大将龟行波指挥,便以雪槐的一万人马为先锋,出征狐女族。东海其实不算太小,有三州十七城之地,军队也有十余万人,但龟行波五万大军却大多衣甲凌乱,军旗倒掩,并无半点军威。 事前雪槐已将狐女族情况打听清楚,狐女族通族老小不过十余万人,能打仗的青壮年男子最多两三万人,族主狐女更只是一个妙龄女子,但东海征讨数次,却是屡战屡败,这时雪槐看了东海军如此模样,暗暗摇头:“这样的军队,如何能打仗,别说狐女有两三万人,便我这一万人,也可将东海灭国。” 狐女族在东海国北面大隅山,东麓的大隅原背山靠海,极为肥沃,西麓是小国双树国,然后是炎阳,南有南隅峡,连通东海国,北有北隅峡,峡外是风神原,再往北则是红毛鬼国,已出了天朝地界。 “狐女族背靠中州,面朝大海,南隅峡北隅峡又得南北交通之便,实可称天赐之地,安分守己多好,却偏要作乱。”听龟行波介绍了狐女族地势,雪槐不免叹息。他虽深信义父的话,以杀才能止杀,先乱才能治乱,狐女之乱不平便不得治,但征战杀人终非他所愿。 走了数日,这日军行正急,忽地军士大乱,雪槐急抬眼看,明明风和日丽,却突地出现一股巨大的龙卷风,从军前掠过,突地一转,竟将伯野从马上凌空卷了起来,急卷而去。 龟行波正在雪槐边上,惊得面无人色,叫道:“必是狐女使邪术驱风摄人。” 雪槐大怒:“敢在我面前使用这等邪术,纯心找死了。”对龟行波道:“将军且先扎住军队,等我回来。”抓一把土向空中一抛,借土遁急赶而去。 龟行波见雪槐竟有如此道术,惊得呆在马上,张大了嘴再也合不拢来。 那龙卷风飞行甚急,雪槐借土遁竟是赶它不上,但一点灵光,却始终牢牢锁定怪风,心中暗暗冷笑:“我倒要看看,你有几分邪力,能把这风驱得多久。”无论邪术魔功道法神通,都要凭借强大的真元才能行法,而施行任何法术都是极耗真元的,似狐女这等驱动如此大的风柱摄人,雪槐料定她绝撑不了多久,而他的五行遁术却是借助五行本元之力,耗不了他多少真力。 前面现出一坐大山,不出雪槐意料,那龙卷风到一个山谷里即便停住,随即风消尘落,但叫雪槐想不到的是,风停处除了一堆草叶黄沙,即不见狐女,连给风摄来的伯野也不见了。 这怎么可能?雪槐收了遁术,仗剑四顾,山谷寂寂,别说人,连兔子都不见一个。雪槐又惊又怒又是迷惑,暗暗寻思:“难道那妖女知道我追来,中途另使了金蝉脱壳之计?但我一直是盯着她的啊,她是如何施的诡计?” 正自迷惑,鼻中突闻得一阵酒香,不由馋虫大动,循着香味寻去,但见一个山坡上坐着一男一女,那男子二十七八岁年纪,身材十分魁梧,正自大口喝酒,那女子比他略小,身段窈窕,长得颇为秀丽,只是眉宇间似有重忧。 两人听到雪槐脚步声,一齐转过头来,那男子去雪槐脸上一瞄,却就呵呵笑起来,叫道:“这位兄弟肯定是闻着酒香了,是也不是?” 天生的酒鬼,那酒字好象就是写在额头上,雪槐忍不住也呵呵笑起来,点头道:“是,兄台这是什么酒,好香,老远就闻到了。” “我这叫十里香,真真香飘十里呢。”那男子大是得意,递过酒葫芦:“来,喝两口,这里还有熟的山猪肉,正好下酒。” 雪槐也不客气,过去盘膝坐下,接过酒葫芦连喝几口,的是好酒,不由交口称赞,那男子越发高兴,当下通了姓名,那男子叫石敢当,女子是他妻子妙姑,那酒便是妙姑父亲所酿。雪槐自也通了姓名。 一时将一葫芦酒喝尽,石敢当道:“雪槐兄弟,本要留你去家中喝个尽兴,但今天不凑巧,还有点小事,便不留你了。” 石敢当说着,将身边一件蓑衣似的东西套在身上,那蓑衣上竟布满了数寸长的钢钉,穿在身上后,钢钉根根竖起,整个人看上去就象一个箭猪。 雪槐大是好奇,忍不住道:“石兄,你这是做什么?” 石敢当呵呵笑,道:“给蛇做点心。”说了原由,原来这山中有一条巨蛇,体有巨鳞,刀剑难伤,石敢当便生出一计,打造了这件浑身钢钉的衣服,要让巨蛇吞他进肚子里,从里面弄死巨蛇。 听了说了缘由,雪槐不由大是佩服他的勇气,道:“即如此,我便留下来帮手,多少是个助力。” 石敢当忙道:“多谢兄弟了,你还是尽快下山,那孽畜呆会吞了我下肚,定会凶性大发,兄弟或有神勇,但那孽蓄刀剑难伤,你有勇力也施展不上,所以还是尽快下山,免得伤了性命,我即敢来除这孽蓄,自有把握。” 他说得肯定,雪槐到不好勉强,只得致谢告辞,又去那山谷周围找了一圈,再不见伯野的影子,也找不到狐女的半点踪迹,心中实是又惊又怒。 绕了一大圈,却又绕回先前的山坡处,却见妙姑跪在一块大山石后,不绝流泪,却将拳头塞在嘴里,似乎怕自己哭出声来,却不见石敢当。 雪槐吃了一惊,急奔过去,道:“石家嫂子,你怎么了?石大哥呢?” 妙姑见了他,微微收泪,道:“他去山后诱那巨蛇了。” 雪槐先还以为石敢当已给巨蛇害了,所以妙姑哭泣,这时便道:“原来嫂子是为石大哥担心,但石大哥即有把握,自能除掉巨蛇,嫂子何必哭得这么伤心?” 谁知他这么一说,妙姑竟又大是伤心起来,雪槐起了疑心,再问,这才知道,原来石敢当说有把握是骗他的,本来的打算,就是要和巨蛇同归于尽。 雪槐大惊,急叫道:“明知是死,为什么还要去送死,快去拉他回来。”就要去找石敢当,但叫他想不到的是,妙姑竟一下子拦住了他,哭道:“不要。” 雪槐大奇,道:“怎么了,难道你忍心叫石大哥死在巨蛇口中吗?” 妙姑泪如泉涌,脸上却显出坚决之色,摇头道:“舍不得,但为了了狐女族全族老小的存亡,他必须死?” “你们是狐女族的人?”雪槐吃了一惊,心中暗叫:“难道这山竟是大隅山?” 妙姑点头:“是。” 雪槐心中惊疑,道:“巨蛇似乎还危及不到你们全族的存亡吧,石大哥何必一定要去送死,另想法子不好吗?” “不是巨蛇危及我们的生存。”妙姑摇头:“是矮子国,矮子国一直想夺我们的土地,屡屡入侵,他们善鬼影术,以黑雾隐藏形踪,惟有巨蛇头顶的灵珠才可射穿黑雾,破他术法,所以。” “所以石大哥为取灵珠救全族,不惜舍却一命?” 妙姑又将拳头塞进自己嘴里,痛哭起来。 一个为合族老小不惜舍命,一个明明千般不舍万分悲痛,却宁可将拳头塞进自己嘴巴去哭,也不肯叫回自己的丈夫。 雪槐心中一时热血激荡,想:“狐女虽妖孽为乱,但这对夫妇当真却让人好生敬佩,我得救他们。” 正灵思间,猛听得一阵怪风掠过,妙姑惊叫道:“巨蛇出来了,大哥。” 听得她叫,雪槐急抬眼看,一时也吃了一惊,但见对面山坡上游来一条巨蛇,足有四五十丈长短,腰身粗如大水桶,一个头却比大水牛的身子还大,血盆巨口张着,一根蛇芯子约莫就有两三丈长,两只眼睛就象两只大灯笼,全身披满磨盘大的鳞甲,头顶一团鲜红的巨肉,特别刺眼。 雪槐自信一生也见过些东西,但如此大一个巨蛇,还真是头一次见到,一呆之际,但见石敢当从半山坡上猛地跳出来,纵声狂叫:“来呀,来呀。” 那巨蛇眼睛虽大其实是个近视,但他这么一跳可就看见了,口一张,猛地一吸,但闻嗖的一声,石敢当隔着蛇本还有二三十丈呢,竟就给吸得凌空飞起,飞进了巨蛇口中,巨蛇那口张开来极大,石敢当这么大一个人,竟就是从巨蛇牙逢里飞进去,直入肚中,就没在嘴里停半下。 雪槐本是要在石敢当舍身喂蛇之前斩那巨蛇,不想一惊之下慢了一步,那蛇吸人又实在太快,竟眼睁睁看着石敢当进了蛇口。 “大哥。”妙姑猛地跪倒,痛叫出声,那种叫声撕心裂肺,叫人情不自禁的心中打颤。 雪槐再不迟疑,飞身而起,几个起落便到了巨蛇身前,却猛觉脑中一晕,原来那蛇口中吐出的毒气极毒,人畜闻着即死,急念莲花咒,立将毒气排出,复念金刚咒,青钢剑扬起,双手抡剑,对着巨蛇脖子便是一剑斩下。他身法如电,那蛇身子蠢大,转动不便,根本来不及躺他这一剑。但雪槐砍上去,便如砍在钢甲上,虽斩得鳞甲乱飞,却只在巨蛇脖子上留下一条血痕,几乎就没斩进肉里去。 “好孽畜。”雪槐又惊又怒,此时不敢迟疑,再迟疑,巨蛇若身子一滚,石敢当非给滚成肉泥不可,当即拨出天眼神剑,他虽答应长眉不是神剑自己想杀的人就不拨剑,但巨蛇不是人,自也不算违了承诺。大吼一声,一剑斩下。 在青钢剑下,蛇甲硬过钢甲,但天眼神剑斩去,却如快刀切豆腐,轻轻松松便将巨蛇一个大脑袋斩了下来,滚下山坡。 石敢当一双脚从断处露出来,雪槐急抓着他脚一扯,扯将出来,时间虽不长,但蛇腹中没有空气,石敢当已是昏了过去。 蛇头虽断,蛇身一时不死,直滚下山坡,巨大的蛇尾将合抱粗的大树一扫两断,老大一片树林,竟就给它滚平了,雪槐直眼看着,也不由暗骂:“好个孽畜,怪道石大哥只能想这同归于尽的主意,我若没有天眼神剑,要斩它还真不是件易事。” “大哥,大哥。”妙姑不顾蛇身还在乱滚,急奔上来,这时石敢当给风一吹,也醒来了,妙姑狂喜,抱着他又哭又笑,复又对雪槐拜倒,不绝叩头。雪槐忙扶她起来。 石敢当起来,脱了那钢甲,看了雪槐笑道:“我还以为铁定要做那孽畜点心了的,想不到竟给兄弟救了,也好,留着这脑袋,且与兄弟喝一世酒。” 妙姑嗔道:“雪大哥救命之恩,你也不叩头说个谢字。”雪槐忙说不必,石敢当呵呵而笑,到底未说一个谢字。雪槐却不怪他,因为他知道象石敢当这种人,胸中就一腔热血,受人恩惠口头上不说谢,危及时却肯舍命相报,雪槐也不图他报答,倒更敬重他为人。 到坡下找着蛇头,石敢当取刀劈开蛇头顶上那一团红肉,取出茶杯大青蒙蒙一颗珠子,对雪槐道:“雪槐兄弟,这就是灵珠了,有了它,管叫那些矮子盗死无葬身之地。” 随后下山,石敢当自然邀雪槐去狐女城他家中喝酒,雪槐心中寻思:“去狐女城走一遭也好,伯野该是给狐女掠去了狐女城,顺便救他回来。”他艺高人胆大,并无畏惧,倒是担心和石敢当交情越深,他日来平狐女,会叫这血性汉子伤心为难。 越过一个岭子,眼前一阔,但见一个巨大的平原,南北走向,约有百里,东西也有数十里,自是大隅原了,西面尽头却又生着一列山岭,恰好挡住海水,山岭最险处一座石城,恰镇着从海上进入大隅原的惟一入口。自然是狐女城了。 原中屋宇星罗,牛羊点点,更有从大隅山上流下的数条河流蜿蜿蜒蜒穿过,当真一片世外桃源景像。 先前雪槐只是听龟行波介绍便生出感概,这时当面看见,更是不绝点头,想:“狐女坐守着这样一块天赐的福地,不好好的安居乐业,偏要作乱,以致给族人招来祸端,真是狐女族的大罪人啊。”却又想到狐女抵抗矮子国的事,想:“此是我天朝福地,岂能给矮子夺去,狐女能力抗矮子守住大隅原,倒可算她一功,再看石大哥面上,他日倒不妨饶她一命。”同时心中生出怒火,暗叫:“死矮子盗,敢屡犯我天朝,待平了狐女,定要给你一个教训。” 天朝往东数千里大海中,有一个矮子国,国中人身高皆不满四尺,却生性贪滥残暴,以前天朝强盛,不敢相犯,便遣使称臣,偷学天朝文化,后千年天朝动乱,便屡屡相犯。巨犀虽地处内陆,但雪槐也时闻矮子盗劣行,常激动得拍案而起,这时即提兵来东海,便生出教训矮子盗之心。 下山过原进入狐女城。狐女城虽不很大,但雄峙海崖之上,正当着海道入大隅原的惟一入口,南北均是万仞绝劈,矮子要从海上入侵,惟一的办法便只有攻破狐女城。 进城,但见城中气氛颇为紧张,石敢当一问,原来已发现矮子盗舰船,照以往的经验,夜间矮子盗必来入侵,石敢当勃然大怒,叫道:“想不到这些死矮子来得这么快,这一次誓叫他们有来无回。”雪槐却是暗喜,想:“倒来得巧,不管三七二十一,今夜先杀几个矮子盗来祭剑。”冷眼看城中百姓,虽紧张却不慌张,脸含激愤而无畏惧,尤其不见一人出城,城外的人到不绝涌进城中,个个手持兵器,显然是听到矮子盗要入侵,进来相助守城。 “好,这等风骨,才不愧为我天朝子民。”雪槐暗里大大喝一声彩,想:“他日来平狐女,只压服狐女便成,如此百姓,雪槐誓不妄杀一人。” 石敢当对雪槐道:“雪槐兄弟,我这就去把灵珠献给族长,也替你引见,我族族长虽为女子,却最重英雄,想来兄弟对矮子盗也没什么好感,今夜咱兄弟俩便边喝酒边杀矮子盗。” “好。”雪槐豪气大发,道:“雪槐喝大哥一杯酒,便杀十个矮子盗。” 石敢当大喜,叫道:“一言为定。” 这时一边的妙姑却皱起眉头道:“雪大哥如此神勇,若杀十个矮子盗便要喝一杯酒时,我可真担心爹爹没那么多酒呢。”石敢当与雪槐一齐大笑。 入族长府,见到狐女,雪槐早从龟行波口中知道狐女是个美貌的妙龄少女,这时一见,仍是大出意料。但见狐女大约二十岁左右年纪,身段苗条纤弱,不似屡败东海大军的女中豪杰,倒更象闺中温淑宁静只会绣花的小姐,一张瓜子脸,清丽脱尘,雪槐眼中,除夕舞再不见美女,但这时也不得不承认,狐女的美色实不下于夕舞。一双明眸,清澈若水,内中慧光闪动,似能看穿人心。 只看了这双眼睛,雪槐便明白为什么狐女族会让一个妙龄少女当族长,事实上狐女本名狐月影,狐女是族人自发叫出来的。 “这绝不是一个等闲的女子,难怪东海国顷全国之力收拾不了小小一个狐女族,有这样的首领,狐女族吃不了任何人的亏。”雪槐暗暗寻思,忽地又想起了另一双眼睛,那是雅琴的,那双眼睛同样的清澈,里面却只盛着温柔,一时大是感概,想:“两个都是女人中的极品,却是如此的不相同,狐女会是最可怕的敌人,雅琴却会是最可心的朋友。” 有一件事让雪槐即奇怪又吁了口气,他原以为天眼神剑见了狐女会啸,那时狐女虽不明他身份,也会生出警觉,结果天眼神剑却全无动静。 “想来狐女虽作乱,但能力抗矮子盗,有一分不可杀处,苍天有眼便能见着,所以神剑无声,好,天即有眼,他日我自也手下留情。”雪槐暗暗点头,心中突生感概,想:“人便有万般不好处,只要有力抗外辱之心,天便怜他的风骨,万剑从中也留他一条生路。” 石敢当献上灵珠,狐女大喜,道:“有此珠高悬城中,矮子盗再难借鬼影术偷袭。”眼中忽地生疑,看了石敢当道:“石大哥,此珠出于巨蛇之顶,你是怎么得来的,是不是——?”她显然已猜到石敢当舍身喂蛇之举,但石敢当又明明好好的在眼前,一时大是迷惑。 石敢当抱拳道:“石敢当不敢欺瞒族长,先前确有心把爹娘赐的这酒曩饭袋送与巨蛇做点心去换它的灵珠,不想入了蛇口却又叫雪槐兄弟生生扯了出来。”说着向雪槐一指。 狐女看向雪槐。智者多疑,雪槐之能太过惊人,又是生人来到狐女城,照理说狐女必以惊疑之心看他,但狐女看过来,雪槐却只从她眼中看到惊讶和感激,更料不到的是,狐女忽地上前两步,霍地拜倒,道:“多谢雪公子救我石大哥。” 雪槐大感意外,忙伸手虚扶,连称不敢,心中对狐女又多一分认识,暗暗点头,想:“看来她能叫族众服她,不纯是凭智谋或邪术,而是另有服人之德,怪道石敢当这样的血性汉子也不惜舍命为她效力。” 狐女当即请雪槐入房,妙姑早飞步取了酒来,狐女亲身做陪。雪槐本是提兵来平狐女,这会儿没交兵,到先喝上了酒,自己想想颇为有趣,却并无酒难下咽的感觉。他从小性子倔,对看不惯的人,绝无好脸色,这一点便是敬擎天也说他不转,但狐女虽说应是敌人,他心中却并无半点排斥感。狐女妙语可人,石敢当慷慨豪气,十里香美味绝伦,雪槐倒觉得,平生以这一顿酒喝得最为舒畅。 转眼入夜,狐女将灵珠以一个绵曩袋了,命人高悬城中最高处,同时下令合族老小饱餐战饭,各备兵器,只待矮子盗来犯,便迎头痛斩。 子夜时分,海面起雾,飘向城中,石敢当怒目圆睁:“来了。” 矮子盗的鬼影术是先借雾迷人耳目,然后隐身雾中偷袭,以前狐女族吃过好几回亏,但见雾起,知道矮子盗来了,却不见人,待得刀光起处,已是死伤惨重,若非狐女指挥得当,合族又齐心死战,狐女城早已失陷。以前见雾起,合城喧做一团,今夜灵珠在握,众人不慌张,反倒跃跃欲试。 雾越来越浓,慢慢的伸手不见五指,雪槐暗暗点头,想:“如此大雾,伸手不见五指,仍能指挥族众稳守城池,狐女果有非常之能,来日战场相见,倒真不可小窥了她。” 正寻思间,背上天眼神剑忽地清啸出声。 狐女石敢当和雪槐在一处,闻声齐看向他背上神剑,石敢当喜叫道:“雪槐兄弟,你的剑会啸?是不是矮子盗已经来了?” 雪槐微微点头,道:“是,天有眼,矮子盗当绝。” 狐女眼露惊异之色,右手捏诀,向高悬旗杆上的灵珠一指,但闻一声雷响,灵珠忽地光芒大作,青蒙蒙的珠光射破黑雾,便如拨云见月,眨眼城中四处通亮。 “闻她这掌心雷,道行并不深,这点功力,照理驱不动那等巨风,难道摄走伯野的真不是她?”入夜后借着与石敢当在城中逻视,雪槐以灵力四处搜索伯野囚处,却半点感应也没有,当时便生出疑心,这时看了狐女掌心雷的道行,更是生疑。 要知雪槐灵力来自神剑,遁术却仍赶不上那股怪风,可见驱风之人道行之深,狐女这点区区道行可是差得太远。 便在凝思间,眼前现出四五个矮子盗来,但见个个身高不足四尺,头顶两边毛发剃得精光,只中间留着一溜猪棕,滑既之极,手中各持一柄弯刀,却比天朝的刀要长许多。 这群矮子盗本是为偷袭狐女而来,忽地被珠光射破形踪,措手不及间,顿时个个一脸惊慌。 石敢当大吼一声,猛扑上去,他使一柄猎叉,一叉叉起一名矮子盗,竟抛起十余丈高,从城内直扔出城外去。狐女使的却是两柄短剑,身子一闪,也已杀了一人。 能以鬼影术摸进城来的,都是矮子盗中的高手,但一来措手不及,二来单打独斗较之狐女石敢当还真要差上一截,因此一个照面便死了两个,但余下三个却是凶性大发,两个敌住狐女两个,另一个不知死活,竟直向雪槐扑过来。 雪槐微微冷笑,先不拨剑,却看向一边的妙姑道:“石嫂子,我说过喝你一杯酒杀十个矮子盗,你可数好了,可别亏了本。” 妙姑一笑,道:“亏不了本,我爹说了,他刚好新酿了十缸酒,要喝,可就看雪大哥的手段了。” “好极了。”雪槐哈哈一笑,蓦地大喝一声:“犯我天朝虎威者,死无全尸。”闪电般拨出天眼神剑,一剑劈下。 那矮子盗本也是一刀劈来,再想不到雪槐不闪不劈,竟会以攻对攻,两人当面对劈,那矮子盗为雪槐神威所摄,心下怵了,不敢劈下来,竟将刀一横,要格开雪槐的剑,可怜,他那弯刀如何格得开雪槐神剑,给雪槐连人带刀,一劈两半。雪槐神剑过于锋锐,那矮子盗两片身子分了家,竟犹有神智,两只眼睛左右对看,眼见分成两片的自己的身子向两边倒下,越拉越远,先是疑,不知怎么回事啊,随即明白了,两只眼珠子顿时一齐瞪大。 那种情形,即滑几,又恐怖,妙姑忍不住惊叫一声,捂住了眼睛。 雪槐如此神威,另两名矮子盗直惊得肠子打结手脚稀软,扭头急要跑时,给石敢当狐女一剑一叉,送上了奈何桥。 石敢当对雪槐叫道:“兄弟果然了得。”狐女也道:“雪大哥神勇。”雪槐哈哈一笑:“我现在不跟你们废话,得抓紧机会多杀矮子盗换酒喝呢。” 借鬼影术摸进城里的矮子盗约有一二十人,往日借雾匿形,给狐女族造成极大被动,此时形迹暴露,虽都是好手,但狐女族刀枪剑棍齐上,以多打少,眨眼杀了个干干净净。雪槐倒没能捞两个换酒喝,大呼晦气,只得冲上城头。 配合摸进城的矮子盗,城外矮子盗同时发动了猛攻,雪槐从城头上看下去,但见城下乌压压的矮子盗,约莫有五六千人,一个个咬牙切齿,恶嚎如狼,死命往城上爬。雪槐大喜,一剑一个,连杀了七八个,却是不过瘾,放眼望去,但见海滩上停着十余艘海盗船,一个主意掠上心头,对狐女道:“矮子盗敢犯我天朝虎威,待我去烧了他们的坐船,让他们片甲无回。” 狐女刚叫得一声不可冒险,雪槐却已大吼一声,从城头上直跳下去,神剑狂舞,便如一个剑轮,从矮子盗群中一路滚将过去,眨眼便杀到海边,矮子盗虽多,竟不能阻他一步。雪槐本来可以用遁术,那样更快,但在狐女面前,他想留一手,不必暴露得太多。但便是这份神勇,无论是城上的狐女族还是城下的矮子盗,均已是惊讶无比。 矮子盗船上留得有几个人看船,给雪槐一剑一个三两下杀个精光,随即放起火来,将十条船一齐烧着。 矮子盗本已给雪槐的神勇杀得魂飞胆落,突见坐船起火,断了退路,顿时慌了神,本来一个个凶神恶煞,这时可就惊恐万状了,急往后退,狐女开城杀出,雪槐亦狂呼杀回。 前是大海,后有追兵,左右是悬崖,再加上雪槐这头恶虎,矮子盗一时喊爹叫娘,却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有的跳海,有的落崖,绝大部份却都做了雪槐和狐女族刀下之鬼,狐女族人众平日恨矮子盗歹毒,这时再不容情,若非狐女要抓两个舌头来问口供,当真不会留一个活口。 这一仗,五六千矮子盗全军复没,狐女族死伤却十分轻微,天明把酒庆功,公推雪槐石敢当建功最伟,人人敬酒,雪槐来者不拒,大呼畅饮,当真痛快之至。 直喝了一日,到傍黑时分,雪槐寻思:“酒虽好,老这么喝下去也不是办法,到大隅山再去找一转伯野,找不找得到,都该回军中去了。”打定主意,去找石敢当告辞,却见石敢当蹲在一棵大树下,一脸痛苦的抱着脑袋。 雪槐走过去笑道:“怎么,喝多了头痛,那我教你个法儿,再喝三大碗,酒醒以后就好了。” 石敢当却一把抓住他,痛苦的道:“兄弟,我不是喝醉了,我是想不通了啊,兄弟,你说,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待我们啊?” “怎么啦,老天爷不错了啊。”雪槐笑:“又灭了矮子盗,又有酒喝,还要怎样?” “兄弟,你不知道,族长从俘虏嘴中已问得清楚,昨夜这股只是矮子盗的先头部队,大股还在后头呢,这灭字慢点说吧。”石敢当摇头。 “那好啊,我正没喝过瘾呢。”雪槐叫,却奇道:“你不是怕了矮子盗这个样子吧?” “我怕了矮子盗?”石敢当直跳起来,怒视着雪槐道:“下次再在我面前说一个怕字,哪怕你救过我十次命,我也一定要和你打一架。” 雪槐本只是和他开玩笑,呵呵笑道:“即如此,为什么哭丧着个脸?” “兄弟,你不知道,刚刚收到消息,东海王竟去天朝求来了援军,不日就要来打我们,你说这是什么道理啊?”石敢当又抱住了脑袋。 “原来消息传过来了。”雪槐心中暗笑,想:“也好,喝了他们这么多酒,战场上也真不好相见,且吓他们一吓,吓得他们自动请降最好,然后再一起杀矮子盗。”道:“前后夹攻,这就有点麻烦了,尤其你们在南隅陕只一个关卡未筑坚城,天朝大军可直入大隅原,那时。” 话未说完,却见妙姑猛跑过来,叫道:“当家的,不好了,族长为保全族,已决定嫁给独角海鬼。” “什么?”石敢当直跳起来,急奔出去,雪槐忙跟上去,路上问妙姑才知道,独角海鬼是这一带海里的一个邪物,因头有独角,所以名之,能掀风作浪,邪力惊人,数年前因在海边见到狐女,贪她美色,竟驱浪要水淹狐女城,强抢狐女,却因狐女城建得实在太高,狐女又调三千强弓不绝猛射,终被射退,却一直不死心,后来矮子盗相犯,独角海鬼又提出要求,只要狐女嫁给他,他可灭了矮子盗,狐女自然不肯答应。 “但俘虏说,这次矮子盗来了五万人,定要夺我们的大隅原,而东海王更请来了天朝大军,前后夹攻,我们再也守不住,所以族长只有牺牲自己,保全族人,保全这块祖先的土地。”妙姑边说边落泪。 雪槐却是又惊又怒:“宁可嫁给海鬼也不向天朝投降,这女子还真倔啊,好,待我给你来个绝后计,到时看你还怎么倔。” 到议事大厅,但见厅中跪着十余个老者,都是泪流满面,狐女卓然独立,雪白的瓜子脸上再没有半分血色,但眼中也没有泪。 石敢当一看厅中情形,猛地对那些老者怒叫起来:“你们什么意思,难道竟然真的要让族长去嫁给海鬼吗?族长是狐女族的女儿,狐女族宁可战死到最后一人,也绝不会献出自己的女儿去给别人污辱而乞求安宁。” “石大哥,不可对长老们无礼,一切都是我自己的主意。” “为什么,我们可以血战到死。”石敢当怒叫:“你怕了吗?狐女族的女儿,难道你怕了吗?” “实力过于悬殊,尤其大隅原上我们无险可守。”狐女嘴唇咬得发白:“我们可以死战,但最终的结果还是要丢失祖先留给我们的土地,那又何必。”说到这里,狐女眼中射出坚毅之色,看向石敢当,道:“石大哥,我知道你关心我,当我是你的亲妹子,但事不可为,我已下定决心,你不必再说了。今夜我便出海,我会叫矮子盗无片甲回矮子国去,至于天朝大军,石大哥,你多出力,合全族之力,守住南隅峡当不是问题,若攻势太强,你可选精锐弟子翻山绕到他们背后攻击,一击即走,不必恋战,只要扰乱天朝大军的攻势,拖得一段时间,必然退兵。”说着再看向雪槐,道:“雪大哥,这次多谢你,但以后狐女恐不能陪你喝酒了。”说着再看一眼族中长老,盈盈转身,退入后堂。 石敢当猛地跪倒,十指抓地,地下是青石板,但他十指却深深抓了进去,指甲有血渗出来,丝丝渗进石板逢里。 雪槐完全可以理解石敢当此时的痛苦,却对狐女的倔犟更加恼火,不过他心中已有主意,便不做声,只是喝酒。 子夜时分,狐女出海,合族送到海边,狐女在滩头拜倒,含泪道:“狐女感谢全族父老二十年来的爱惜,就此拜别,狐女此去,会以泣血之心夜夜恳求老天爷,让我狐女族永拥有这片祖先留下的土地。”拜了三拜,跳上小船,合族老小哭声动地。 雪槐猛地跳上狐女小船,道:“让我送你一程。” “雪大哥,多谢你,但海鬼凶恶。”狐女想要拒绝。 雪槐微微一笑:“海鬼再凶,想来也不会吃了我这送亲的娘家人吧?” 这时石敢当也跳上船来,道:“我也送一程。” 狐女想了一想,知道不能劝得他两个下船,只得扯帆起浆。 独角海鬼常在恶鬼礁出没,狐女调整风帆,直放恶鬼礁,一路雪槐只是喝酒,石敢当也不是个善于说话的人,虽想找些话和狐女说,却不知说什么,便也只是喝酒。 这夜有风,船行如箭,个多时辰到了恶鬼礁。恶鬼礁约有数百亩方圆,其实已算得一个小岛,只是上面寸草不生,林立的礁石形象凶怪,乍眼看去,真象无数恶鬼。 狐女一跃上礁,对雪槐两个道:“多谢两位大哥,你们回去吧。” 雪槐哈哈一笑,道:“连新朗官是丑是俊都没看到,怎么就要回去。”一跃也上了礁。 他上礁,石敢当自也跃上礁来。 狐女看向雪槐,即便这种时候,她仍是神智不乱,雪槐这夜颇有古怪,已叫她动疑,雪槐却不看她,只是喝酒,便在这时,背上神剑忽地发出一声清啸。 “来了。”雪槐心中低叫一声,心间涌起无穷杀气,抬眼看向海面,狐女石敢当已知他神剑有灵,便也同时看向海面。 但见礁西海面百丈外,一条巨大的水柱高高突出海面,顶端散开,形状就象一朵盛开的巨大的水蘑菇,水柱上一个鬼怪,体形高大,光头独角,眼发绿光,青面獠牙,偏又做怪,竟在下身围了一条水草,似乎竟有几分羞耻之心,全身遍生红毛,直如针刺。 “独角海鬼。”石敢当低叫一声,双眼霍地睁大。 狐女双手紧握,身子却是一挺,下巴反而微微抬了起来。 雪槐冷眼将她神情全看在眼里,知道她虽害怕,却鼓起了全身勇气来面对厄运,虽恼她顽固,却也在心底叫了一声好。 独角海鬼仰天一阵狂笑,驱动水柱,直压过来,到十余丈开外,却就停住,眼光狐疑的向雪槐背上神剑一扫,看向雪槐,道:“你是什么人?” 狐女刚要开口,雪槐却是仰天一阵狂笑,比刚才海鬼的笑还要狂,霍地向独角海鬼一指,厉喝道:“我是阎王爷,你这丑怪小鬼见了阎王爷,还不下拜?”喝声中同时心念金刚咒,一指之中,现出金刚怒目之象。 独角海鬼虽为邪怪,也吃一惊,脚下水柱一矮,随又往上一涨,怒叫道:“小子找死。”右手一扬,一股水柱急卷向雪槐。 狐女大惊,急叫:“不要。”同时发掌心雷击向水柱,但她道行太浅功力太低,而那水柱比她身子还要粗得多,来势劲急,她区区掌心雷又如何击得退。 她却不知,雪槐正要有水,水柱一到,他涌身往上一跳,借水遁,闪电般到了独角海鬼面前,大喝一声:“未见新娘,先见阎王,独角鬼,明年今日夜便是你的忌辰。”声未落剑已出,天眼神剑一剑劈下。 狐女再想不到雪槐竟有水遁之术,惊叫一声:“不要。”而石敢当却把眼睛瞪大了一倍,惊喜狂叫:“杀了他。”几乎便要跳进海里来给雪槐帮忙。不论出于什么理由,让狐女嫁给独角海鬼,他都不愿意,雪槐若能杀了独角海鬼,正中他下怀,至于事后怎么对付矮子盗和天朝大军的两面夹攻,他是不会去想的。 但独角海鬼也非等闲,一见雪槐身怀奇术,他便知不妙,再一见雪槐剑上竟生着一只眼睛,更起戒心,急将水柱往下一压,倏地到了数十丈外,移动之快,竟恍似生了翅膀。他为水中邪怪,在水中果是了得。 雪槐一剑落空,也自意外,大吼一声:“哪里走。”仗剑追去。 独角海鬼仰天一声厉啸,眼中绿光大盛,双手张开,便如鸟儿翅膀扇风一般,向雪槐连扇几下,但见随着他的扇动,他面前的海水突地便如一张张掀起的地毡,立起数十丈高,向雪槐直压过来,而且一张叠着一张,放眼看去,倒似一迭千层饼,但他这迭千层饼声势之雄,却可令天地变色。 狐女石敢当齐声惊呼,雪槐却是凛然不惧,双手举剑,大吼一声,迎着浪头一剑劈去,竟将迭起来的十数层浪头一劈两开,身子一晃,复斩向独角海鬼。 “好啊。”石敢当惊喜大叫。 独角眼见雪槐神剑如厮威力,也自惊心,急退开去,速度比雪槐的水遁要快得多,他为水之邪灵,雪槐只是借水遁,赶他不上倒也并不稀奇。 不过独角海鬼虽惊未惧,反更激起怒火,退开数十丈,复又狂嚎,双手戟张向天乱舞,刹时间风云变色,飓风狂啸,海面上便如开了锅,浪头急涌,一个个浪头,直有数十丈高下,石敢当也算是个老赶海人了,却也从未见过大海有如此恐怖的景象,这时飓风已刮得他立身不稳,只得伸手抱住身边的礁石,狐女身有道术,这时倒是挺立如箭,只是一脸担心。 但对雪槐来说,这样的海浪声势虽大,论威力,却还远不如先前压向他的海浪,独角海鬼使出如此邪力,当不是为吓唬他,心念无畏咒,再无半分畏惧,但却是暗暗提防。 独角海鬼一直狂嚎不绝,蓦地里霹雳一声,一道闪电划破长空,正击在独角海鬼头顶独角上,独角瞬时间发起光来,通亮无比,同时独角海鬼向天的双手忽地向海面一抓,甩向雪槐,但见异象发生,他抓起的只是海浪,但甩出来时,竟已凝为冰团,每一个冰团均有桌面大小,带起的风声,刺耳欲聋。 原来独角海鬼独角为其邪力之源,此时独角光照数十丈,手上则不绝的抓甩,冰团便不绝的飞向雪槐。 雪槐举剑急劈,将飞到面前的一个冰团劈为两半,后续的又至,连劈十余剑,独角海鬼的冰团却似无始无绝,雪槐想想光挨打不是路,往水下一钻,蓦地一惊,但见水下巨蛇乱舞,飞鲨群至,怒鲸狂吼,更有一个大章鱼,八臂齐举,一条章鱼臂,至少有那天吞石敢当那条巨蛇的一半大。还有不少海怪,雪槐根本叫不名来,总之乍眼看去,水底下竟是群魔乱舞,原来独角海鬼见雪槐了得,以邪力驱来了无数帮手,此时一见雪槐钻进水底,顿时齐扑上来。 雪槐乍惊之下神剑急舞,旋起一个巨大的光团,挨近光团者,不死便伤。 先前狐女石敢当只注意海面的独角海鬼,没注意水下,这时也发现了水下的凶象,一齐惊呼,石敢当大叫:“雪槐兄弟小心。”狐女惊叫:“快上礁来。” 独角海鬼呵呵狂笑:“臭小子,你今天死定了。”绿眼扫向狐女,叫道:“小美人儿,先跟本鬼王亲热亲热吧。”对着狐女凌空一抓,巨大的吸力立时便要将狐女凌空吸过去。狐女急捏诀定住身子,同时双手抱住礁石,但她功力远逊于独角海鬼,身子仍向外顷去,眼见撑不了多久。石敢当空自怒吼,却是半点忙也帮不上,他只要一松手,立即会给飓风吹落海中。 雪槐虽陷身海怪群中,却仍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眼见情势危急,又惊又怒,脑中猛地电光一闪,忆起当日陷身水火真人黑雾中,以无念咒借神剑天眼歼敌之事,急念无念咒,无思无念,一点灵光,注入神剑,瞬时间人剑一体,神剑天眼取代了他双眼,剑眼中光芒激射,罩定独角海鬼,一个旋子,身剑合一,飞射独角海鬼。 独角海鬼双手急扬,十余块大冰团猛砸雪槐,但神剑有去无回,穿过所有冰团,电射到独角海鬼头顶。 独角海鬼惊怒中凶性大发,猛一低头,竟迎着雪槐神剑直撞过来,顶上独角光芒激射。 剑角相接,光芒一炸,雪槐但觉一股不可思议的巨力撞上身来,不由自主连翻十余个跟头,立定身子看时,只见独角海鬼抱着脑袋在海面上狂转圈子,头顶发光的独角却已只剩半截,更无半点光芒。 剑角相交,独角海鬼独角终是敌不过神剑。 雪槐大喜,怒吼一声:“纳命来吧。”复又飞射过去。 独角海鬼闻声大惊,急转的身子一停,往水下一钻,打个水花,瞬时间无影无踪。雪槐想凭水遁术在水里追上他,还真是不可能。 独角海鬼一走,所有鲨鲸蛇章也在第一时间溜得无影无踪,海面上重又风平浪静,银月高挂,微风细细,几乎就有点诗情画意的感觉了,再无法想象,便在一刻钟之前,还是群魔乱舞,天海倒悬。 狐女放开紧抱着的礁石,身子却无力的坐了下来,石敢当却是精神头十足,又是兴奋又是敬佩的看向雪槐,叫道:“雪槐兄弟,你到底是人还是神,或者是什么魔怪成精?” 雪槐连灌了两口酒,微微一笑,道:“我这一世自然是人,至于前世是什么东西就不知道了,我猜十有八九是条酒虫。” 石敢当一怔,哈哈大笑,看向狐女,道:“好了,族长,海鬼给雪槐兄弟打跑了,我们可以回去了。” 狐女不答他,却突地道:“石大哥,你知道为什么古之名将虽可于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却仍不免国破族亡的原因吗?” “我打过仗,当然知道。”石敢当点头:“古话说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人再神勇,在千军万马的大战场上起的作用还是有限得很,你便一剑杀一人,杀个十进十出也杀不了几个人的,所以打仗,即要勇将,也一定要人多。” 狐女点点头,不看他,却看向雪槐,道:“雪大哥,我知道你想帮我,但我却不想谢你,你能打得过独角海鬼,但来日面对矮子盗千艘战舰五万大军,你却不如他,他能呼风唤雨大浪掀天,更有冰雹如雨鲨兵鲸将,你却只是单人独剑,你虽无敌,只能保你自己,却保不住狐女族,狐女族将因你而亡,祖先留给我们的大隅原也将因你而失,你说我该谢你还是恨你?” 她面含激怒,雪槐气极反笑,道:“我一柄剑确实杀不了五万矮子盗,但你不必硬撑啊,你可以向天朝投降,只要。” 话未说完,石敢当却猛地插口道:“投降,绝无可能,祖先的土地,绝不能送给外人。” “谁要你送给外人了?”雪槐也有些发怒:“狐女族本就是东海国的属族,你们只要保证以后再不做乱,大隅原自然还是你们的,难道东海王会把他的国都迁到这里来。” 他怒,石敢当倒笑了,道:“雪槐兄弟,其实你什么也不知道,在这里争什么啊,你以为东海王领了天朝大军来打我们是我们要做乱?我们为什么要作乱?我们乱什么啊?造反夺东海王的天下?” 他一说雪槐迷糊了,道:“那是为什么?” “东海王打我们,是因为他要把我们的大隅原割让给矮子盗,我们不肯答应,而不是作什么乱。” “把天朝的土地割让给矮子盗?”雪槐又惊又怒:“为什么?东海王疯了?” “他没疯,只是没胆。”石敢当冷笑:“因为矮子盗答应,只要东海王把大隅原割让给他们,他们以后再不入侵东海国。东海王即怕了矮子盗又真信了矮子盗会守信用,所以就逼着我们割地,我们不肯他就帮着矮子盗来打,自己打不过,甚至到天朝去求援兵,我呸。”说到这里,石敢当怒呸一声:“姓石的长到这么大,从来还没见过象东海王这样胆小愚蠢又不要脸的人。” 而雪槐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 他完全弄错了。 --(本卷结束)-- 第五章 第五章之一 看到雪槐发呆,石敢当又道:“雪槐兄弟,还有你想不到的,矮子盗的野心并不仅仅只是我们的大隅原,我们曾审过他们的俘虏,俘虏招认,矮子盗夺大隅原的目地是要建一个攻占天朝的立脚点,大隅原天赐福地,矮子盗若得此地,只须在南北峡口各筑一城,再在大隅山上几个险要路口筑上关卡,整个大隅原就成了一座天赐的大城池,这样的大城池,藏个三五十万兵马绝不成问题,进可攻,由大隅山而下,便是广阔的天朝腹地,退可守,原中肥沃的土地可自给自足,更可得海运之利,可以说,只要矮子盗得了大隅原,就等于在天朝的胸口插上了一柄匕首,随时会取天朝之命,而天朝想要拨掉这柄匕首却是难之又难。” 狐女接口:“是,矮子盗若从矮子国海运数十万精锐驻守原中,别说天朝大乱,便是不乱,拨一百万兵来,也不一定攻得下大隅原,所以我宁可受海鬼之辱,也绝不肯屈从东海王将大隅原割让给矮子盗。”她说到这里,微微吸一口气,眼发锐光,道:“别说我一个人的生死荣辱,便是整个狐女族死尽死绝,我们也绝不会让一寸土地落到矮子盗手里,但是现在。”她看向雪槐,没有再说下去,但后面雪槐自然明白,却是微微一笑,道:“但是现在我明白了。” 他笑得有些古怪,狐女极为灵慧,立即看出了不对,叫道:“雪大哥?” “你可以叫我雪将军。”雪槐微笑着看着她:“因为我就是东海王请来的天朝大军的领军大将。” “什么?”石敢当大叫,一双眼瞬时间瞪大了一倍还不止,而狐女也是腾地站起,却是身子一晃,忙扶住身边的礁石。 莫怪他两个失惊,也太不可思议了,一个与自己并肩大战矮子盗称兄道弟的人,竟是即将来打自己的天朝大军的领军大军,换了谁,谁不惊讶? 但狐女却还从雪槐的话里听出了其他的意思,看着雪槐道:“雪将军,你的意思是。” 雪槐微微一笑,道:“我早就说过了,犯我天朝虎威者,死无全尸。” “你是说,你将和我们联手打矮子盗?”石敢当似乎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欢迎吗?”雪槐微笑,却又点头:“也是,杀十个矮子盗便要喝一杯酒,五万矮子盗杀绝,便是五千杯,你那老丈人哪有那么多酒。” “好啊,我姓石的就没看错过人。”石敢当再不怀疑,狂跳起来,道:“兄弟你放心,酒一定管够,老丈人忙不过来,我可以去帮手。” “你去帮手?不行。”雪槐断然摇头,要笑不笑的去石敢当身上上下一看,道:“你自己就是个大酒鬼,酿十缸酒至少五缸会进了你嘴巴,你帮手,更没得喝了。” “也是。”石敢当点头,摸摸胡茬,道:“杀我头容易,要我不喝酒难。”与雪槐相视哈哈大笑。 狐女也是心花怒放,笑道:“雪大哥即不放心石大哥,那我去帮手好了,我虽也喝酒,还不是酒桶。” 雪槐却又摇头:“你去帮手,更不够喝了。” “为什么?”狐女不明白。 雪槐笑:“你想啊,你这么漂亮,十里香本来就香,再经过你这大美人的手,别人还不抢着买,哪还能到我嘴里来。” “雪大哥说笑了。”狐女俏脸一红。 石敢当在一边看看狐女又看看雪槐,忽地道:“雪兄弟,你娶妻没有?” 他话一出口,狐女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俏脸顿时更加红了,看着自己脚尖,再不敢抬头。雪槐神勇无双,豪爽重义,这样的男子,哪个女孩子会不动心。 雪槐也不傻,再加看了狐女的神情,更加明白,却是心中一惊,他心中只有夕舞,但如果明着说,必然伤了狐女,脑子急转,笑道:“你看我的年纪,该不该娶妻了?” “该,该,早该娶妻了,不瞒你说,老石我还只十六岁,就在后山把我的妙姑亲了,气得我那老丈人抄起大棒子把新酿的十缸酒全砸了个稀巴烂,可没办法,妙姑还得嫁给我,出嫁的酒他也还得酿。” 他说得有趣,狐女虽害羞,也不自禁抿嘴而笑,却尖耳听着雪槐的话。 雪槐哈哈一笑,道:“我可没你那好命,天下大乱,征战不绝,就现在来说,矮子盗立马要来入侵,还有心思说别的么?我现在一心想的,就是怎样将矮子盗斩尽杀绝。” “是。”狐女飞快的接口,道:“雪大哥,我们的消息说你是和东海国大军一起来的,你虽愿帮我们,但东海王——?” 雪槐知道这灵慧的女子已明白自己的意思,暗觉歉意,但也是没办法的事,道:“东海国也只是天朝的属国,大隅原是东海国的大隅原,更是天朝的大隅原,他若还敢愚顽不明,哼哼,我将毫不客气的教训他。” “太好了。”狐女满脸喜悦,她是个明事理的女子,对大隅原的安危远比自己的情爱看得重,雪槐看得出来,她的喜悦绝对出自真心,不由暗暗点头:“她真的是个好女孩子,也只有夕舞,才能和她相比。” 当即驾船回狐女城,回城已是天亮,海边却仍有许多人在守望,看到狐女回来,立时欢声雷动,顷刻间合城而出,许多人给挤到海里,索性便游过来,傍船而游。 狐女热泪滚滚而下,雪槐也自感动,到岸边,狐女说了昨夜的经过和雪槐的身份及相助打矮子盗之意,欢呼声刹时直冲九霄。 途中雪槐已问过狐女,知道伯野确实不是她驱风摄走,回城便不再耽搁,当即借土遁回军中来。 到军中,却一眼见伯野在营前逻视,雪槐又惊又喜,收了遁术,伯野见了他也是惊喜交集,雪槐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伯野道:“我也不知道啊,那天一阵风将我卷起来,卷到数十里外,倒也没受伤,我便自己寻了回来,却说你找我去了,就是这样啊,对了,有件怪事,那天我给风卷得迷迷糊糊,清醒过来时却在身边看见了你的酒葫芦,你的酒葫芦不是说早就掉了吗?怎么会在那怪风里面?”说着解下腰间的酒葫芦给雪槐看,雪槐一看就明白了,那酒葫芦确是他的,但在九羽时给了难得糊涂。 “原来又是难得糊涂老前辈在暗中指引。”雪槐心中点头,拨下塞子,自然是滴酒无存,想起当日难得糊涂的馋象,虽有些做戏,怕也是真馋,不由哑然失笑,心中感激无限,想:“若非老前辈指引,我这次非犯下大错不可,异日见着老前辈,一定好好的请他喝几杯十里香。” 见着龟行波,一去两日,龟行波自然相询,雪槐随便搪塞过去,这时龟行波对他已佩服得五体投地,自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即日拨军,不一日到大隅山下,经南隅陕进大隅原,入峡不久,但闻一声号炮,长草中钻出无数狐女族战士,长枪如林,刀剑胜雪,无一人吱声,但那种无形的杀气,却是扑面而来。 第五章之二 龟行波说老实话是给狐女族打怕了,这时一见狐女族战士,立即住马,扯了雪槐道:“这就是狐女族的人,别看他们不喊一声杀字,打起仗来却是个顶个的不要命,你有神通,最好快使出来。” 雪槐冷眼斜视着他,道:“你这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 龟行波哭丧着脸:“我也没什么威风了,说实话,若不是见了你神通,我绝不敢这么大摇大摆进大隅原来。” 他倒老实,雪槐哭笑不得,暗暗摇头,蓦地掉转马头,锐目扫视全军,大喝道:“大家不要慌乱,我说个故事给大家听。” 大敌当前,他不杀敌,却说起了故事,所有人都愣了,龟行波更是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低叫道:“这人莫非疯了,要不就是我疯了?” 雪槐不理他,道:“有个富翁,有个很美丽的妻子,这天家里来了强盗,要抢他的妻子,他的妻子不肯跟强盗走,拼死抵抗,强盗没有办法,就去威胁富翁,说,如果你肯劝你的妻子跟我走,我就不杀你,而且以后也再不来抢你的财产。”说到这里,雪槐略停一停,大声道:“大家每个人都想一想,如果你就是那个富翁,这时要怎么办,是听强盗的威胁,去劝妻子跟强盗走,还是帮着妻子拼死抵抗强盗?” 狐女在狐女族军前,听了他比喻,自然明白他意思,暗暗点头,想:“他这样以打比喻来劝东海军,比强行要挟可要管用得多,这人实是有大智慧,我倒是白替他担心了。”当日狐女和雪槐商议联手,狐女知道雪槐其实只有一万军而东海军有五万,便一直在担心,怕东海军不肯听他的,这时终于放下心来。 伯野大声叫道:“这有什么好想的,自然与强盗决一死战了,男子汉大丈夫,不能保护妻儿已是丢人,若还帮着强盗去劝妻子屈从强盗,那不仅是丢自己的人,连他祖宗十八代的人都给他丢尽了,大家说是不是?” “是。”一万巨犀军一齐应声,东海军中也有不少人应声。 雪槐看向龟行波,道:“龟将军,若是你,你会如何呢?” 龟行波不明白他意思,便也顺口答道:“换了我,当然也会和那强盗决一死战。” “好。”雪槐大喝一声,道:“大家请看,这大隅原多么肥沃多么美丽,如果把东海国比做一个富翁,大隅原象不象他美丽的妻子?可现在矮子盗要把她强行抢去,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说到这里,所有人都明白了,东海军鸦雀无声,龟行波一脸尴尬。 雪槐霍地跳上马背,怒目狂喝:“东海国还有一个男子汉没有,难道所有人都是缩头乌龟吗?大声回答我。” “和矮子盗决一死战。”稀稀落落的呼声响起,随即变成怒吼的狂潮,一直有气无力的东海军终于给雪槐激起了羞耻之心,也激起了斗志。 雪槐扭头看向龟行波,道:“龟将军,你为东海主将,你怎么说。” 龟行波苦笑:“我虽姓龟,这种时候,缩头乌龟也是不做的,至少也要做个伸头乌龟吧。”蓦地拨出佩剑,大声叫道:“与矮子盗决一死战,大王若怪罪下来,一切由我担当。” “决一死战。”东海军巨犀军以及狐女族战士一齐狂呼,声遏激云。狐女族战士随即收起刀枪,却从长草里搬出无数酒坛子来,这倒真出乎雪槐意料之外,见石敢当妙姑捧了酒过来,看了石敢当笑道:“这一定是你的主意了。” 这时狐女也过来了,笑道:“这倒不全是他的主意,朋友来了有美酒,若是那豺狼来了,迎接他的有刀枪,我们的歌里,一直就是这么唱。” “好。”雪槐一口气灌了半坛酒下肚,叫道:“那我们就喝着美酒,举起刀枪,迎接豺狼。” 当下商量对敌之计,石敢当叫道:“有什么商量的,我们本有三万战士,加上这六万人,实力已远在矮子盗之上,矮子盗来了,迎头痛击便是,包保杀他们一个屁滚尿流。” “我就怕他们屁滚尿流。”雪槐摇头,看向狐女,道:“矮子盗从海上来,败了也可从海上撤走,让我们无法围歼,以后仍会成为祸患。” 龟行波点头道:“是啊,以前我们国势强盛的时候,一遇矮子盗也是迎头痛击,虽也斩了不少矮子盗,但未能真正把矮子盗打痛,今天去了明天来,其实我们大王这样,也实在是不得已。” 石敢当哼了一声,狐女却知道雪槐即这么说,必有良策,看着雪槐道:“不知雪大哥有何妙策,可彻底割除这个毒瘤。” 石敢当叫道:“要彻底割除这个毒瘤,只有远征矮子国,彻底绝了矮子种,其实他们这种实在不好,不知老天爷为什么要生他们出来。” “远征矮子国现在谈不上,但围歼这五万矮子盗我却有一计。”雪槐看向狐女,道:“引蛇入洞,关门打狗。” 狐女眼中露出凝思之色,道:“你是说引矮子盗进狐女城?” “引矮子盗进大隅原。”雪槐一握拳头:“可以叫龟将军给矮子盗送信,便说东海与天朝大军正与狐女族在南隅峡苦战,请矮子盗从后面夹攻,然后你们假意不在狐女城里留什么人,矮子盗一攻就撤,引着矮子盗到南隅峡口来打你们后背。” 狐女眼露喜光:“矮子盗一入原,我们就再把狐女城抢回来,关上大门。” “就是这样。”雪槐大叫。 “好主意。”龟行波也明白了,击掌叫好,却看了雪槐两个道:“天哪,你们的脑子不知怎么生的,我只想到以多打少,不怕死正面硬撼,而你们却能绕着弯子想出这样的计策来,谁做你们的对手,可真要多生两个脑袋了。” 石敢当大力点头道:“当然,我们族长是狐女族有史以来最聪明的女儿,所以她才叫狐女,谁惹上她,生两个脑袋是不够的。”却又斜眼看向雪槐,道:“不过你比我们族长好象还要厉害些,也不多,就那么一分半分吧。” 他这话不免叫雪槐两个相视大笑。 龟行波却突地发现了一件事,诧异的看着雪槐几个道:“不对啊,我发现你们称兄道弟的,难道竟是老熟人?” 雪槐几个又是相视大笑,雪槐眨眨眼道:“你不是问我这两天我去了哪里吗,实话告诉你吧,我就在狐女城里与他们称兄道弟,大喝十里香。” “天哪。”龟行波夸张的双手抱头:“原来你们早就商量好了,我却还蒙在鼓里,做你们的敌人,别说两个头,生十个头也不够啊。” 第五章之三 大笑声中,依计而行。矮子盗为逼东海王割让大隅原,在东海城驻有特使,龟行波快马送信回去,说与狐女族在南隅峡口苦战,狐女城空虚,请矮子盗急速从海上攻打狐女城。矮子盗哪知是计,得信后五万大军猛攻狐女城。狐女在城里留不到两千人,一击即退,退向南隅峡。矮子盗留少量兵马守城,大队跟踪而来,雪槐得信,挥师入峡,六万大军便在峡口布成阵势,以逸待劳。 矮子盗的首领叫猪尾红蝇,极度凶残狡诈,首度占领梦袜以求的狐女城让他几乎乐疯了心,不顾一切猛追狐女族诱敌的两千人,直至一眼看到雪槐悄无声息列在平原上的六万大军,他才终于意识到有点不妙。 这日天气极好,秋阳高照,六万大军的铁甲映日生辉。 六万人的喊杀声可能惊天动地,但六万大军的悄无声息却更有一种摄人心魄的寒意,尤其这种无声无息是隐藏在如林的刀枪后。 有一段极短的时间,十余万人的大杀场上竟没有一点声息,连马儿也似乎给那种诡异的杀气镇住了,竟连响鼻都不打一个。 撕破这种宁静的,是雪槐背上天眼神剑的清啸。 声不大,十余万人却人人皆闻。 雪槐拨出神剑,高高举起,十余万双眼睛一齐落在神剑大睁着的剑眼上。 剑会啸,已是少见,而这会啸的剑竟然有眼。 难道它啸,是因为它看见了? 这个念头在所有人心中闪念,雪槐身后六万大军热血如沸,而五万矮子盗却是心胆俱寒。 “天有眼,矮子盗当绝,杀。”雪槐神剑一挥,当先冲出。 天有眼,这三个字将他身后六万大军的热血激沸到极点,喊杀声如山洪陡发。 矮子盗心胆早丧,无有半分斗志,转身就跑。 猪尾红蝇久经战阵,知道这么不战而溃在雪槐大军的追杀下死伤必重,但他已喝不住溃退的矮子盗。 这是一边倒的屠杀,中伏的阴影,雪槐神剑上诡异的剑眼,已在心理上彻底的打败了凶残的矮子盗,所有的矮子盗只有一个心理,快跑,跑到狐女城,据险而守,或者干脆逃进大海,再没有任何一个人想要返身而战。 矮子盗逃过的地方,数十里平原完全被血染红了,雪槐的一万巨犀军还算好,尤其是五万东海军,久受矮子盗荼毒,怨恨已积了数百年,这时哪还讲半点客气,只要追上了,便是乱刀齐下,仿佛不是在杀人,倒是在砍瓜切菜。 矮子盗终于逃到了狐女城下,城头空荡荡的,不见一个人,矮子盗狂呼开城,猪尾红蝇却已隐隐觉得不好。 一声炮响,城头现出无数人马,不是留守的矮子盗,而是狐女族战士,留守的千余矮子盗早已给狐女族战士斩尽杀绝。同时间,左右两路狐女族战士一齐杀出。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左右合围。 矮子盗除非生了翅膀,飞过狐女城,但谁生了翅膀呢。 如果把狐女城比做海边的礁石,三面合围的雪槐与狐女族大军就是滔天的巨浪,而矮子盗,便是夹在浪与石之间的烂木头,给巨浪卷着撞在礁石上,一下又一下,终于撞得粉碎。 猪尾红蝇知道再也救不了他的一兵一卒,狂嚎一声,身子一旋,化成一股黑雾,直上狐女城。一般有邪术的矮子盗要借夜幕才能运用鬼影术,他却能在大白天运用鬼影术,可见邪力之强。 他却不知,雪槐一直在盯着他,眼见一道黑雾掠上城头,冷笑一声,念动无念咒,一点灵光借剑眼穿透黑雾,早看到猪尾红蝇,身剑合一,飞身斩出。 猪尾红蝇再没想到雪槐竟能看破他的鬼影术,听到风声急回头时,一个矮子头早已身首分离。 余下的矮子盗便如烈日下的残雪,在比烈日更酷热的杀气下飞快的消融。 终于,冲天的喊杀声停了下来,矮子盗最后的一声惨嚎也被风轻轻刮走。 狐女在屠灭留守狐女城矮子盗的同时,也屠灭了矮子盗战舰上留守的数百人。 五万矮子盗全军复没,包括匪首猪尾红蝇,无一人得脱生天。渡海而来的五十余艘巨型战舰,也尽数落在狐女族手里。 自矮子盗为害,无论是天朝还是东海国还是狐女族,从未有如此之胜,而且已方的损失微乎其微,因为这只是屠杀,不是战斗,矮子盗完全没有抵抗的意志。 随后而来的欢庆之热烈就可想而知了,整整十天时间里,整个狐女城,或者说,整个大隅原就一直浸在酒香里,以至于飞过大隅原上空的飞鸟都给酒气弄得醉熏熏的,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到第十一天,龟行波的五万大军先撤了出去,但雪槐的巨犀军却给狐女族硬留了下来,石敢当一句话:“你们太远了,以后想喝有些难,不如现在喝个过瘾。”又喝了十天。 到第十一天,雪槐终于觉得不能再喝了,下令回军,早晨下的令,差不到到中午才正式动身,到南隅峡口,天已经黑了,石敢当一路相送,这时便一片声叫:“扎营扎营,喝酒喝酒。”而狐女早命人担了酒来。 雪槐很有些好笑,也没个天黑赶路的理,便扎营喝酒了。 天亮,狐女又早命人送了酒饭来,也没个不吃的理,吃完差不多又响午了,雪槐正式和石敢当狐女告别,石敢当这么一条大汉,眼眶竟是红了,狐女更是珠泪如滴,雪槐也自有些伤感,忍疼上马,拉转马头,下令拨军,方出峡口,前面烟尘滚滚,大队军马急驰而来。 包括雪槐狐女,都有些意外,实不知何处军马,揣测中,军马早到跟前,竟是龟行波大军去而复回,而在龟行波旁边,一个女子端坐马上,竟是夕舞。 第五章之四 夕舞怎么会来?雪槐又惊又喜,急迎上去,叫道:“夕舞,你怎么来了?” “我来传大王之令。”夕舞冷着脸,不看他,怀中掏出一道旨意,念道:“雪槐,本王对你非常非常失望,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即日灭了狐女族,提狐女之头回来复命。二,你若再抗命,那就永远留在狐女族吧,本王将另调军马来打,你有本事,便再将本王军马打败。” “怎么会这样?”听夕舞念完,雪槐大叫:“我不是将实情禀报大王和义父了吗?狐女不是作乱,是东海王太混帐,竟因为害怕矮子盗的威胁要将大隅原割让给矮子盗,那可是天朝的土地啊,狐女拼死守护,那是有大功的,不奖她反而打她,哪有这个道理?” “你只知你有理,但你可知道,大王和爹爹有多被动。”夕舞冷冷的看着他:“你该知道,大王会盟称霸,天下大半诸候不服,派你灭狐女,乃是威摄天下的第一步,但你到好,竟反过来帮狐女打起仗来,这个消息传回去后,你知道有多少人在笑,大王如此军威,如何服众,如何称霸?” 雪槐脑中嗡的一下,又惊又怒,叫道:“岂有此理,难道各诸候都是不明理的疯子吗?打狐女本就错了,我帮狐女,乃是为天朝守国土灭外辱。” 听着他怒叫,夕舞终于看向他,语气有些放缓,却叹了口气,道:“哥,你怎么就不明白,他们不是疯子,也不是不明理,不是不知道你是在为天朝抵抗外辱,但问题的关健是,他们不服气大王称霸,他们不会管你有没有理,只看到了你违抗军令,不灭狐女反去帮她,他们就要冷嘲热讽,借以打击大王的威风,你在这里不知道,东海王的特使一到京中,说了这边的事,炎阳和祭风就立即放出风声,说如果大王真的灭不了狐女,那还是乖乖的回黑水原去,他们会派兵灭了狐女,然后把狐女的头送去黑水原。” “岂有此理。”石敢当狂叫起来:“你们为了争霸,就拿我们做牺牲品,还有天理吗?”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㈨ ㈨ . c o m “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公平的事。”夕舞冷眼看向他,点头:“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诉你,很悲哀,你们已成了大国争霸的棋子,已经注定灭亡的命运。” “你。”石敢当一张脸胀得通红,就要冲上来与夕舞拼命,却给狐女死死的拉住了。 雪槐猛看向龟行波,叫道:“你们的东海王是不是疯了,矮子盗已然全歼,还派特使去天安做什么?” 龟行波也是一脸痛苦,道:“雪将军你不知道,我回去禀报大王,大王先也高兴,谁知那矮子盗的特使却威胁大王,说那什么猪尾红蝇是皇族,矮子国暴怒之极,将会派一百万大军渡海来打东海国,大王便又吓坏了,只得给矮子国特使下保证,一定灭了狐女,将大隅原另加我东海沿海三城划给矮子国做为赔偿。” 石敢当暴叫起来:“你们那狗大王为什么不把他老娘从坟墓里挖出来去献给矮子王当小老婆?” “石大哥,不必口出粗言。”狐女拉住他,看向夕舞,道:“你们的意思,狐女族已成了大国显示霸业的棋子,亡也要亡,不亡也要亡,是不是这样?” 夕舞冷眼看向她,道:“你就是狐女了,果然有几分姿色,但你只有自怨命苦了。” “很好。”狐女点头,眼发锐光,道:“即如此,来吧,狐女族虽小,却有不屈的热血,我们将血战到族灭人绝。”说着看向雪槐,道:“雪大哥,你不必为难了,这世道到处都是这样的,受委屈的并不只我狐女族,可以说,国灭族亡的,到处都有,你们巨犀王扫平黑水原,不也灭了好几个国家吗?没什么道理可讲的,所以你就率军来打吧,我知道你的心,如果能死你的剑下,我和我的族人会觉得好过些。”说完,拉了石敢当转身进了峡口。 雪槐的心有一种要裂开来的感觉。 夕舞的话是如此的赤裸裸。 争霸,是的,没有哪个诸候国会心甘情愿的让巨犀成就霸业,尤其是祭风、巫灵、炎阳等大国,现在狐女族就成了他们的考量巨犀霸业的棋子,巨犀若不能灭狐女,他们就要来灭狐女,以借此打击巨犀的霸业,其他小诸候国本就在看风向,若巨犀输了这一个回合,他们就更不会向巨犀称臣了。 雪槐本赞同敬擎天的看法,若有一个霸主,虽在最初会有动乱死伤,但成就霸业后战乱减少,反是百姓之福。千年以来的六霸也确实证明敬擎天的话有理。 但要以狐女族之亡来辅平巨犀的霸业吗? 他可以将天眼神剑刺进狐女石敢当的胸膛吗? 他看向夕舞,夕舞的眼光终于变得温柔起来,道:“哥,大王和爹虽然很震怒,但他们深知你的心性为人,所以也不是太怪你,但你不能再错,这事关大王的霸业,没得选择,正如那狐女所说,到处都有国灭族亡的,难道你都要同情他们吗?你好好想一想吧。” 她的话很温柔,但钻进雪槐心里,却就象一把把锋利的尖刀。 雪槐的身子僵立着,便如峡口的岩石。 太阳慢慢落下去,月亮升起来,又慢慢落下去。 雪槐没有动一下。 夕舞过来,久久的看着雪槐,突然道:“你是不是爱上了那个狐女,舍不得杀她?” 雪槐身子一震,看向夕舞,不开口,但眼中的意思,他相信夕舞看得懂。 “那就怪了,在这乱世之中,别说小小的狐女族,便是扫灭一个国家也是很平常的事情,我巨犀有今日,可是灭了黑水大尾等好几国呢,那时候你若在,难道也会犹豫?”说到这里,夕舞微微一笑,道:“哥,你瞒不了我,你还是舍不得狐女。” 雪槐还是不开口。夕舞应该明白他的心,但女孩子小心眼,硬要这么认为,他再解释也没用。 “你承认了是吧?”夕舞又是微微一笑,慢慢别转身,慢慢的道:“因为我们实力不够,大王本想将我嫁给巫灵的王太子巫剑,以联姻的方取得巫灵的支持,但我一直没答应。”说到这里,她略略一停,道:“因为我相信,你一定会灭了狐女,打出我巨犀的威风,让天下诸候臣服,但如果。” 说到这里,她没再说下去,但后面的话雪槐自然明白,瞬时间象有一只巨手,一把揪住了他的心。 “我会等你到太阳出来,或者你发起进攻,或者我回去,以后的事,我再不能做主。”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雪槐的心,似乎也一点点破碎。 第五章之五 太阳终于出来了,夕舞在晨光中走来,由于逆光,她的脸看起来是那么的不真实。 “哥,你想好了吗?” 她的声音也有些飘浮不定,落在雪槐耳里,嗡嗡得厉害。 狐女和石敢当从峡口走了出来。 “雪大哥。”狐女叫。 雪槐转头看向她。 也许是对着阳光,狐女的眼睛里似乎有火在跳动,她深深的看着雪槐,道:“雪大哥,不要再犹豫了,来吧,其实如果没有你,我们已经在矮子盗手里族灭人亡,是你救了我们,我们现在只是把命还给你,能死在你手里,说真的,我们很高兴。” “我也想清了。”石敢当抱了一坛酒,大踏步过来,对雪槐道:“兄弟,这世上根本没有道理可讲的,老天爷早瞎眼了,我们根本不要想那么多,来,做哥哥的敬你一碗,喝过这碗酒,我们便是敌人,我知道你了不起,但我的叉子也不是喝醋的,我们就来大战一场吧。” 他并没拿碗,就着酒坛子大喝一口,递给雪槐。 雪槐却不接。 他突地转身看向夕舞,道:“夕舞,你知道我有天眼神剑,授我神剑的前辈曾告诉我,碰到神剑想杀的人,天会开眼,剑会啸。” 夕舞冷眼看着他:“那又如何?” 雪槐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狐女,道:“这世上本没有绝对的公平,巨犀王要成就霸业,也不能说他错,要怪,就只怪我们生在这乱世中吧。” 狐女点头:“我不怪任何人,雪大哥,你尽管出剑。” “我曾答应过授我神剑的前辈,剑若不啸,绝不拨剑。”雪槐脸僵硬如岩石:“但我今天要拨剑,因为我没得选择,就让天来选择吧。”仰天一声长啸,霍地拨出背上天眼神剑,直指苍天。 他对狐女有好感,但绝不象夕舞猜疑的爱上了狐女。 但他不能对狐女出剑,更不能象屠灭其他国家一样去屠灭狐女族。 因为狐女和狐女族已是他的朋友,他和他们一起喝酒,一起杀敌,一起哭,一起笑,一起挥洒热血。 除非他是无心的人,否则他无法出剑。 剑未啸。 石敢当似乎是轻声提醒雪槐:“兄弟,你那剑,眼睛是闭着的,好奇怪。” 雪槐的手,难以察觉的抖了一下,抬头看向神剑。 剑眼果然是闭着的,那样子,就象一个人在睡觉。 难道神剑睡着了。 “好,这是你自己挑的,莫要怪我,二十天后,大王将再调大军,没有你,我们照样能灭了狐女族,称霸天下。”夕舞调转马头,奔出一段,却不见伯野和一万大军跟来,她霍地回身,怒视着伯野道:“你们也想造反吗?要知道,你们的家人都在巨犀,大王说了,作反者,屠灭九族。” “你不象夕舞。”伯野的声音很轻。 但雪槐的身子却是重重的一抖。 他看向夕舞,由于极度的愤怒,夕舞的脸有些变形。 “伯野,别让我为难。”雪槐转头看向伯野和他身后的一万大军:“回去吧,我并不希望大王的所有将士都是叛徒。” 伯野抱拳,道:“是,我们会回去,正如夕舞说的,我们的家人都在巨犀,我们没得选择,而且不久后我们可能还会回来,但我绝不会向狐女族动刀子,因为我喝过他们的酒,这酒是给朋友和兄弟喝的,不是给要杀他们的敌人。”说到这里,霍地上马,喝道:“回去。”他这喝声里,竟象是有火在烧。 大军启动,随着夕舞的马,绝尘而去。 带走的,似乎还有雪槐的心。 龟行波眼里却有笑意,他看向狐女,道:“我和你打过四次,说老实话,我给你们打怕了,但我更怕的,是雪将军。”他看向雪槐,道:“面对你那长着眼睛的剑,说真的,我打心眼里害怕。”说到这里,他扭头看向身后五万大军,叫道:“你们怕不怕?” “怕。”五万人一个声音。 “人人害怕,这仗还怎么打?回军。”龟行波挥手,五万大军眨眼退得干干净净。 “这家伙倒还有点人味。”石敢当笑,但只笑了一下就止住了。 雪槐的脸,白得象一张纸。 “兄弟,喝口酒吧。”石敢当递过酒坛子。 雪槐不绝的猛灌,终于是醉了。 醒来的时候,已是午夜,窗子里看出去,月亮是那么的圆。 看着月光,有好一会儿,雪槐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但慢慢的,痛楚便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但最揪着他心的,不是已过去的,而是那必将要来的。 夕舞不是在和他赌气,而是铁一般的事实,为了霸业,冬阳王和敬擎天一定会再派大军来,灭掉狐女族。 那时他要怎么办? 是看着狐女族灭亡? 或者,挥剑和狐女族并肩作战? 这就象一柄双刃剑,无论哪一面,都会把他的心割出血。 有脚步声传来。 这里是狐女城,在先前那狂欢的二十天里,雪槐住的就是这间房子,每当他喝醉了,狐女总是彻夜不眠,为他端茶递水,扫除呕吐出来的污物。 她即不避嫌,也不嫌脏。她服待他,就象在服待自己的丈夫。 这脚步声也是狐女的,她正急步进来。 雪槐突然生出一种要躲开她的想法,脑中电光一闪,身子已借遁术到了城外。 回望狐女城,月光下的狐女城静悄悄地,雪槐的眼光似乎能穿透城墙,似乎看到了正在焦急寻找他的狐女。 但他不得不避开。他要避开的不是她的温柔,而是要避开那种将要来临的选择。 他不能选择,只有逃避。 看了看方向,举步向北,天明时分,到了北隅峡,出北隅峡,便是风神原了。 回望狐女城,已只是小小的一点,来日巨犀率各诸候大军到来,这小小的城儿注定只是灰飞烟没的命运。 雪槐再一次感觉到了那种深深的痛。 第五章之六 深吸一口气,雪槐解下背后双剑,掘一个坑,将双剑并排埋了。 当年义父赐他青钢剑,教他要象剑一样正直,象剑一样以锋锐之心为人间伸张正义。 但这乱世中的一切,绝不象他少年时想的那么简单,他的心已看不清楚,他的剑也已找不到目标。 所以只有埋掉。 天眼神剑剑生天眼,但老天真的有眼吗? 雪槐找不到答案。 所以也只有埋掉。 将最后一把土抛向空中,借遁术直出北隅峡,再不回头。 风神原极大,原中山河遍布,有名的大山便有七座,河流更是纵横遍布,大隅原名虽为原,若与风神原相比,可以说只是一个小山谷。世居于此的风神八族,传说乃是风神的后人,分别名为风、雨、雷、电、雾、雪、冰、霜。 天赐风神原给风神八族,但肥沃富饶的风神原也带给了风神八族无尽的灾难,为祸最烈的便是北面的红毛鬼国和西北的黄沙盗。 红毛鬼国是天朝周边最大的国家之一,只是文明远不如天朝昌盛,可称蛮夷之邦。 黄沙盗则是对居于西北大沙漠中的部族的泛称,这些部族有大有小,世居沙海,骠悍狂野。 天朝强盛时,风神八族受到强大天朝的保护,无论是红毛鬼国还是黄沙盗,虽也时常犯边,却只是小股掳掠,一击即走,绝不敢大举入侵,但近千年来天朝衰弱,诸候自相混战,再无力照顾风神八族,风神原便受尽红毛鬼国和黄沙盗的蹂孽。 雪槐心若死灰,借遁术直入风神原,一去百里,几乎不想收术,他心中隐隐有一个念头,远离大隅原,越远越好,对一切都不见不听,心头或许不会有那么痛。 但他再也想不到的是,他想远离狐女族的苦难,却在风神原见证了风神八族更大的苦难。 一阵巨大的哭喊声,让闭目飞掠的雪槐睁开眼睛,急收了遁术,站在一个小山上,放眼望去,但见无数的难民,携老扶幼,哭声震天,正从小山下逃过。 “难道红毛鬼又入侵了。”雪槐心中闪电般掠过这个念头,怒火上涌,但随即却又气沮神消。 巨犀打狐女族,岂非一样是入侵,有什么分别? “双剑已埋,你也再不要管这世间的闲事了。”雪槐暗暗叮嘱自己,复要再借遁术远远遁去,却又停了下来,原来他一瞟眼间,突地看到一件怪事,山下一个老者,正死死的抱住一棵树,他旁边一对青年男女,还有三个小孩,最大的也不过三四岁,最小的那个还是个婴儿,抱在那女子手里,那男子却在拼命的拉那老者。 雪槐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见那男子神情恼怒,动作又粗野,心中便有些不平,暗叫:“这年青人好生无礼。”便不忙着遁走,且下山去,刚要喝住那年青人,那年青人却突地松开了那老者,反手抱过那女子手中的婴儿,高高举起,猛地扔了出去。那女子和那老者齐声惊叫,雪槐也是大吃一惊,这山上乱石从生,小小婴儿这么摔下去,哪还有命,急一纵身,抱先一步抱住了那婴儿,心中更怒,一个箭步抢到那男子面前,叫道:“你疯了你。”扬手一掌,将那男子打翻在地,再要加上两脚,那女子却猛地伏在了那男子身上,对雪槐哭叫道:“大哥,求求你,不要打他了。”而那老者更怪,竟怒视着雪槐道:“你为什么打人。”老拳头攥着,大有给雪槐一老拳的架势。 雪槐倒有些呆了,道:“他即不敬老,又不爱幼,难道不该打?” “你知道什么?”那老者叫,一把抱过雪槐怀中的婴儿,道:“他是我孙子。”向地下那男子一指:“他是我儿子。”这时那女子爬起来抱过那婴儿,又是哭又是笑一脸的泪,却对雪槐点头道:“是的,大哥,我们是一家子,谢谢你救了我儿子啊。” 这时那男子却又猛跳起来,还要去抢那婴儿,那女子大哭,死命不给,雪槐一时有些糊涂,因为那男子想要摔死的是自己的儿子呢,事儿太怪,且看看再说,却见那老者猛地怒叫一声,一头撞在那男子怀里,别看他老得似乎走路都走不动,这一头却有劲,将那男子直撞了一个大跟头,撞翻了犹不甘心,竟还要挥老拳去打,那女子忙又相拦,叫道:“爹,爹,你别打他。”那老者却是一片声叫:“我就要打死这混帐东西。”那男子则直了脖子叫:“好,好,都死,都死,死做一堆。” “这一家子还真有趣。”雪槐哭笑不得,只得也来劝,却实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顺口问起,才知道这竟是一场人伦惨剧,原来红毛鬼追来了,那老者跑不动,他儿子要背他,又还有三个儿女要背,那老者便想留下来,反正他老了,生死无所谓,但他儿子不干,硬要背他走,因为三个子女背不过来,他儿子竟然想摔死一个,好背了爹走。 为了背爹走,只有摔死儿子。 这是怎样痛苦的选择?又是怎样的人伦惨剧? 雪槐先前觉得这一家人好笑,这时再看过去,却是心中惨然。 这时那男子坐在地下不动,那老者推也不走打也不走,没办法可想,猛地往地下一坐,号啕大哭起来,但他哭的话却叫雪槐心中一跳,那老者哭道:“老天爷啊,你开开眼发发慈悲吧,让天海之王早日到来吧,让他的天眼神剑斩尽红毛鬼,救我们脱离苦海吧。” “天眼神剑,什么天眼神剑?怎么和我的天眼神剑一模一样的名字。”雪槐心中嘀咕,便上前道:“这样好了,我来扶你吧,反正我也要逃命。”扶起那老者。 那男子大喜,急道:“快走,红毛鬼只怕就要追来了。”跳起来将一双儿女抱一个背一个,当先急走,那女子抱了婴儿随后赶上,雪槐扶了那老者在最后,路上问起,知道那老者人称维巴老爹,是风神八族中的雾族人,雪槐装作无意问起天眼神剑的事,却越听越惊心。 第五章之七 原来在两百年前,风神原上就留传着一个预言,说两百年后的某一日,天海之王会身背天眼神剑来到风神原,天眼神剑上生有一只天眼,据有不可思议的神力,天海之王将仗着天眼神剑扫平红毛鬼和黄沙盗,将风神八族救出苦海,随后更将率八族战士转战天下,扫平人间一切的战乱,重还大地以和平。 “剑上生有天眼,真的说的是我的天眼神剑,难道——?”雪槐心中惊疑,忍不住问道:“这是谁的预言,你们真的相信两百年前的人能预知两百年后的事。” “当然。”维巴老爹毫不犹豫的点头,道:“这是风巫中最伟大的风巫神树风巫的预言,他临死前写下九九八十一道预言书,前八十件全部应验了,难道这第八十一件会不应验?绝不可能,两百年之期即将到来,天海之王也一定会仗天眼神剑来到风神原。” 天海之王,天眼神剑,两百年前的预言。 雪槐心中一时乱作一团。 生有眼睛的剑,只能是他的天眼神剑,而他也确实来到了风神原。 难道他就是预言中的天海之王? 但他已将天眼神剑埋在了北隅峡口,他已再不想摸剑,难道会回去将天眼神剑起出来吗? “不。”雪槐在心底毫不犹豫的摇头。 不能救狐女族,这件事在他心中埋下了永远的阴影,他再不能面对天眼神剑。 “不管那什么鬼预言,送维巴老爹一段,我就走,找一个绝无人迹的荒僻大山,过那野人的日子吧。”雪槐下定决心,一路上虽见了无数哭天喊地的惨状,也咬牙只当未见。 走了十数里地,后面赶上来一彪军马,约莫有七八百人,个个身上沾满鲜血,显然是经过了一场苦战,当先一个老者,发须尽白,左臂上一道刀口,只草草包扎了一下,鲜血浸透了上半身,但脸上神情并无半点委顿之象,白胡飘扬,神威凛凛,一双老眼里,蕴含的净是怒火。 这老者一路过来,逃难的雾族人不绝欢呼,维巴老爹也欢叫道:“感谢真神佑护,善沙族长还活着。” 雪槐从维巴老爹口中知道,这次红毛鬼有备而来,大举进犯,事前竟无半点征兆,雾族共有晨雾、夜雾、血雾三城,晨雾夜雾两城几乎都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失陷,老族长善沙为掩护族人逃往最后的血雾城,一路血战,节节阻击,所以族人见他还活着,个个欢呼。 这时前面现出一个山谷,善沙奔上左面山包,扬声高呼道:“大家加把劲,尽快过谷,进了血雾城,我们就可据城死守,待其他几族援兵到来,必可将红毛鬼斩尽杀绝,红毛鬼想借偷袭亡我雾族,绝无可能。” 众族人一齐欢呼,纷纷加快脚步,但维巴老爹的媳妇一个不小心却摔了一跤,扭了脚,先想快,这会儿却反而走不了了,一家人只得避到路旁,先休息一会儿再说,维巴老爹媳妇急得哭了起来,维巴老爹喝道:“哭什么哭,这不怪你,歇一会儿自然好了,就算红毛鬼现在赶来,老族长也绝不会扔下我们不管。” 他还真是乌鸦嘴,话未落音,马蹄声如雷而来,显然是红毛鬼追来了,而且人数极众。 这时还有很多人没有过谷,听到马蹄声,一声间爷哭娘叫,善沙纵声高呼:“不要怕,尽快过谷,我会替你们抵挡追兵。”同时对身边一个年青人道:“海冬青,你去守着对面的山头,我们互为倚角,掩护大家过谷。” 那叫海冬青的年青人身材十分魁梧,一脸骠悍,身上能明显的看得出有好几处伤,有的包了一下,有的就那么敞着,翻开的皮肉让人看了触目惊心,他却似乎并不在乎,抱拳大声答应,刚要下山,却又停住,对善沙道:“老族长,你也受了伤,先走,这里全部交给我好了。” “我没事。”善沙摇头。 “老族长。”海冬青想要坚持自己的提议。 “你怕死是不是,怕死你就先走。”善沙突地发起怒来,怒瞪着海冬青道:“我身为族长,不看到最后一个族人过谷,我绝不走。” 海冬青两眼血红,猛地转身,狂呼道:“跟我来。”带了一半雾族战士上了斜对面的小山据守。 维巴老爹骄傲的抬起下巴,看着他儿子媳妇道:“我说的没错吧,我从小跟着老族长打红毛鬼,他就是这样一个人。”说到这里,忽地取下他儿子背上背的一张弓一袋箭,叫道:“你们先走,我老了腿脚不灵光,但放箭的力气还有,我要跟着老族长再打一仗。”他儿子略一犹豫,猛地趴下叩头,叫道:“爹,你为族人血战我不拦你,你若战死,儿孙誓为你报仇。”仰天悲叫一声,爬起来背了儿女扶了妻子,跟随人流进谷。 看了这一家人的血性,雪槐暗暗点头,想:“天若亡此一族,那老天爷当真是瞎了眼了。” 维巴老爹见雪槐不动,叫道:“怎么,外乡人,你也要留下来吗?好,那我们就一起打红毛鬼。”爬上山去,对善沙叫道:“老族长,还记得你的老战士吗?” 善沙转头看他,眼中露出惊喜之色,叫道:“你是维巴,怎么,你还能打仗吗?” 善沙认得他,维巴又是骄傲又是得意,昂起下巴道:“当然,我腿脚虽然不好,但放箭的力气还有。” “好。”善沙大叫一声,对左面的一块大石头一指,道:“你就守在那块石头后面,红毛鬼上来你就放箭,我的左翼就交给你了。” “是。”维巴挺胸大叫:“老族长的左翼就交给我维巴了。” 因为苍老,也因为激动,他挺立的身子有些颤抖,因此也有些滑稽,他还能护卫善沙的左翼吗,但雪槐看了他这个样子,却并没有半点滑稽的感觉,而是觉得胸中一热。 马蹄声近,红毛鬼杀到了。 第五章之八 雪槐第一次见红毛鬼,但见果真个个绿眼红毛,身材也普遍比天朝人高大,马刀挥舞,嗬嗬狂呼,狰狞已极。 雾族战士两面放箭,前面的红毛鬼倒下一大片,后面的便向两面山上冲上来,小山不高,红毛鬼冲近,雾族只得舍箭用刀,浴血死拼,但红毛鬼人多,还是一步步往上逼。 维巴由于守在高处,红毛鬼一时未冲近,便不绝放箭,莫看他老,还有点准头,接连射死了七八个红毛鬼,雪槐站在他边上,即无箭也无刀,便就那么看着。 红毛鬼越冲越近,善沙不绝狂呼给部众打气,但人数实在太少,无法将红毛鬼赶下山去,那一面的海冬青虽在血战中,却一直注意着这面,眼见红毛鬼快冲到善沙面前,急了,振臂狂叫:“保护老族长,杀啊。”狂冲下山,他身后约还有两百余战士,也跟着他一齐往下猛冲,借着一股猛劲,竟将红毛鬼冲散,随即冲到这面,上下夹攻,这面的红毛鬼也立时溃散。 海冬青冲上山来,红毛鬼却又涌了上来,善沙看看身后山谷,仍有不少雾族百姓,猛地对海冬青叫道:“海冬青,还有胆量没有,给我再把红毛鬼赶下山去。” 海冬青身上又多了几处伤,全身浴血,却仍是豪气如虹,大吼一声:“雾族好男儿,浑身是胆,跟我杀啊。”复向山下冲去,冲入红毛鬼群中,一刀便劈翻一个,身后战士跟他猛冲,红毛鬼气势受挫,往下退去,但红毛鬼实在太多,后面的挤着前面的,海冬青冲到一半,再冲不动,只能死命阻击红毛鬼上山,但红毛鬼却从另一侧绕了上来,直冲向善沙,善沙身边战士越来越少,这时两个红毛鬼从左侧杀上,掩向善沙,维巴身边已没了箭,猛地拨出腰间短刀,狂叫道:“我说过老族长左翼由我负责的。”竟对着那两个红毛鬼直冲过去。 他白发白须,弓腰驼背,却仍是勇悍如狮,其中一个红毛鬼似乎畏于他的悍勇,往后一退,另一个却一刀劈来,维巴老爹短刀一挡,及不上那红毛鬼臂力,短刀脱手飞出,但他不退反进,弓身一跳,竟直扑进那红毛鬼怀里去,老得只剩下皮包骨的双手死搂着那红毛鬼脖子,狂叫道:“我老维巴就算死,也一定先咬你一口。”嘴一张,猛咬向那红毛鬼喉头。 他苍老衰弱,吊在那高大的红毛鬼身上,就象一只老猴子,而张开的嘴里,牙齿也已经焦黄发黑。 但雪槐却没看到这些,他只看到维巴老爹为族人死战的决心和不屈的热血。 就在那一刹那,雪槐冰凉的心猛地发热狂跳,他本下定决心不管闲事,这时却已全忘到脑后。 那红毛鬼马刀太长,无法回刺维巴老爹,给他咬得鲜血淋漓,魂飞魄散,不绝狂呼,另一个红毛鬼急举刀劈过去,但雪槐已不容他再发狂,一步跨上,一拳就将这红毛鬼打得滚下山坡,这时那被咬的红毛鬼刚借着力大将维巴老爹推开,要举刀呢,雪槐一伸手将他直提起来,如扔一个石头般扔下山去,复大吼一声,双手一托,将维巴老爹先前藏身的大石举了起来。 维巴老爹正坐在地下喘气呢,一看雪槐如此神力,顿时张大嘴,连喘气也忘了,要知那大石两三个人都合抱不过来,至少也有几千斤呢,实难想象,凭人力如何能够举起。 他哪里知道,雪槐神力来自神剑,更以金刚咒催动,身上力道已非普通人所能想象,这时大吼一声,将大石猛扔出去。 这等大石可不象滚下个人,轰轰隆隆,所到之处,红毛鬼立成肉泥,这一滚,至少有上百个红毛鬼给压死。 雪槐杀心已起,犹不甘心,看左近有一棵大树,约有大海碗粗细,五六丈高下,当即过去,一弓腰,竟将那树连根拨起,抱着那树,便向红毛鬼冲去,一路狂舞,那树连枝带叶,便如一把大扫帚,而挤在山坡上的红毛鬼便如一坡落叶,给他骷碌碌狂扫下山。 所有人全部惊呆了,包括狂猛如狮的海冬青,维巴老爹更猛扯白胡子,口中不绝的叫:“天哪,天哪,这外乡人到底是人还是神啊。” “他是外乡人?”善沙大叫出声,眼发锐光,看着雪槐那不可思议的神勇,猛地狂跳起来叫道:“天海之王终于来到了神风原,我们有救了,神风八族的苦难到头了,大家跟着天海之王冲啊。”当先冲下。 “天海之王来了,天海之王来了。”所以雾族战士一齐狂呼,猛冲而下。 追来的红毛鬼前部约有六七千人,而这时雾族最多已只剩下三四百人,本来无论如何冲不动红毛鬼阵脚,但雪槐一马当先,大树抡开,数十丈方圆没有一个红毛鬼能站稳脚跟,给雪槐直冲下去。 红毛鬼凶残,但雪槐的勇力却吓破了所有红毛鬼的胆,雪槐冲下山来,平地宽阔,本可四面围攻,但所有红毛鬼无不心惊胆战,再无斗志,纷纷扭头就跑。 红毛鬼退去,善沙带雾族战士跪倒路边,叫道:“雾族族长善沙率雾族战士迎接天海之王。” 雪槐只是激于维巴老爹和雾族战士的血勇,一时忍不住插手,并不想卷入太深,却再没想到善沙竟就此认为他是天海之王,这时急道:“老族长快快请起,你认错人了,我并不是你们传说中的天海之王。” 维巴老爹却大叫起来,道:“不会错,除非是天海之王,谁会有如此神勇。” 海冬青看看滚下来的大石头和给雪槐连根拨出的大树,也点头道:“风神八族中,论力气,我若自认第二,便没人敢称第一,但要我举起这样的大石头或者连根拨出这样的大树,我力气再大一倍,也绝做不到。” 随着他的话声,所有雾族战士一齐惊叹,看向雪槐的眼神里,更是充满了敬畏。 雪槐自己也知道刚才露那两手过于惊人,那并非人力所能想象,灵机一动,道:“刚才我听维巴老爹说,你们预言中的天海之王是身背天眼神剑来到神风原的,我身上可没什么天眼神剑。” 第五章之九 他这一说,所有雾族战士便都有些迷惑,对两百年前神树风巫的预言,他们深信不疑,而神树风巫的预言中关于天海之王最重要的标志便是天眼神剑,但正如雪槐自己所说,他一双空手,身上别说天眼神剑,便普通的长剑也不见一把。 所有雾族战士一齐看向善沙,善沙早从维巴处问得雪槐名字,道:“不管如何,雪公子是我族的大恩人是绝错不了的,而且正当我族大难之时,还要诸多仰仗公子,所以无论如何要请雪公子移驾血雾城。” 他这话雪槐无法拒绝,只得点头答应,和善沙维巴老爹等一齐到血雾城。 雾族三城中,血雾城最大也最险峻,防守也最严密,雾族两万战士,驻防血雾城的就有一万人,再加上夜雾晨雾两城逃散回来的三四千战士及协防的族人,实力颇为可观,再想到善沙先前说其他几族会有援兵的事,雪槐心中暗暗思忖:“红毛鬼兵力便多上三倍,想亡雾族也绝无可能,再加上陆续而来的援兵,雾族当可渡过难关,倒不必我再插手。”当下打定主意,先呆一天,晚间借遁术不辞而别。 雪槐否认自己是天海之王,善沙便也不再强要他认,招待却是非常热情,雪槐也不多说,反正主意是定好的,有好酒且先喝着,到下午,事情却另起变化,善沙正陪雪槐喝酒,海冬青带了一条大汉旋风般进来,这大汉除了脸形不一样,整个就是海冬青的翻版,差不多的年纪,同样的魁梧,和雪槐初见海冬青一样,也是一身的伤,有的裹了一下,有的就任那么皮开肉绽的翻着,浑身的鲜血。 善沙一见那大汉,霍地站起来,惊道:“射天雕,你怎么这个样子,难道雪族也受到了红毛鬼偷袭?” 原来这大汉是离雾族最近的雪族的射天雕,是雪族第一条好汉,与雾族海冬青,风族风无际,霜族霜千里并称风神四杰。 “是。”射天雕一脸愤怒,叫道:“我们也是昨夜遭到偷袭,大雪小雪两城连夜陷落,现在只剩下睛雪城和不到六千战士,红毛鬼大概有三四万人,正不绝猛攻,我们恐怕撑不了几天,所以红枫族长才让我杀出来向老族长求援。” “我去。”海冬青抱拳怒叫:“我已派探子打探过,两万红毛鬼在攻陷我夜雾晨雾两城后,大部杀向了雷族九雷城,追来的小部给我们打退后,缩回了夜雾城,所以我血雾城暂无危险,我可率一万精兵,打破红毛鬼围攻睛雪的大军。” 射天雕大喜道:“若有海冬青同去,再有一万雾族精锐,与我族里应外合,红毛鬼兵力虽在我们之上,必败。” 两人一齐看着善沙,善沙却摇头道:“红毛鬼最善偷袭,现在虽探得他们去了九雷城,万一连夜回军呢,血雾城本只有一万二三千人,你再带走一万精锐,剩下两三千人可绝挡不住红毛鬼大军,那雾族真要亡族了。” 射天雕两个眼中同现失望之色,海冬青叫道:“族长,你不会是不派援兵吧,风神八族一脉同根,可从来都是守望相助的啊。” 射天雕却点头道:“老族长说得有道理,人还是应该先顾自己的,我即刻杀回去,与族人死做一块好了。” “年青人不要这么冲动嘛。”善沙微笑,看向雪槐,一脸求恳道:“雪公子,善沙求你一件事,万望雪公子答应。” 他话头转得太快,雪槐一时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道:“老族长请说,只要雪槐做得到的,自不会推辞。” “好。”善沙叫道:“海冬青身上有伤,需要调养,所以我想请雪公子领两千雾族战士,救援睛雪城。” “我?”雪槐没想到他竟会提出这么个要求,一时呆住了。 “以雪公子大能,一定能打破红毛鬼的围攻。”善沙一脸的求恳:“我本来要多派些人,但我真的害怕啊,万一红毛鬼连夜回军偷袭,我雾族真就要亡族了,那时我怎么对得住合族老小啊。” 说到这里,他老眼中已含了泪花,雪槐再不能拒绝,只得点头答应,善沙大喜,当即点了两千精锐,雪槐率了与射天雕飞马出城。 射天雕心中有火,是啊,两千人即得什么事?又还是个陌生人领军,善沙这纯粹是敷衍他嘛,全不理雪槐,只顾在前面打马飞奔,而城里,海冬青也在为善沙只派两千人而大发脾气,怒叫道:“红毛鬼绝对是攻向了九雷城,怎么可能连夜回军偷袭,老族长,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我太伤心了。” 善沙却微笑起来,眼望天际,道:“小毛孩子,知道什么?虽然雪槐雪公子身上没有天眼神剑,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他绝对是预言中的天海之王。” 海冬青一呆,叫道:“就算他是天海之王,以区区两千人也不可能打败红毛鬼三四万大军啊。” “不。”善沙断然摇头:“伟大的神树风巫在他的八十一道预言书中曾反复说过,天海之王不但拥有天眼神剑,更拥有天与海合一的神秘大力,他将百战百胜,所以我故意只给他两千人,我相信他一定能创造奇迹,但最主要的。”说到这里,他略略一顿,道:“他必须创造奇迹,他身上没有天眼神剑,我确信他是天海之王,但其他七族不会信,惟有让他创造奇迹,以区区两千人打败红毛鬼四万大军,其他七族才会信我的话,风神八族才不致于生生放走已经到来的救星。” 海冬青终明白了他的意思,火没了,却还是担心,叫道:“但愿他真的是天海之王。” --(本卷结束)-- 第六章 第六章之一 雾族与雪族以春雪河为界。这条河虽有个温柔而美丽的名字,其实却是个暗流汹涌的家伙,两岸森林密布,时有恶兽出没。 刚到河边,雪槐突地打个寒颤,全身汗毛竖起。 雪槐吃了一惊,不自觉向对岸看去,脑中忽地电光一闪,电光中但见无数兵马,静静的隐伏着。 雪槐更吃一惊,急凝目看去,却只见密密的森林,并不见有兵马。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雪槐心中又惊又疑。他以前身上从未出现过这种现象,即便是在得到神剑灵力之后,灵力虽让他有了更敏锐的感觉,却并不能让他不要眼睛就可以看见,除非是通过天眼神剑的剑眼,但天眼神剑并不在他身上啊。难道他虽将天眼神剑埋在了北隅峡口,神剑的灵力仍在跟着他,刚才脑中电光一闪,就是剑眼看到了,向他示警?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但雪槐不敢迟疑,如果真是神剑看到了向他示警,如果对面林中真的埋伏得有红毛鬼,那他冒冒失失过河便是件极度危险的事,红毛鬼绝对会在他大部过河后发起袭击,河上只有一条仅容双骑并行的木板桥,两千人很难在急切间退回来,那时进即不得退亦不能,非全军复没不可。 射天雕一直是当先而行,这时已踏马上桥,雪槐急冲上去,一把扯住了他马缰,叫道:“等一等。”同时挥手止住后面的军队。 射天雕一愕,道:“怎么了?” 雪槐当然不会实话实说,向天一指,道:“天马上就要黑了,到睛雪城还有百多里,这么跑下去,无论士卒马匹都吃不消,所以我想让大伙儿在这里歇一歇,吃点干粮,休息一会儿,再走不迟。” “你们吃好了,我不吃。”射天雕叫,一提马缰,雪槐却不放手。 “放开。”射天雕怒视着他。 “我希望大伙儿一起走。”雪槐看着他,不放手。 “你们是你们我是我,你们便在这里歇一年我也不管,但你凭什么管我?”射天雕勃然大怒。他心中本就有火,这会便趁势发作起来,叫道:“放手,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雪槐微笑:“好啊,我倒看你怎么个不客气法。” 射天雕大怒,手一扬,对着雪槐脑袋一鞭便抽了下来,鞭梢带风,发出刺耳的尖叫,这一鞭力道不小,不愧风神四杰之一。 可惜他打的是雪槐,看看鞭梢到头顶,雪槐一翻手,一把抓住了鞭子,同时右手急伸,揪住了射天雕腰带,叫道:“倒看你有什么本事,敢不听我将令。”大喝一声,将射天雕从马上直举起来,打个旋子,猛向林子里扔去。同时喝令:“大伙进林,吃了干粮,歇歇马再走不迟。” 射天雕给他这一扔,直扔进了林子里,虽然摔在草地上没摔伤,可也摔了个头昏脑胀,而心中怒火更是燎原而起,大吼一声:“我斩了你。”跳起来便要拨刀,雪槐早迎上去,一脚踢翻,踏住胸膛,暗暗用力,射天雕胸口便如压了一座大山,别说翻起来,便连吸气也是不能,而且雪槐脚上力道越来越重,射天雕双手攀着雪槐的脚,却是攀不动分毫,一张脸胀得通红,巨眼鼓出来,大张着嘴,脸上的神情,即怒又惊。他素来自负,风神四杰中,论力气,他仅次于海冬青,相去亦极为有限,此外再不服人,而雪槐仅凭一只脚,就能压得他动弹不得,若非亲身感受,当真打死他也不信。 雪槐看到他脸上惊怒之色,知道他已领教自己厉害,不再加重力道,微笑道:“尊重别人是最起码的礼貌,这次我饶了你,下次再犯,休怪我不客气。” 两千雾放战士都在边上看着,个个咋舌。这两千雾族战士中没有先前随善沙阻击红毛鬼的战士在内,因此也无人见过雪槐在小山上大发神威的情景,中间虽也有人听回来的战士说过,却没几人相信,因此雪槐领军,实话实说,即无人认识他更无人服他,但这会儿看了雪槐小试手段,平日纵横风神原的风神四杰之一,在他脚底竟有如婴儿,顿时个个心中畏服。 雪槐松开脚,射天雕躺着不住喘气,再不吱声,两千雾族战士便也一声不吭,静静的坐着吃干粮,雪槐走到无人处,借土遁过河,到林中一看,大吃一惊,林中果然隐着无数红毛鬼,至少有一万多人。 但叫雪槐吃惊的不是红毛鬼,而是林中真的有红毛鬼,就是说,他先前看到的,不是脑子突然眩晕产生的幻觉,而是真的在脑中看到了。 怎么可能? 他自己并没有这个本事,难道真的是神剑在示警? 雪槐一时间又惊又喜,微一凝神,已有主意,再借遁术回来,向兵士问得上游十余里处还有一条桥,当即悄悄传下号令,留一百名弓箭手守住桥头,嘱咐若见红毛鬼想逃过河来便只管放箭,其它的不要管,余下一千九百人随他借林子掩护悄悄移向上游,为免惊动对岸红毛鬼,所有马匹也全部留下。 所有雾族战士皆尽莫测高深,但刚刚雪槐才露了一手,因此个个凛遵,并无一人吱声,射天雕尤其莫名其妙,他是久经战阵的勇士,雪槐这种行动,明显是因对岸有伏兵,因此舍近求远绕到敌人后方去偷袭,可雪槐明明是和他一起从血雾城出来的,他来时走过一趟尚不知这里有伏兵,雪槐怎么就知道了?难道他有天眼? 他当然不相信雪槐有天眼,冷眼看着雪槐调度,只是冷笑:“且看你玩什么鬼花样。” 过河,雪槐命两百名雾族战士摸到红毛鬼埋伏处,自两翼放火,另一千七百名战士到红毛鬼后面埋伏。 射天雕见他如此调度,才知真的伏得有红毛鬼,一时间大是惊疑:“真有伏兵,但这外乡蛮子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他真有天眼?” 调度停当,一时间放起火来,此时秋深物燥,红毛鬼伏兵两翼刹时间烧成两座火焰山,红毛鬼正眼巴巴等着雪槐大军渡河好迎头猛击呢,结果猎物没等到却等来一场大火,再藏不住,惊慌后撤。 直待红毛鬼溃兵奔到十余丈处,雪槐才下令放箭,红毛鬼全无防备,眨眼便倒下数千人,最主要是慌了神,敌人怎么突然到了自己身后呢,一时间鬼哭狼嚎,前无去路,两面是火,只有扭头回走,回头有桥,但一百名弓箭手箭如雨下,那桥不是木板桥,倒成了奈何桥。 前后无路,两面火越烧越近,火光中,红毛鬼前奔后突,哭天抢地,虽是敌人,雪槐看了也觉凄惨,便下令住箭不射,令雾族战士中有懂红毛鬼话者喊话,红毛鬼只须扔了兵器,便可饶其不死。这时红毛鬼不是给射死就是给烧死或跳河淹死,剩下的十不余一,听得喊话当真如天开眼,纷纷扔了兵器投降。 这一仗,雪槐大获全胜,最难得是已方无一伤亡,而事后审问俘虏,埋伏的红毛鬼共有一万五千人,死剩的不到三千人。射天雕从俘虏口中得知,红毛鬼在睛雪城的主帅波罗极为狡猾,见射天雕冒死杀出,便断定他是去求援兵,因此遣这一万五千人在这里埋伏,这是雾族援兵去睛雪城必经的大路,若非雪槐事先看破,别说雾族只两千战士,便来两万人,在红毛鬼猝起伏击下,也绝对是全军复没之祸。 射天雕问得清楚,又惊又怕又是敬服,猛地在雪槐面前跪倒,大声道:“射天雕愚蠢之极,看不破红毛鬼狡计,却还在使混,若非雪将军英明,两千雾族兄弟就叫我生生葬生了,真是该死,请雪将军重重责罚。” 雪槐忙双手扶起,道:“你心切族人之难急着回去并没有错,不能怪你。” 射天雕起来,旁边却有数十名雾族战士又拜倒在地,口中不绝高呼天海之王,原来他们是听先前的雾族战士说过的,只是不信,这时雪槐显出如此神迹,便都信了,他们一叫,其他雾族战士也一齐跪倒高呼,射天雕倒是惊住了,惊道:“天海之王?可——?”急问叫的雾族战士,才知雪槐先前大显过神威,善沙已认出他是天海之王的事,刹时间明白了,叫道:“怪道我说这不象老族长的为人啊,原来天海之王已然来到了风神原,我可真是混到家了。”再度拜倒,大叫道:“射天雕拜见天海之王,请天海之王愿谅射天雕有眼无珠之罪。” 雪槐忙再度扶他起来,苦笑道:“我早就和善沙老族长说过了,我不是天海之王,你们的预言书中说得清楚,天海之王有天眼神剑,可你们见我身上有剑吗?” 他这话先前问住了雾族战士,这会儿却问不住射天雕,射天雕大叫道:“你若不是天海之王,谁是天海之王?谁可以用一只脚就能让我射天雕动弹不得?谁又能象生有天眼一般看破前路有伏兵?谁?谁做得到?” 他大声问向雾族战士,雾族战士一齐高呼:“只有天海之王才能做得到,天海之王,天海之王。” 雪槐再否认也没用,只有苦笑,想:“不管他,借着这股士气打完这一仗再说。” 再审问俘虏,知道波罗这一路共有四万大军,先前阵亡的加上这一万五,在睛雪城下还有两万大军,雪族不到六千战士,便加上雾族这两千人,实力仍远远不如。 但有一个细节却引起了雪槐的注意,俘虏交代,红毛鬼彼此之间是用信鸽联系,所以传递信息异常神速,俘虏中就带有两笼信鸽。 一个极其大胆的主意突地涌上雪槐心头,当即命俘虏给波罗写信,假说援兵不只是雾族人,还有雨、霜两族,共有四五万人,这夜已在春雪河宿营,明日肯定会来解睛雪城之围,请波罗连夜秘密撤军,去崩雪峡设伏,这里的伏兵明日也悄悄跟在雾雨霜三族援军后面,当三族援军过崩雪峡时,波罗伏兵拦腰杀出,这里跟去的伏兵同时从后掩杀,两下夹击,三族援兵必败。 雪槐出发时善沙给了他一张风神原的详细地图,崩雪峡是雾、雨、霜、雷四族去睛雪城的必经之地,若要伏击此四族派出的援兵,伏兵崩雪峡最为理想。 雪槐可以肯定,波罗只要不怀疑信的真实性,必会去崩雪峡设伏,而流经崩雪峡左侧的泪河便是雪槐手中致命的利器。 雪槐命俘虏将信发出,所有俘虏绑在林中树上,宣示只要老老实实的,战后必饶他们活命,这三千俘虏乃是捡了一条命,如何敢不老实,雪槐命五十名雾族士兵看守,余军急奔崩雪峡左面的泪河。 泪河原本流经崩雪峡,后因山体崩塌改道,雪槐命连夜伐木,堵住泪河水,同时掘开堵在崩雪峡口的於泥,也以大木头塞住。 另一面,雪槐派射天雕急赶回睛雪城,若见红毛鬼撤军,便全军尽出,去长蛇岭埋伏待敌。长蛇岭在睛雪城西北方向,岭如长蛇,下有小道,颇为险峻,但那一面并没有红毛鬼出现,射天雕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在那儿伏兵的用处,但此时他对雪槐已极为敬服,并不询问,当即领命回睛雪城。 雪槐从俘虏口中得知,红毛鬼此次大举来犯,共有三十万大军,分这三路,波罗与另一大将牙勃里各率四万大军分两路秘密南下,以偷袭之术,同时攻击雾、雨、霜、雪、雷五族,主要是牵制五族大军,能灭则灭,不能灭,能牵制住五族大军便算成功,红毛鬼主力则由主帅铁忽钉率领,猛攻风、电、冰三族,誓要一举灭此三族,再与波罗牙勃里合兵对付雾雨霜雪雷五族。 明白红毛鬼大势,雪槐算定,波罗若在崩雪峡大败,必不敢再生南下之心,一定回军北去与铁忽钉会合,而若要北去,走长蛇岭最为便捷。 此时波罗还未来崩雪峡,他却已算到波罗败后逃归之路,射天雕自然是无论如何也猜不到他伏兵长蛇岭的用意了。 第六章之二 看着泪河寸寸上涨,雪槐的心也一点点悬上嗓子眼,若波罗看破他的假信,或者干脆信鸽中途出事,信根本送不到,那这一切便是白费力气,天明后他不得不以区区两千之众驰援睛雪城,向波罗的两万大军发起攻击。 快近天明时,崩雪峡中终于传来人喊马嘶,探子回报,红毛鬼约两万人到了峡中,在峡中设伏。 雪槐心中狂喜,仰天暗叫:“老天垂顾。”看堵住的泪河,已成了一座小湖,且不着急,细听峡中动静,听到峡中渐渐安静下来,知道红毛鬼一夜急赶辛苦,正抓紧机会休息,当即下令放水。 塞着河口的巨木尾巴上都预先绑了绳子,拴在马鞍上,雾族战士得令同时打马,于一瞬间将塞着的巨木全部拉开。 轰的一声巨响,便如平地打一个炸雷,积聚的泪河水如雪崩山裂,狂冲而下。 正如雪槐所料,红毛鬼正在峡中休息,全无防备,大水冲来,许多人还来不及爬起来便给巨浪冲了出去。 惟一遗撼的是,崩雪峡较宽,而泪河秋后水枯,又仅仅只半夜时间,积聚的水不是太多,巨浪仅冲去红毛鬼三五千人,雪槐暗叹可惜,眼争红毛鬼争先恐后逃出峡口,狂吼一声:“杀。”当先一马杀出。两千雾族战士杀声如雷,狂冲下山。 这时太阳刚刚出来,全身湿透的红毛鬼就象一只落汤鸡,本就着慌,再见杀气冲天的雾族战士,更是惊慌到极点,哭爹叫娘,拼命奔逃。 雪槐指挥雾族战士大杀一阵,斩杀红毛鬼约莫五六千之众,加上洪水打去的,这一役两万红毛鬼至少去了一万一二。 收拾战场,雪槐率雾族战士直奔睛雪城,他并不敢肯定射天雕真的把雪族所有战士全带去了长蛇岭,因为他事前并没说清楚,也无法肯定的说清楚,连去长蛇岭做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将所有守城战士全拉去长蛇岭,虽然波罗连夜撤走了,但若突然反扑呢?去与不去,全凭射天雕心中对雪槐天海之王的身份信任到什么程度,也还要看射天雕能不能说服红枫族长。 但其实去与不去都不是十分要紧,无论如何说,睛雪城之围是解了,波罗剩下不到一万人马的败兵,再起不了多大作用。 到睛雪城,红枫族长开城出迎,却不见射天雕,原来射天雕真的率雪族所有精锐连夜去了长蛇岭。 红枫年龄和善沙差不多,身材瘦小,年纪虽大,腰却仍旧挺得毕直,一双老眼锐光四射,看着雪槐足有好一会儿,似乎要把雪槐看穿。 “谢谢雪将军率雾族兄弟援手,你们所创造的奇迹让人惊叹。”他的声音苍老却富有穿透力,仿佛一把宝刀,年岁久远却仍旧锋锐。 他赞叹雪槐创造的奇迹,却并不承认雪槐是天海之王,显然要他承认还要等一会儿。 雪槐倒不在乎,而且这样更好,客气两句,进城,送上酒来,这个雪槐就不客气了,先喝半坛止瘾。 响午过后不久,雪槐正喝着酒,忽地响起欢呼声,随即脚步声急响,射天雕急奔进来,一脸狂喜,一见雪槐,立即单膝跪倒,道:“回禀天海之王,我奉命率雪族战士在长蛇岭埋伏,天明后不久,波罗果然领着近万溃败的红毛鬼到了岭下,我待他大部上了岭中小路才率众杀出,红毛鬼新败又再想不到在那儿会有我们的伏兵,全无斗志,除波罗在二三百亲兵卫护下舍死突出,其余红毛鬼全给我们斩尽杀绝。”说到这里,他猛地回身站起,外面早挤满了激动无比的雪族战士和百姓。 射天雕激动的大声道:“当昨晚我说天海之王已然降临时,许多人不相信,事实上就是我自己在目睹过一次奇迹后也仍有一点点不相信,我虽依命率雪族战士去长蛇岭,心中也在犹豫,因为我无论如何都想不通去长蛇岭做什么。但现在我相信了,不,在见到红毛鬼在长蛇岭下出现的那一刻我就信了,除了天海之王,谁能创造如此奇迹?竟能以区区两千之众大败红毛鬼四万,不,不是大败,是几近斩尽杀绝,而且自己几乎没有伤亡,有谁做得到?谁?” “只有天海之王。”红枫叫,老眼里锐光四射,看着雪槐道:“不可思议的察觉敌人的伏兵,这是一奇,利用敌人的信鸽巧妙的引出敌人并能借天地之利大败敌人,这是二奇,但这两奇不算太奇,最不可想象的,是你竟然在敌人未中伏之先,便已知道敌人一定会来,一定会败,一定会走长蛇岭,凭什么,你凭什么知道?” 说到这里,红枫激动的转身看向族众,大声叫道:“只有天眼,只有那能看透未来的天眼才能看到,才能知道,所以我可以肯定,雪槐雪将军就是天海之王,神树风巫并没有错,是我们理解错了,天眼神剑并不在天海之王身上,而是在他心里,手中无剑,心中有剑,双眼之外,还有天眼。” 雪槐想不到他竟会这么解释神树风巫的预言,目瞪口呆之余,想起那心中有剑的难得糊涂,心中不免发笑,而在红树的率领下,所有雪族和雾族人众均已匍匐于地,高呼天海之王。 雪槐知道再否认也没什么用,却又猛地想起了狐女族。 即便他真是预言中的天海之王,能助风神八族打退红毛鬼,但他能助狐女族去打巨犀军吗? 或许领军的就是敬擎天。 他要和义父在战场上相见吗? 心如刀绞,猛地抱起酒坛子,猛灌下去。 连日商议军情,红毛鬼居心已明,波罗牙勃里两枝兵马其实只是起的牵制作用,真正的压力在风、电、冰三族身上,而探子也已送回消息,铁忽钉二十余万大军正同时对风、电、冰三族发动猛攻。 形势明了,射天雕红枫一齐看着雪槐,雪槐道:“牙勃里这一路虽是牵制之兵,也有四万人马,不能完全置之不理,我们可与雾族合兵一处,援兵九雷城,先打败牙勃里,再齐聚雾、雨、霜、雪、雷五族精兵声援风、电、冰三族。” 红枫道:“一切谨遵天海之王嘱咐。”看向射天雕:“立即召集全族战士,随天海之王出征。” 射天雕大喜应命,道:“有天海之王带领我们出征,必要将来犯红毛鬼斩尽杀绝。” 雪槐道:“求两们一件事,你们叫我雪公子或者雪将军好不好。” 他脸带恳求,红枫两个只得同意。 雪槐心中已下定决心,不论神树预言中那天海之王是不是他,他都不能做那天海之王,他无法起出天眼神剑,无法仗剑扫平战乱重还大地以和平。 因为他起出神剑的第一个对手是巨犀军,是冬阳王,是敬擎天。 他无法在战场上和他们相见,绝对不能。 助风神八族打退红毛鬼他就走,绝不多留一刻。 雪族在风神八族中相对弱小,族众不过十余万,战士不到两万人,连日恶战,已伤亡五、六千,但红枫还是调集了一万精锐战士给射天雕,同时他自己亦跟了来。 先到雾族。雪槐以不可思议之神迹一日一夜全歼波罗四万大军的消息自然早已传回,善沙海冬青合族出城相迎,一见善沙,射天雕立即叩头谢罪,道:“请老族长原谅射天雕有眼无珠之罪。” 善沙呵呵笑,扶他起来,道:“不仅是你,我们所有人都没想到,老天爷会这么快的把天海之王送到风神原。” 海冬青纵声狂呼:“风神八族将在天海之王率领下,灭掉红毛鬼,扫平天下所有战乱,重还大地以和平。” “天海之王。天海之王。”雾、雪两族一齐狂呼,声震九天。 雪槐脸上强带微笑,但眼尖的人,却能在他眼睛的深处,看到无言的悲伤。 善沙早已整军一万五千人,交由海冬青率领,随雪槐出征。但和红枫一样,他自己也随军跟了来,雪槐能猜到他和红枫跟来的用意,无非是因为雪槐身上没有天眼神剑,他们要用自己的声望向霜、雨、雷三族族长力证雪槐就是天海之王。雪槐虽明白,也不好相劝,只得由他们。 领了这两万五千精兵,急赴九雷城,但到九雷城下,牙勃里却已退走,一是霜、雨两族援军已到,最主要的则是波罗惨败的消息传到了他耳朵里。 霜、雨两族援军先已进城,雪槐军到,九雷城门大开,一个女孩子飞驰出来。这女孩子大约十七八岁年纪,雪白的一张瓜子脸,颇为秀丽,她穿着一袭红裙,跨下马也是通体赤红,从城门洞里冲出来,就象是滚出来一团火。 “云朵儿。”射天雕打了声唿哨,海冬青却叫道:“这野丫头,还梳着丫头辨儿,未必霜千里还没给她拢上嚼子?” 原来这女孩子是霜族族长霜板桥的孙女云朵儿,性子娇俏火辣,是风神四杰之一霜族霜千里打小的恋人,只是还未成亲。 云朵儿直奔到雪槐几个马前,才猛地勒马,对善沙红枫两个叫道:“善沙爷爷红枫爷爷。”眼光去海冬青射天雕脸上一扫,却噘起嘴儿道:“我不跟你两个说话。” “怎么,怕霜千里吃醋?”海冬青怪笑。 “我猜她是怕给我的情话儿迷上,所以不敢跟我说话。”射天雕挤眉弄眼。 “马不知脸长。”云朵儿做个鬼脸,海冬青射天雕相视大笑。 “善沙爷爷红枫爷爷,听说天海之王来到风神原了,在哪儿啊。”云朵儿一面问,一面四下乱瞧,最后眼光落在雪槐脸上,伸出一指白生生的指头一指,道:“是不是他?” “云朵儿。” 一群人迎出来,当先三个老者,喝斥云朵儿的老者大约六十来岁年纪,身材高大,一张紫红脸,不怒而威,自然是云朵儿的爷爷霜族族长霜板桥。霜族是风神八族中除风族外最大的部族,有族众数十万,战士五六万,霜板桥为人端方,在风神八族中亨有很高的威望。 云朵儿吐了吐小舌头,打马回去,凑到霜板桥耳边道:“爷爷,他身上真的没有天眼神剑。” 她声音不大,但这时距离已近,雪槐这面所有人都能听得清楚。射天雕刚要开口,那面雷族族长雷刚却先抱拳道:“雷刚代表雷族百姓,多谢雾雪两族兄弟来援。” 红枫笑道:“风神八族一脉同根,理当互相援手,但若不是老天爷垂顾,将天海之王送到风神原,我们雪族这会儿别说来给你们援手,自己还不知道怎么样呢。”说着向雪槐一指,激动的道:“这便是天海之王,雪槐雪将军,两百年的预言已经应验,风神八族的苦难过去了,天下百姓的苦难也即将过去,大家欢呼吧。” 但霜板桥三个却并不象他想象的那么激动,旁边雨族族长雨润田冷冷的道:“天海之王终于来到风神原,好啊,但我好象没有看到天眼神剑,请天海之王亮出天眼神剑让大家看看好不好。” 雨润田霜板桥雷刚三个一齐看向雪槐,红枫善沙脸色齐变,刚要说话,雪槐却一摆手,道:“我身上没有天眼神剑,我也不是天海之王。” “雪将军。”善沙红枫齐叫。霜板桥脸上本来没有半点表情,这时却是眼光一亮。 雪槐扭头看向他两个,诚恳的道:“现在最重要的不是争执谁是天海之王,最重要的是赶快出兵,救援风、电、冰三族。” 他这话有理,事实上无论善沙还是红枫都知道,雪槐没有天眼神剑,霜板桥几个信就信,不信,还真不能强要他们信,到底神树风巫的预言书言之凿凿的在那里摆着,雪槐没有天眼神剑,就和预言对不上号。 霜板桥叫道:“好,我们即日出兵,所谓蛇无头不行,五族大军该有个统帅。” 海冬青射天雕对视一眼,齐叫道:“我们推荐雪槐雪将军。” “不行。”雨润田摇头。 射天雕大怒,叫道:“即便你们不承认雪将军是天海之王,但他以区区两千人大败波罗四万大军总是不争的事实,就凭这一点,他就可以做统帅。” 海冬青也是冷哼一声,叫道:“若让一个比不上我的人做统帅,休想让我心服。”眼光有意无意,便斜瞟向霜板桥马后的霜千里。霜千里身形不如海冬青射天雕魁梧,却要高出半个头,冷面如刀,一脸悍勇。风神四杰中,海冬青力气最大,射天雕箭术最好,风无际心思最为慎密,霜千里却是刀法最强,海冬青眼光中的意思他自然明白勃然大怒,叫道:“你是说我比不上你吗?” 海冬青眼光直射过去,叫道:“就是,你说你哪点比我强?” “啊。”霜千里一声大叫,拨刀便要冲上,却给霜板桥喝住了。 海冬青射天雕都是风神八族著名的勇士,红枫善沙说雪槐是天海之王霜板桥三个可以不理,但海冬青两个的话却不能不考虑,与雨润田雷刚对视一眼,雨润田道:“我们三族战士谁也不认识他,战士不认识主帅,上下不是一条心,乃是兵家大忌。” “我倒有个主意。”云朵儿突地插口,道:“何不兵分两路,霜雨雷三族战士由千里哥率领,雾雪两族战士则由雪将军率领,你们还可以比一比,且看是你们口中的天海之王厉害,还是我们的千里驹更了得。” 第六章之三 “这主意好。”雨润田首先喝彩,雷刚看看霜板桥,再看看善沙红枫两个,有些为难。 五族中霜族最强,这次来了五万战士,雨雷两族未受损失,也各可调出两万精锐,等于便是九万人,而雪槐集雾雪两族才两万五千人,实力明显不如。 善沙红枫脸上变色,但海冬青射天雕却是同声叫好,海冬青冷眼看着霜千里,叫道:“霜族的千里驹,打仗可不是跑马,千万看仔细了,别落败中伏让我来救你可就不好看了。” “且看是谁救谁。”霜千里冷笑。 即日誓师出兵,善沙红枫自回族中。 以大荒河为界,风电冰三族差不多占了风神原一半的土地,探子回报,大荒渡这时已为红毛鬼占据,而由三族接连送来的求援信得知,电族除最为除峻的闪灵城,其余四城均已失陷,风族七城已失四城,只余春风秋风季风三城,冰族五城已失三城,仅余寒冰天冰两城,且红毛鬼三路大军一直在不停的猛攻,形势岌岌可危。 但五族大军必先得渡过大荒河,才能谈得上救援风电冰三族,要过大荒河,只有强攻大荒渡。大荒渡上间隔一里,有大小两座石桥,分别名为大荒桥小荒桥,红毛鬼在对岸桥头驻有重兵,想要过桥,绝没有那么容易。 这日到大荒渡,天已傍黑,残余的天光里,对岸红毛鬼的营帐从桥头一直延伸开去,兵力至少在三到五万之间,红毛鬼显然明白大荒渡是五族援兵必经之地,不惜重兵守桥。 霜千里双眉一扬,看向雪槐道:“雪将军,我攻大荒桥,你攻小荒桥,打过桥去吃晚饭,且看谁先饭熟。” 一边的云朵儿叫道:“好啊,谁先饭熟我上谁那儿去吃,人家肚子早就饿死了呢。” 雪槐点头答应,移军小荒桥。 大荒桥有四马宽,小荒桥还要窄一点,只有三马宽,一次上去不了多少人。霜千里选五百精锐猛士,自己一马当先,猛攻过去,红毛鬼早有准备,桥头以长枪大盾拒守,两翼强弓急射,箭如雨下。五百猛士虽以大盾左右护住,仍不绝倒下,尸体很快就塞满了桥面,这时也没什么客气可讲,后面的涌上来,将塞在桥上的尸体往河里一丢,清空桥面,继续猛攻。 红毛鬼防守十分顽强,霜千里长刀如电,将前面的红毛鬼成片劈倒,后面的红毛鬼却又飞快的填补上来,始终死死塞住桥头,前面的霜千里进不了,后面的战士便全部塞在了桥上,两翼红毛鬼箭如雨下,霜族战士死伤惨重。 先前射天雕见己方还未到小荒桥霜千里就发动了进攻,说好比赛,却又抢先进攻,明摆着着不公平嘛,不由大骂,眼见霜千里受阻,乐了,对海冬青道:“你我左右齐上,必要杀开一条路来,叫那千里驹看看。”海冬青大声答应。 他两个跃跃欲试,雪槐却皱起了眉头,霜千里那面的情形全落在他眼里,小荒桥还没有大荒桥宽,更不利于进攻,若也象那样塞在桥上,死伤必重。他本可用遁术过桥,从红毛鬼后面杀入,却又不想显露太多的手段,以免射天雕海冬青等更死心塌地的当他是天海之王。 张目四顾,计上心来,原来河岸上有一排翠竹,均有碗口粗细,五六丈高下,当即道:“由我打头,你两个各选一百战士,待我扫开桥头阻碍,你们便飞速过桥,杀两翼弓箭手。”说着腾身而起,选一枝最长大的竹子,一刀斩断,怒吼一声,直冲上桥,同时间长竹旋动,那竹子本有五六丈长短,再给他神力舞开,顿时舞成一座十余丈方圆的大竹山,细小的竹枝划过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便桥面下的水,也给他旋起的狂风激得浪花飞溅。 对面的红毛鬼早凝神戒备,谁知冲过来的只是一座巨大的裹着旋风的竹山,再看不见人,慌张间万箭如雨,但可射裂重革的怒箭却给长竹旋起的狂风尽数扫了开去。 雪槐三个起落便冲到桥头,长竹旋动,塞着桥头的红毛鬼本来长枪大盾,坚若铁磊,但遇着雪槐的长竹,却就象秋叶遇着了竹扫帚,一扫一大片。 海冬青曾在小山上见过雪槐以大树扫红毛鬼的神威,这时还好一点,射天雕眼睛可就瞪大了一倍,喃喃叫道:“天爷,天爷,他若不是天海之王,我情愿把脑袋砍下来给那千里驹做夜壶。”蓦地里仰天狂呼:“天海之王,天海无敌,冲啊。” “天海之王,天海无敌。”背后雾雪两族战士热血沸腾,齐声狂吼,声震九天,一齐冲上。 这时雪槐早大扫帚扫灰一般在桥头扫出老大一片空间,射天雕海冬青顺利冲过桥头,两面一分,便如两头猛虎,扑向两翼红毛鬼的弓箭手。 红毛鬼早给雪槐不可思议的神威惊得心胆俱寒,眼见桥头失守,知道再守不住,当即扭头就跑。 这面雾雪两族战士震天的狂喊声也惊动了大荒桥上苦战的红毛鬼和霜族战士,眼见这面失守,大荒桥的红毛鬼立时慌了手脚,急往后撤,霜千里趁势冲过桥头,夺了大桥。 “捡剩饭的家伙。”海冬青冷笑。 “待我刺他一刺,看他是否也知道脸红。”射天雕叫。 雪槐看向他两个,微笑道:“我看你两个不是为救援风电冰三族而来,而是纯心来和霜千里斗气的。” 他虽含笑而说,海冬青两个自然明白,海冬青点头道:“是,只在嘴巴上斗气争胜,不是男子汉的行径,也不利于大局。” 射天雕也道:“那我们以后就不理他。” 当夜就在河边宿营,派出探子打探红毛鬼动静。 风、电、冰三族由东向西展开,东面是风族地界,西面是冰族地界,正对着大荒渡则是电族地界,本来红毛鬼要入侵,须由北向南,先攻风族之秋风,电族之闪灵,冰族之寒冰三城,但此次红毛鬼兵行诡道,由三族的结合部直插进来,先夺了电族正对着大荒渡的青灵城,攻占大荒渡,一举斩断风神原南北之间的联系,然后波罗与牙勃里南下,牵制南方五族,鬼帅铁忽钉自帅大军回头北杀,再分兵三路,一路攻电族,一路攻风族,一路冰族。背后突然有红毛鬼杀来,三族都未防备,因此损失惨重,风族七失其四,冰族五失其三,最惨的是电族,除最北面的闪灵城,南面青灵之后虹灵、巨灵、啸灵也先后失陷,此时五族援军到,等于面对的全是红毛鬼,三族残兵还在红毛鬼后面苦撑。 探子回报,渡口的红毛鬼连夜退守青灵城,与城中守军合为一处,总数约在五万,为首大将牙勃里,显然牙勃里知机退回后,便扼守大荒渡,阻击五族援兵。 霜千里听得是牙勃里领军,大笑,道:“这网底之鱼,先前在九雷城算他溜得快,这回我看他还往哪里溜。”第二日一早拨军,下午到青灵城下,当即发起进攻,五族大军虽有十余万,但红毛鬼据城死守,一时也攻打不下,到天黑收军,霜千里下令连夜伐木赶作云梯,次日一早誓要攻下青灵城。 出乎霜千里预料,第二日攻城,却已是座空城,牙勃里已连夜退守虹灵城,霜千里又惊又喜,对雪槐道:“这鬼将知道守不住退走,倒有两分先见之明,但他就算逃到天尽头,我也要逮住他。”当日赶到虹灵城,攻了半日,未能攻下,歇了一夜,第二日再攻时,牙勃里却又已连夜翻过巨灵山,退守巨灵城。 这回连海冬青射天雕也禁不住得意起来,海冬青叫道:“红毛鬼一直以来就是仗着人多,若是单打独斗,我们一个战士可以对付他们两个。” 射天雕接口道:“何况我们现在是二对一,自然是势如破竹了。” 雪槐却不吱声。 此时红毛鬼三路大军正苦攻三族剩下的城池,照理说,负有阻击五族援兵重任的牙勃里应该寸土必走,小荒桥失守还可以解释为抵不住雪槐神勇,但坐拥坚城却不战而退,可就大违常理了。但雪槐一时也看不破红毛鬼肚中的鬼主意,只叫探子尽量远出,尤其注意两翼的红毛鬼。五族联军虽有十余万,但红毛鬼却有二十五六万,若两翼红毛鬼突然回军,牙勃里再杀个回马枪,三路夹击,大意之下只怕要吃个大亏。但出乎他预料,两翼红毛鬼并无动静,而牙勃里退上了瘾,与前两城一样,后面的巨灵啸灵都只守了一日便弃城而走,最后兵分两路,远远撤向风族的和风城和冰族的无冰城。 八日间连下四城,等于将电族失陷的城池全部夺了回来,五族联军意气风发,所有人中,惟有雪槐暗存隐忧。 连日商议军情,此时有三个选择,其中两个或左或右,追着牙勃里败兵攻打和风城或无冰城,第三个选择是翻过啸灵山,由闪灵西峡进闪灵原,此时红毛鬼六万大军正在苦攻电族最北的险城闪灵城。 霜千里道:“我主张直进闪灵原,夹击闪灵城下的红毛鬼,这个选择有三大好处,一可将红毛鬼的三只蛇头一举斩断一只,二可与电族合兵一处,更壮声势,三是由闪灵东西峡口,我六族联军左可援风族,右可援冰族,随心所欲。” 啸灵山象一张大嘴,闪灵原则是这嘴中一枚尖尖的芒果,但对红毛鬼国来说,这枚芒果却是过于坚硬了。啸灵山这张大嘴的西头是风族的秋风城,东头是冰族的寒冰城,正对着的便是闪灵原,此时五族大军无论救风族还是冰族,都不如去闪灵原近便,小半日便可赶到。而一旦与电族合兵一处,无论出东峡西峡,救援风冰两族都很近便,翻过啸灵山这张大嘴便是。 对他的提议,霜雨雷三族众将均大声叫好,射天雕海冬青也觉得没什么错,看向雪槐,雪槐心中总觉得不对,一时却又想不出有什么不妥。 即日拨军,雪槐到闪灵西峡,看那峡,猛地一惊。 闪灵西峡长及百丈,宽却不到丈余,两面石壁陡然直上,直若刀削斧劈,险峻已极。 雪槐脑中闪念,想到一个可能,急问旁边的射天雕道:“那闪灵东峡,是不是也和这西峡一样险峻。” 射天雕见他一脸紧张,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点头道:“是啊,东峡比这还险,当真可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雪槐脸色大变,叫道:“红毛鬼一退再退,果然包藏祸心。”急对霜千里道:“快喝住大军,这是红毛鬼的诡计。” 霜千里眉头一皱,道:“红毛鬼的诡计?什么诡计,我怎么没看出来。” 他的不耐烦明摆摆写在脸上,雪槐耐着性子解释,道:“牙勃里肩负阻击我五族援军的重任,却在八日中连弃四城,为什么?目地就是要诱我五族联军入闪灵原,闪灵峡东西峡口均如此险峻,如果我军入峡之后,红毛鬼突然回军封住两个峡口,我五族十余万联军加上电族战士百姓便生生困在了原中,红毛鬼可以耐着性子先收拾了风冰两族再来打我们,甚至也可以根本不理我们,只要死死封着东西峡口,我们便永无出峡之日。” “原来如此。”海冬青大叫:“我就说红毛鬼怎么这么不经打呢,原来暗藏诡计。” 射天雕也叫道:“红毛鬼素来狡诈,若不是雪将军,我们可就要上个恶当了。” 他两个的叫声中,霜千里却忽地仰天长笑起来,雪槐三个都看着他,海冬青道:“有什么好笑,难道雪将军说的不对吗?” 第六章之四 “我不是笑这个。”霜千里摇头:“我是笑云朵儿输给了我。”他这话莫名其妙,射天雕一皱眉头,道:“什么意思,军情大事怎么扯上了云朵儿。” 他话中已有怒意,霜千里却仍是笑嘻嘻地,瞟一眼云朵儿道:“昨夜我和云朵儿打赌,我说你们的天海之王若再不拿出点主意战绩来,等我兵入闪灵原与电族合兵一处,然后东西出击,红毛鬼也就完蛋了,他也再无法证明自己是天海之王了,所以在此之前,他一定会有不同意见出来,云朵儿说不可能,我俩就打了一赌,结果今天就应验了,哈哈哈。” 他话中的意思,雪槐竟是为了要显示自己,故意虚言惑众,海冬青射天雕大怒,雪槐忙止住他两个,看着霜千里,诚恳的道:“霜将军,请你多想一想,不要意气用事,从红毛鬼一入侵所用的战略,就可看出红毛鬼此次的主帅非常狡诈,他让牙勃里一退再退,定然包藏祸心,我是不是天海之王不要紧,但如果五族联军被困闪灵峡就一切都完了,救不了风电冰三族,十余万大军也将尽数丧在闪灵峡中,而且风神八族也彻底完了。” “越说越严重了。”霜千里又是一阵狂笑,猛地斜眼看着雪槐道:“雪将军,我俩不妨也来打上一赌,如果你的话应验了,红毛鬼真的回兵封住峡口,我从此就承认你是天海之王,但如果不象你所说的呢,那就请你滚出风神原,从哪里来,还回哪里去。” “你混蛋。”射天雕怒叫。 霜千里冷哼一声,喝道:“进峡。”一马当先,抢先进峡。霜雨雷三族自不会听雪槐的,跟着进峡,云朵儿到雪槐身边一停,冷哼一声道:“你真让我失望。”猛抽一鞭,飞马进峡去了。 雪槐拳头攥得生生做疼,那一刻,他真恨不得象当日对射天雕一般,将霜千里一拳打下马来再踩上一只脚,但霜千里和射天雕不同, 霜雨雷三族只听霜千里的,他若动手,立马就是一场火并,那样更糟。 “怎么办?”海冬青射天雕一齐看着雪槐。 “我希望我的猜测是错误的。”雪槐脸含脸苦,向天低语,却猛地扭头看向海冬青射天雕,叫道:“战争不是儿戏,我的猜测绝不会错,立即上山砍伐树木,于峡口筑成坚寨,霜千里到闪灵城发现东峡被封再急赶回这里,估计三天时间够了,就是说,无论如何,我们至少要苦撑三天,否则若三族精兵全被困在峡中,风神八族真要亡族灭种了。” “让这个顽固自大的家伙去死吧。”射天雕怒骂。 “他死不要紧,牵连风神八族亡族灭种,他就是千古罪人。”海冬青牙齿咬得格格响。 两人骂是骂,不敢怠慢,急带军士上山伐木筑寨,雪槐同时远远派出探子,侦察红毛鬼的动向。 不出雪槐所料,第二日牙勃里便率三万红毛鬼翻山而来,射天雕海冬青齐叹雪槐神算,大骂霜千里,雪槐估摸红毛鬼兵力,道:“红毛鬼兵力不是太强,若能一举击溃,说不定会放弃封峡的打算。”当即命射天雕以一万人右翼,海冬青领一万人为左翼,自领五千精锐为中军,趁红毛鬼立足未稳,三军齐发,一通猛杀。 牙勃里虽探得峡口还有五族联军两万余人,但自以为有三万人足可将两万五族联军赶进峡中,再没想到会碰上雪槐这头猛虎,且此时雾雪两族战士对雪槐越发心服,深信他就是天海之王,上下齐心,士气如虹,喊一声杀,排山倒海般便扑上去,红毛鬼虽还多五千人,却根本不是对手,阵势瞬时间便给冲得七零八落,大败,丢下五六千具尸体,仓皇撤去。 但雪槐还是想得太好了,此次领军的红毛鬼统帅铁忽钉深谋远虑,极为了得,诱五族进闪灵峡封而困之,乃是他灭风神八族的关健一步棋,岂容有失,在得知防守峡口的便是以两千人几乎全歼波罗四万大军的雪槐后,当即命败军之将波罗再率五万大军火急赶来,与牙勃里合兵一处,誓要将雪槐赶进峡中困死。 红毛鬼近八万之众,潮水般压至,雪槐虽神勇无敌,射天雕海冬青亦是两条猛虎,但红毛鬼有备而来,死战不退,苦战三日,雪槐虽歼灭红毛鬼万余,自己也损失了六七千战士,只得倚寨死守,而身后霜千里却仍没有半点消息。 这已是第四日,残阳消退,攻了一日的红毛鬼也终于退了下去,雪槐依峡而筑的大寨前,红毛鬼的尸体堆成小山。 不时有频死的战马发出凄厉的嘶叫,在晚风中远远送出。 幕色如烟。 雪槐的心情也正如这幕色,沉重而压抑。 “四天我们已经死了八千人,而上次我们歼灭波罗四万大军还死不到一百人,这个混蛋,他要是在我面前,我一定把他碎尸万段。”射天雕暴跳如雷。 海冬青也是怒目圆睁,叫道:“雪将军,我们再不能替他死撑下去了,我们已撑了四天,仁尽义至,不能再撑了。” 早在昨夜,射天雕两个就力主撤军,两族战士死得他们心痛,但最心不甘情不愿的,就是替霜千里挡灾。 他两个性子激烈,一直认为,霜千里即然要这么做,一切就该由他自己负责,他们撑了三天,已尽了最大的义务,再不必管了。若不是雪槐以事关重大坚持,他两个绝不愿再撑这一天。 但明天怎么办,再撑一天吗?他坚持,射天雕两个虽不情愿但也决不会不听他的,但明天霜千里一定会回军吗?多撑一天至少要多死两三千战士,霜千里若不回军,这两三千战士岂非又白死了?而事实上霜千里若已明白过来,照脚程,昨天就该回来了。不回军,肯定是不愿认输,必然在挥军猛攻东峡口,希望能从东峡口杀出去,则就算给雪槐料中了,他也还是可以吹牛皮。射天雕两个一直这么猜。 而雪槐虽不赞同他两个的猜想,心中却承认,十有八九是那样。他和霜千里打的交道虽不太多,但已经看清,霜千里实在是个极度骄傲自负的人,他是不会轻易认输的,况且手中握着三族九万精兵,还有电族战士至少也还有一两万人,这么雄厚的实力,他一定会不惜血本死攻东峡口,以图杀出一条血路来,而绝不会回军向雪槐认输。 木寨下面,不但有红毛鬼,也有倒下去的雾雪两族战士,这时雪槐眼光下望,只见一堆红毛鬼的尸体上,仰躺着一个雪族战士,胸口中了一枝箭,脸痛苦的扭曲着,眼睛到死也没有闭上。 雪槐心中一阵绞痛。 这些战士信他、爱他、敬重他,跟随他的长剑浴血死战,但他却让他们死不瞑目。 怎么办? 雪槐紧捏左手,手臂里面,似乎有一种力量如海滔般怒啸。 战神与魔神双重的祝福。 与生俱来秘不可测的封印。 这只手臂里被封着的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 他又想起了长眉那夜的话:放一放手,收一收剑。长眉的语气是如此的沉重,似乎在预示着这股力量的强大和不可阻挡。 有一段时间,雪槐心里非常的害怕,他害怕这股力量破印而出,让他变成一个嗜血的恶魔。 但现在,他非常渴望这股力量能破印而出。 看着两族战士一个个倒下,他的心真的痛到了极点。 只要能灭掉红毛鬼。 只要两族战士再不象这大寨下的战士般死不瞑目。 就算下地狱,他也会毫不犹豫的跳下去。 但这海滔般的力量却也如大海般遥远,他能感觉到,却不能真实的把握到。 回望闪灵原,夜雾迷蒙,雪槐多希望看到霜千里的战马从夜雾中钻出来啊。 事实上正如雪槐几个猜的,霜千里第二天便已知道雪槐的预想是正确的,但他不愿回军向雪槐认输,而是仗着手中的优势兵力,在闪灵东峡发动猛攻,妄图杀出一条血路来,但峡口实在过于险峻,一次能攻上去的不过几十个人,再多就挤不下了,他虽不惜血本,兵力也远多于红毛鬼,红毛鬼在峡口的兵力绝对不会超过一万人,但却是有力无处使,有兵用不上。 就在雪槐回望闪灵原的这一刻,霜千里刚无奈收兵,苦攻两日,无有寸进,红毛鬼的防守就如峡口的岩石,坚不可摧。 霜千里强捍的眼神开始出现慌乱,他似乎已看到了全军困死原中的可怕结局。 “要不,我们还是回军西峡口,他预先料中,该会替我们守住峡口。”边上的云朵儿建议。 “不,我绝不向他认输。”霜千里脸上重又恢复了倔犟的神色。 “事实上你已经输了啊。”云朵儿也恼了:“男子汉不要输不起,而且输给天海之王,你也不丢人。” “什么?”旁边电族族长劈长空讶叫出声:“天海之王来到风神原了吗?”他年龄在六十左右,个子不高,但饱经风霜的眼光仍旧坚毅有力。由于霜千里绝口不提,他还是第一次从云朵儿口里听到天海之王几个字。 “是。”云朵儿略一犹豫,点头,却又加了一句:“但他身上没有天眼神剑。” “没有天眼神剑?”劈长空惊喜的眼里现出犹疑。 “所以他绝不是天海之王。”霜千里叫。 “我说他是的。”云朵儿提高了声音:“他能以两千人歼灭波罗四万人,能事先预料到这是红毛鬼的诡计,这都不是平常人做得到的,事实上爷爷也有几分相信,不仅是他的奇迹,还有红枫爷爷和善沙爷爷,他们虽老了,眼光还在。” “以两千人灭波罗四万人?了得,善沙红枫都认为他是天海之王吗?”劈长空的眼里重又现出惊喜。 霜千里突地大笑起来:“好啊,就算他是天海之王好了,预言中的天海之王战无不胜,那他就用他的两万五千人打败红毛鬼的二十五万大军好了。” “你。”云朵儿给他气怔了。 “天海之王,天海之王。”劈长空眼望闪灵峡,口中喃喃念叨。 “但两万五千人能打败红毛鬼二十五万大军吗?”他的声音,迟疑沉重,正如这幕色。 --(本卷结束)-- 第七章 第七章之一 雪槐做了个梦,无数的红毛鬼潮水般涌上来,冲进大寨,射天雕海冬青奋勇砍杀,但红毛鬼杀也杀不完,越杀越多,乱刀从中,射天雕两个先后倒下。 雪槐猛地坐了起来,心口怦怦直跳。 静夜的军营,只有刁斗声清晰的传来,却越让人觉得静得可怕。 回思梦境,是如此的清晰,雪槐似乎还能看到射天雕倒下前血红的眼神。 真的只是梦吗? 还是天眼神剑又在向他示警? 难道天眼神剑不但能看到现在,还能看到未来? 雪槐霍地跳起,狂跳的心于一瞬间静于止水。 这世上的许多东西,一旦错过,永不重来。而对与错失与得,往往只是双脚刹那的迟疑。 他已做出决定。 雾雪两族战士连夜撤军。苦战四日,红毛鬼认识到雪槐可怕的战力,已开始在峡口左近的小山附近伐木筑寨,似乎有将附近小山借寨子连成一体的意思,那即便无法在短时间内将雪槐大军赶进峡中,也能借连寨将雪槐大军连同峡口一起围住。 但西面还有一个缺口,借着夜色的掩护,雪槐一万七千战士悄无声息从缺口处逸了出去,随即爬上啸灵山。 上得山岭,天边刚露出第一缕晨曦,这时射天雕猛地叫了起来:“快看。” 雪槐海冬青顺着他的手指回头看去,但见就在他们刚刚逸出的山口处,突然钻出来红毛鬼,越来越多,很快就将缺口堵得死死的,大略估摸人数,至少在两万上下。 “是鬼帅铁忽钉新调来的,想将我们围死。”海冬青叫。 红毛鬼在峡口处先有八万人,这时竟又调来两万,可见铁忽钉对这里的重视,先前的红毛鬼虽已给雪槐斩杀了一两万,但加上这两万,红毛鬼绝不会少于八万人。 射天雕海冬青骇然相视。 只要迟得一步,红毛鬼堵死缺口,两族剩下的一万七千战士除了战死在峡口,再无第二条路。 海冬青两人又不约而同的看向雪槐。这时晨阳正照在雪槐头上,在他头顶幻出一个金黄色的光圈,使他看上去有若天神。 而在射天雕两个心里,这时的雪槐,就是天神。 回军南下,走了半日,到了一条小河边,全军休息做午饭。 先前射天雕两个极力主张撤军,但真正撤军南归,两人却又都闷闷的,一路上一句话也不说。 雪槐知道为什么,雾雪两族剩余的战士虽然回去了,但这一仗是输了,风神八族也完了,剩余的这一万七千战士回去惟一的结局,只是战死在自己祖先的土地上。 雪槐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们。 一个人走到河边,看着河水,不知怎么地,雪槐突地又忆起那日初进风神原,小山上,维巴老爹象一只凶狠的老猴子一样吊在敌人身上的情景。 五族精锐已尽数被围在闪灵原,余下的老弱病残绝不是二十多万红毛鬼的对手,但风神八族从来都是不屈的民族,虽是老弱病残,也必将浴血死战,当日维巴老爹那一幕,将再次上演。 想象着那种悲壮的情景,雪槐心头象压了一块大石头,他突然特别的恨自己,当日为什么不取回天眼神剑,那么现在的情形就绝不是这个样子。 但现在后悔也晚了。 狐女族将族灭人亡,风神八族也将是这样。狐女,石敢当,射天雕,海冬青,善沙,红枫,还有维巴老爹和他的儿子媳妇孙儿,所有这些人,都将在不久之后死去。 在雪槐的眼前死去。 看向小河,雪槐心中的痛,正如这不绝的河水。 有什么办法?有什么办法?雪槐心中不绝的呼唤,猛地想起这些日子天眼神剑屡屡显示的神迹,心中一动,想:“天眼神剑的灵力到底有没有在跟着我?如果跟着我,那么——?” 想到这里,心中狂跳,深吸一口气,念动无念咒,无思无念,随即将灵力放开,尽力去感受神剑的灵力。 不出他所料,他刚将灵力放开,立即便碰到一股极大的力量,正是神剑的灵力,两股力量瞬间融到一起,同时间雪槐眼前一亮,他突然看到了很多东西。 他看到了闪灵原中的霜千里,正在狂攻东峡口,而闪灵西峡已被波罗率红毛鬼封死,而在他身后数十里处,牙勃里正率领七八万红毛鬼翻越啸灵山向他狂追而来。 还有,东面风族正和攻城的红毛鬼苦战,西面冰族也是一样。 他似乎突然之间生了一只天眼,这只天眼可以随意的看到风神原上的一切。 雪槐睁开眼睛,狂跳的心似乎要从胸腔中蹦出来。略略一想他便明白了,那是神剑的剑眼,剑眼可以看到一切。 也就是说,他通过剑眼,可以看到一切,红毛鬼的一举一动,一切虚实,全在他掌握之中。 这时射天雕来叫他吃饭。雪槐强抑激动,先不吱声,心中盘算。他虽能看透红毛鬼的虚实动静,但无论如何说,他只有一万七千战士,红毛鬼却有二十五万大军。 吃完饭,射天雕海冬青起身整军,雪槐心中已盘算停当,猛地叫道:“我们不能就这样回去,我们应该在这里将红毛鬼彻底打败,救出风电冰三族。” 他的话过于突兀,所有人都是一愣,海冬青看着他,迟疑的道:“但是我们。” “你们信不信我?”雪槐不等他说完,猛地大叫。 海冬青射天雕对望一眼,射天雕猛地大声叫道:“天海之王,天海无敌,我们信你。” “我们绝对相信你。”海冬青也纵声大叫:“天海之王,战无不胜。” “天海之王,战无不胜。”一万七千战士一齐高呼。 “好。”雪槐眼发锐光,道:“你们信我,我就带你们打胜仗,我们虽然只有一万七千人,但一定能打败红毛鬼。”转眼看向海冬青,喝道:“海冬青,你率五千人继续南走,沿途可将残破的衣甲兵器丢掉一些,间中做饭,亦不可减灶,五千人却要装出一万七千人的样子,明日晚间到啸灵城外,立即悄悄折回,抄近路东行,然后翻啸灵山,到冰族寒冰城东幽水埋伏,中途要灭掉一切痕迹,不使红毛鬼追兵查知你们去向,到幽水后,数日后必有红毛鬼败兵来到,待他们渡过大半,你可截住他尾巴斩杀,不可太贪,能斩获二、三千人便算大功。记下了没有。” 雪槐说这一切,犹如雾里藏花,海冬青完全的莫名其妙,但心中却反而兴无比,他深信雪槐的神通,心中认定,越是他不明白的,就越会有奇迹发生,大声应道:“海冬青记下了。” “好。”雪槐随看向射天雕,道:“即刻拨军,斜向东行,一路偃旗息鼓,明日晚间,须到冰族天冰城外。” 射天雕也大声应了,当即兵分两路,雪槐率一万二千战士,掩旗东行,海冬青则仍往南走,吸引追兵。海冬青先前并不知有追兵,这时便派出探子,探知牙勃里果率大军狂追而来,一时间惊喜交集,对雪槐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雪槐一路掩行,第二日傍黑时分到了冰族天冰城下,但见城下杀声如雷,红毛鬼正在猛攻,城上冰族战士拼死抵抗,雪槐眼利,看城上抵抗的不都是年青人,也有不少老者少年,甚至还有妇女,情景惨烈之极。 鬼帅铁忽钉此次南犯,手下三大鬼将,牙勃里、波罗、金弹子,其中金弹子领军七万,负责攻打最东面的冰族,这时在天冰城下,至少有三万红毛鬼,而冰族全族也只有三万余战士,沙冰无冰陷冰三城失陷,已死伤万余战士,剩下不到两万人分守天冰寒冰两城,势单力薄,若不是城中老小拼死相助,早已城破,但撑到这日,也已尽了全力,不少地方都有红毛鬼爬上城头,后续的红毛鬼还在源源爬上,城破只在眨眼之间,雪槐大军来得正是时候。 一看城上情景,射天雕目龃欲裂,看向雪槐,雪槐点头,射天雕蓦地长呼:“天海之王率雾雪两族来援,天海之王,天海无敌,杀呀。”大刀一扬,抢先杀出,一万二千战士齐声高呼:“天海之王,天海无敌。”狂杀过去。 红毛鬼正为立马就要破城而狂喜,再想不到身后会有军杀到,顿时大乱,而冰族战士闻得雾雪两族来援,大喜之下亦开城杀出,两下夹击,红毛鬼立时溃败,左右逃窜。雪槐率两族战士一路追杀,直追出数十里外才收兵。 这一场杀,歼灭红毛鬼一万有余,天冰城于城破之即得救,当真喜从天降,合城欢呼。 冰族族长冰滑原率合族老小在城下迎接雪槐,他六十来岁年纪,高挑单瘦,两眼因过渡疲劳而熬得血红,但苍白的老脸上却是一脸狂喜,他认识射天雕,却不识雪槐,一见射天雕便道:“你说天海之王来了,在哪儿?” 射天雕向雪槐一指,道:“雪槐雪将军,虽然他身上没有天眼神剑,但他就是天海之王,不过你信不信无所谓。” 这时的射天雕,对雪槐充满了绝对的信服祟拜,对别人信不信,反而漫不在乎了。 冰滑原一怔,看向雪槐,果然没看到天眼神剑,一时张大了嘴巴,不知如何称呼。 雪槐微微一笑,道:“老族长,正如射天雕所说,我是什么人其实无所谓,现在最重要的是寒冰城也随时有失陷的危险,我们须尽快救援。” 冰滑原连连点头:“是,是。”却到底没有认同雪槐就是天海之王。 第七章之二 先进城,暂息一夜。天冰城里这时还有近六千战士,当下合兵一处,第二日一早动身往救寒冰城,一路上冰滑原心急如焚,雪槐却是不急,他通过剑眼看到,寒冰城情形远不如天冰城危险,原来冰族这面对红毛鬼的寒冰城和电族的闪灵城一样,都是建在险峰之上,易守难攻,且防守的兵力也较多,鬼将金弹子虽亲自坐阵攻打,却是起效不大。 一日急行,晚间到寒冰城外,红毛鬼却已撤军,原来天冰城下的败兵先已到来,金弹子觉得情势不是太好,他为人谨慎,便先撤军再说,却不是撤往风族季风城与鬼帅铁忽钉会合,而是撤往闪灵原西峡,不过这早在雪槐算中。 入寒冰城,在城门口,雪槐忽地生出一股奇异的感觉,扭头看去,只见左侧街角,一个老者正看着他,这老者一袭白袍,大约六七十岁年纪,头发胡子尽白,两眼却是亮若闪电,见雪槐看过来,他却垂下了眼光,闪身转过了屋角。 “这老者颇具灵力,他是谁?”雪槐心中嘀咕,一时却无从问得。 寒冰城的防务由寒冰城最得高望重的长老晶一率六大长老负责,晶一年纪还在冰滑原之上,七大长老对雪槐和两族战士的救援同样极其感激,却同样不肯认同雪槐是天海之王的说法,射天雕早已死了心,雪槐更是漫不在乎。 当夜饭后,在议事大厅商议局势,射天雕向冰滑原和晶一等七大长老说了五族联军的事,听得霜千里中计给困在闪灵原,众长老无不惊怒,而雪槐慧眼独具,能保全雾雪两族大军,更具大勇,竟敢以不到两万之众仍来解冰族之围,更叫众长老钦佩,虽不说就此承认他便是天海之王,但却一至同意将冰族残余的一万三千余战士交由他指挥。 雪槐也不客气,道:“感谢各位长老的信任,要我指挥,诸位得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冰滑原晶一几个相视一眼,冰滑原道:“雪将军请说。” 雪槐道:“现今情势,金弹子虽退未败,我料他必退过幽水,与封西峡的红毛鬼合兵一处,他先有七万之众,天冰城下斩杀万余,幽水我已先设下伏兵,大约能斩杀三五千人,前后算下来,金弹子该还有五万余人。” 冰滑原叫道:“难怪一直未见海冬青,原来他先去幽水设伏了,我还以为他。” “你以为他战死了是吧?”射天雕微微一笑,傲然抬头,道:“我们跟着雪将军,绝不会打败仗。” 雪槐接着道:“红毛鬼另一大将牙勃里手下有六七万大军,加守闪灵西峡的波罗两三万人,再加鬼帅铁忽钉手下七八万人,红毛鬼总兵力至少仍在二十万以上,而我们雾雪冰三族联军加一块,刚好三万人可能还不到,闪灵原中虽有十余万精锐,却是半个人也出不来,我们能和红毛鬼拼的,只有这三万人,所以我们这仗得换个打法,不能再象以前一样苦守城池去和红毛鬼对耗兵力,我们兵少对耗不起,要想取胜,惟一的办法,只有放弃城池,在移动中捕捉战机,避实击虚,一口一口的慢慢把红毛鬼吞掉。” “你让我们放弃寒冰城?”晶一霍地站了起来。 “是。”雪槐点头:“这是我接受指挥一职的惟一条件,否则我不能指挥冰族战士,因为若和你们一道死守城池,最终必是败亡之局。” “我们苦守了这么多日子,怎么来了援兵反到要弃城了?” “放弃城池,那族人怎么办?” 几个长老议论纷纷。 晶一略一犹豫,看一眼冰滑原,看向雪槐,道:“这个条件我们恐怕不能答应。” “你们怎么这么糊涂?”射天雕叫:“天海之王战无不胜,惟有他才能救风神八族,惟有听他的,我们才能以少胜多,打败红毛鬼。” “年青人说话没礼貌。”听射天雕骂他糊涂晶一可恼了,叫道:“他若真是天海之王,自然他说什么我们就听什么,但他身上没有天眼神剑。” “岂有此理。”射天雕霍地站起,怒叫道:“你们即有眼无珠,那便死守吧,我们即刻撤军去救风族,如果他们也象你们一样糊涂,那风神八族便是合当灭亡。” 雪槐知道这件事绝不能妥协,便也跟着射天雕起身,刚要出厅,门口突然闪出一个人来,雪槐一看,正是先前在城门口碰到的那白袍老者。 “寒灵风巫。”冰滑原与晶一齐叫。 雪槐一愣,暗叫:“原来这老者是冰族号称通灵第一的寒灵风巫,怪不得有那般灵力。” 冰滑原急步过来,道:“寒灵风巫,你来得正好,这位雪将军。” 但不等他说完,寒灵风巫便举手止住了他。 “你们看到没有,他眼底的悲伤,那深若大海般的悲伤?”自进门始,寒灵风巫便一直定定的看着雪槐的眼睛,老眼亮若银星。 “什么?”冰滑原一愣。雪槐自己也是一愣,方才他的心里确实掠过一股悲伤的情绪,不想寒灵风巫老眼如此之利,竟就看到了。 晶一略一犹豫道:“伟大的神树风巫在他的预言书中确实有说,说天海之王心怜大地的疾苦,因而眼底常有着深若大海般的悲伤,但是他身上并没有天眼神剑。” “剑是死的,人是活的。”寒灵风巫看向冰滑原和晶一几个,道:“同样的,城是死的,今天放弃,明天可以夺回来,但人的生命却只有一次,若都死在这城里,那到最后城池同样要失去。” 他这话说得透彻,冰滑原和众长老脸上顿时都现出思索之色。 冰滑原看向寒灵风巫,有些犹豫的道:“你的意思是——?” “是。”寒灵风巫点头:“听他的,绝不会错。”语气斩钉截铁。 在风神原上,风巫有着超越于各族族长的影响力,而寒灵风巫素昔又以通灵出名,他极少露面,更极少说话,然一旦开口,一定应验。 冰滑原眼光扫过晶一等七大长老,随即看向雪槐,道:“好,雪将军,我们一切听你的。” 射天雕大喜,叫道:“只要一切听雪将军的,我包你们打胜仗。” “如果连城池也放弃,我们确实是再也输不起了。”晶一看向雪槐,雪槐能感觉到他眼光中的压力。 雪槐看向寒灵风巫,寒灵风巫也直看着他,晶亮的老眼深不可测。 雪槐微微吸一口气,道:“三族联军明日一早出发,攻打败退闪灵东峡的红毛鬼,最多三日,鬼将牙勃里的八万大军必会杀到,因此最多在三日之内,天冰寒冰两城的百姓及一切粮食物品都要撤出去,只留给红毛鬼两座空城,这件事请族长和七大长老负责。” 几个长老互相对视,似乎想说什么,却终于没有开口。 第二日一早,雾雪两族一万二千战士加冰族一万三千战士共两万五千人挥军出城,直指闪灵东峡,傍黑时分到了幽水,海冬青迎上来,一脸喜色的禀报道:“今日响午,果有红毛鬼败兵过幽水,我依将军吩咐,在他们大队过后,截住后军,共斩杀红毛鬼五千,红毛鬼没想到我们在这里有伏兵,全无斗志,争先恐后只往河里跳,最可笑的,是过了河的红毛鬼,数万大军,眼睁睁看着我们在这面砍瓜切菜般斩杀,竟不敢回军来救,哈哈哈,当真好生痛快。” 雪槐虽让冰滑原晶一等负责撤出两城百姓,但其他长老留下了,冰滑原和晶一两个却随军跟了他,这时海冬青说得兴高采烈,他两个却均是一脸惊容。他两个跟来的主要原因,还是对雪槐不太信任,这时见雪槐如此神算,惊骇之余,怀疑之心不免又动摇三分。 探子回报,金弹子败过幽水后,与东峡守军合兵一处,约有五万余人,此时正伐木筑寨,有死守之意。 射天雕大叫:“好啊,只要不象兔子似的开溜就好。” 海冬青也叫道:“可用信鸽通知霜千里那混蛋,让他全力攻打东峡,两下夹击,把那金弹子夹成金叶子。” 雪槐心中已有定计,并不吱声,下令挥军过河。 幽水到闪灵东峡有半日路程,军到距峡十里,雪槐喝令住军,伐木扎寨,射天雕海冬青等将均是不解,射天雕道:“我们何不趁着连日大胜,一鼓作气打破金弹子的围困,救出霜千里那混蛋。”海冬青也道:“是啊,这里只有金弹子一路兵马,正是机会,否则牙勃里八万大军追过来,那就麻烦了。” 雪槐微微摇头,道:“闪灵峡中困着的霜千里大军是成败的关健,这一点,我们知道,鬼帅铁忽钉更明白,金弹子绝不会轻易放充峡口,峡口地势险要,他兵力又占优,就算我们和霜千里内外夹击,我也可以肯定的说,在牙勃里援军到来之前,我们绝没有破峡的希望,攻西峡也一样,铁忽钉给波罗重兵守峡主要就是防我回军一击时他可死撑三四天,而一旦我们被拖住,牙勃里八万大军在后一抄,我们非全军复没不可。” 第七章之三 他这样一说,无论射天雕两个还是冰滑原晶一全愣住了,个个脸上变色,冰滑原道:“即如此,我们为什么还要在这里扎寨,等着牙勃里来包抄我们吗?” 但不等雪槐解释,射天雕却叫了起来:“雪将军即已看破此中关健,自有奇计,我们脑子笨,还是少问吧。”和海冬青自去伐木筑寨。他两个对雪槐的信任祟拜,实已到了盲目的地步。 歇了一夜,第二日,雪槐命海冬青射天雕各领军五千,轮番去峡口金弹子军前骂战,吩咐不可强攻营寨,只须大骂便是,红毛鬼若出兵迎战,便退回来,红毛鬼必不会远追,待其撤回,又可回军去骂。 射天雕两个虽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也不问,奉令而行,不出雪槐所料,金弹子以为射天雕两个是要诱他大军来追,因此虽见射天雕两个兵少,却也绝不追来,射天雕两个退,他便也收兵回营。射天雕两个报回军情,雪槐只是冷笑。 闹了一日,到夜间,雪槐对海冬青道:“我给你两千兵马,你连夜摸去幽水上游三十里处搭一座浮桥,切记不要声张,避免走露风声。” 海冬青领命去了,雪槐对冰滑原道:“老族长,我也给你两千人,一日一夜间,你要扎一万个草人。”复对晶一道:“晶一长老,这一带你熟,请你去找一百只山羊来,一定要活的,越健壮越好。” 冰滑原晶一这几日对雪槐战法早已看得云里雾里,这时更加糊涂,又是草人又是山羊,干什么啊,却又怕射天雕说他们糊涂还多嘴,也自不问,只依令而行。 第三日,雪槐复叫射天雕去挑战,却又换了战法,吩咐金弹子若出兵,不退,只是也不必接战,以强弓猛射便是,天黑便回。 射天雕领令而去,骂战一日,射死数百红毛鬼,傍黑回营,雪槐下令早早做饭,早早休息。 午夜时分,雪槐令起三军,命将草人竖在寨中,以衣甲饰掩,同时命将一百只山羊绑了后腿倒吊起来,每只山羊下面放一面皮鼓,大军随即悄悄掩出,到幽水上游三十里海冬青所搭浮桥处渡过幽水,再急行三十里,天明时分进了啸灵山,笔直穿山而过,便是风族的春风城。 到这会儿,射天雕几个终于有几分明白了,均是又惊又喜,射天雕叫道:“原来将军真要打的不是金弹子,而是鬼帅铁忽钉。” 雪槐点头:“是,当时金弹子不败而退,我便看破红毛鬼的毒计,乃是要诱我攻东峡口或西峡口,然后牙勃里回军前后包抄,我便将计就计,便诱牙勃里来围我,我却脱身而出,远救风族,铁忽钉虽然狡猾多计,但我料定他决不会想到被包围在东峡口的我军会突然杀到他眼前,出敌不意,我军必可大胜。” 听得雪槐解释,众将尽皆大喜,独中惟晶一还有些糊涂,道:“雪将军,不知你命我找一百只山羊来,不杀了吃却倒吊在寨中,却是何意?” 雪槐呵呵而笑,道:“山羊倒吊在鼓上,天明后想要出去吃草,便会不停的挣扎,一挣扎,两只前爪便会不停的在鼓上敲,红毛鬼听了我寨中鼓响,再见了我立的草人,必以为我军还在寨中,便会放心包围,不会四处寻找我军,跟踪追来,我们只要对付鬼帅七八万人,那就要容易多了。” 晶一冰滑原等均恍然大悟,尽皆惊叹。 晶一叹道:“雪将军战法如神,我想便是真正的天海之王,也不过如此。” 射天雕海冬青两个齐道:“雪将军就是真正的天海之王。” 冰滑原看向雪槐,道:“若雪将军真能败中求胜,以少胜多打败红毛鬼,那时即便没有天眼神剑,我想也绝不会有任何人怀疑你是天海之王了。” 射天雕海冬青尽皆冷笑,雪槐却只是微微一笑。 他并不想做什么天海之王,挂在他心头的,只有远处的狐女族,和正杀向狐女族的巨犀大军。 那才是他永远的痛。 他却没注意,晶一正悄悄的看他,当悲伤掠过他眼角,晶一全身大震,喃喃叫道:“大海一样的悲伤,大海一样的悲伤,我看到了,真的是这样。” 第二日傍黑时分,雪槐三万三族联军终于翻过啸灵山,夕阳下,山下的春风城巍巍耸立,带着一种伤残却坚毅的美丽。 红毛鬼已停了这一日的攻击,寨中炊烟袅袅,已在做晚饭了,而残破的春风城里,也不时的有炊烟冒出,城内城外,竟是极其宁静,所有人都在对丰盛晚餐的期待中亨受着夕阳西下这一刻难得的安逸。 惟有满地的死尸和刀枪才在不时的提醒现实的残酷。 射天雕海冬青均请命立刻发起攻击,雪槐却轻轻摇了摇头,道:“你们没见这夕阳是如此的美丽吗?我们不要打碎这天赐的美景吧,吃点干粮尽早休息,明日一早发起攻击。” 竟然说怕打碎什么美景,要是换了其他人说出这样的话,射天雕两个真要骂娘了,但是雪槐开口,那就另当别论,在他们心里,这时雪槐说的每一句话,都必有深意。 莫说他两个对雪槐太过祟拜,雪槐这么做,还真含有深意。 鬼帅铁忽钉攻打风族的总兵力多过雪槐援军一倍以上,况且幽水边上牙勃里的大军在收到这面的告急信后也会急速赶来,所以雪槐便要抓住铁忽钉兵力分散在春风季风秋风三城,以及牙勃里援军短时间内无法赶到的机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鼓作气打破铁忽钉围攻三城的大军,到时将连续作战,不给铁忽钉喘息之机,同时也不给自己喘息之机,此时不休息,更待何时?而若现在打春风城,再休息一夜,铁忽钉已然知警,再想奇袭其他两城的红毛鬼可就难了。 天将亮时,雪槐命三军吃了干粮,天一亮,看到红毛鬼寨中升起炊烟,当即兵分三路,狂冲下山。 红毛鬼正等着吃早饭呢,哪想到菜还在钉板上,切菜的刀子却突然临头了,尤其又是从背后的山上突然杀下来,更是意料之外,而且攻城的红毛鬼不过两万左右,雪槐联军却有三万人,兵力也占优,这一场杀,直杀得晨阳红眼,红毛鬼眨眼溃败,雪槐联军四处追杀,春风城中还有七八千风族战士,开始还以为是做梦呢,醒悟过来后也开城杀出。 不到一个时辰,战事结束,红毛鬼被斩杀一万多人。风族族长风扬迎出城来,惊喜若狂,射天雕自然先给他介绍雪槐,道:“这是我三族联军主帅雪槐雪将军,天。”不等他说完,雪槐却看向风扬道:“老族长,这里去季风城最近的路是哪一条?请马上给我们一个向导。” “你们远来辛苦,又大杀了一场,先进城休息一会吧。”风扬直看着雪槐,猛想雪槐是哪族人,怎么就没见过呢?他哪里想到,雪槐根本就不是风神八族中人。 雪槐知道他在看什么,也不想解释,道:“赶在铁忽钉收到这边的败讯之前突袭,可收意想不到之效,所以不能休息。” 风扬感激莫名,道:“为了我们风族,辛苦你们了,来,我亲自带路。”点六千风族战士,一马当先,抄近路杀奔季风城。 风族最险的城池也是最北的秋风城,由红毛鬼主帅铁忽钉亲率三万余大军攻打,季风城则和春风城一样,攻城的都只有两万多红毛鬼,雪槐军到,红毛鬼恰在攻城,给雪槐大军夹背一刀,顿时死伤惨重,尤过于春风城。 雪槐大军一日间连夺两城,虽累,却是气势如虹,吃饭后略一休息,便连夜杀向秋风城。季风城里也还有七八千风族战士,风扬再点六千人,与雪槐三族联军合兵一处,一同杀向秋风城。 这时风扬已从冰滑原晶一处问得雪槐身份,大是惊异。先前虽有寒灵风巫的话,晶一两个对雪槐身份仍是疑多于信,但一路杀来,目睹雪槐诸多神鬼莫测的手段,心底怀疑大是动摇,因此和风扬说起,便是信多于疑。 第二日一早赶到秋风城外,铁忽钉尚未攻城,正在做早饭,雪槐便也下令全军休息,吃了干粮再说,风扬倒有些急不可耐了,对雪槐道:“雪将军,此时红毛鬼正饿着肚子,我军兵力又在他们之上,若趁势攻打,必可将红毛鬼一举击溃。” 雪槐微笑摇头,道:“老族长,我理解你的心情,但大军一夜辛苦,休息一会不是坏事,只要铁忽钉没收到春风季风两城红毛鬼的败讯,他便跑不了。” 他这样说了,风扬只得不再坚持。其实射天雕几个也都想一鼓作气攻打红毛鬼,只是不开口。 他们的心思,雪槐自然知道,然而自与红毛鬼交手以来,他发现鬼帅铁忽钉实在是个不容轻视的对手,只观红毛鬼营寨,虚实分明,井井有条,便可看出绝非易与。而己方连日作战再加上一夜急行军,战力绝对要大打折扣,兵力虽还略占优势,又攻敌不备,但铁忽钉若及时应变拼死抵抗,则即便能胜,伤亡也会非常大,所以雪槐一定要让士兵喘口气,恢复战力。 休息了半个时辰,红毛鬼寨中鼓响,开始攻城,此时士兵也休息得差不多了,雪槐才一声令下,猛攻红毛鬼后背。 不出雪槐所料,虽是猝不及防,铁忽钉还是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立时后军变前军,强弓射住阵脚,同时两翼张开,左翼侧击雪槐侧翼以为牵制,掩护右翼大军撤向啸灵山。 一看铁忽钉应变之才,雪槐暗暗点头,当先杀入红毛鬼阵中,以一军死死咬住铁忽钉撤往啸灵山的主力,射天雕海冬青两路扫荡,城中风无际也开城杀出。 雪槐不绝猛扑,步步向前,红毛鬼后军则拼死抵抗,极为顽强,虽给雪槐截下了一万多人,但还是有两万多人撤上了啸灵山。而雪槐四族士兵攻势已疲,再不能追进山去。 “一路杀来,还只这块骨头最难啃。”看着红毛鬼退上山,射天雕不由自主的发出感概。 “那还是让士兵休息了一阵,否则只怕更难啃。”海冬青叫。这时他两个都已明白了雪槐坚持要休息一阵的深意了,一边的风扬冰滑原自然也已明白,均在心中暗暗点头。 第七章之四 这时一骑急驰而来,马上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身材不如射天雕海冬青魁梧,但身姿劲挺如箭,两眼锋锐如刀,极具气势,雪槐只扫了一眼,便肯定这人必是风神四杰之一风族的风无际。 来者正是风无际,他早看到了射天雕海冬青两个,先不说谢,却叫道:“我听你们冲杀时大喊天海之王,天海之王降临了吗?在哪里?”眼光一扫,落到雪槐脸上,眼睛霍地一亮,显然,他从雪槐迎风独立的气势中看出了不平凡,但不敢肯定,看向风扬。 风扬却转头看向冰滑原,冰滑原也看他,风扬道:“一日一夜间,以不到一半的兵力大败红毛鬼八万大军,连救我风族三城,如此战绩,战神降世也不过如此。” “是。”冰滑原也点头叫道:“我一路看来,雪将军智谋之高料敌之准用兵之奇,只可以用神鬼莫测来形容,而在主力被困闪灵峡手中只有不到两万兵力的绝对劣势下,仍敢回救我风冰两族且战无不胜,此中之勇,更非常人所能想象,他若不是天海之王,还有谁是?” 两人对视一眼,一齐跪下,叫道:“天海之王,请原谅我两个有眼无珠之罪。” 他两个跪下,身后四族战士亦齐齐跪下,长声高呼:“天海之王,天海无敌。” 射天雕呵呵狂笑:“你们这些家伙,终于信了。” “不让他们见识见识天海之王的神迹,他们如何会开眼。”海冬青也是呵呵大笑。 雪槐不承认也不否认,双手一抬,道:“大家请起,以后仍请叫我雪将军。” 风无际始终在看着他,眼见他受众族朝拜,脸上不但无半点自得之色,眼底反掠过一缕不易察觉的悲伤,不禁心中一颤:“无际的悲伤,果然如此,为什么?” 当日举城欢庆,夜间商议军情,风无际先向雪槐禀报了风族剩余的战力,这个风神八族中最大的部族,在铁忽钉亲自指挥攻打下,损失最为惨重,七万战士,只剩下两万一二,族人也是死伤过半。 雪槐本希望风族能有三四万战士剩下,那接下来的仗就要好打得多,只有两万多人,加上雾雪冰三族本来三万人还战死了一部份,总数刚好五万人,与红毛鬼仍是相去甚远。 明了已方实力,雪槐略一思索,道:“我四族联军实力大家都知道了,现在说红毛鬼,鬼帅铁忽钉近八万人三战后损失近四万,还有三四万人,牙勃里手中六七万,两下相加算十万,这已比我们多一倍,然后闪灵东峡波罗三万人,西峡金弹子五万多人,总计就是十八九万。” 他说到这里,风扬冰滑原对视一眼,都有忧虑之色,风无际却道:“红毛鬼不经打嘛,刚入侵时可是有三十万大军呢。” 射天雕海冬青齐声大笑,射天雕道:“当日波罗四万大军,给雪将军两千人斩尽杀绝,在风族又是四万,左四万右四万,我倒不知道红毛鬼还有几个四万。” 他三个豪气飞扬,风扬冰滑原晶一及与坐的风族长老顿时都是精神一振,看向雪槐的老眼里又充满了信心。 雪槐扫一眼风无际,暗暗点头,想:“怪不得他能独守秋风城力抗铁忽钉这样的对手,果然很有胆色。” 微微一笑,道:“以后的仗不会那么好打了,鬼帅铁忽钉必会亲自指挥,以优势兵力想尽办法来吞掉我们,闪灵东西两峡,最多留五六万人便够了,则铁忽钉能动用的兵力是十三四万,约是我们的三倍,而在铁忽钉的亲自指挥下,红毛鬼的战力早间你们也是亲自看到了的,所以。”说到这里,心中忽地一动,道:“以后的仗怎么打,大家说说。”眼睛却有意无意的看向风无际。 风无际略一犹豫,随即大胆的看向雪槐,道:“我认为,以后的仗,应该一改以前那种坐守城池等着红毛鬼来打的战法,放弃城池,集中兵力,避实击虚,主动出击。” “你说什么?放弃城池?”风扬叫了起来。 “是。”风无际点头:“我们本就兵少,再象以前一样分兵把守各城,誓必被红毛鬼一口一口吞掉。” “哪有这个道理?”风扬看看雪槐又看看冰滑原,雪槐不吱声,冰滑原却笑了起来,道:“好象没道理,但我们也是这样,照雪将军的吩咐,主动放弃了天冰寒冰两城,集中兵力一直打到了你们的秋风城。” “这。”风扬僵住了,冰族主动放弃了天冰寒冰两城,事前他并不知道。 风无际却是眼睛一亮,看向雪槐道:“原来冰族战士是这么抽出来的,我正奇怪呢?” 雪槐迎着他目光,微笑点头,他刚才是故意这么问的,因为风无际在四杰中有智者之名,倒要看看眼见如何,这时便知道,论智计眼光,风无际确在射天雕海冬青之上,足可独当一面。 这时风扬看向雪槐,道:“雪将军,你认为我们也应和冰族一样,主动放弃秋风等三城吗?” “是。”雪槐点头:“如果不放弃,便须分兵把守,每城一万人就要三万,且不说剩下的两万人无法与红毛鬼作战,便是那一万人,守城又能守几天呢?” 风扬想了想,终于点头,其实他也不是不明白,只是感情上难以接受罢了。 当夜定下大计,风族和冰族一样,主动放弃三城,族众撤出,东西搬空,只留三座空城,风族两万余战士并入三族联军,由雪槐统一指挥,相机与红毛鬼作战。 铁忽钉败过啸灵山后,在闪灵西峡收拾残兵,重整军力,随即命波罗金弹子各率两万五千人守东西峡口,自与牙勃里率军十四万,分两路翻过啸灵山,向雪槐军杀来。 铁忽钉一切行动,均瞒不过雪槐剑眼,眼见铁忽钉布置有方,与牙勃里齐头并进,即灵活多变,又互为倚角,知道暂不可交锋,当即下令撤进神风山。 风神原上山河遍布,最出名的七座大山中,又以神风山和大雪山最为雄峻。大雪山主要在冰族境内,将冰族一分为二,南面是无冰沙冰陷冰三城,北面是天冰寒冰两城,余势入电族与巨灵城南的巨灵山搭界。神风山却还要大得多,最西一头扎进大沙漠,与黄沙盗为邻,东面则横跨过整个电族,尾巴一直伸到了冰族沙冰城外,只不过到电族境内后山势便若断若续,有些地方只是靠一些小的山包连着,当日雪槐霜千里率五族联军北上,攻打虹灵城时,就曾横跨过神风山,只不过还没进过大雪山,因为他在冰族打的仗,都是在大雪山北。 神风山纵横千里,正好与红毛鬼周旋。铁忽钉的是了得,一见风族主动弃城,便看破雪槐心机,绝不分兵占城,而是穷追雪槐大军。雪槐引着红毛鬼在群山中转了几日,本想引得铁忽钉两路大军分开后各个击破,但铁忽钉十分谨慎,两路大军始终保持在半日脚程的距离内,让雪槐找不到战机。 转了几日,突地又出了个新情况,这日正自行军,海冬青猛地指着空中道:“看,那是什么?” “灵鹫。”射天雕抬头一看,肯定的叫了起来,脸上的神情又惊又怒,道:“必是红毛鬼放出来盯我们的梢的。” 鹫是一种凶猛的动物,但也十分灵性,有经验的猎人把小鹫捉来后,从小训练,可以训练得非常听话,做打猎的帮手,同样地,如果用在军事上,也是一个极好的探子。 飞在空中的鹫,比只能在地下行走的人,要灵活得多,经过训练的鹫放飞空中,就等于在空中放飞了一只眼睛,敌人的一切动静,都在已方把握中。 龙是所有能飞行的生物中最凶猛可怕的,但雪槐可以想象,那庞大的身子飞行起来一定非常笨拙,鹫就不一样了,鹫也凶猛可怕,但飞行起来却非常的灵活,姿势也非常的优美,看着头顶展翅盘旋的鹫,有好一会儿,雪槐几乎看呆了。 射天雕取下弓,一箭射去,那鹫眼看箭到,霍地往上一钻,远远的飞了上去,箭竟追它不上,射天雕又惊又怒,看向雪槐道:“想不到红毛鬼竟养得有灵鹫,我们的行踪再瞒不过这畜性,非常麻烦。”海冬青风无际也深有忧色,但雪槐却反而笑了起来。 这几日中,他苦无破敌之策,但看了红毛鬼放出的鹫,他却知道有办法了。 风无际一眼看到雪槐脸上掠过的笑意,疑道:“红毛鬼有灵鹫监视我军行踪,对我军实是大大不利,将军为何反而发笑。” 雪槐微微一笑,转眼看向他,道:“正如剑有双刃,任何事情也都有它的两面性,红毛鬼有灵鹫可以看到我们的行踪,从正面看似乎于我们不利,但从反面看呢?” “这又不是照镜子,正面看了反面又看。”射天雕叫,显然不明白雪槐的话。 风无际却是神情一动,看向雪槐道:“将军的意思,我们可以利用灵鹫的眼睛迷惑红毛鬼?” “就是这样。”雪槐用力点头,道:“灵鹫虽有一个灵字,终究是头畜性,不会有多少脑子,更不会说话,只要略施小计,便可叫它上当,红毛鬼便也只有跟着它上当。” 听了他这话,射天雕几个的眉头顿时一齐松开,风无际概然长叹,道:“跟着将军打仗,真正受益良多。” 第七章之五 雪槐定计于心,白天仍引着红毛鬼在山中转,到夜里,命射天雕海冬青各引两千人,趁夜赶到神风江,射天雕负责伐木做木排,一日一夜间要做一千个木排,海冬青负责扎草人,同样在这些时间里,至少要扎两万个草人,藏在江边林中,到时好用。 神风江发源于神风山,到巨灵山改而向南,与发源于巨灵山的灵水合而为一,一同汇入大荒河。神风江虽不太长,但水量极为充沛,水流亦急,山民放排,半日时间便可到巨灵城外,此后或北或南,南可顺灵水而下,若上岸北走,抄近路两天时间可到啸灵山下。 射天雕两个领命而去,雪槐看向风无际,道:“风将军,你觉得我这计策如何。” 他并没有说出自己的计策,却这么问,是想再考一考风无际。 风无际一愣,略一凝神,道:“让我来猜一猜将军的计策,先说红毛鬼的灵鹫,灵鹫虽能看到我军动向,并不能分清经过仔细装扮的草人和真人的区别,由此我猜将军的计策,是用木排载草人东下,灵鹫侦知后,红毛鬼必以为我军是分军东下去解闪灵峡之围,必然会以一军回头拦截,我们便可趁其分兵,击溃余下的一军。” “好。”雪槐点头,复问道:“那如何使红毛鬼确认我们已分出一半的兵力,而不怀疑木排上装的是草人呢?” “这——?”风无际一顿,看向雪槐,道:“我们将一半兵力隐在林中?” “不必。”雪槐摇头,道:“很简单,增兵减灶,明日早饭起,五十人一灶改为百人一灶。” “好主意啊。”风无际恍然大悟,叫道:“红毛鬼追来,突然见我们少了一半的灶,必然起疑,然后灵鹫再侦察到顺江而下的草人,那还不信个十足十。” 看着他兴奋的眼神,雪槐微微点头。 建立一支军队容易,培养一个合格的统帅却非常难,所以才有古话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良好的军事素养,坚韧不拨的心志,敏锐的洞察力,有这三者,已可成为一个合格的将领,但对于统领三军的统帅来说,却还不够。 作为统领三军的统帅,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是否积累了足够的经验和由这些经验中得到了教训。 品尝过胜利尤其是品尝过失败的滋味,一个统帅才能真正的成熟,否则无论他有多高的天赋,有些东西总不能感觉到。 雪槐心中想的,打败红毛鬼,他就要走,但红毛鬼国是大国,一次败了下次可以再来,下次风神八族不能再靠他,只能靠自己,那么从现在开始,他就要有意识的替风神八族培养出一个无敌的统帅,而风无际,无论胆识勇略,都是最好的人选。 第二日一早,雪槐下令增兵减灶,同时不再绕圈子,而是尽量西去,这样走了一日,第三日,下令放排。 不出雪槐所料,他增兵减灶的举动已引起铁忽钉的疑惑,灵鹫忽然传回有大军顺流东下的消息,铁忽钉立刻做出判断,雪槐是故意引他西走,然后分兵去打闪灵峡,当即亲自领军东归,只留牙勃里七万大军继续追击雪槐余军。 雪槐剑眼将铁忽钉的行动看得一清二楚,大喜,但牙勃里手中还有七万大军,若就此攻击,即便能胜,也将是惨胜,百思无计,登高远望,但见前路一山高耸,周围群山环抱,猛地计上心来,对身边的风无际笑道:“先来了个增兵减灶,今日再来个减兵增灶,牙勃里兵力虽在我们之上,但我这计策必要吓得他心惊肉跳,再下手就容易了。”下令这日早间百人一灶,晚间便改五十人一灶,明日早间又减一半,二十五人一灶,晚间再减一半,十人一灶。 “两日间灶翻四倍,牙勃里那红毛脑瓜会怎么想?”海冬青大笑着问? “他自然会想,啊哎,这么多灶,敌人一定来了援兵,而且至少有好几万人,事情大大的不妙。”射天雕学着牙勃里的样子叫,引得众人齐笑。 雪槐也笑,复下令,对射天雕道:“你领一万人,去左面山上埋伏,见牙勃里败兵即便杀出。”又对海冬青道:“你领一万人,去右面山上埋伏,也是见牙勃里败兵后即杀出。”两将领令去了。 雪槐向前面大山一指,对风无际道:“我引牙勃里转两天,你可率一千人分为十队,去那大山周围山上埋伏,多备锣鼓草人,见我信号,便将草人竖起,大力擂鼓叫喊,这叫十面埋伏之计,牙勃里本已惊疑,再见了你们如此声势,必然不战而退,我趁势追杀,射天雕海冬青再两路截杀,牙勃里七万大军能生出此山的,不会再有多少。” “将军盖世奇才,一个兵到你手里,却可做十个兵来用,真是不可思议,若不是将军,我们这点儿兵力,休想打败红毛鬼。”风扬冰滑原诚心叹服,风无际则是满眼放光,很显然,他又有了新的领悟。 雪槐引着牙勃里大军围着大山转了两天,这日早间,下令大军布阵,等牙勃里来。 牙勃里直到快过午时才追上来,比平日慢了许多,因为正如雪槐想的,雪槐的减兵增灶之计让他心生惊疑,不敢再象先前般穷追猛打,而猛然间见到严阵以待的雪槐大惊,更大吃一惊。 他本就是要追上雪槐以求决战,为什么见了雪槐大军反而大吃一惊呢?因为在道理上说,雪槐兵少,只能逃,主动迎战,其中必有原因,而联想到增加的灶台,这个原因便呼之欲出,这叫牙勃里如何能不吃惊。 不等牙勃里站稳脚跟布成阵势,雪槐即便放出信号,四面山上,风无际领着一千人竖起无数草人,同时擂鼓狂叫,虽只一千人,但声势之雄,直若千军万马,而牙勃里团团看去,但见无数人头,至少有十万之数,更吓得心胆齐裂,急转马头,当先便退。他七万大军,如何能说退就退,前军往后退,后军还不知怎么回事,还在埋着头往前赶,两下一撞,不要雪槐打,自己早乱做了一团。 “若铁忽钉亲自领军,当不致如此混乱,此天佑风神八族。”雪槐心中暗暗感概,剑一指,三万大军狂杀上去。 牙勃里心胆已丧,只顾逃命,主将如此,其他人更不要说,都只嫌爹妈少生了两条腿,哪还想到要举起刀枪抵抗,逃得快的便逃了,腿脚慢的,便给雪槐大军砍瓜切菜般斩杀。 红毛鬼一路逃窜,到天黑时,已逃出近百里,听身后杀声似乎渐渐远了,牙勃里心魂略定,住马收拾残兵,刚要弄点东西吃,两面忽又杀声大起,左面射天雕引一军杀到,右面海冬青引一军杀到。 牙勃里吓得差一点爬不上马背,其他红毛鬼更是哭爹喊娘,这时天又黑了,摸得着路的还好,摸不着路的,只在山中乱窜,可怜,不在刀枪下送命,便在山涧断崖间摔死。 论杀心,射天雕海冬青可比雪槐高,直杀了一夜,再不留半分情面。白天雪槐三万大军一路追杀,不过杀了两万多人,因为白天红毛鬼看见路,能跑啊,但夜里就不同了,又不看见路,更又不是本地人,对山势完全不熟,可以说,除了跑得最快的几千人跟着牙勃里沿原路跑了回去,其他没找得着路的,全死在了射天雕海冬青大军刀下,即便当夜逃过一刀,天明后也给搜出来,身首异处。 这一仗,雪槐巧布疑阵,牙勃里七万大军,几乎是全军复没,当铁忽钉察觉顺神风江东下的只是雪槐疑兵急引军西来时,只接到牙勃里三千多人,眼见如此大败,铁忽钉急怒攻心,大叫一声,一口鲜血喷出,跌翻在马下。 十四万大军去了一半,铁忽钉再无力追杀雪槐,虽然就是他手中能机动作战的便有七万大军,但心胆已寒,当日将牙勃里斩于军前,随即回军啸灵山,于险要处筑起大寨。他这种情形,便如一头恶鹰,高高的蹲在啸灵山上,盯着下面的闪灵原。雪槐想打他,他据险而守,别说雪槐军力还不如他,便是强过他,想胜他也是极难。雪槐若攻闪灵峡,他大军从啸灵山上冲下来,无论东西峡,半个时辰都可赶到,前后夹击,也是有胜无败。 雪槐回军,看了铁忽钉如此阵势,冰滑原风扬等无不忧心,但风无际却只微微而笑,雪槐看向他道:“你有什么妙计破得了铁忽钉这个阵势?” 风无际知道雪槐是有意让他展示胸中所学,恭敬抱拳,道:“将军绝世奇才,无际得将军耳提面命,这段时间确有如当头棒喝,茅塞顿开。” 射天雕呵呵而笑,道:“行了,让你出计,你到吹上了,痛快点说吧,怎么对付铁忽钉这恶鹰势。” 风无际略一凝神,道:“铁忽钉这阵势,看似凶,其实呆,我要打他,他高高在上,自然占尽便宜,但我可以根本不理他,只须派兵去秋风寒冰两城盯着,红毛鬼十几万人要吃饭不是,咱们就专打他的运粮队。” “好主意啊。”他还没说完,射天雕海冬青几个便一齐击掌叫起好来,冰滑原也点头道:“是,红毛鬼只要饿得三餐,非自己乖乖的下山不可。” 海冬青在风无际肩头拍了一掌,道:“小子不赖,够资格做雪将军徒弟了。” 风无际看向雪槐,恭敬的道:“无际愿永远追随将军,终身受教。” 雪槐却不看他,而是将眼光转向了遥远的天际。 看着雪槐悠远的眼神,风无际心中忽地生出一种感觉:“雪将军想离开,他是在有意培养我,为什么?预言书中不是说天海之王将率领我们扫平战乱,重还天下以和平吗?他眼中那比大海还深的悲伤,到底是因为什么?” 但这些问题,他不敢开口问。 采用风无际的计策,四族联军不强攻山上的铁忽钉,而是以快骑专打红毛鬼的运粮队,这么僵持了几天,霜板桥却和雷刚雨润田红枫善沙五个带了一万五千人到了雪槐营中,这一万五千人包括五族战士,不用说,这已是霜雨雷雾雪五族能抽出的最后战力。 雪槐等得报,出营迎接,一见雪槐,霜板桥扑通跪倒,一脸愧色的道:“霜板桥老眼昏花,认不出天海之王,致让霜千里这混小子领军,三族精锐尽被困于闪灵峡,若非天海之王以绝世之才力挽危局,风神八族已亡在了我这个老糊涂手上了。”霜板桥五个虽在后方,但还是以快马每日打探北面军情,这边的事,自然大致知道,所以才有这样的举动。他跪下,雷刚雨润田也跟着跪倒,均是满脸愧色。 雪槐忙扶他几个起来,道:“老族长千万不要这样说。” 他虽温言抚慰,但霜板桥几个仍是心中不安,不住自责,射天雕海冬青两个下巴一左一右向天上抬着,他两个是绝不来劝的,倒是冰滑原风扬晶一几个过来,说起他几个先前对雪槐也是不无怀疑的话,霜板桥几个心里好过了些。 虽增加了一万五千人,雪槐兵力还是不够,还是用老办法和铁忽钉拖,这日红毛鬼却突地下山,约有万人,射天雕海冬青大喜,争先抢着出战,雪槐心中生疑,道:“不要急,看看清楚。”领军迎上。 第七章之六 红毛鬼领军的竟是鬼帅铁忽钉,双方射住阵脚,雪槐看红毛鬼帅字旗下,铁忽钉高踞马上,身材魁梧,碧眼红发,年龄约摸在四十左右,一部大胡子,面相颇为英俊。 雪槐看铁忽钉,铁忽钉也自看他,四目相对,铁忽钉朗声叫道:“你就是雪槐雪将军,神树预言中的天海之王?” 雪槐微微点头:“我是雪槐。” 见他点头,铁忽钉眼光微微一亮,道:“将军果然是奇才,以劣势兵力屡败我军,不过我并不心服。” 射天雕哈哈大笑:“不服那就放马过来,待天海之王斩下你的狗头,到了阎王殿,看你服不服。”海冬青风无际尽皆大笑。他三个豪气干云,一边的霜板桥不禁暗暗摇头,心中低叫:“千里你这混小子,以后还怎么和他们并称四杰。” 铁忽钉斜眼看向射天雕几个,微微一笑,道:“一勇之夫,不足为恃,若是你风神四杰几个,我一个手指头也可把你们从大地上抹掉。” 射天雕海冬青大怒,风无际却呵呵笑道:“我们在你眼里不过一勇之夫,但你在天海之王眼里,也不过一介跳梁小丑,我劝你还是早早投降,否则只怕不等你把我们从大地上抹掉,天海之王却要把你们整个红毛鬼国从大地上抹掉了。” “好啊。”射天雕海冬青齐声大叫。 铁忽钉脸上终于变色,再看向雪槐,雪槐不动声色的脸,让他想到大海怒滔汹涌前的宁静。 “雪将军,仗打到今天,让我轻易撤退是不可能的,你虽屡败我军,但都是玩的阴谋诡计,不是真刀真枪的打败我们,所以我不心服,现在我在啸灵山上有七万大军,我也知道你来了援军,大家兵力差不多,不如我们就真刀真枪的在这啸灵山下见个高下,你若胜,我立马撤军,并终我一生绝不再犯风神原半步,你若败,我也同样撤开闪灵峡之兵,放峡中四族军队出来,但你们须割让啸灵山以北,包刮秋风闪灵寒灵三城给我红毛国,你看怎么样?” 他这条件不错,射天雕几个齐叫道:“就是这样。” 雪槐看向冰滑原风扬等七大族长,风扬几个对视一眼,风扬道:“雪将军,我们一切听你的,你说怎样,就是怎样。” 雪槐一点头,看向铁忽钉,道:“好,三日后决战,我先后撤三里,让你布阵。” 啸灵城和啸灵山之间,并不是平原,都是高高低低的山,虽不是很大也没什么名气,但一座接着一座,若断若续的,南到巨灵山,北到秋风城外,和神风山连着,就象神风山横里伸出的一条腿。雪槐军后撤三里,在一座叫坛子岭的小山下扎下营寨。 要和红毛鬼决战,射天雕海冬青几个都十分兴奋,族中战士也是气势高昂,雪槐心中也高兴,暗想:“早日打完仗,把红毛鬼赶出去,我也该走了。”算算日子,巨犀大军该快到狐女原了,开战前,他必须远远的躲开。 眨眼过了两日,射天雕等磨刀弄枪,操练军队,营中整日杀声震天,雪槐反倒无事可做。这日傍黑,在小山上看着夕阳西落,一坛子酒也光了,不由微微有些醉意,倚着一棵树打起盹来,却突地到了一个大杀场中,一面是他的联军,一面是红毛鬼,但还有一支人马,从他的斜后杀出来,与红毛鬼两面夹击,瞬间便把他的联军冲得大乱。 雪槐惊跳起来,才知是个梦,看天色也全黑了,摇摇头,扔了酒坛子,且下山去。 次日便是决战之期,商议军情,众将均是信心十足,而探子的消息,铁忽钉已在啸灵山下结下大寨,果然就是七万人,并未从东西峡口调一兵一卒。 万事俱备,雪槐也想不出还有什么要变更,当即下令早点休息,明日一早迎战。 到床上躺下,刚合眼,心中却突地一跳,想起了傍黑时做的那梦,急坐起来,暗叫:“真的是梦吗?还是神剑示警?风神八族存亡全在这一战,可开不得玩笑。”然而铁忽钉的一举一动全在他剑眼监视之下,确实就那七万人,再没有其他兵马,说神剑示警,那支斜后杀出的兵马总要有个来路才行啊,哪来的呢。 虽然想不通,雪槐还是不敢大意,又运剑眼看了看铁忽钉大寨,包刮啸灵山闪灵峡全看了一遍,并无半点差错。心中纳闷,想到梦中那支兵马是从斜后杀出,不自禁运剑眼向斜后看去,霍地惊跳起来。 斜后三十里外,几座小山的密林中,竟真的隐着大批人马,总数约在五到六万人之间,却又不是红毛鬼,细看,原来是黄沙盗。 “好个铁忽钉,说什么决战,原来约好了黄沙盗来打我后背。”雪槐明白了,背心冷汗滚滚而下,黄沙盗必是沿神风山而来,所以神不知鬼不觉,若非神剑示警,明日决战,这一支奇兵杀出,雪槐联军必定全军复没。 怎么办?雪槐脑中电转。 一是趁夜偷袭,先打败黄沙盗再说,但铁忽钉不是牙勃里等人,极狡猾亦极谨慎,一定在雪槐大军周围伏有大批探子,雪槐军一动,他必会跟踪追来,同样是前后夹击。 二是连夜撤走,和先前一样,拖着红毛鬼黄沙盗进大山去,找机会慢慢歼灭他们。 但那要等到什么时候,而狐女原之战很快就会开始,在雪槐心里,那是一个结,他必须在那之前离开,远远的离开。 怎么办,雪槐左思右想,百思无计,心中正自焦燥,忽地绿光一闪,久不现身的骷碌鬼王竟在这时候钻了出来,难道这老鬼也要趁火打劫?雪槐大怒,刚要怒喝出声,却见骷碌鬼王突地在他面前跪了下去,一脸惊恐的道:“主人先不要发怒,我出来不为别的,是想为主人立功,我的阴灵感觉到闪灵峡中有一条暗河可直通峡外,只要把水放掉一部份,霜千里大军便可借河道出峡。” “你说的是真的?”他的话叫雪槐又惊又喜,一时忘了发怒,但转念一想,便又唬起脸,叫道:“你是不是故意出花头想来骗。” 话未说完,骷碌鬼王却猛地一脸惊恐的叩起头来,叫道:“绝不敢骗主人,绝不敢骗主人。” 看他情形不似做假,雪槐倒奇了起来,心中暗叫:“这老鬼什么时候转性了。”眼一瞪,道:“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我也绝不会再不和你做交易,绝不会再喂血你喝。”说是这样说,但他心中知道,骷碌鬼王的眼光很准,他非和他做交易不可。 第七章之七 骷碌鬼王却又叩起头来,道:“不敢,绝对不敢,我再也不敢吸主人的血了。” “这老鬼好象不似在演戏啊,倒奇了。”雪槐冷眼看着骷碌鬼王的样子,心中嘀咕,道:“不吸血,那你要什么,不会说又白便宜我吧。” 听了他这话,骷碌鬼王抬起头来,有些战战兢兢的看向他,道:“我不敢要什么,只求主人开恩,收我做剑奴,我愿永世做主人最忠心的奴才。” 一听剑奴两字,雪槐一下子明白了:“怪道这老鬼久不现身,现在出来又一反常态的怕得要死,原来怕了天眼神剑。”想得通透,不由仰天大笑,看了骷碌鬼王道:“收你做剑奴嘛,可是可以,那要看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了,若敢骗我,哼哼。” 他一哼,骷碌鬼王情不自禁的一抖,叫道:“绝不敢骗主人,多谢主人收录。”再叩一个头,爬起身来,道:“这条暗河,发源于啸灵山,从闪灵东峡穿出,复又从西峡钻入地底,所有人都只以为那是从地底穿进穿出的一条暗河,不知只要放掉东峡水潭中的水,就可沿河道直上啸灵山。” “前头带路。”雪槐越听越兴奋,再忍不住。骷碌鬼王当下在前带路,雪槐借遁术紧跟,在啸灵山左侧半山腰,果有一个阴洞,直钻进山腹中,接上一条阴河,阴河水并不很深,两侧河床都可走人,走了十数里,水势渐高,慢慢便淹了河床,骷碌鬼王道:“现在已到了闪灵峡底下,出口便在峡中,口子有大石堵着,抬高了河水,只要抬开石头,一放水,河床便会现出来,上好一条暗道。” 说话间,已出了阴河,果已是在峡中,雪槐看了看,出口处确有一块大石头挡住河水,形成一个水潭,暗暗点头。而同时间,他看见了不远处的两个人,一个是云朵儿,另一个则是霜千里,云朵儿站着,霜千里却是跪着,抱着云朵儿的腰,将脑袋埋在她怀里。 不过雪槐看得出来,他们不是在亲热,霜千里似乎在哭,而云朵儿在安慰他。 雪槐命骷碌鬼王重入戒中,随即缓步过去,轻轻咳了一声。 霜千里急抬头,月光下,果然是一脸的泪,一眼看到雪槐,顿时惊跳起来,不信的叫道:“雪将军。” 云朵儿也是一脸惊讶,却叫道:“天海之王。” 她这一叫,霜千里身子一震,霍地上前一步,猛一下跪在了雪槐面前,一脸愧疚的道:“霜千里该死,不识天海之王,又不听你的话,以致于将三族精锐全带进峡中给困死,若不是天海之王,风神八族已亡,我真是罪该万死啊,请天海之王将我千刀万剐,以赎我的大罪。” 霜千里虽被困峡中,和外面还是有信鸽联系,知道外面的情况,而在日复一日的围困中,也终于明白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尤其知道这两日雪槐要以劣势兵力与红毛鬼决战,他坐拥十余万精兵,竟半点忙也帮不上,当真痛苦到极点,这会儿云朵儿便正在安慰他。 雪槐忙扶他起来,温言道:“也不全是你的错,至少我身上没有天眼神剑是事实,而且好男儿不怕犯错,怕的是错后不知悔改。” 霜千里猛抬头,叫道:“我还有悔过的机会吗?” “是的。”雪槐用力点头,道:“红毛鬼的致命一击,将由你来完成。” “太好了,太好了。”霜千里喜极而泣,看着雪槐道:“谢谢你,天海之王。” “你还是叫我雪将军吧,大家也都是这么叫。”雪槐微微一笑,向身后水潭一指,道:“那潭中其实有一条暗道,直通啸灵山,你现在唤起众军,我会放水清出河道,大军便可连夜出峡,但切记不要惊动红毛鬼。出峡后两万人上啸灵山,明日一开战你们就夹攻红毛鬼后背,另外的人马翻过啸灵山,去坛子岭左右两侧埋伏,见黄沙盗冲出,即便拦腰截住。” “黄沙盗?”霜千里疑惑的叫。 “是。”雪槐点头:“铁忽钉狡猾得很,假意约我决战,其实暗中约好了黄沙盗夹击我后背。” “岂有此理。”霜千里怒叫:“即言决战,怎可又在暗中使刀子?” “这样也好,顺便也给黄沙盗一个教训。”雪槐一笑,看向霜千里:“现在快半夜了,时间比较紧,出峡翻山还有好几十里路,你们赶得到吧。” “放心。”霜千里用力点头:“这个机会若还抓不住,那我真的是混蛋不如了,只是。”说着看向水潭,显然不太相信水潭后会有一条出峡的暗道。 雪槐微微一笑,下水钻入潭中,当面那巨石小山也似,试着推了一推,竟是纹丝不动,他虽有来自神剑的灵力,但那石头也实在太大,但这时没有退路,无论如何一定要推开巨石,深深吸气,刚要发力,骷碌鬼王突地又钻了出来,讨好的看着雪槐道:“主人,老奴愿助一臂之力,主人放心,我知道我样子丑怪,不会让霜千里他们看到的。”说着不等雪槐点头,化一道绿光,绕在巨石上,雪槐大喝一声,神力陡发,借骷碌鬼王之力,终将那巨石缓缓推起,轰的一声,滚下河床,潭水如山洪陡泄,不多时露出河道。 直到巨石滚出,霜千里两个才看清那巨石到底有多大,一时间惊得目瞪口呆,而骷碌鬼王化成的绿光绕在巨石上,落在霜千里两个眼里,却以为是雪槐发出的绿光,心中更是惊异莫名,霜千里复又跪倒,喃喃叫道:“天海之王,天海之王。” 雪槐也不解释,微微一笑,道:“时间不多,请将军率部速速出峡,切记轻声,不要让红毛鬼发觉。”当即从河道中出来,果然水泄下去后,空出的河床足可容大军通过。 雪槐回到营中,也不声张,且让众军睡足了再说,只以剑眼盯着霜千里大军。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霜千里九万人加电族战士两万多人,总计近十二万大军,这么多人出峡翻山再部署到位,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好在这些日子这十多万人都憋足了劲,这时能出峡,气势格外昂扬,手脚也加倍的麻利,到将近天明时,终于都到位了。 雪槐吁了口气,这下才真的放心了,吃早饭时便若无其事的对七大族长和射天雕三个道:“铁忽钉狡猾得很,假作约我们决战,其实暗中约好了黄沙盗夹击我们。” “什么?”众将和七大族长一齐惊跳起来。 风无际脸上变色,道:“有多少人,从哪儿来的,现在在哪里,怎么我们一点消息也没有?” “约五到六万人,从神风山摸进来的,昨夜就在我们身后三十里处,现在正往这边急赶,约摸我们和红毛鬼一开战,他们也就到了。” “那怎么办?”海冬青射天雕齐问?他两个对雪槐是盲目祟拜,确信他无所不能,但这一次却也急了,因为雪槐再有通天之能,也不可能凭空变出足以应对黄沙盗的大军来啊,但雪槐却是微微一笑,漫不经心的道:“好办,昨夜我已命霜千里率大军出峡,两万人上了啸灵山,铁忽钉暗算我,那我也不客气,也暗算他一下再说,其他人全伏在了我们两边的山上,黄沙盗一冲出来,便会做了他们的早餐。” “什——什么?”霜板桥几乎是结巴着问,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看其他人,个个跟他一样,一脸的难以置信。 这确实也太难以置信了,霜千里被困峡中的大军,怎么说出来就出来了,而且已经埋伏好了。但若不信吧,雪槐会说假话吗? 雪槐也不多做解释,吃了饭,当即拨军,前进两里,铁忽钉已布下大阵。 两军对圆,铁忽钉打马而出,看向雪槐道:“雪将军果是信人,我相信,不论输赢,这一仗都是我这一生中打的最痛快的一场仗,因为我有一个难得的对手。” 射天雕海冬青等眼见他一脸得意,都想大骂,雪槐挥手止住,看了铁忽钉,微微一笑道:“现在仗还未打,我有句话想劝你,就此收兵回去吧,只要你保证以后再不相犯,我可以放你们走。” 铁忽钉哈哈大笑:“雪将军真大方,那我也不妨劝你一句,不如主动把啸灵山以北尽数划给我们吧,免得风神原尽入我手。” “你也很大方啊?”雪槐微笑,冷眼看着铁忽钉,道:“我劝过你了,是你自己不听,到时可别后悔。” 铁忽钉自恃有黄沙盗做后应,心中有绝对的把握,但看了雪槐眼光,却不由自主的心中发虚。 这些日子,哪一次他不是有绝对的把握?可结果呢?每一次都输了,而且一次比一次败得惨。 铁忽钉蓦地里仰天长笑,叫道:“谢雪将军,我不会后悔的。”打马回阵,手一挥,军中三声炮响。 这是他和黄沙盗约好的,闻他炮响,黄沙盗便急冲出来。 黄沙盗在天明前便已摸到雪槐大军背后,闻得炮响,立时杀将出来。 在铁忽钉想来,突见黄沙盗这支奇兵,雪槐军必乱,那时趁势掩杀,事半功倍,但出乎他意料,雪槐似乎看不到背后的黄沙盗,对疾冲而至的黄沙盗不理不睬,而是令旗一展,挥动大军直杀过来,正自奇怪,忽又闻杀声大起,但见雪槐两侧山后,无数人马杀出,将黄沙盗拦腰截住,且人马之众,还远在黄沙盗之上,黄沙盗隔着雪槐大军不到百步,却再也冲不过来。 雪槐另有伏兵,这一点,铁忽钉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因为风神八族已出尽全力,再也不可能挤出战士来了啊,这些战士哪来的呢? 呆愣之际,背后突又闻喊杀声,铁忽钉几乎要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前面多出一支伏兵已是不可思议,后面怎么可能还有伏兵,急回头,没错,是风神八族战士,两万战士分两路,山洪般狂卷下来。 红毛鬼大乱,铁忽钉虽是极其出色的帅才,这会也完全慌了手脚,猛回头,他看到了远处小山包上傲然独立的雪槐,这时他已看不清雪槐眼光,但雪槐先前的眼神却突然清清楚楚的出现在了他眼前。 “啊!”他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哀嚎。 这一仗,七万红毛鬼被全歼,铁忽钉也被射天雕一箭射死。黄沙盗除数千人退入神风山逸走,其余的也全死在了霜千里手中。随后海冬青提一军打闪灵东峡,风无际提一军打闪灵西峡,将波罗金弹子五万人尽数歼灭。 这夜啸灵山下火光映天,酒香肉香直飘出数十里开外,每一张脸都在笑,无论是老人还是孩子,无论是年青的小伙还是美丽的姑娘。 每一双眼睛都在望着一个方向,那是雪槐的帅帐。 所有的人都在期盼着雪槐现身,所有人的嘴边也都憋了四个字:天海之王。 只要雪槐现身,天海之王的呼声将如炸雷般响彻大地。 但雪槐并不在他的帅帐里,而是在啸灵山上。 他该走了。 --(本卷结束)-- 第八章 第八章之一 回望山下欢呼的人群,雪槐心中欣慰,风神八族的苦难已经过去,他再不必担心。但远处,在大隅原,狐女族的苦难却即将到来。 雪槐闭上眼,他有些不敢看,但又不由自主的借剑眼看过去。 大隅原上静悄悄地,巨犀大军还未到,狐女族正亨受着大战前难得的宁静。 雪槐悬着的心放下来,轻轻的吁了口气,剑眼一转,心中却猛地一跳,在东海国距大隅原百里的港口城市巨鱼城,他看到了一个人。 这人叫上林青,是巨犀人,因女儿入宫成了冬阳王的妃子,又有国丈之称,算得上是巨犀重臣。 但雪槐之所以心中一跳,第一固然是看到了熟人心中亲切,另一个原因,是他发现在上林青所居屋顶上,竟伏着一个人,黑衣蒙面,背上还背了一把刀,明显的居心不良。 雪槐几乎想也不想,抓一把土,便借土遁直奔巨鱼城。 在巨犀眼里,雪槐也许是叛徒,但在雪槐心里,巨犀永远是自己的根,只要是能为巨犀尽一点力,便是赴汤蹈火,他也在所不惜。那黑衣人明摆着要对上林青不利,他就要尽一切力量,保护上林青。 距离远,雪槐遁术虽快,也用了近半个时辰才到,到上林青屋子外,那黑衣人却已不见了。 看到屋中上林青好好的,雪槐也就放心,此时心中激情翻涌,真想进屋去和上林青说说话儿,哪怕是给上林青骂一顿,那也是甘之如贻。但踌躇再三,终是不敢进去。 看上林青所居屋子,似乎是驿馆一类,而且雪槐早就发现,上林青周围护卫使从不少,其中也包括东海国士兵。事实上象上林青这样的重臣,来东海国,一定是受王命而来,但有一点雪槐却想不清,上林青出使,不去东海城,来巨鱼城干什么?难道要出海? 正自心中疑惑,却听吱呀一声,驿馆角门中出来个人,一看这人,雪槐顿时眼睛一亮。 这人叫醉蝉儿,是上林青夫人娘家亲戚,因而做了上林青长随,和雪槐一样,醉蝉儿极度好酒,醉蝉儿之名想便是由此而来,但又比雪槐多出一样毛病,他还好赌,以前在巨犀时,输红了眼,竟偷了上林青上朝用的玉带来赌,谁知又输了,害怕起来,投河自尽,恰给雪槐碰上救了,雪槐又拿钱给他赎回玉带,由此将雪槐引为救命恩人。 雪槐心中暗忖:“这人倒是可以一见。” 不要问,他也知道醉蝉儿这半夜出来,必是去打酒,且闪到一边,跟着醉蝉儿走了一段,果见醉蝉儿闪进了一家酒店。 雪槐嘴角含笑,跟了进去,醉蝉儿正在打酒,雪槐去他肩头一拍,道:“何不喝一杯再走。” 醉蝉儿回头一看,大吃一惊,叫道:“雪将军,你怎么在这里?” 雪槐微微一笑,道:“专在这里等你喝酒啊。” 两个坐下,三杯落肚,醉蝉儿激动起来,叫道:“雪将军,你到底怎么回事?夕舞已是天仙一样的女子,那狐女未必比她还漂亮,就这么地勾住了你?” 雪槐心中惨痛,也不解释,听醉蝉儿一通埋怨,才知道巨犀遍传他为狐女所迷,以至叛国之事,心中更痛。 醉蝉儿说了一通,见雪槐难受,便又安慰他,雪槐也不必他安慰,理一理情绪,问起上林青来巨鱼之事,醉蝉儿说了,原来冬阳王得知矮子盗威胁东海国之事,特派上林青出海,矮子盗在东海的特使已传书回去,矮子盗将另派重臣与上林青在东海镇龟岛会面,上林青将向矮子盗特使宣示冬阳王的王命,命矮子盗不可再来相犯,再若来时,冬阳王便要率天朝大军渡海,灭了矮子国。 “好啊。”听醉蝉儿说完,雪槐激动得拍桌大叫:“大王果是有霸主的风范。”其实他心里早知道一定会这样的,冬阳王为了霸业逼得一定要打狐女族,但绝不会打下大隅原后听任东海国去交给矮子盗,而一定会更一步显示天朝的天威。 醉蝉儿道:“若我是大王,直接出兵灭了那些死矮子好了,没得却还派什么特使宣示教化,让我家老爷去那大海上颠风吃苦。” 雪槐大大摇头,道:“你这话不对了,先礼后兵,这才是我天朝堂堂上国之风。” “你到说得轻巧。”醉蝉儿苦着脸,道:“放着大海上风云难测不说,我可听说那些矮子盗从来都是没爹痛没娘教的,最是野蛮,我们先礼后兵,他却给你来个先兵后礼,将我家老爷乱刀剁得稀碎扔海里喂了忘八,那才叫惨呢。” “谅他们也不敢。”雪槐冷哼一声:“真敢如此无礼,大王天兵立至,矮子国便要绝种了。” “到那时,我家老爷都成鱼粪多时了。”醉蝉儿苦笑,看着雪槐,叹了口气,道:“可惜我没有你这般本事,否则倒可。”说到这里,眼睛突地一亮,看了雪槐道:“雪将军,你对巨犀难道真就没有半分香火之情了吗?” 他的意思雪槐立即就明白了,心中一跳,叫道:“你的意思,是让我护卫国丈出海?” “是?”醉蝉儿醉眼发亮。 雪槐正有此意,心中大喜,却迟疑道:“但国丈认识我,万一认出来不让我跟随。”想了一想,猛地眼光一亮道:“有办法了,我可用鱼油沾了灰抹在脸上,抹成一个黑炭团,国丈即便看见,想来也认我不出,但突然多了个人,护卫的井将军只怕要动疑。”护卫上林青来的是巨犀大将井行迟,雪槐自也认得。 “这个包在我身上。”醉蝉儿猛拍胸膛,道:“老爷的身边事都是我管,别说随从队里多个人井将军未必知道,便看出来,我也有话应付。”他要借雪槐神勇保命,只怕雪槐不去,其他的自然都是大包大揽,不过也是实话,井行迟只管护卫上林青,哪去管上林青的家人多一个少一个,即便看出来,醉蝉儿是家人头儿,他开口说一句,井行迟自然也不会再问。 说得妥当,雪槐当即多给店家几两银子,就在店中讨了鱼油换了衣服,装扮成个黑脸汉子,随醉蝉儿进了驿馆。上林青的随从共有二十多人,醉蝉儿自然招呼,便无人多话,至于井行迟,根本未察觉。第二日便一同出海。 上林青坐的船是巨犀自己的战舰,从黑水入腾龙江一路放下来的,从护卫到水手全是巨犀人,所以雪槐虽化了装,仍是十分小心,不过有醉蝉儿照应,一路上倒也未出岔子。 东海国对巨犀的特使自然不敢怠慢,特派了两艘战舰,一为护航,一为引导。镇龟岛在巨鱼城东七八百外,没有东海国的引导,巨犀水手仅凭海图可难得找。 镇龟岛东西宽十余里,南北长约百里,岛上曾出过巨龟,因而名之,本是天朝缰土,最盛时有天朝渔民数千户,后为矮子盗强占,在岛上大建兵营,成为矮子国入侵天朝的一个中转站。 东海除矮子盗,还有横海四十八盗为患。所谓横海四十八盗,是指为祸东海的海盗,有名的共有四十八支,合称四十八盗,横海则是其自称,横的意思,一是纵横东海之意,一是说横行无忌。确实,即便是天朝强盛时,强大的舰队雄视七海,却也未能彻底扫平横海四十八盗,现在自然是更不要说了,而威胁天朝数百年的矮子盗,对横海四十八盗也一直十分忌惮,虽然矮子盗拥有巨型战舰,但数百年来大小上千战,也大致是打个平手,横海四十八盗敢称这个横字,确有两分真本事。 雪槐早听说过横海四十八盗,看他们敢跟矮子盗斗,倒也佩服他们的骨气,不过若来犯上林青,雪槐可也不会客气,但一路行来,并未见半只碍眼的船只,若说是横海四十八盗怕了东海国的两艘战舰而远远避开,那真是见了鬼了,可为什么一艘船也没有呢? 雪槐想不通,也懒得想,心中只想:“镇龟岛本是我天朝所有,矮子盗竟敢强占,岂有此理,上了岛,好便好,若还敢放刁,誓要叫这些死矮子再尝尝我宝剑的滋味。”想着上次大杀的痛快,这时不免又有些手痒。 又行一日,这日半夜时分,雪槐突然被惊醒。这些日子,他感觉自已与神剑灵力的融合越来越紧密,他只要保持在无念的状态,不要借剑眼看,身周的异变也能引发他的警觉,这时他就是给反常的事情惊醒的,急运剑眼扫视四周,但见百丈外东海国的一艘战舰边,多了一条小木船,一条黑衣汉子从战舰上下来,上了小木船,小木船上本有一条汉子,这时立即划动,划离战舰。 看体形,这战舰上下来的黑衣汉子正是那夜伏在上林青屋子上的蒙面汉子。雪槐冷笑一声:“我说这耗子藏哪儿去了,原来藏在了东海国的战舰上,不过你只要露了头,休想再脱得我手。”当即下海,借水遁远远跟着小船。他要赶上去很容易,但他想放长线钓大鱼,跟到这黑衣汉子的老窠去,摸清路数,好便好,不好时,便来个一锅端。这时在他心底,但凡牵涉到巨犀的,他的杀气便格外的重,那感觉,就仿佛他欠了巨犀什么,要重重的补报。 走了十余里,雪槐突然感觉到海底生出异象,似乎有什么海怪藏在水面下,刚要运剑眼看,异象已生,小船前面的水面突地一翻,射出一个怪物来,那怪物十分怪异,竟象鸟儿一般飞了起来,在小船的头顶盘旋。一边盘旋,一边还不绝的发出笑声。照理说,只有人才会笑,但这怪物发出的声音,真就和人的笑声一模一样。 雪槐急定睛看过去,但见那怪物长得也十分怪异,体形巨大,比那小船约莫要大四五倍,身体扁扁的象片叶子,身子两侧生着一对肉翅,两翼张开约有七八丈,能象鸟儿一样扇动,身长约十五六丈,一条细细的尾巴就有三四丈,尾巴尖子上有一团亮光,就象莹火虫的屁股,不过发出的光十分强烈,随着这怪物的飞动,在空中掠出十分美丽的光弧。 但最为怪异的,是这怪物竟生着一张人脸,不过它的脑袋有一般人脑袋四五个那么大,嘴更是奇大无比,不绝的怪笑中,露出满嘴锋利的牙齿,尤其上下两对獠牙,锋利如刀,让人不寒而栗。 如果不睁眼看,只听这怪物笑,虽然难听点,不至于觉得恐怖。 即便睁眼看,如果不看这怪物的脸,同时不听笑声,只看它在空中盘旋飞舞,那掠动的光弧,则简直可以说得上美丽。 然而同时看到这怪物的脸再听到它的笑声,又是在这诡密莫测的大海上,那种感觉,就不是恐怖两个字可以轻易形容的了。雪槐身怀异术,但乍见这般怪物,也不自禁心中一紧。而前面小船上那两条汉子,则早已是吓瘫了。 雪槐身子只是略略一顿,随即飞掠上前。他小时曾听老人说过海中有一种人脸海怪名叫“莹笑”,能象鸟儿一样在空中飞,边飞边作怪笑吓人,把人吓瘫后拖下水吃掉,心中暗叫:“这怪物十九就是那什么莹笑了,若让他扑下来吃掉那汉子,我可白跟了。” 第八章之二 这怪物确是“莹笑”,这时眼见吓瘫了小船上的两人,刚要扑下来吃,雪槐却又上了小船,“莹笑”虽瞪着两只大眼睛,却是不识雪槐的厉害,多了个人不但不吃惊,反更加高兴了,“哈哈哈”一阵笑,身子一盘,飞掠下来,它身下生着一对巨爪,青黑的指甲约有一尺来长,锋利若刀,雪槐可以肯定,若给它双爪抓上,即便是身披重甲,也铁定是骨肉洞穿,看着“莹笑”飞过来,凝神戒备,待“莹笑”飞到离小船三四丈开外,雪槐猛地一跳,“莹笑”来势如电,这时虽眼见雪槐跳起来,也来不及改方向了,等于自己将背送到雪槐脚下。 雪槐双脚落在“莹笑”背上,却就一滑,原来“莹笑”背上布满湿滑的粘液,极为滑溜,“莹笑”速度又是极快,雪槐落脚是“莹笑”的脊背处,一滑,却就到了尾巴处。 雪槐本来的打算,一跳上“莹笑”后背,反手一剑就能斩下“莹笑”脑袋,再没想到会这么滑,根本来不及出剑,眼见便要从“莹笑”背上滑落下来,眼明手快,急反手一把揪住了“莹笑”尾巴。“莹笑”尾巴上也是满布粘液,照样滑不留手,雪槐一握之力,钢球也能抓扁,却抓不牢“莹笑”尾巴,飞快的溜出去,一直溜到尾巴尖子上,这才一顿,原来“莹笑”尾巴尖上的光团是一个肉球,约莫有大海碗大小,便就阻住了打滑的势头。雪槐的身子本来一直在往后落,这时便给带得飞起来。 “莹笑”带着雪槐在小船上面滑着圈子,一路哈哈哈怪笑不绝,它甩不脱雪槐,雪槐却也无法伤它。 这时小船上那黑衣汉子从极度惊骇中恢复过来,急对雪槐叫道:“好汉,快快放手,要不莹笑会把你拖进海里淹死的。” 他倒关心起雪槐来,但雪槐听了他的话,却是不惊反喜,他就怕“莹笑”不下水,这么拖着他飞,他半点办法也没有,下了水,借水遁之术,倒是有机会斩掉这怪物。 “莹笑”飞了几圈,见甩不掉雪槐,恼了起来,头略略往下一斜,箭一般射进水里,雪槐早凝神准备,一挨着水,抓着“莹笑”尾巴的手猛地一扯,身子同时借遁术向前飞掠,到“莹笑”脑袋处,一剑急斩,满拟这一剑定能斩下“莹笑”脑袋,但他还是失算了,剑在水里有阻力,速度比水面上要慢得多,而“莹笑”这种水底异物,在水里比在空中还要灵活得多,眼见雪槐剑到,知道不好,身子忽地加速一扭,避过脖劲要害处,只肉翅给雪槐划了一剑,绿色的血急射出来,身子却已远远掠了出去。掠出数十丈,在水面上一窜,哈哈哈一阵怪笑,往水下一钻,又掠出数十丈,再钻出水面,再又一阵怪笑,笑得三笑,远远去了。 雪槐一剑只斩伤“莹笑”翅膀,心有不甘,但看“莹笑”去势,知道凭遁术在水里追不上这种水中异物,只得放弃,看着“莹笑”边笑边逃,情形滑几,忍不住也笑了起来,暗骂:“这怪物,倒还识趣。” 眼见“莹笑”逃走,那黑衣汉子大喜,急划船过来,就在船头叩头,叫道:“黑鲨七叩谢好汉救命之恩。” “原来叫黑鲨七,我且盘他根底。”雪槐心中暗暗思忖,跃上船头,道:“不必客气,只是未能斩得这怪物,诚为可惜。” “原来好汉专为斩这怪物而来。”黑鲨七一脸惊叹,看着雪槐道:“传说世上有剑仙,神通广大,想不到竟叫我黑鲨七遇上了,真是祖宗积德啊。”他见了雪槐不可思议的身手,把雪槐当剑仙了。 “我不是剑仙。”雪槐倒笑了起来,道:“我叫雪槐。”他虽不认自己是剑仙,黑鲨七仍是一番惊叹。雪槐随即问起黑鲨七来历,黑鲨七自然不敢隐瞒,一五一十道出,原来他是横海四十八盗中黑鲨帮帮主大黑鲨的第七个儿子,至于夜探上林青居所为的什么,他不说,雪槐也不好问得,否则就露馅了,心中暗暗点头:“果然是横海四十八盗中盗匪,盯老国丈,必然是想打主意了,哼哼,撞上了我,管叫你横海四十八盗变成横海四十八尸。” 黑鲨七力邀雪槐去他匪窟黑鲨岛,雪槐概然点头答允,他本是要悄悄跟去,这时能光明正大去,到更方便些。 黑鲨七在报出自己身份后,生怕雪槐不肯跟他上岛,见雪槐点头,大喜,道:“雪大哥能上岛,实是我黑鲨帮莫大的光彩,我横海四十八盗虽凶名在外,但内中也很有几个响当当的好汉,刚好后天就是四十盗重推总舵主之期,大伙儿都会上龙头岛,我给雪大哥介绍,大伙儿一定以能认识雪大哥为荣。” 他说得高兴,雪槐心中却自冷笑,想:“以认识我为荣,哼哼,看你们是什么心,若想打老国丈主意,认识我,便算是认识阎王爷了。” 横海四十八盗纵横东海,小股千余众,大股多达数千人,总计十余万悍匪,但雪槐艺高人胆大,全未放在眼里,不过他心中有定见,只要探得四十八盗不打上林青的主意,他便不出手,因为横海四十八盗有两点很中他意,一是数百年来,横海四十八盗始终力抗矮子盗,二是四十八盗彼此间有约定,不劫掠贫苦渔民,事实上穷渔民有什么东西值得抢的?但能有这个约定就不错。 天明时分,到了黑鲨岛。 黑鲨岛岛如其名,远远看去,真就象浮在水面上的一头大黑鲨。岛不大,南北长约四五里,东西最宽处不过里余,岛上有山,便象拱起的鲨背,远远的可见石头磊起的寨子,一面海盗旗迎风招展,上面绘着一头张着雪白牙齿的巨鲨,形象十分凶恶。 黑鲨帮是横海四十八盗中最大的五帮之一,帮众八千余人,居第二位,帮主大黑鲨以凶悍出名,据说当年他老婆给他养第一个儿子时难产,他夜带老婆闯进巨鱼城请人接生,给城中守军侦知擒拿,他守在产房门口,一把鱼叉恶战五百东海兵,受创三十余处,始终不肯退后半步,直到儿子出生,复护着母子俩闯出城来,悍勇绝伦,一战成名。不过他七个儿子已死了六个,因此黑鲨七实际上已是大黑鲨惟一的儿子。 进岛,大黑鲨却不在岛上,一名喽罗告诉黑鲨七,大黑鲨两天前去了巨鲸帮,明天会和巨鲸帮帮主蓝鲸一起去龙头岛,黑鲨七自去相会便是。 “巨鲸帮蓝帮主内伤全愈了吗?太好了。”黑鲨七一脸兴奋,随即和雪槐说起横海四十八盗选总舵主的事。 当年横海四十八盗为对抗天朝大军的清剿,彼此联手,共推一位总舵主,立金龙旗,总舵主不管各帮内部事务,但外抗强敌及处理帮与帮之间的利益纷争,总舵主却拥有绝对的权威,尤其是对外敌之时,令旗所指,有进无退,不尊总舵主旗令者,四十八帮共灭之,极其严峻。横海四十八盗纵横数百年不倒,与能在金龙旗下紧密联手有着极大的关系。 四十八盗上一届的总舵主是青鸟帮的信天翁,但自十年前信天翁病死,便一直未能推选出总舵主。说是推选,其实一是人望,二还是看拳头,谁武功高势力大,谁就当选。四十八盗中共有五个大帮,青鸟帮实力长期雄居四十八帮之首,其次是黑鲨帮、飞鱼帮、啸海帮和巨鲸帮,但自从信天翁死,青鸟帮实力大衰,信天翁之子信传云虽也是后起一辈中的佼佼者,但与大黑鲨四个老家伙比,却还差着一截,无力继承他老爹的总舵主之位。余下四帮中,飞鱼帮帮主箭飞野心最大,飞鱼帮本来位居第五,但这些年急剧扩张,实力已不在黑鲨帮之下,箭飞和啸海帮帮主海啸是儿女亲家,海啸自然全力支持箭飞,大黑鲨和巨鲸帮帮主蓝鲸关系不错,但蓝鲸十年前练功走火,无法出手,若非当年信传云力挺大黑鲨,总舵主之位便要落在箭飞手里,这次蓝鲸终赶在大会之前内伤全愈,出手相助大黑鲨,则大黑鲨出任总舵主之位是十拿九稳,所以黑鲨七兴奋。 黑鲨七当即换了大船,和雪槐一道往龙头岛来。 雪槐先前在上林青船上,没见着一艘海盗船,这时一路上却是海盗船不断,傍黑时分,又一艘海盗船斜刺里插过来,雪槐远远看过去,霍地身子剧震,那海盗船上一个绿衣女子,长得竟和夕舞极为相象,乍一看间,雪槐还真以为是夕舞在那船上。 但夕舞怎么可能在海盗船上呢?那是不可能的。船行渐近,雪槐看得清楚,那女子脸型虽和夕舞相近,但要大好几岁,眉眼间的神情也不相同,夕舞或笑或怒,少有忧伤的时候,而这女子却是满眼的忧郁。 那女子背后的船舱里这时走出一个男子,三十上下,身姿欣长。一般长年在海上打滚的人,一张脸都是红里带黑,但这男子却是雪白一张脸,五官也颇为英俊,竟是海盗中少见的美男子。 那男子走到那女子身边,伸手搭住了女子的肩,一脸关切,似乎是怕那女子吹了风,那女子别过头,脸上已是满脸的笑,然而不知如何,雪槐却觉得她的笑不太自然。 这时黑鲨七出来,雪槐便向他问起,黑鲨七向那船上一看,道:“哦,那是乌鱼帮乌长须和他老婆水怜花,乌长须老爹前年死了,现在他是乌鱼帮帮主,这家伙野心大得很,又狂妄,没几个人喜欢他,但他老婆水怜花倒还真是不错,找遍东海,就没一个妹子赶得上她,我大小老婆七个,加一块也及不上水怜花一半漂亮,尤其那股贵气儿,和我那几个土得掉渣的老婆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说得这里,黑鲨七大大的咽了口口水,又道:“不过莫怪,人家到底是城守的女儿,正宗的官家小姐,我家那几个渔花子怎么比。” “城守的女儿?”雪槐低叫一声:“她怎么会嫁给海盗?是乌长须抢来的?” 雪槐这话里已隐含着难以察觉的杀意,如果这个象夕舞的女子竟是乌长须抢来并强迫下嫁的,那乌长须就死定了,雪槐马上就会出手。 但黑鲨七却摇了摇头,道:“那倒不是。”呵呵笑道:“我七个老婆有六个是抢来的,但水怜花嫁给这乌贼鱼,却还真是自愿的,这事大家都知道。” 他这一说,雪槐倒愣了。 这时乌长须向这边看过来,和黑鲨七打了个招呼,水怜花便也看过来,与雪槐目光一对,她眼光霍地一亮,似乎感觉到了一点什么,却又不敢确定,眼光中便又有迷惑之色,而雪槐也同样心中迷惑,因为他从水怜花的眼光里,看出水怜花竟拥有灵力。 自愿嫁给海盗的城守的女儿,拥有灵力的忧郁的女子。 乌长须的船快,鼓浪而去,看着暮色中渐渐模糊的水怜花的身影,雪槐心中一片迷惘。 乌长须的船虽远远前去,雪槐一点灵光,却始终跟随。水怜花太奇怪,但最主要的,她长得太象夕舞。 午夜时分,雪槐突有所觉,急运剑眼,他的灵觉只能模模糊糊的感觉到,惟有剑眼才能清晰的看到。 一团黑雾上了乌长须的船,进前舱,雾中钻出一个矮子盗来,手中捧着一个蒙着黑纱的盆子。乌长须早在前舱等着,叫了一声:“血蝠大师。”那矮子盗一点头,把盆子交给他,道:“你知道怎么做了?”乌长须点头不迭,那矮子盗随又化黑雾而去。 乌长须竟然勾结矮子盗。 第八章之三 雪槐一时间又惊又怒又痛。在知道水怜花是自愿嫁给乌长须后,雪槐心底便生出默默的期盼,盼望乌长须会对水怜花好,盼望他们是真心相爱,盼望水怜花眼中的忧郁是为了其他的东西,甚至就是女孩子无聊时的悲春伤秋。 但现在一切都落空了。 雪槐不敢肯定水怜花的忧伤是因为知道了乌长须和矮子盗勾结,但无论她知不知道,她的婚姻都已是个悲剧。她不知道,是个悲剧,她知道却纵容乌长须,更是个悲剧。 “乌长须,你为什么要这样?”雪槐咬牙痛叫,他的心真的是痛。 响午时分才到龙头岛。 龙头岛比黑鲨岛略大,岛呈扁圆,岛上双峰耸立,远远看去,双峰便如龙的双角,因此得名。 这时横海四十八盗大部都到了,环岛数里海面,停满了船,不说上万,至少也有数千艘,乌长须的船自然早就到了,但想在这么多船中找出来可不容易,雪槐也不想运剑眼去找,因为黑鲨七告诉他,四十八盗中的主要人物先要在龙头堂聚会,商议今年推举总舵主的事宜,黑鲨七做为大黑鲨的儿子,有资格进去,他能进,乌长须做为乌鱼帮主自然更不要说了,而黑鲨七说了要带雪槐进龙头堂,把雪槐介绍给四十八盗中的主要人物,因此雪槐不要找,自然会在龙头堂碰到乌长须水怜花。 上岛,入龙头堂,与外面的人山人海相比,龙头堂中人就少多了,都是各帮帮主及子女亲信,不过一二百人,或坐或站,三三两两说笑聊天。 雪槐只一眼就看到了水怜花,站在院角的一株花树前,侧对众人,似乎在赏花,雪槐只能看到她左面的脸颊,清冷削瘦,她手中捻着一枝花,那花开得正艳,却给她一瓣一瓣的撕下来,漂落一地。 看着花瓣打着旋儿绝望的跌向地面,雪槐心中忽地一颤。 乌长须不在,不知去了哪儿,雪槐心中生出上前和水怜花打个招呼的念头,黑鲨七却引了大黑鲨来,给雪槐介绍。 大黑鲨五十来岁年纪,又黑又瘦,但任何对上他眼光的人,却都要不由自主的心中一凛。雪槐暗暗点头:“好个大海盗头子,果有几分气势。” 大黑鲨见了雪槐,锐眼一亮,叫道:“怪道能在莹笑爪底救下小七,雪兄弟果是非常之人。” 他的声音似乎惊动了水怜花,扭头向这边看过来,与雪槐目光一对,她眼光又是一亮。 这时雪槐还是下人的打扮,脸也给鱼油涂得漆黑,但所有这一切,都遮不住他卓然独立的气势,一般人或许看不出来,但大黑鲨纵横东海,水怜花身具灵力,眼光自非常人可比。 与水怜花眼光一对,雪槐微微点头,水怜花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只眼底掠过一缕疑惑之色,很显然,她在猜雪槐的身份。 有人招呼进厅入座,雪槐随大黑鲨进厅,但见大厅中左右两排共摆了四十八把交椅,上首供了龙王象,龙王像下神案上供着一枝令旗,上绣一条金龙,中间一个大大的令字,便是金龙旗了。 各帮帮主落座,其他人都是站着,雪槐随黑鲨七站在大黑鲨身后,黑鲨七给他一一指点各帮人物。 蓝鲸坐大黑鲨上手,他五十余岁年纪,身材高大,面如重枣,不怒自威。 箭飞海啸信传云坐大黑鲨对面。海啸年纪最大,约摸已有六十余岁,白发白须,却是满脸红光。箭飞也是五十余岁年纪,高而瘦,眼光冷锐若剑,让人不敢逼视。信传云三十左右,身材高挑,五官长得也不错,若非皮肤太黑,也可算得上是个美男子,与乌长须有得一比。 乌长须坐在下首三十余位,水怜花站在他身后,稍后还站着一条汉子,手中捧了一个黑纱蒙着的盆子,正是昨夜那叫什么血蝠大师的矮子盗给乌长须的,携来会中,自有阴谋,雪槐眼光在那盆子上一扫,眼光一眯,心中杀心大起,不仅是为了勾结矮子盗,还为了乌长须竟负了水怜花这象夕舞的女子。 四十八盗坐好,海啸哈哈一笑,对蓝鲸道:“蓝帮主伤势大好,可喜可贺啊。” 蓝鲸却是冷冷的,道:“海帮主说的是真话吗?”蓝鲸素来不喜辞色,为人之冷峻还远在箭飞之上。 海啸知他为人,尴尬的一笑,箭飞却冷哼一声,斜瞟着蓝鲸道:“好久未和蓝帮主过招,小弟手痒得很,这是真话否。” “这是真话。”蓝鲸点头:“我也正自手痒。” 大黑鲨哈哈一笑,道:“如此废话少说,老规矩,大家伙手底下见真章吧。” “正是这话。”箭飞霍地站起,道:“请,外面斗龙坪上,大家各显身手。” 斗龙坪便在龙王堂外,其形如台,在上面相斗,群盗都可看见,历届争总舵主,都是在坪上相斗。 四十八盗一齐起身,便在这时,水怜花忽地闪身而出,道:“各位帮主,请等一等,水怜花有一事相求。” 乌长须脸上闪过疑惑之色,显然事前不明白水怜花会有这样一个举动,叫道:“怜花。” 水怜花却不看他,只看着大黑鲨箭飞几个。 大黑鲨去箭飞脸上一扫,道:“乌夫人有什么事,尽管开口。” “多谢各位帮主。”水怜花深深一礼,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怜花跟从长须,因未有父母之命,便一直未行交拜之礼,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今日恰逢推选总舵主的大喜日子,怜花便想借一分喜气,与长须拜了天地,要请各位帮主做个见证。” 谁也想不到他竟会提出这样一个请求,众盗一愣之下,一时哄笑声四起,便蓝鲸也开颜笑了起来,道:“这可是好事啊,咱们得成全。”箭飞也点头道:“好,吃了喜酒再动手。”众盗齐声叫好,雪槐却是心中一黯,想:“痴情的女孩子,你可知你所爱的人并不配你爱。”一时心中犹豫,不知是否该阻止这场婚礼。 “怜花,这样不好吧。”乌长须站出来,道:“一点准备也没有,就连喜服都。” 不等他说完,水怜花却阻住了他,道:“长须,那些都是虚的,只要有大家伙给我们做见证,其它的东西,有或无无关紧要。”说到这里,她眼中射出万缕柔情,牵了乌长须的手道:“长须,我的丈夫,来吧,在龙王爷的神像前,让我们拜了天地。” 众盗一齐哄笑,更有那手快的,早取了两枝红烛来,水怜花牵了乌长须在香案前盈盈拜倒,雪槐心中犹豫,终是没有阻止。 水怜花拜了一拜,仰天高叫道:“老天爷,龙王爷,小女子水怜花今日与乌长须结为夫妻,不求富贵,不求荣华,只求一件事,与我的丈夫同年同月同日死。”说完扭头看向乌长须,道:“长须,你愿和我同年同月同日死吗?” 乌长须虽是男子,但面对众盗,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轻轻点头。 水怜花摇头道:“不,长须,你若愿意,便请你大声说出来,让大伙儿做个见证。” “说,大声说。”众盗齐声起哄。 乌长须红了脸,眼见拗不过,只得大声道:“乌长须今日与水怜花结为夫妇,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好啊。”众盗哄笑声中,水怜花与乌长须对天三拜。 交拜毕,站起身来,水怜花忽地道:“大家知不知道,我爱长须什么,以至于背弃父母,跟随于他。” 众盗中一个声音道:“还不是看着长须这小子长得漂亮,小白脸从来都是占便宜的。”众盗齐笑,水怜花却摇头道:“不是的,我爱他,是因为当日矮子盗入侵,守军不敢出城迎战,让矮子盗劫掠而去,但长须却伏兵中途,反将财物妇女从矮子盗手中夺了回来,我就是听说他有如此勇气,所以连夜出海,找到他,跟了他。” “竟是这样。”雪槐旁边的黑鲨七笑着叫了起来,道:“乌大嫂,那你可太不公平了,这里的人,哪个没杀过矮子盗,凭什么你就只看上了乌帮主啊。”众盗哄笑,有的叫:“是不公平。”更有的叫:“你还有妹子没有,咱立马去斩几个矮子盗来嫁妆啊。” 雪槐却在一边暗暗点头,想:“原来她以城守之女嫁给海盗是为这个,果是奇女子,只叹。” 他正暗自感概,水怜花却忽地变了脸色,叫道:“但我却怎么也想不到,当日勇杀矮子盗的我的丈夫,在做了帮主后,野心却越来越大,自己不够实力争总舵主,竟去与矮子盗勾结,想要借矮子盗之力,来达成他的霸业。” “什么?”哄笑的众盗一齐变色,黑鲨七叫道:“乌大嫂,你不是开玩笑吧?” 乌长须则更是脸色大变,喝道:“怜花,你说什么疯话?” 水怜花看向他,眼光冷冽,道:“长须,你瞒得过别人,却怎瞒得过你的枕边人。” 大黑鲨与箭飞对视一眼,眼光如刀,看向乌长须道:“乌帮主,这可是你妻子的话,你怎么说?” 乌长须大叫:“大家不要听她胡说,我怎么可能勾结矮子盗呢,怜花可能是来的路上吹了海风,发烧说胡话呢。”说着去拉水怜花,道:“怜花,别乱说了,我扶你到后堂休息一会儿。” 他手伸过去,水怜花却猛地闪身,两步移到那捧着盆子的汉子前,左手胼指向那汉子眼睛一戳,那汉子一仰头,手中盆子已给水怜花夹手夺去。水怜花将盆子举起,向众盗道:“这就是矮子盗国师缩头龟二座下弟子血蝠交给乌长须的,让他带入会中,助血蝠控制四十八盗。” 众盗大哗,箭飞眼中杀气毕露,看着乌长须道:“乌长须,盆子里装的什么?” 乌长须却哈哈大笑起来:“我说了她是烧昏了头说胡话,盆子里能有什么,就一尾奇鱼,怪罕见的,带来给大伙儿瞧瞧,难道还能是什么毒药不成,不信大家让她打开瞧瞧,若怕是毒烟毒虫什么的,那就出去到斗龙坪上看,那空旷地方,便是满盆毒雾毒虫也济不了事,毒药那就更不用说了不是?” 他若无其事,众盗却又疑惑起来,看向水怜花,海啸道:“乌夫人,你可知盆中是什么?” 水怜花不应他,却看向乌长须,眼中忽地露出爱怜横溢之色,道:“长须,我的丈夫,希望刚才交拜时你说的誓言是出自真心。”说到这里,蓦地里厉声长喝:“大家请看。” 包括雪槐在内,所有人都以为她会揭开盆上蒙着的黑纱,但出乎意料,她却将盆子往旁边椅子上一放,双手抓着胸前衣服猛地一分,衣服分开,露出雪白的胸脯和一双玉乳。 所有人都惊呼出声,雪槐不好看她乳房,急低头,却突地觉出不对,急抬头时,却已经迟了。 第八章之四 水怜花右手袖中早藏了一把匕首,衣服一分开,匕首滑出,就势去心口一划,立将胸腔划开,匕首一旋,伸手进去,竟将一颗心脏血淋淋托将出来,众盗惊呼声中,她左手早一把扯开了盆上蒙着的黑纱,但见盆中有半盆水,盆子中间高突出一块石头,石头上竟坐着一个女子,这女子约莫有拳头大小,全身赤裸,上半身和一般的女子无异,长发披肩,五官如画,玉乳雪然,但下半身却是一个鱼尾。这女子身前,立着一架竖琴,黑纱一揭开,这女子双手齐动,弹起琴来,同时张口,喝起歌来。歌声入耳,雪槐心中情不自禁一跳,仿佛那歌声上带有勾子,要把他的心勾出来。 “鲛女魔音。”蓝鲸大叫出声:“大家快把耳朵塞起来,快退出去。”他叫着,同时双手举起去塞自己耳朵,但手举到耳朵边上,却怎么也塞不进耳朵眼里去,他双手颤抖,脸露痛苦之色,他心中明白,必须塞住耳朵,但那鲛女的歌声却有一种无法抗拒的魔力,让他忍不住想要再听一会儿。 雪槐曾听老人说过,大海中有鲛女,喜欢喝歌,歌声具有奇异的魔力,能勾人魂魄,出海的渔人若是碰巧撞上,必为歌声所迷,情不自禁的驾船寻找歌声来处,最终撞礁溺海而死。 “怪不得乌长须不怕揭开盆子,原来盆中藏着的不是毒物而是鲛女。”雪槐心中闪念,默念无念咒,心头立趋清明,这时厅上所有人都是一脸痴迷之色,蓝鲸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却仍抗拒不了鲛女的魔音。 水怜花剖胸取心,已然无救,雪槐心中惨痛,却也只有强自克制,拨出背上长剑,要剑劈鲛女,救下群盗再说。剑刚出鞘,鲛女琴声却忽地一哑,琴声断,歌声便也断了,随后琴声又起,但时断时续,歌声便也时断时续。 雪槐心中大异,急凝目看去,顿时明白了,原来水怜花右手托着的心脏就放在鲛女头顶正上头,鲜血不绝流下来,落在鲛女头上和竖琴上,粘绸的血糊了鲛女一身,也沾住了竖琴,鲛女弹不动竖琴,便也唱不了歌。 水怜花竟以心中之血,破了鲛女魔音。 明白了水怜花剖胸取心的真意,雪槐心中气血翻腾,看向水怜花。 水怜花已闭目而逝,脸色出奇的平静,嘴角甚至还含着一缕微笑,那微笑是如此的美丽,便如春夜鲜花绽放的刹那。 “怜花,怜花,不愧你有夕舞之容,果是并世无双的奇女子。”雪槐眼中热泪涌出,同时转眼看向乌长须,眼光若有实质,乌长须已在他锐目下碎尸万段。 此时的水怜花在他心中已和夕舞一般无二,伤害夕舞的人,天上地下,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死。 这时鲛女已完全被水怜花鲜血粘住,再发不出任何声音,魔音一停,痴迷中的四十七盗一齐清醒过来,群情激愤,乌长须本来有恃无恐,再想不到水怜花竟以心中之血破了他的鲛女魔音,一时惊慌失措,仰天高叫:“血蝠大师,快救救我。” “谁也救不了你。”箭飞厉叫,拨刀便要上前,却忽地眼前一花,乌长须身边多了个矮子盗,正是血蝠,箭飞怒目圆睁,一跨步一刀劈下,血蝠杰杰怪笑,口一张,一股血箭射出,正击在刀刃上,竟将箭飞大刀击得脱手飞出,身子亦踉跄后退,不由脸上变色。 大黑鲨大喝一声:“大伙儿齐上。”众盗齐挺兵器,便要上前围杀,血蝠却又是杰杰一怪笑,身子一旋,化做黑雾,将乌长须也一齐裹在了黑雾中,黑雾旋转,便要突出厅出,雪槐早有防备,当头一拦,对着黑雾一剑劈下,黑雾给他一劈两半,一半突出厅去,一半却留了下来,随即散开,现出乌长须。 乌长须惊慌至极,大叫:“血蝠大师,救我啊。” 雪槐冷眼看着他,道:“你曾对怜花发过誓,要与她同年同月同日死,天无眼,叫怜花错爱了你,但我却有耳朵,焉能叫你有誓不应?”手起一剑,将乌长须一颗头砍得直飞起来。 乌长须一死,水怜花直立的身子也同时栽倒,雪槐将她手中托着的心脏轻轻放进她胸腔,替她掩好衣服,眼中泪如泉涌,低叫道:“怜花,怜花,好女子,奇女子,可惜了你,我知道你最恨的是矮子盗,你放心,有雪槐一枝剑在,必为你讨回公道。” 他一点灵光,始终死死锁定逃出厅外的血蝠。 胸中杀气汹涌。 水怜花之死,固因乌长须立身不端,让她伤心绝望,但罪根祸首,还是因为矮子盗。 血蝠便飞到天涯海角,也绝逃不掉他一剑。他一生人里,胸中杀气从未象此刻般浓烈。 血蝠不甘心阴谋就此破产,逃出厅外却并未逸走,而是停了下来,在外面杰杰怪笑。 雪槐眼发冷光,旋身出厅,厅中群盗一齐跟出,箭飞蓝鲸一齐看向大黑鲨,大黑鲨明白他们的意思,道:“雪槐雪兄弟,身怀异术的奇人,曾在莹笑爪底救了小儿性命。” 到外面斗龙坪上,但见血蝠化为一只巨大的蝙蝠停在空中,脑袋却仍是人的脑袋,只是上唇多了突出的两枚燎牙,燎牙上不绝的有血滴下来,那情形,就仿佛他刚刚吸过血,让人见了,倍增恐怖。斗龙坪周围,这时围了数万海盗,这些海盗无不是杀人不眨眼的悍匪,但见了血蝠如此情形,仍是人人惊慌,鼓噪不绝。 雪槐等人出来,箭飞厉声长喝:“都不要叫,这妖物是矮子盗国师缩头龟二的弟子血蝠,勾结乌长须,想暗算我们,乌长须已然授首,大家取弓箭,射这妖物。” 听他这一喝,群盗不再惊慌,不少带了弓箭的海盗便取箭仰天射去,一时间箭如雨下,但血蝠翅膀扇动,掀起的狂风却将劲箭尽皆扇落,口中不绝怪笑,叫道:“你们不是我的对手,快快投降,否则横海四十八盗绝在今日。” 群盗见箭射不到他,又自变色,却听蓝鲸冷哼一声,喝道:“取我的射蛟来。”当即便有两名盗匪送上一张弓一袋箭。 那弓形象古拙,较一般的弓大,弓身上雕了射蛟两个古字,弓一显形,雪槐便觉一股杀气扑面而来,不由暗叫一声:“好弓。” 血蝠似乎也感应到了射蛟弓的杀气,厉嚎一声,张翅便向高处飞去,蓝鲸大叫一声:“哪里走。”张弓搭箭,一箭射出,但见箭如闪电,追向血蝠,眨眼便到了血蝠腹下,血蝠没想到蓝鲸箭来得这么快,避已无及,猛一勾头,嘴一张,一口叼住了箭,却不想那箭身上蕴含巨力,带着他在空中连翻了十多个跟头,魂飞魄散,振翅直出数百丈开外,始才停下。 他这时已脱出射程之外,蓝鲸住箭不射,大喝道:“妖孽,你不是说要绝我四十八盗吗,下来啊。” 众盗齐声起哄:“下来啊,下来啊。” 血蝠却又是一声杰杰怪笑,猛地长声叫道:“独角海鬼,该你出力了,我师父送你十个美女可不是白送的。” “独角海鬼?”听了血蝠叫声,大黑鲨箭飞等尽皆变色,他们在东海上讨生活,自然知道这邪怪的厉害。雪槐转头向海面上看去,但闻一声长笑,远处海面上,现出一个身影,正是独角海鬼。而从血蝠的话中,似乎独角海鬼谋狐女不成,给缩头龟二以十名美女收买了。 独角海鬼不绝长笑,风云变幻间,异象陡生。海浪本是一波接一波,一波起,一波退,但随着独角海鬼的笑声,打过来的海浪突然停了下来,不再退下去,第一浪未退,第二浪又生,叠在第一个浪头上,却又停住,随即第三浪又打上来,再叠在第二个浪头上,那浪头便如一张张巨大的被子,一张接一张的往上叠,眨眼间叠起数十个巨浪。斗龙坪本来高出海面数十丈,但独角海鬼这么浪叠浪,叠起一个近百丈高的水墙,海水便反高出斗龙坪数十丈,那种情形,便如龙头岛突然沉进了海底,情形诡异恐怖,群盗尽皆后退,挤做一团。 独角海鬼背手立在浪头上,长笑一声,叫道:“什么横海四十八盗,须知我才是东海之王,立刻给我乖乖的投降,否则大浪之下,尔等尽为鱼虾。” 海浪透明,群盗放眼看去,但见陡立眼前的水墙后鲸、鲨、蛇、章张牙舞爪,更有无数不知名的海怪乱钻乱窜,情形之恐怖,直让人头皮发麻。 蓝鲸再张射蛟弓,对着独角海鬼一箭射去,独角海鬼感应到箭上杀气,霍地低头看来,两眼中绿光如炽,看看箭到面前,猛地伸手一捞,竟将箭捞在手里,狂喝一声:“竟敢暗算本鬼。”反手一抖,将接着的箭反打回来,速度竟比弓射出的还要快上两分,风声一嗖,便已到蓝鲸面前,蓝鲸大惊之下不及躲闪,急用弓身一挡,铮的一声,那弓竟然断了,蓝鲸更给震得一跤坐倒在地,脸上变色,群盗亦是脸色齐变。似血蝠独角海鬼这等魔怪,绝非人力可以抗拒,本还仗着射蛟弓的神力,现在射蛟弓也断了,再无所恃,叫众盗如何不惊。 独角海鬼复又大笑,道:“我给你们十声数,再不降,就都喂了我手下儿朗吧。” 听着他数数声,群盗面面相窥,箭飞面如铁板,大黑鲨却不由自主的看向黑鲨七。 群盗中海啸却猛地跨前一步,大叫道:“老夫今年六十岁,即便八十岁死,也不过再活二十年,难道这二十年要老夫给人当奴才吗?老夫宁可葬身鱼腹,绝不投降。”五大帮主中,似乎以他最好说话,不想这种关健时刻,却是他第一个挺身而出。雪槐暗暗点头,想:“横海四十八盗数百年来始终以悍恶出名,今天我倒要看看,有几个真不怕死的。”旁边一排酒桌,本是为各帮主观战安排的,他走过去,取一坛酒,喝一大口,同时捞了酒洗去脸上鱼油。 海啸这一叫,箭飞眼发锐光,大声道:“好,箭某人一生杀人放火什么都做,却惟独不做懦夫。”眼光扫向蓝鲸大黑鲨,厉声道:“你们怎么说?” 自雪槐见蓝鲸始,蓝鲸一直没笑过,这时却笑了起来,看向大黑鲨道:“养儿百年,终要分手,何必这么舍不得?” 听了他话,大黑鲨一点头,道:“老哥说得是,人生百年,谁个不死。”猛地抬头看向独角海鬼,渔叉一振,厉声道:“你这丑鬼,来吧,横海四十八盗不会向矮子盗投降的。”箭飞等齐振兵器,黑鲨七却扭头看向雪槐,道:“雪大哥,我本是要谢你救命之恩,不想反要累你送了。”话未说完,忽地发觉雪槐变了一张脸,顿时惊呼出声,道:“雪大哥,你。”雪槐微微一笑,道:“你很好。”蓦地抬头,厉喝道:“独角海鬼,认得我吗?”厉喝声中,将一杯酒往空中一洒,借水遁直上水墙。群盗突见他如此神通,顿时惊呼声一片。 雪槐手中没有天眼神剑,但已身灵力却与天眼神剑的灵力合而为一,无形剑气,直指独角海鬼,他行动太快,独角海鬼其实还来不及看清他的长象,但一感觉到那熟悉已极的凌厉剑气,立时一个后翻,飞鱼般扎进了水中。他为水中邪怪,此时情急逃命,去势之速,当真快比闪电,随着他急窜逃命,耸立的水墙亦往后轰然倒塌,虽是往后倒,溅起的浪花仍直冲上斗龙坪来,声势之雄,让人胆战心惊,群盗尽竭变色,均想:“这若是往前倒,大家伙还不给这巨浪压扁了。” 先前独角海鬼以邪功立起水墙,血蝠便也飞了拢来,独角海鬼急退,血蝠便也惶急欲退,可惜雪槐如何肯放过他,虎目如电,厉声长喝:“怜花妹子,雪槐为你报仇。”拨出背上长剑,猛掷出去。 这一掷,不但将已身灵力与天眼神剑之灵力合而为一,更是含愤而发,去势之烈,雷电不足喻其万一。先前蓝鲸以射鲛放箭,血蝠能用口叼,这时却完全来不及反应,听到雪槐喝声急回头时,雪槐长剑已穿身而过,更射出数十丈外,余势始衰,落下海中,而血蝠更早在长声惨呼中,一路跟斗跌落下来,半空中污血飞溅。 水怜花之死,激得雪槐血气冲顶,直到血蝠丧命,胸中热血才缓缓回落。 回到斗龙坪上,群盗齐围拢来,黑鲨七一脸激动的道:“雪大哥,你真了不起,这次多亏了你,否则大伙儿都要喂了鱼虾了。”群盗一齐点头,尽竭惊叹。 雪槐微一摇头,道:“横海四十八盗不屈强暴,气节动天,天自有眼,不会让你们喂鱼虾的。”看向大黑鲨几个道:“你们继续,我去厅中,陪陪怜花,望尽快选出总舵主,然后隆重为怜花下葬。” 他举步走向厅中,身后大黑鲨几个却是面面相窥,箭飞扫一眼大黑鲨,看向蓝鲸道:“蓝老儿,怎么说?” 蓝鲸闷哼一声:“莹火之比皓月,还较个什么劲?你便好意思出手,我也没那个脸皮应招。” 箭飞再看向大黑鲨,大黑鲨猛一挥手,大声道:“就是这样了,今日若无雪兄弟,横海四十八盗早成了四十八团鱼粪,其他一切更不必说。”说着看向雪槐,道:“雪兄弟,请留步。” 雪槐一腔心思早飞去厅中,心中伤感,倒没听大黑鲨几个在说什么,闻声回头,却见箭飞锐目圆睁,扫视群盗,猛地将蓝鲸手中的箭取过一枝,一折两断,厉声道:“横海四十八盗今日拜雪槐为总舵主,不服者,有如此箭。”说着与大黑鲨、蓝鲸、海啸、信传云一齐拜倒,齐声道:“横海四十八盗敬奉雪槐为总舵主,金龙令旗下,有进无退,不奉总舵主旗令者,四十八盗共灭之,尸身喂鱼虾,阴魂塞海眼,永世不得翻身。”斗龙坪上下,大小数万海盗一齐拜倒,齐声发誓。 第八章之五 数万人齐声高呼,声遏激云,雪槐耳中嗡嗡直响,脑中闪念,想:“义父一定不想我做大海盗头子。”但随又转念:“横海四十八盗为患天朝近千年,若我能带他们归顺天朝,倒是一件大功,义父一定高兴,而且我率横海四十八盗归顺,岂非正可助长我王新霸主的霸气。”想到这里,决心已定,看了群盗道:“要我做总舵主不难,但诸位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应得此条,我便做这总舵主,否则诸位还是老办法,拳头上分高低吧。” 箭飞几个相视一眼,海啸道:“总舵主请说,我们性命皆出于总舵主所赐,总舵主便要把我们的性命全收回去,也是理所当然,其他的,我想更没有什么不能答应的。” “今天这事,我只是恰逢其会,大家不必放在心上。”雪槐摇头,略略一顿,扫视群盗道:“我可以做总舵主,但我绝不想做一世的海盗头子,而且我觉得,横海四十八盗横行东海近千年,也应该够了,难道要子子孙孙永远做海盗吗?所以如果让我做总舵主,我会想办法让大家在恰当的时候归顺天朝,不再做横行东海劫掠天朝的海盗,转而做天朝水军,替天朝镇守东海,打击矮子盗,这一条,大家能答应吗?” 横海四十八盗一直和天朝是死对头,雪槐却说要他们归顺天朝,这个弯子转得太急,一时间所有人皆鸦雀无声,众海盗头子你眼望我眼,都有些不知所措,蓝鲸却突地笑了起来,看向箭飞道:“我们虽叫横海四十八盗,也还是天朝的四十八盗吧,未必还成了矮子国的四十八盗?” 箭飞猛握拳头,道:“对,我们从来都是天朝人,就算是盗也是天朝的盗,若转个行当,不做天朝的盗,而做天朝的水师,那也不是不可以。” 他这话一落,群盗便纷纷叫了起来:“做天朝水军,那是官了。”“做官比做盗好象要强些啊。”“那是,官老爷威风啊。” 雪槐原怕群盗齐声反对,听了这些议论,一颗心顿时松了下来,想:“原来有官当的时候,谁都想当官不想做盗啊。” 议论纷纷中,海啸猛地扬声道:“总舵主,你这条件要我们答应不难,到底在官与盗之间,谁都想当官不想做盗的,但只怕这是总舵主的一厢情愿,现而今的天朝,四分五裂,自身难保,又哪有心思财力来收编我们。” “这是真话。”箭飞大黑鲨几个一齐点头,齐看着雪槐。 雪槐本想张口说自己来自即将成为新霸主的巨犀国,只要巨犀王称霸成功,收编四十八盗只是一句话的事,但话到嘴边却又缩了回来,道:“我是说恰当的时候,也不是说现在,不过先要跟大家伙说明白不是。” 于是雪槐掌了金龙旗,群盗重新拜倒,雪槐主持议的第一件事,便是以最隆重的礼节海葬了水怜花,随即合岛欢庆。 龙头岛不属四十八盗任何一盗,平日便是群盗议事及总舵主发号施令之所,雪槐不是四十八帮任何一帮帮主,便以龙头岛为居所。总舵主有金龙座舰,乃是四十八盗中最大最先进的一艘战舰,专有五百悍匪护卫。雪槐看了金龙舰的规模设施,也不由暗自点头,想:“怪不得横海四十八纵横不倒,内中果然有些人才,只看这舰,无论是我巨犀的巨型战舰还是矮子盗的大海盗船,与之相较,都是远远不如啊,他日归顺天朝,奉义父将令远征矮子盗,必可涉重洋如平地,立下大功。” 遥思远景,雪槐心中激情汹涌。他之所以闹到今天这个样子,归根结底还是在矮子盗身上,如果不是矮子盗的威逼,东海王便不需要向巨犀借兵来打狐女族,他也就不会成为巨犀的叛徒。先前形势所逼,无法可想,现在好了,他一手抓着横海四十八盗十余万悍匪,足可将矮子盗阻于海上,矮子盗再不能威胁东海国,东海王便也再不需要借兵来打狐女族,狐女族的危机彻底解决。同时雪槐率横海四十八盗归顺天朝,他乃巨犀大将,等于是巨犀王一手解决了祸害天朝近千年的横海四十八盗和矮子盗,那是多么了不起的盛举,要知此两盗,便在天朝全盛时也是无法解决的啊,传将出去,巨犀王的声望将成倍往上增长,届时宣示霸业,谁敢不服?而那时雪槐再不是叛徒,而是巨犀的大功臣,不但可重回巨犀,敬擎天十有八九还会重收他为义子。 一切都将迎刃而解。 虽伤感于水怜花的死,雪槐仍痛痛快快的喝了一日酒,第二日便令四十八盗整顿舰船,来日痛歼矮子盗,他则想办法与天朝联系,归顺天朝后与天朝水军合兵一处,共灭矮子盗。 群盗轰然应诺,这时黑鲨七禀报,说有正想争霸天下的巨犀国特使来了海上,雪槐可先和特使接触。他一提这话头,雪槐便顺便问起那夜他伏在上林青屋上的一事,黑鲨七想不到这件事雪槐竟也知道,暗吐舌头,老实回禀,他也是探听到巨犀特使要与矮子盗会面,不知原因,所以暗中窥探,倒并不是想刺杀上林青。 雪槐问得明白,心中高兴,想:“亏得他这一探,否则如何会有今日这般情势。” 与群盗于诸事商议妥当,当即坐金龙舰赴镇龟岛。黑鲨七因与他特别投缘,便自请做了他的护卫首领,一路紧随。 船行数日,这日雪槐剑眼看到上林青船队已从镇龟岛返航,想来已对矮子盗谕示完毕,要回天朝复命了。雪槐心中思忖:“我这么以横海四十八盗总舵主的身份迎上去,还是不妥,中间牵涉很多事,要撒军,要安抚东海王,归顺天朝还要请昊天大皇帝诏命以及安排官职,如事先张扬,恐有他变,不如先和国丈大人暗中商议,让他回禀大王和义父,请他们定夺为最好。”思虑停当,当日便命座舰停下,到夜里,便告诉黑鲨七,他要孤身去会巨犀特使,或一去便回,或随巨犀特使就去天朝也不一定,黑鲨七若等不到他,可自回龙头岛,通知各帮主,好生备战便是。黑鲨七自然一切依他嘱咐。 雪槐复又以鱼油涂了脸,借水遁回上林青船船上来。黑鲨七和众护卫早知他们这位总舵主神通广大,也不惊异,而是更加叹服。 醉蝉儿还没睡,正在辅上边喝酒边哼小曲儿,雪槐推舱门进去,醉蝉儿猛跳起来,瞪大眼看着雪槐道:“你——你——?” 雪槐微微一笑:“我怎么?”事实上他能理解醉蝉儿的惊讶,在这大海上突然之间无影无踪又突然出现,谁不心惊。 看到他笑,醉蝉儿惊魂稍定,却仍有惊怕之心,向雪槐上上下下看了两遍,道:“你不是——不是水鬼吧。” “我便做了鬼,也是酒鬼,和你一类。”雪槐呵呵一笑,拿过他手中酒葫芦,一气便灌了半葫芦下。 “给我留点儿。”见他倒过葫芦底子,醉蝉儿急了,叫,害怕之心倒去了,让雪槐坐下,道:“这几天你到底上哪儿去了?说真的,我开始担心得要死,只以为你喝醉了失足掉进了海里,半夜里还倒了半壶好酒祭你呢。” %51%69%53%68%75%39%39.%63%6f%6d “难得你一片心啊,可惜我没喝着。”雪槐笑,他这会儿心情舒畅,那笑意不自觉就会从唇边冒出来,又喝了两口酒,道:“不过最可惜的,是没能见着国丈大人训斥矮子盗的场面,那场面一定是精彩绝伦了。”说着叹了口气。 “别叹气了。”醉蝉儿叫:“事情和你我想的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雪槐凝眉。 醉蝉儿舱外瞄了一眼,凑到雪槐耳边低声道:“和我们先前想的完全不一样,国丈大人并不是来训斥矮子盗的,而是来和矮子盗结盟的,怎么样?意外吧?” 何止是意外,雪槐耳边仿佛就是打了一个巨雷,猛跳起来,大叫道:“什么?” “轻声。”醉蝉儿急捂他嘴,看一眼舱外道:“这事儿大家都不知道呢,你一吵,万一泄露出去,我这喝酒的家伙便再找不到葫芦嘴了。”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是国丈大人近亲啊。”醉蝉儿得意的喝了口酒,道:“那日就我一个人服侍国丈大人上的岛,说实话,那会儿我可真是吓坏了,你又失了踪,万一矮子盗火上来了,我和国丈大人还不够他们塞牙缝呢,谁知到岛上,国丈大人没有骂人,矮子盗中一个什么上将军,据说还是皇亲呢,名字怪,叫什么桃子太郎,也是笑嘻嘻地,喝着酒就谈结盟之事,事后我还落了不少赏银,倒是一注美差。”他说着去怀中掏出个钱袋子来,抛了两抛,看上去沉甸甸的,还真是装了不少银子。 雪槐耳中嗡嗡叫个不停,但却怎么也不敢相信,略一定神,道:“我们和矮子盗结什么盟?有什么用吗?”他一是不信,二也确实是想不清楚,巨犀国和矮子盗结盟有什么用? “什么结什么盟,结盟就是结盟啊,大家帮手打架。”醉蝉儿喝了口酒,道:“国丈大人和桃子太郎商定,我们假作出兵只打狐女族,其实却盯着炎阳和巫灵两国,我们先打下狐女族,把大隅原交矮子盗立足,矮子盗便悄悄调二十万大军进大隅原,然后合兵一处,趁回兵时先灭了炎阳,再灭了巫灵,那时天下谁还敢不服?大王称霸,矮子盗则得到大隅原和东海国三州九城之地,说到这里要夸一句我家大人。”说到这里醉蝉儿一翘大拇指,道:“后来我服待大人喝酒,他高兴了,和我说,大王的本意,只要矮子盗能助我们称霸,事成后可将整个东海国全部划给矮子盗,但大人私下里做主,和矮子盗讨价还价,最后以东海九城成交,省下了八座城池,这可是大功一件啊。” 他说得洋洋得意,雪槐一颗心却是怦怦狂跳,恍似要炸开来,和矮子盗结盟,原来是要向矮子盗借兵。 以天朝国土,换取矮子盗援兵来成就霸业。 “啊。”雪槐猛地一声狂叫,转身急冲出舱,醉蝉儿大惊急叫:“你上哪里去?” 雪槐哪里理他,直奔到上林青房舱前,拉开舱门直冲进去。上林青正要睡觉,听得声响猛回头,却未认出雪槐,见一条大汉怒目圆睁直闯进来,吃了一惊,叫道:“你是什么人?” 雪槐心中激怒欲狂,但这大半年来多经风雨,已能控制自己情绪,略一定神,去桌上取一杯水往脸上一倒,伸袖子一顿乱抹,现出脸来,随即一抱拳,叫道:“雪槐拜见国丈大人。” “雪槐?”上林青吃了一惊,叫道:“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船上?” “老大人先不要问我怎么在船上。”雪槐深吸一口气,道:“老大人,我先问你,与矮子盗结盟,到底是谁的主意?”说话间怒目圆睁,直看着上林青,上林青眼中只要有半丝作假,休想瞒得过他。 上林青是巨犀老臣,可以说是看着雪槐长大的,熟知雪槐心性为人,眼见雪槐圆睁怒目,心下不自觉一跳,不敢托大,道:“当然是大王的主意,难道我自己能拿主意不成?” 他说得有理,雪槐咬一咬牙,道:“这件事,我义父知不知道?” “当然知道。”上林青点头:“镇国公执掌朝政,这样的大事,如何瞒得了他。” 其实不要他答雪槐也知道,这样的大事,若无敬擎天同意,是绝不可能行得通的,心中有若刀绞,叫道:“为什么?为什么要和矮子盗结盟?” 他眼中的痛苦愤怒上林青自然看得出来,又惊又怕,他知道雪槐本事,万一发起狂来,这条船只怕都会给他拆了,急道:“雪槐小侄,现在的情势你不明白,实在怪不得大王和国公,霸池会盟,大半诸候不服,加之你那么一闹,情势更乱,眼见已经是控制不住了,除了向矮子盗借兵,再没有办法。” “但我们可以退回去啊,退回黑水原,养精蓄锐,待时势有利再称霸也不为迟啊?” “可是。”上林青一时无法解释。 雪槐猛地扑通跪倒,用力叩头道:“老大人,雪槐求你立即取消和矮子盗的盟约。” “这。”上林青迟疑。 “大人不肯答应吗?”雪槐霍地抬头,眼光如剑,直射向上林青。 上林青与他目光一对,但觉一股杀气漫天而来,不自觉双膝一软,一屁股坐在了榻上,急道:“不是我不肯答应,而是我答应也没用,因为事关重大,所以一与矮子盗缔结条约,我便立即以飞鸽通知了大王,所以。” 雪槐一呆,一时间一颗心似乎给掏空了,这时醉蝉儿跑了进来,一见雪槐跪在地上,吁了口气,叫道:“雪将军,快跟我回舱去吧。”说着便来扶雪槐,雪槐却猛地一把甩开他,看向上林青道:“那就请老大人飞鸽上书,请求解除与矮子盗的合约,无论如何,绝不能以我天朝的国土来换取巨犀的霸业。” “这个。”上林青口中犹豫,与雪槐目光一对,道:“光我说只怕起不了多大作用,要不你我共同上书,或许镇国公会听取你的意见。” 雪槐狂喜叩头:“多谢老大人,雪槐愿与老大人共同上书,泣血力陈。”站起身来,取一张纸,醉蝉儿递过笔墨,雪槐却摇头不接,猛一下咬破指头,写道:与虎谋皮,丧权辱国,切不可行,雪槐泣血百拜,请大王收回成命。” 上林青眼见纸上鲜血淋漓,剑拨戟张,不自觉便脚跟儿发软,眼见雪槐看过来,只得强自挣起,也写了几句陈辞,他内心知道冬阳王和敬擎天绝不会因为他和雪槐的这一纸血书而改变主意,但这时雪槐誓若疯虎,他若不听,只怕真会给雪槐生吞了下肚。 见上林青写了书信,雪槐大喜,当下便守在上林青房中,醉蝉儿拿了酒来,上林青只得硬了头皮相陪,到天明,当即取了信鸽,将书信系在鸽子脚上,放了出去。 眼见信鸽消失在天边,雪槐心中默念:“大王,义父,千万听雪槐一言,收回成命,雪槐当竭尽全力,起风神八族和四十八盗人马,外歼矮子盗,内服群候,助大王成就不世之霸业。” --(本卷结束)-- 第九章—— 第九章 信鸽虽快,来回也要十数日,雪槐虽是心如火焚,却也只得强自按捺,回自己舱中,正喝着酒,猛听得船上一片喧哗,出舱来,一头撞上醉蝉儿,醉蝉儿脸若死灰,口中不绝的叫:“完了完了,死了死了。” 雪槐心中奇怪,一把扶住他,叫道:“什么完了死了,发生了什么事?” 醉蝉儿本已魂飞魄散,见了他,总算又回过魂来,叫道:“雪将军,这下死定了,只不知是怎么死呢?” “为什么死定了?”雪槐叫,且上船头来,放眼一看,便就明白了,原来他的座舰金龙舰便在前面不远处,船头金龙旗高扬,五百悍匪叉手而立,刀枪如雪,杀气冲天,而这面船上,所有上林青的护卫及水手,却都和醉蝉儿一样,吓得面无人色。 “那就是横海四十八盗大头子的金龙旗舰啊,我们撞上了,哪里还能活命。”醉蝉儿带着哭腔叫,而身子若不是抓着雪槐,早已软瘫在地。 这时上林青也出来了,也是面如土色,颤声道:“雪——雪将军,这可如何是好,你可千万要救老夫一救啊,现在只你能救老夫了,那些天杀的东海国战舰是绝对指望不上的。”他说的没错,护卫上林青的两艘东海国战舰本是在前开路,这时却一左一右远远驶了开去,完全不敢和金龙舰相对。 雪槐暗自摇头,即感叹又觉好笑,想:“横海四十八盗纵横东海,果是有些威势。”道:“老大人不必害怕,几个小海盗而已,焉敢犯我天朝大臣,待雪槐喝他们让开便是。” 他这话可就说得醉蝉儿上林青一呆一愣的,醉蝉儿结巴了叫道:“雪——雪将军,你——你可看清了,那是一帮海盗,不是一群水鸭子呢,你呦喝两声就会让开?” 雪槐微微一笑,上前两步,看了黑鲨七大声喝道:“此天朝上臣坐船,你们给我让开了,吓着了天朝上臣,你们担罪不起。” 黑鲨七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与众海盗一齐拜倒,爬起身来掉转风帆便远远驶了开去。 众海盗如此情形,可把一船人尽竭看呆了,醉蝉儿张大了嘴巴,再也合不拢来,好半天才喃喃叫道:“这——这——这是怎么回事,让开已是天幸了,怎么还要下拜,我可听说,这横海四十八盗除了他们的总舵主,上不拜天,下不拜地,中不拜君,那真叫一个横呢,怎么听你一声喝就肯下拜?”他如何知道,这一群盗拜的,正是他们的总舵主。 上林青先前只是怕雪槐起性呈凶,这时见雪槐如此威势,更是深自怵惕,当日亲自陪酒,每日拿好话哄着雪槐,生怕惹他恼了,因为他知道,冬阳王回信,必是不允,此时若不做下人情,届时雪槐发起狂来,他一条老命必会送在雪槐手中。 照理说飞鸽来去,七八日也就差不多了,但一连过了十多日,始终不见冬阳王回信,这日已可看见东海国,随即溯江而上。雪槐心中焦燥,再无一刻安宁,数次以剑眼扫视,但剑眼最多只能看五百里左右,再远便是一片模糊。 这日黄昏时分,飞鸽终于回来,雪槐抢先接过,取下鸽腿下书信,展开一看,眼前顿时一黑,那信上写道:“雪槐叛逆,屡抗王命,着上林青立斩之,有取雪槐首级者,封万户候,跨马游街三日。” 雪槐将书信合在掌心,随着双掌的揉动,纸条片片碎裂,在江风中如蝴蝶般飞舞,而雪槐的心,也是一点点的碎裂。 那信上的字体他再熟悉不过,正是敬擎天亲笔。 这些日子,雪槐虽在焦虑中,心中却总怀着一丝希望,因为他深知敬擎天为人,他绝不信敬擎天会拿天朝的国土去和矮子盗做交易,甚至冬阳王也不是这样为了霸业不顾一切的人,这么做,一定是小人的主意,而且敬擎天十有八九内心是反对的,不过是王命难违,现在有他和上林青血书上陈,敬擎天必借势苦劝,冬阳王也一定会幡然醒悟,收回成命。 但再想不到,结果竟完全相反,等来的,竟是敬擎天亲笔所书的格杀令。 即便是冬阳王以王命说要杀他他也不会这么痛心啊。 上林青一见飞鸽来便知不妙,早躲了起来,醉蝉儿却不知玄机,跑过来问:“大王信上怎么说?”却一眼看到雪槐脸上神情不对,惊叫道:“雪将军,你怎么了?” “我没事。”雪槐张开手,手中剩余的碎纸飞落江中,自己亦纵身一跳,跳入江中。 醉蝉儿大惊急叫:“雪将军,雪将军,快来人啊,雪将军寻了短见了啊。”一干水手急围拢来,便有人要下水相救,这时上林青却突然钻了出来,急叫道:“谁也不准下水,快快开船,上满帆。” 醉蝉儿急了,叫道:“老大人,雪将军不知怎么自寻了短见呢,咱们要救他啊。” “住嘴。”上林青猛地看着他,厉声喝道:“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给他这一喝,醉蝉儿再不敢吱声,大船挂满了帆,急驶而去。 但醉蝉儿是白担了心事,雪槐并不是要自寻短见,他只是心如火焚,要借这冰凉的江水冰一冰胸中滚沸的热血。 身子直落江底,再慢慢浮起来,便随着江水向下游漂去,有好长一段时间,雪槐心中什么也不能想,直漂了一夜,天光将亮,心绪才慢慢宁定,而一个想法也慢慢成形。 如果巨犀只是为了宣示霸业要打狐女族,雪槐绝无法插手,称霸并没有错,走向霸业的途中自然会有毁灭,虽心痛,但那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但如果巨犀打狐女族是为了要拿大隅原去和矮子盗结盟,他却一定要管,天朝的国土,绝不可以拿去和矮子盗做交易。 他将率风神八族和横海四十八盗,水陆齐进,保卫狐女族,打败巨犀与众诸候国的联军。 打败敬擎天。 想到将要与义父在战场上相见,雪槐心中便如有千万把刀在绞。 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 甚至不敢去想。 他只想到一件事,巨犀即与矮子盗有约定,自然便要等到矮子盗二十万大军过海才好对狐女族下手,这样时机才能配合好,这也就是照脚程巨犀大军早该到狐女原却至今未到的原因,巨犀在等待和矮子盗结盟后好相互配合。而时令即将入冬,他在龙头岛时了解过海情,至少要到明年开春以后才适宜于航海,也就是说,至少在今年年底以前,矮子盗二十大军休想跨海而来,他也就不必马上就召集风神八族和横海四十八盗去与义父厮杀。 这是他现在惟一感到欣慰的事情了。 短时间内,他可以不去想这件事情,先躲着,躲到再也躲不过去了时,再去面对。 太阳出来了,雪槐也不知在水里漂了多远,突然觉得头上一痛,扭头一看,却是一只黄鼠狼,咬住了他的头发,正把他往岸边拖。 “这畜生也来找死。”雪槐心中正自不痛快,刚要伸手抓了这孽畜捏死,忽听得岸边一个破锣嗓子叫道:“阿黄,加油啊,救上人来我请你喝酒吃烧鸡。” 雪槐闻声向岸上看去,但见一个五十来岁的精瘦汉子,做算命先生打扮,左手中还掌了一个布招儿,上写着两句话:平生一卦准,上州铁板牙。冲着这黄鼠狼不停的喊。 雪槐倒奇怪起来,暗思这黄鼠狼难道还是这算命先生喂的?尤其听这木兄弟的话,要请这什么阿黄喝酒吃烧鸡,黄鼠狼吃鸡不稀奇,但会喝酒的黄鼠狼却稀奇了,世上就有这么多酒鬼了?心中奇怪,便不动弹,任那黄鼠狼拖他头发,那黄鼠狼竟是十分有力,三下两下,便就把他拖到了岸边,那算命先生便伸手来扯雪槐,雪槐借势上岸,那木兄弟急去怀中掏一道符,在手中一阵乱舞,口中念叼道:“大的去,小的住,远的去,近的住,一卦不准两卦准,铁板牙专吃铁板鸭。”喝一声疾,猛地贴在了雪槐额头上。 他念的那咒不象咒诀不象诀,竟有什么铁板牙专吃铁板鸭,若非雪槐心情实在不好,便要笑出声来,那算命先生却瞪着他,叫道:“喂,你这年青人,可是有钱人家的少爷?” 雪槐不知他这话什么意思,想起身世,不由黯然,摇头道:“不是,我只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惨了惨了,我就知道。”那算命先生一片声叫苦,手指又一阵乱掐,复叫道:“那你可是穷途未路,所以才跳江自尽?” 雪槐虽不是要跳江自尽,但心中真也有穷途未路的感觉,不由低叹一声:“穷途未路,嘿,穷途未路。” “天哪,天哪。”那算命先生看了他神情,猛地往地下一坐,在胸口猛捶两捶,竟就仰天痛哭起来,长声号道:“天啊,你待我一卦准为什么如此不公啊,我一来到人世便无父无母,好不容易跟了个师父,本事还只学到一半,他又蹬腿了,闹我个半吊子水,捉鬼不精算卦不准,以致人说我这平生一卦准就是半生只算准了一卦。” “原来这算命先生叫一卦准,叫这道号原来生平只算准一卦,哈哈,倒是有趣。”雪槐心中大好笑。 那一卦准却又哭道:“本来想老了老了,收个徒弟,也攒个养老的本,谁知竟又撞上这么个前世的冤家,不但是个穷鬼,还是个穷途未路的背时鬼,我不但沾不着他半点好处,说不定还要想办法养活他,啊。”说到这里,他一声狂叫,猛地一把揪住雪槐衣襟,叫道:“我跟你有仇是不是,你为什么一定要害我?” 他这举动闹得雪槐大是意外,道:“先生说什么啊,我跟你没仇啊,哪里害你了?” “还说没有害我?”一卦准大是愤怒:“要我收你做徒弟,你不是害我是什么?” 雪槐哭笑不得,叫道:“你这先生好笑了,我什么时候说要拜你为师了?” “哈,老天爷啊,你看这人这话,他还说什么时候要拜我为师呢,还瞧我一卦准不起是不是,啊呸。”一卦准一口呸在雪槐脸上,指了雪槐鼻子叫道:“你以为我想收你这样的穷鬼加倒霉鬼做徒弟啊,我是没有办法,我三天三卦,算定我此日此时此刻,该当有徒,所以才会在这里守着,不想竟是你这样一个落水鬼,天啊。”他又喊起天来,不过雪槐大致明白了,原来一卦准让黄鼠狼救他,是专在这里等徒弟,想要收一个有钱的徒弟养老,却以为碰上个倒霉鬼穷光蛋,所以哭天抢地,一时间哭笑不得,看一卦准咬牙切齿落泪的样子实在好笑,倒把心中痛处忘了,一时顽皮心起,想:“这先生有趣,我索性捉弄捉弄他。”叫道:“啊,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早两日我做梦说以后不要再做事,自然有人养活,而且可以吃香的喝辣的,我老捉磨不透,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原来是要有师父了,好啊,太好了,谢谢皇天厚土啊。”爬起身来,一拱到地,道:“师父在上,弟子这厢有礼,从此一切便拜托师父了,我的要求也不高,明年能娶个媳妇就好,我的饭量也不大,一天吃个五六餐再加个夜宵也就不叫饿了,但有个特别的要求要事先说明,一天一坛酒不能少,我喝了酒不发酒疯的,不喝酒倒是要发酒疯了。” 他还想说下去,一卦准却猛地跳起来,凑到他鼻子前气极败坏的狂吼道:“你吃了我吧。” 见他发急,雪槐差点笑倒。似一卦准这样的算命先生,雪槐从小到大见得多了,无非装神弄鬼骗人钱财,雪槐最不喜欢这一类人,但这一卦准和一般的算命先生又有不同,很有点老天真的味儿,所以倒有兴趣逗他玩玩。 雪槐心中正自偷笑,鼻中突闻得一阵酒香,扭头看去,一下睁大了眼睛,原来旁边地下有一个酒葫芦,那叫阿黄的黄鼠狼竟学人样般拨了葫芦塞子,然后双爪捧了,倒转葫芦底儿,竟真个喝起酒来。 雪槐又惊又奇,闻着酒香,馋虫却上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手一伸从阿黄爪中抢过酒葫芦便喝。不想阿黄一声叫,呲着两个大门牙,便就向他扑过来,口中还呲呲有声,大是愤怒的样子,生是被夺了酒碗的老酒鬼,要把酒葫芦抢回去。 竟有这样的黄鼠狼,雪槐又惊又笑,袖子一拂将阿黄拂开,倒转葫芦底儿便灌,一卦准大叫:“不要和阿黄抢酒喝。”但葫芦里酒本就不多,雪槐口又大,一气儿倒底,一卦准话未落音,酒却已经给雪槐喝光了,便将葫芦抛给阿黄,笑道:“哪有喝酒的黄鼠狼,给你个葫芦儿玩吧。” 阿黄双爪捧了葫芦倒过底儿,漏出一滴残酒,可就恼了,鼠眼溜圆瞪着雪槐,呲的一声怒叫,背一弓,猛吸气,身子陡然大了一圈,雪槐还以为它要扑上来呢,不想它却掉转身子,拿屁股对准了雪槐,尾巴高高竖起。 雪槐奇了起来,猜不准这畜生要做什么,一边的一卦准却猛地大叫起来:“阿黄,不要放屁,千万不要放屁,我陪你一葫芦酒好不好?满满一葫芦。” “这畜生想要放屁?”听了一卦准的话,雪槐这才知道阿黄掉转屁股的意思,他早听说黄鼠狼爱放臭屁,但放个屁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啊,但看一卦准的样子,却似乎这阿黄放屁大不寻常,一时又惊又奇,到想要看看这阿黄放屁有什么奇处了。 阿黄听了一卦准的话,却不放屁了,只是姿势仍是摆着,却回过头来看向一卦准,吱的叫了一声,生似讨价还价,而且也确是在讨价还价,只听一卦准顿足道:“好了好了,我再加你一只烧鸡好了。” 听得还有一只烧鸡,阿黄吱的一声叫,立马收了势子,一蹦到了一卦准肩头上,拿爪子把一卦准三根稀疏的胡子梳了两梳,大有讨好之意,它如此精怪,直看到雪槐目瞪口呆,阿黄感觉到他目光,对他大大的呲了一下牙齿。 “这一人一黄鼠狼,还真是有趣了。”雪槐心中嘀咕,一卦准却把那平生一卦准上州铁板牙的招儿塞到他手里,没好气道:“给师父掌着招儿你怎会吧,可真是辛苦你了哈。”说完气乎乎转身就走。 雪槐略一犹豫,真就拨腿跟了上去,反正也无处可去,巨犀军来大隅原还要一段时间,那是一场恶梦,能躲一天就躲一天吧,实在躲不过了再说,这一人一黄鼠狼有趣得紧,先跟他们混混也不错,至少前去会有酒喝不是。 雪槐打好主意,便一路跟着,一卦准自然没好脸色给他看,他也不在乎,有时凑趣,反倒故意逗逗一卦准。 走了数里,进了一座小城,刚入城门洞,前面街上突传来一阵暴喝声和哭叫声,雪槐抬眼看过去,但见七八个恶奴模样的人围着一对年青男女正在逞凶,那对年青男女女的十七八岁左右,男的二十来岁左右,似乎是一对夫妇,这时两个恶奴架住了那女子,其他恶奴则对那男子拳打脚踢,那男子被打倒在地,旁边一个镶了两颗大金牙的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哼了一声道:“我家公子看上你老婆,是你小子的福气,竟还不识相。”说完又重重哼了一声,叫一声走,当先转身,旁边恶奴架了那女子,那女子死命哭叫挣扎,但如何挣得脱恶奴之手,那男子给打得满脸是血,听得那女子哭叫想要强自挣起来,半撑起身子,却又栽倒。 这群恶奴在这城里似乎极有势力,眼看他们逞凶,满大街围了不少的人,虽个个眼含怒火,却均是敢怒不敢言。 一群恶奴照着雪槐这一面横闯过来,一卦准急闪到一边,却见雪槐站在路中间不动,又急又怒,顿足道:“快到一边啊,想找死是不是?” 雪槐心中怒火万丈,面上却是微微一笑,对一卦准道:“师父,我揽着一注生意呢,咱们马上就可以喝酒吃肉了。” 听说有生意,一卦准眼睛一亮,叫道:“哪里?” 雪槐向迎面的大金牙一指,道:“就是这位主顾,你看他嘴里的大金牙,正是有钱的主呢,咱们给他算一卦,三天的酒都喝不了呢。” “我的天爷啊,怎么叫我碰上你这样的二百五。”明白了雪槐在说谁,一卦准差点昏过去,抓着雪槐衣袖猛扯:“给我让开了你这大傻蛋。” 但雪槐一个身子却好似生铁铸的,莫想扯得动分毫,这时那大金牙一群人已到面前,雪槐将招子一横,叫道:“算卦算卦,天朝第一神卦啊。” “滚开。”一个恶奴叫。 雪槐呵呵一笑:“怎么,不信我的卦?跟你说,灵着呢,上算天开眼,下算地生金,算生算死算无名,平生一卦准,人推铁板牙,你若不信啊,这就算来。” 他说得顺溜,旁边人堆里一卦准却直翻白眼:“天爷,他倒是比我还能吹。” 听了他话,大金牙眼一横,将他上下一扫,嘿嘿一笑,叫道:“这等铁口,好啊,你就算来,看你家大爷我前途有几多富贵,算好了,大爷我自有赏,算不好,小子哎,今天你这一口铁板牙怕是安不稳了。” “完了完了,傻小子,我等着帮你满地找牙吧。”听了他这等恶话,一卦准心惊肉跳,不绝叹气。 “那我就算来。”雪槐概然点头,他平日很见过几个算命先生装神弄鬼的样子,这时便依样学来,右手执了招子,左手掐动,闭了眼摇头晃脑,倒真有三分神算的模样,人堆里一卦准便看直了眼,暗叫:“看不出这傻小子还很会装神弄鬼嘛。” 雪槐掐了一阵,猛地大叫一声:“啊呀不好。” 他这一声叫得有气势,倒把大金牙吓一大跳,退一步,横了眼道:“你鬼叫什么?” “不是我鬼叫,是卦象实实的不好啊。”雪槐叫。 “如何不好?”他装得象,大金牙一时倒有些摸不准了,道:“你且说来。” “那我就说了。”雪槐拿眼直直的看了大金牙,道:“我说得直,铁嘴吃鸭,你可莫怪,但我这卦最准,言出必应,卦象上说,就在今年今日今时,你会脚断手折牙脱。” “死了死了。”一卦准先前看雪槐装模做样,还怀着两分侥幸,一听这话,立时闭眼,咬牙吸气,他料定,大金牙不会脚断手折牙脱,但雪槐却一定会脚断手折牙脱。 不出他所料,大金牙一呆之下,立即暴叫起来,指着雪槐道:“给我把这小子手脚打断,也莫要留一个牙齿。” 众恶奴齐应一声,左右冲上,雪槐心叫来得好,偷眼看到一卦准又着急又生气的样子,心中却又偷笑,故意大叫一声:“啊呀,怎么打算命先生,我早说我是铁板吃鸭,最说得直了的了,你不讲理啊。” 一卦准简直要给他气死,大叫:“快跑啊死小子,还讲理,真要等死啊。” “听师父的没错,我跑啊。”雪槐大叫一声,双手抱头,便迎着众恶奴直冲过去,一卦准再想不到叫他跑他却对着敌人跑,一时间给他气得手脚冰凉,再出不了声。 雪槐从众恶奴中间直冲过去,更不留情,一卦准那布招子乃是一根竹杖撑着,他杖尾轻摆,只在众恶奴手脚上轻轻擦过,说是轻轻一擦,但想他是何等神力,立时脚挨着脚断,手挨着手折,而大金牙最惨,手脚牙全给擦了一下,结果便是左脚断,右手折,嘴里的大金牙更脱嘴飞出,直落到数丈开外,给一个看热闹的一把抓着,就此无影无踪。 雪槐速度太快,所有人都只见他迎着众恶奴一冲,众恶奴便倒了一地,却并无一人能看清雪槐动手,而一卦准闭了眼睛,更是什么也没看见,直到听到惊呼声起,睁开眼睛见大金牙一伙东倒西歪,雪槐却傻愣愣的站在另一头,毫发无伤,顿时就呆了,猛扯胡子:“这是怎么回事?真是奇哉怪也。” 他惊讶,一街看热闹的人也是惊呼声四起,一时间谁都不明白啊,就是大金牙一伙也没弄明白,雪槐实在太快了不是,以他们的水准,还真不到能看清雪槐动手的层次。 雪槐也知道他们没看清,便也装傻,搔着脑袋叫:“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故意去大金牙脸上一瞧,可就大叫起来:“我说我的卦最灵了不是,我看看,脚断了,手折了,还有你那大金牙,哎呀,你那大金牙呢,那上面可是金子呢。”便对一众看热闹的拱手:“大家行行好,帮忙找找这位的牙齿吧。” 众人无不恨这大金牙一伙,哪里会帮着找,而且雪槐这话也有趣,哪有帮人找牙齿的,顿时哄笑出声。 大金牙虽没看清雪槐动手,但心里明白必是雪槐搞了鬼,把那好的手捂着嘴看了雪槐道:“好小子,你等着。”和一干恶奴互相搀扶着狼狈而去。 那小两口过来拜谢雪槐,雪槐装傻:“谢什么?为什么要谢?啊,是我要也给你们算一卦不是,好说。”也装模做样掐了下,笑道:“算过了,明年你们会添一个大胖小子。” 听了他这话,那女子可就红了脸,小两口拜谢告退,雪槐心中畅快,回头看向一卦准,便在这时,耳中忽听得一声喝:“好身手。” 雪槐扭头看去,但见不远处一间酒楼的雅阁上,一个中年汉子正对他点头而笑,这汉子能看清雪槐身手,可见身上必有功夫,雪槐便也点头,算是答谢,那汉子却就在雅阁上拱手道:“这位兄弟,请上楼来,喝一杯如何?” 有酒喝,雪槐哪里会推辞,却看了一卦准道:“师父啊,有人请我们喝酒呢。” 一卦准却已打听到大金牙一伙人的真实背景,叫道:“还喝酒,你知不知道刚才那大金牙是什么人,他是知县公子的管家,你打折了他牙,他如何肯干休,天爷啊,怎么叫我摊上你这样的二百五徒弟,这不是把天撞塌了吗?”他虽没看清雪槐动手,但终究不是傻瓜,再加上听了大金牙的威胁,自然知道必是雪槐闹了鬼,想着得罪了县令公子,当真把雪槐怨得了骨头缝里。 “知县算个什么,只管上来。”那汉子在楼上叫:“那知县若来,一切有我。” 一卦准扭头向那汉子看去,见这汉子装扮虽不是很华贵,但颇有威仪,显然是身有权势之人,他是跑江湖讨生活的人,见风使舵攀高枝最是拿手,立时便转了心思,道:“即有这位大人出头,那就叨光喝一杯。”却又看了雪槐,咬牙道:“我的祖宗,再莫要闯祸了,算我求你好不好?就算你有几斤蛮力,不管用的。”他以为雪槐不过是几斤蛮力,雪槐心中好笑,点头诺诺。 当即上楼,相见了,那汉子自报了名字,叫谢思全,虽未言及身份,但身侧四五随从,个个神情骠悍,显然大有来头,问及雪槐名字,雪槐却不想报出真名,随口报了个木鬼的假名,那是从槐字化出来的。早在见上林青时他便已洗去了脸上的鱼油,但却并不想报出真名。 倒酒上来,一卦准肩头阿黄顿时吱吱个不停,一卦准忙告个罪,倒一碗酒放在地上,阿黄欢叫一声,探头到碗里大口而喝,谢思全显然也从未见过喝酒的黄鼠狼,大觉有趣,一卦准又撕了一只鸡腿,阿黄咬一口鸡腿喝一口酒,吃得有模有样有滋有味,谢思全看得兴味盎然,话头儿全落在了阿黄身上,倒忘了来问雪槐,这样更好,雪槐便自喝酒。 正聊着阿黄,忽听到街上喧哗,雪槐几个探头看下去,却果然是大金牙一伙又寻来了,这次足有四五十人,且各执兵器,气势汹汹,大金牙坐在一副二人抬上,他旁边一个公子模样的人,不要说,必是那什么县令公子了,一片声只是叫:“在哪里?在哪里?” 一卦准急一缩头,看向雪槐,怨道:“不出我所料,果然来寻仇了,都是你,强要出头,现在如何是好。”说着话,却拿眼却瞟谢思全,谢思全哼了一声:“好大狗胆。”取一杯酒,就在楼上对着那县令公子倒将下去,正倒在那公子头上。 那县令公子猝不及防,狼狈不堪,顿时暴跳如雷,抬起头来刚要叫骂,一眼看到冷眼看着他的谢思全,顿时就哑了声,嘴张了两张,叫道:“谢领班,你老人家怎么到了这里?” “领班?这是个什么官儿。”雪槐心中思忖,上次征狐女时虽和东海王龟行波都打过交道,但对东海国的官制并不明了。 “原来你还认得人。”谢思全哼了一声,喝道:“这杯酒算我赏你喝的,给我滚吧。” 那县令公子喏喏连声,带着一班人抱头鼠窜而去。 “还不快谢谢大人。”一卦准见雪槐无动于衷的喝酒,急得推他,自己先抱拳道:“多谢大人相助,否则今天我们便麻烦了。” 谢思全微微一笑,道:“小事一柱,其实以令徒身手,这几个人不够他一顿打。”说着看向雪槐,道:“不过木兄弟,以你这种身手在江湖闯荡也太可惜了,不如跟了我去京中,投到国舅手下,必可大展身手。” “国舅?”雪槐未做声,一卦准却叫了起来:“谢大人是说当朝林国舅吗?” 谢思全点头:“是,我便是国舅护卫领班,今日来这里办点小事,不想倒撞上了令师徒,也是有缘,国舅求贤若渴,见了令徒身手,必加重用。” “原来是林国舅的护卫领班。”雪槐终于弄明白了,暗暗点头。 东海国的事雪槐大致了解一些,知道这林国舅是东海王现而今最宠爱的林妃的亲哥哥,借着妹妹的裙带关系,在朝中拉帮结派,呼风唤雨,颇有一手遮天之势。因此谢思全虽只是一个护卫领班,县令公子见了他却也怕得要死。 “大人是说让我们师徒进京给国舅做事?”一卦准两眼放光,抓着酒杯的手几乎都要发抖了。他周游东海讨生活,自然知道林国舅在东海国的权势,他一生漂泊不得志,但如果能攀上林国舅,那可真是山鸡变凤凰了,焉能不激动。 谢思全点头:“是,木兄弟愿意吗?” “愿意,当然愿意。”一卦准大力点头,离席拜倒,激动得胡子乱颤道:“多谢大人成全。”却见雪槐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可就急得他差点心脏不跳,冲着雪槐叫道:“快来拜谢谢大人啊,你傻了不是。”又忙对谢思全解释:“大人莫怪,我这傻徒儿没见过什么世面,这会儿乐傻了呢。” 听了他解释,雪槐哭笑不得。他顺着一卦准叫他师父,不过是见一卦准一人一黄鼠狼有趣,借此引开心思,可不想和他们长混下去,更不想去国舅府当什么护卫,正自犹豫,却忽地想到当日在东海王宫中喝的东海酿颇为不错,引动馋虫,便对谢思全拱了拱手,道:“如此多谢大人。” 谢思全能做到林国舅护卫领班,自然有点眼光,他早看出雪槐这对师徒不太对头,做徒弟的雪槐功夫了得,做师父的一卦准却纯是一个江湖骗子,雪槐又倨傲不拜,显然对做国舅护卫不以为然,颇为奇异,不过这时也问不得这么多,雪槐答应就好,当下一起动身,直奔东海城。 小城离东海城已不过数十里,半日便到。进了东海城,想着当日领兵进此城时胸怀壮志,今日再来,心志全变,雪槐一时间大是感概。 进国舅府,林国舅却进宫去了,事实上就算林国舅在府中,谢思全也不能给一个小小的护卫引见,对雪槐道:“国舅太忙,你只管跟着我,适时一展身手,我趁机给国舅引荐,国舅必会重用。”他是个实诚人,还怕雪槐怪他说话不算数,却不知雪槐根本是想进府来喝东海酿,点头应了。谢思全极看重他身手,单拨了房间给他,至于一卦准,谢思全也答应去下面的庄子里安排个管事的职位给他做,把一卦准美得三根胡子翘上了天,这夜在房中兴奋得睡不觉,便摇头摆尾算起卦来,猛地睁眼大叫:“原来如此。”看了雪槐道:“徒弟,你本是穷鬼加倒霉鬼,打了那大金牙更是闯了滔天大祸,可却偏遇着贵人,不但没事,反倒因祸得福进了国舅府,而师父我一生命苦,却突然一夕得志,这天翻地覆的变化,你知道是为什么吗?我先前也奇怪,刚才算了一卦才知道,原来就是因为你拜了师父我,同时也是师父我遇见了你,我两个相遇了,才有此变,这在卦书里叫做龙虎相生,风云际会,两个倒霉鬼到一起,霉气相冲,反到成了一对幸运蛋子。” 他滔滔不绝说下去,雪槐却差点要笑掉大门牙,忙猛灌了半坛子酒,才强把笑意压了下去。 这时已是天黑,一卦准填了一肚子酒肉,心满意足睡了,雪槐却没睡意,他喝的那酒,不是东海酿,馋虫未饱,如何睡得着,看一卦准睡得死了,便溜将出去,到国舅府酒窖里,酒不少,却偏没有东海酿,雪槐大是失望,肚中酒虫更是翻腾不休,再管不了那么多,便借遁术直入东海王宫。 雪槐从西面入宫,一路寻将进去,他不知王宫酒窖的具体位置,但只要靠近,凭他的鼻子,一定闻得出来,而事实上,他现在已经闻到了酒香,并且正好是他熟悉的东海酿的香气。香气是从左侧的一间宫室里传出来的,但里面同时传出说话的声音,雪槐收术,一个翻身到屋椽下,从窗子里看进去,但见里面是一间十分华丽的宫室,正面榻上坐着一个三十左右年纪的女子,装扮华丽妖艳,身侧一个七八岁的少年,在边吃果子边玩一样玩物儿。这女子下首,摆着一张矮几,上有酒菜,不用说,东海酿的香气便是从几上酒杯中散发出来的。雪槐咽了口口水,看矮子后那人,却是一愣,原来那人竟是林国舅。一看到林国舅,雪槐立即便猜出了那女子身份,必是林国舅之妹林妃,那小孩子自然便是林妃之子龙果了。 “还真是巧,这一下便撞上家主了。”雪槐冷眼看着林国舅,想着自已竟做了林国舅护卫,不觉好笑,他安心要躲到矮子盗出兵,到国舅府做护卫,又有酒喝,又能和一卦准逗着玩开心,还真是个不错的选择呢。 这时林妃开口道:“无花那小子明天就要动身了吧,我就想不通,在这里我们抓得他死死的,想怎样摆布他就怎样摆布他,又何必要打发他到巫灵去为质,不是多费一番手脚吗?” 东海王两子,大儿子无花为已故的王后所生,这时已年近二十,雪槐曾听龟行波说过,这无花为人仁厚爱民,在东海口碑极佳,这时听得说要让他去巫灵为质,不由一愣,想:“东海即向着我巨犀,又要王子去巫灵为什么质?万一巫灵和我巨犀起冲突呢,东海向着谁啊,若向着我巨犀,为质的王子不就是个死吗?这东海王真是糊涂得好笑。” 林国舅微微一笑,道:“妹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放无花那小子在国内,我们虽然看得紧,但他还是可以假仁假义的收买人心,赶他去巫灵,这一点便不必操心了,若想收拾他,其实在巫灵也很容易,现在巨犀正谋霸业,必与巫灵冲突,到时我们只需倒在巨犀一边,立即便可借巫灵之刀杀了无花,又不落恶名,岂非两全其美。” “原来如此,兄长果然高明。”林妃大笑,外面的雪槐却是咬牙点头:“原来是要借刀杀人,好毒辣。” 东海的事雪槐知道一些,无花虽为王子,但朝中大权都掌握在林妃兄妹手中,林妃自然想要自己的儿子龙果做未来的东海王,因此一直把无花看做眼中钉肉中刺,老早就想要除掉无花了,只是雪槐没想到,他会亲耳听到林妃兄妹对付无花的毒计。 笑了一阵,林妃又道:“要到巫灵为质,这几天这小子该是在家里哭吧?” “那倒没有。”林国舅摇头,道:“据眼线传回的消息,无花小子这几天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里写什么东海策。说着向身后一个师爷模样的人示意:“把东海策念给娘娘听。” 那师爷上前跪下,林妃却摇手道:“我可不耐烦听什么文章,你大致说说是什么个意思吧。” 那师爷应了声是,略略一想,道:“无花的东海策,说的是富民强兵之法,也没什么新奇之处,惟一有点意思的,是他在东海策中提到,要彻底更改大王对矮子盗及狐女族的政策,他提议,对狐女族,不但不应该打,反应该大力表彰,同时彰示全国以狐女族为榜样,矮子盗来时不再害怕逃避,而是奋起还击,不打狐女族,便不必向巨犀借兵,这样在大国的争霸中便可保持中立,即不得罪也不向着任何大国,东海才可保持长久。” “哈哈哈,不必念了。”他没说完,林妃早已哈哈大笑,对林国舅道:“这不是和大王喝对台戏吗,这小子,怎么永远这么傻啊。” 林国舅也笑,道:“所以我已允许马相国明日早朝时将东海策献与大王。” “大王见了他的东海策,一定非常喜欢他。”林妃咯咯娇笑,林国舅也是哈哈大笑。 而窗外,雪槐却完全呆了,脑中雷轰电掣,嘴里喃喃念叼:“不打狐女族,便不必向巨犀借兵,不打狐女族,便不必向巨犀借兵。” 如果东海国不向巨犀借兵,巨犀便找不到借口出兵东海,也就没有办法实践和矮子盗结盟的允诺,盟约自动取消。 “那我也不必和义父对阵沙场。” 想到这一点,雪槐心中有若火烧,猛地里向天一声狂叫,屋中林妃兄妹一惊,护卫急出来看时,雪槐却早已出宫去了。 雪槐飞奔的方向,是无花的王子府,当日龟行波说及无花仁义,雪槐曾特地留意过,这时还有印象。脚下飞奔,脑中更是如电急转,一个主意清晰定形。 助无花成为东海之王,实现他的东海策。 虽然离矮子盗渡海巨犀出兵最多不过四、五个月时间,东海的一切又全掌握在林妃兄妹手中,此时的无花甚至还要远去巫灵为质,要想成为东海王,至少先要从巫灵回来。 但所有这一切,都拦不住雪槐,只要能够不让巨犀和矮子盗结盟,只要能够避免和义父对阵沙场,再难,雪槐也不会有半分犹豫,半点迟疑。 到无花的王子府,收术落在屋顶上。无花的王子府不很大,装饰也不华丽,甚至还有些破败,无花处境之艰难,可以想象。 雪槐正自凝思,要想个什么借口与无花相见,却突闻屋后怒吼声传来,急抬头看去,但见一条怒汉右手执刀,左手揪了个下人模样的人,怒吼着过来。 “吱呀”一声,左侧一扇门开处,一个年青人走了出来,他二十左右年纪,穿青布长衫,有些旧,但洗得干干净净。他有着一张极削瘦的脸,但脸容很平静,看人的眼光,清澈如水。 雪槐没见过无花,但他可以肯定,这年青人一定就是无花。同时心中更长长吁了口气。 他只一眼就看出来,无花正是他喜欢的那种人,帮助无花,他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岩刀,怎么了?”无花看向那怒汉,轻轻的皱着眉。 “他偷了东西想逃跑。”岩刀将那下人往地下一摔,怒叫。 “王子饶命啊。”那下人爬到无花面前不绝叩头,哭叫道:“我真的不能帮王子驾车去巫灵,不是我怕死,我没有办法啊,我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三个孩子,我死了,谁养活他们啊。”听了他的话雪槐明白了,原来他是无花的马夫。 “你?”岩刀暴叫,握刀的手扬起。 “岩刀,不要。”无花挥手阻止他。 “王子。”岩刀两眼血红:“对这种忘恩负义的小人,留着他做什么?” “岩刀。”无花又低叫一声,轻轻叹了口气,看向那马夫,道:“是,我也不瞒你,事实上也谁都知道,我很难从巫灵回来了,我不怪你,你去吧。”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玉来,放到那马夫手里,道:“我是个穷王子,没什么钱,这里有一块玉,你家里负担重,拿去换了钱置点产业吧。” “王子。”那马夫哽咽出声,叩了两个头,转头去了。 “唉。”岩刀猛地转身,一刀劈在身后的树上,碗口粗的树给他一劈两半。 雪槐静静的看着,心中有一种难言的感觉。 并不是林国舅自己才知道他自己的毒计,无论是无花还是岩刀和那马夫,都知道,但却没有办法。 “岩刀,不要这样。”无花看向岩刀,他轻轻的笑了一声:“怎么,你怕没人给我驾车吗?其实我有一个秘密没几个人知道,我自己能驾车,而且技术很好的,不信明天你坐我的车看。”他笑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松,但雪槐的心却似乎给什么东西刺了下。 一个王子,因为找不到马夫而要自己驾车,然后他说,他驾车的技术很好。 雪槐看到岩刀的手,因拼命捏紧拳头而在发抖。 雪槐深深的吸了口气,让心情平静下来,然后他开了口。 “要找个马夫吗?我的要价不高的,只要每天有酒喝就好。” 岩刀霍地转身,一步跨到无花前面,刀一横,向雪槐上下一扫,厉声道:“你是什么人?” “我嘛?”雪槐微微一笑,抬眼向天:“我师父说,我是个穷鬼,还是个倒霉鬼,但我自己觉得,我主要还是个酒鬼。” 他说得有趣,无花嘴角掠过一缕微笑。他的笑自然没能逃过雪槐的眼睛,不由心中低叹:“落魄如此竟还能笑得出来,了得。” “你来干什么?”岩刀眼中却了无笑意。 “是这样。”雪槐懒洋洋的笑:“我听说这里有一个落势的王子,要出远门却找不到马夫,虽然我驾车的技术不高,但我想,这样的王子要求也不会太高,该可以骗到一点酒喝,所以就来试试啊。” 他的话,岩刀自然不信,怒哼一声:“你瞒得过别人,如何瞒得过我。”刀一横,便要跃上屋顶来。无花却一把拦住了他,道:“只要喝酒的马夫,很好啊。” “王子。”岩刀顿足叫:“你不信他的鬼话,他明明身有武功,到你身边来,绝不是只要骗杯酒喝那么简单。” 无花却笑了:“那么他想要做什么呢?他们派来的杀手?不要那么费力吧。” 他这话把岩刀说愣了。是啊,无花远质巫灵,只要林妃兄妹想要他死,他就必死无疑,根本不要这么大费周章的派人乔装改来做马夫。 “这王子只是不得势,脑子并不笨,难怪能写出东海策,好。”雪槐暗暗点头。 无花看向雪槐,微笑:“那就这样说定了,我是个穷王子,没什么钱,也真的只能每天管你一顿酒了。” “成交。”雪槐咧嘴一笑,道:“明天早上我会来,对了,我的名字是木鬼。”说着一抱拳,回去国舅府。 第二天一早,雪槐见到谢思全,一抱拳,道:“大人,对不起,我要走了,特与大人告别。” 谢思全一惊,叫道:“为什么,是怪我太待慢了?” “不是。”雪槐摇头:“大人礼贤下士,让我很感动,只是我答应了要给别人去做马夫。” “什么?”一边的一卦准跳起来:“你疯了还是傻了,好好的国舅府护卫不做要去做马夫,天啊,世上竟有这样的人。” “是谁?”谢思全看着雪槐:“竟请得动木兄弟做马夫?” “王子。” “无花王子?”谢思全眼光霍地变亮,似乎要看到雪槐心里去。 “是的。”雪槐点头,并不回避谢思全的眼光。事实上他是因为看出谢思全是个重义之人,所以才当面向他告别,若换了其他人,他昨夜就不必回来。 “但无花王子他这次远质巫灵,可能。”谢思全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似乎在考虑该不该开口,但最终还是说了出来:“可能回不来了。” 做为林国舅的护卫领班,他直说出这样的话,可见对雪槐是真的看重,雪槐暗暗点头,道:“是,我知道,王子远质巫灵,以后两国只要稍有不对,王子便绝对性命难保,他的下人自然更是死路一条,但我已经答应他了。”说到这里,一抱拳:“谢大人相待之诚,盼他日还有相见之期。”再对一卦准一抱拳,随即转身。 谢思全的眼光越发亮了起来,但看着他转身,张了张嘴,却终是没有再出声。 旁边的一卦准一直咬牙切齿,但雪槐没给他开口的机会,眼见雪槐大步走出,略一犹豫,一顿足,也急跟出来,出府,他猛地一把抓着雪槐的手,道:“跟我来。”不管雪槐是否反对,拉他到旁边一条巷子里。 雪槐先前跟着一卦准混,只是觉得好玩,现在有正事要做,已再不想和一卦准混下去,他本希望一卦准会留在国舅府,即然跟了出来,那就说清楚也好,但不等他开口,一卦准却先狠狠的点头道:“小子,算你狠,我知道你是看我沾了你的便宜,心里不服气,所以要这样,否则哪有好好的国舅府护卫不当,却要去做那一只脚跨进了鬼门关的王子的马夫的,但你也太性急了,告诉你,师父我是有一手真本事的,过一段时间,我自然会传给你。” 雪槐没想到他会这样想,不禁笑了起来,打断他话头,道:“不是的师父,我是。” “你不信是不是?”一卦准根本不听他说完,大叫:“不信我现在就可演给你看,一定看呆你。”说着伸手进怀里,但眼睛四下一看,却又把手抽出来,道:“现在人太多,过于惊世骇俗,但我可以大致说给你听,师父这手真本事,乃是师祖传下来的一对宝贝,名为拐子马,还有一篇拐子诀,拐子马现在不好演,你先听听拐子诀看是不是了不起。”说着左手掐一个诀,闭眼念道:“左拐,右拐,前拐,后拐。”念完这句莫名其妙的话,随即睁眼舞动起来:“我左踩青蛟,右跨云宵,奈何桥下鬼叫,红纱帐底逍遥。我前跨玄武,后面有一只白虎,眼见走投无路,突然一拐迷糊。”他手舞足蹈,仿似跳神,再加上那一篇拐子诀太也滑几,雪槐再掌不住,终于大笑起来。 “你还是不信是不是?”一卦准脸上现出怒意:“好,你跟我去城外,我演给你看。” “信信信。”雪槐看他当真,精瘦的脖子上青筋根根鼓起,一时倒为难起来。一卦准虽也世俗贪财,但不是那种完全的世侩小人,俗气之中终还有几分老天真,因此雪槐虽实不能再和他混下去,却也不好直接的就打击他,念头一转,道:“师父啊,你还记得那天我说的话不,我说我做了个梦,梦见会有福亨,结果就撞上了师父。” “是,有这话。”一卦准点头:“怎么了。” “是这样。”雪槐睁眼瞎编:“我一般不做梦,但只要做梦就一定灵,为什么我好好的护卫不做要去做马夫?就是因为昨夜我又做了个梦,我梦见我做了别人的马夫,而那马头上竟然生了角,最怪的,那马角上而且突然开起花来,又有一个声音在边上说,无花无花,终要开花,这梦实在是太怪了,我知道有个无花王子,是不是说无花的王子终要开花呢,我不敢肯定,但一定要去试一试,所以。” “着啊。”不等雪槐说完一卦准便叫了起来:“那死落魄的无花王子怎么会开花,那就象马生角角上更要开花一样绝不可能,所以你还是老老实实在国舅府当护卫,亨这现成的富贵吧。” “我不。”雪槐装出一副野心勃勃的样子,道:“护卫永世是护卫,但王子万一真个开花得势,我可就是开国的功臣呢,我一定要试一试,但这一趟冒险得很,所以师父就不必去了。” “我肯定你一定要后悔。”眼见劝不转雪槐,一卦准气急败坏,跳脚大叫。 “但我就是这牛性子。”雪槐一抱拳:“师父保重。”自行转身。 “现成的福贵不亨,你一定会后悔的。”一卦准在后面跳脚大叫。 雪槐更不回头,心中暗笑:“我糊涂的自己找上门来的师父啊,我这一去,是绝不会后悔的,我们有缘再见吧。” 眼见便要转过巷子口,背后的一卦准却猛地大叫:“等等我。”一路飞奔追上来。 雪槐不知他还有什么话,转身,道:“师父,你不必再劝了,我。” “不要说话。”一卦准却一把封住了他嘴,然后抓着他双肩,去他脸上细看,又掐指算了半天,道:“我问你,你做梦真的准吗?” 雪槐心叫不妙,道:“有时也不准,尤其象这一次。” 他看出一卦准有跟他去之心,本是想用这话说得一卦准打退堂鼓,谁知一卦准听了他的话,心中却反而捉磨开了:“臭小子,这一趟是要脑袋的差事,真若不准,凭什么现成的福贵不亨要去送死?活得不耐烦了啊。”嘿嘿一笑,道:“我想你这梦也不会准,但即然师徒一场,有福同亨,有难同当,师父便陪你走这一程吧。” “师父。”雪槐皱起眉头,他实在想不清一卦准怎么突然间会转了念头,那一卦准却就象他肚子里的蛔虫,看了他笑道:“你一定会想师父我为什么突然间会转了念头吧,告诉你,我刚才又算了一卦,我两个都是倒霉鬼,惟有到了一起才会霉气相冲成为一对幸运蛋子,我和你是不能分开的,劝你不转那就只好跟你去送命了,走吧。”他倒当先领路了。雪槐苦笑不得,只得跟上。 到王子府,岩刀早等得不耐烦,突又见多了个一卦准,眼一瞪,叫道:“这又是什么人?” 这时无花也出来了,雪槐叫了声王子,来不及介绍,一卦准自己便上前开口道:“答王子,我是他师父,他去我不放心,也想跟去看看,请王子允准,当然王了硬要不允,我自己有脚,脚下有路,却也会去。” 呵,他倒是赖上了,雪槐做声不得,岩刀早怒喝出声:“大胆。”无花倒不在意,笑着摇手,道:“木兄弟说得是,路在脚下,木兄弟想怎么走就怎么走,那就一起走吧。”他同意了,一边的岩刀便也不好反对,在他眼里,一卦准当然也不是什么好路数,但他自恃武功,倒也不怕,斜眼扫着一卦准两个,只是冷笑。 雪槐驾了车,无花坐上去,无花府中的下人听得无花要去巫灵为质,都逃散了,但喂的牲口却不似人般忘主负义,因此还很有几匹空着的马,一卦准便骑了一匹,当下四人一车便出了东海城。 任何国家的王子远出国门,不论是出使还是为质,都会有大批的随从,动身前也一定有大批的官员十里相送,但无花却就只这四人一车,他府中的下人尚且逃散,更别说会有其他的随从,事实上他若是个有势的王子,他府中的下人谁又敢逃啊,下人尚且如此,更别盼官员来送行了,哪个官员敢来送,谁不怕得罪林妃兄妹啊。 一卦准斜起眼睛看着这冷清的场面,再忍不住,凑到雪槐耳边道:“这霉王子可真是霉到家了,他若是能开花,老公鸡也能生蛋了。” 雪槐微微一笑:“师父啊,古人可真有公鸡生蛋的话呢。”一卦准给他咽得翻白眼,雪槐却是冷眼向天,心中暗叫:“莫说公鸡生蛋,我还要他天地倒悬。” 一路走州过县,情形和出京时一样,并无官员迎送,驿馆供给也是十分粗陋。一卦准当时疑着雪槐的梦真的有准,否则不可能现成富贵不亨倒来送死的理,但这一路看下来,可就越来越信不足了,这一日再忍不住,趁打尖时拉雪槐到一边道:“徒弟啊,我昨夜洗干净手好生算了一卦,不妙呢,可是个大大的凶卦啊,我说,趁现在还早,咱们回头吧,国舅府喝酒吃肉多美啊,何必硬要跟着这霉王子啃白菜梆子呢。” “洗干净了手是吧。”雪槐故作沉呤,却又摇了摇头,道:“师父啊,不对呢,昨夜我和你睡时,被窝里好臭呢,你别是有脚气吧,有脚气可算不准,今晚上好生洗洗,再算。” 一卦准昨晚上还真没洗脚,只得翻翻白眼做罢。但他可并不死心,到晚间当着雪槐的面把手脚连洗了两遍,雪槐看了偷笑,也不做声,第二日一早,一卦准便拉雪槐到一边,道:“徒弟啊,昨晚上我洗了手脚好生再算了一卦,谁知更加的不好,这回竟是个死卦了。” 雪槐哦了一声:“哦,怎么个死法?” “那就惨了。”一卦准一脸恐怖:“砍头死,分尸死,咱们四个人啊,到有五般死法呢。” 雪槐差点笑出声来,总算扳住了脸,很认真的想了一会儿,却又摇头:“不对,师父啊,照理说你洗了手脚,该干净了不是,可昨晚上被窝里还是臭的,你别是在被窝里放屁吧,人都给屁熏臭了,这卦怎么会准?” 一卦准这两天肚子有些胀,那屁自然免不了,便又咽住了,当日一赌气,便在途中找间药辅捡了副顺气的药,苦着脸连煎三次吃了,当夜还洗了个澡,直折腾到半夜,雪槐任他折腾,只是不做声。 第二日一卦又把雪槐拉到一边,不等他开口,雪槐先笑道:“师父啊,你前日是凶卦,昨日是死卦,今日却是什么卦了,你别说,我先猜一猜啊。”歪着脑袋一想,道:“人死了变鬼,是了,你今日这卦,必是鬼卦,是吧?” 一卦准正要这么说,给他先说出来,不得已伸了伸了受脖子,道:“没错,正是鬼卦,若不回头,这一去必然变鬼。” 谁知他鬼字出口,雪槐却猛地拍掌欢呼起来,大叫道:“好极好极,师父啊,恭喜恭喜呢。” 一卦准张大嘴:“都成鬼了,还有什么恭喜的?” 雪槐道:“师父啊,你不知道,我昨夜又做梦了呢,梦中有人在我耳边说,此一去凶多吉少,但关健却在明天,明天若能听到鬼字,便只管放胆走去,我奇怪了,问为什么听到鬼字就可放胆走了,那人说,鬼好啊,闻鬼而喜,遇鬼而安,鬼神相佑,梦一醒来我就担心了,怕听不到这鬼字呢,谁知师父就说了,可见师父说的没错,我两个到一起啊,就是一对幸运蛋子呢。” 一卦准傻了。 走了十余日,到了东海西南边境的江涛城,出城过腾龙江,对岸便是巫灵了。 进城,正打听驿馆所在,忽闻马蹄声暴响,却是一队人马从城外进来,当先一个穿红袍的年青人放马疾驰,身后随从牵狗驾鹰,一看就知道,乃是富家公子到城外打猎回来。那年青人进了城却仍在放马疾驰,路人纷纷闪避,却均是敢怒不敢言,无花皱起眉头,雪槐能从他的眼光中看到怒意。 “原来他心中还是有怒意,好。”雪槐暗喝一声彩。一路行来,无论无官员迎送也好,招待粗陋也好,无花脸上始终平静无波,雪槐就有些担心,不知无花到底是庞辱不惊呢,还是已经麻木了,若是心已麻木,再无进取之志,那麻烦就大了,所以现在看到他还会怒便特别的高兴。 人敢怒时,无事不可为。 便在这时,惨剧突地发生,斜对街上,突地走出来两个担菜的人,前一个白以苍苍,后一个却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后生,那老者埋头只顾走,没注意飞驰而来的奔马,街道又窄,正好一头撞上,顿时跌翻在地,口喷鲜血,挣了两挣就不动了。 那小后生一呆,扔了菜担子,抱住那老者便哭叫起来:“爷爷,爷爷,你醒醒,醒醒啊。” 那年青人撞翻那老者,自己的马一闪,却也把他摔了下来,爬起身来便怒叫出声:“该死的老东西,竟敢挡本公子的路,来呀,给我往死里打。” 身后随从闻声涌上,那小后生急将爷爷护在身下,头顶早已是拳棒齐下。 “撞了人还要打人,真个没天理了。”一卦准摇头,无花急叫:“住手。”岩刀早冲上去,大刀一抡,将一干恶奴尽皆赶开,无花奔过去,怒叫道:“大街驰马,撞了人还要打人,还有王法没有?” 那年青人眼一翻,看着无花道:“你是什么人,竟敢管我马二公子的闲事,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大胆。”岩刀怒叫一声:“这位是无花王子,大胆凶徒,还不给我跪下。” 听说是王子,那后生立即哭叫叩头,道:“王子,他们撞死了我爷爷,我只有一个爷爷了,王子要给我做主啊。” 无花急伸手相扶,点头道:“我一定给你做主,你叫什么名字。” 那后生抹泪:“我叫五钱儿,爹娘没有了,现在爷爷也没有了。” 他竟是个孤儿了,无花也含了泪,随即怒目看向那马二公子,叫道:“你是叫马二是吧,大街驰马,撞死老人,你知罪吗?” 马二公子先有些以愣,这时向无花左右看了看,突地就笑了起来:“好大的口气,听起来还真象个王子呢,不过看起来就不怎么象了。”他边上随从立时起哄大笑。 “大胆狂徒。”岩刀怒叫,刀一舞,便向马二公子冲去,那马二公子两眉一竖,喝道:“给我拿了这狂人。”他身后随从便也刀棒齐上。 岩刀武功不错,但不是什么了不起高手,马二公子所带随从有四五十人,且护院打手中也不乏身手好的,四面一围,不多会便将岩刀打倒在地。 无花又惊又怒,马二公子却是大笑,看向无花,道:“我说王子啊,你堂堂王子,不会只带这一个护卫吧,我不是王子,家里护院下人也还有好几百呢。”一干随从制住了岩刀,更是猖狂,轰然大笑,雪槐冷眼旁观,且不做声,他要看看,无花这种情况下会怎样处置。 “你们如此无法无天,眼里到底还有王法没有?”无花气得捏紧拳头,转头看向雪槐,道:“木鬼,你给我去请县令来,我就不信我东海王法制不了这恶徒。” 这时那五钱儿却轻声说了一句:“他家势力很大,县令是他家常客呢。” 无花一愣,怒叫道:“我不信那县令敢循私。”对雪槐道:“快去。”话未落音,围观的百姓中忽有人叫:“县令来了。” 雪槐抬头看去,果见大街尽头来了顶轿子,旁边跟着十余个衙役,正是县令闻讯赶来了。 那县令下轿,先向无花上下看了两眼,雪槐便就开口道:“看什么看,这是无花王子,还不下拜?”他是故意这么说的,他估计这县令跟沿途官员差不多,不会将无花放在眼里。 不出他所料,那县令仿似突然间耳聋了,全没听见他的话,只是眉头一皱,道:“怎么回事?” 他不下拜,无花倒也不当回事,指了马二公子道:“这叫马二的恶徒当街奔马以致撞死老人,我的随从上前拿他却还仗势逞凶,简直无法无天,请你以我东海律法,拿了这恶徒。” 那县令看了看倒在地下给刀剑逼着的岩刀,道:“把人放了。” 马二公子哼了一声,挥了挥手,随从放开岩刀,那县令又道:“你们之间到底谁错,我不在现场,一时也没法叛诀,不管怎么样,这老儿死了,你拿几个钱烧埋了他吧。”说完向无花拱一拱手,竟就回身向轿子前走去,看那模样,这案子竟就这么了了。 无花又惊又怒,看向那县令道:“那县令,难道这案子你就这么了了?” 县令坐上轿子,点点头,也不看他,道:“是了了啊,还要怎样?” “这恶徒撞死了人,难道就这么算了?”无花怒叫。 那县令终于抬眼看向无花,眼中却是一片漠然,道:“依你说,便要如何。”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无花怒叫:“依我东海律法,你该当拿下这恶徒,斩首示众,以惩后尤。” “对不起,要拿你拿,只要你有这个本事。”那县令把帘子往下一甩,却从帘子里哼一声出来:“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配管闲事吗?” 他这一声并不是很大,却清清楚楚的传了出来,不但无花听见了,围观的百姓也全都听见了。 所有的眼光都落在了无花身上,那种眼光里,有种深切的同情。 王子,无花,竟然落魄至此,竟然收拾不了一个小小的恶棍,竟然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小小县令也可以不把他放在眼里。 五钱儿年龄虽小,却也看出了无花的无奈,低声叫道:“王子,算了,你斗不过他们的。” 马二公子仰天狂笑。 无花全身颤抖,右手慢慢的伸向腰间的佩剑,终于一把抓住。 雪槐的眼光冷电般射过去,射向无花那因过于用力而青筋毕露的手。 正如那县令说的,无花并没有管闲事的能力,如果硬要管,说不定反会送了自己的性命。 但这世上总能见到不屈的血。 无花身上有吗? 雪槐的心在狂跳。 第十章 青锋一闪,长剑出鞘。 “我为东海王子,若见恶徒横行而袖手不理,则我东海亡无日。”无花怒目狂呼,猛向马二冲去。 “好。”雪槐在心底狂呼,那一瞬间,他全身的血仿佛都给点燃了。 点燃的还有无数围观的眼睛。 帘子打起,县令的眼光里有极度的惊讶。 眼见无花不顾一切的冲过来,马二有一瞬间的惊畏,但随即目射凶光,叫道:“给我杀了他,这无势的王子,没什么用的。” 众家奴刀棒齐举,但雪槐已出现在无花旁边。 “敢阻王子宝剑者,死。”雪槐的声音并不很高,但里面凛冽的杀气却让人不寒而粟。 最前面的几个恶奴为他眼中杀气所摄,踉跄后退,但后面的却涌了上来,雪槐眼光一炸,手挥起,他手中只是一根赶马的长鞭,鞭身虽软,但里面蕴含的力道,却并不是这些恶奴所能承受。 鞭影晃动,只一眨眼,四五十个恶奴倒满了街面,并且没有一个是活的。 杀气之烈,让人战粟。 雪槐是存心为无花立威。 只不过无花也给他吓着了,举着剑呆立着,仿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身后岩刀一卦准也是一样。 一卦准两眼瞪圆,嘴里更在不绝地喃喃念叼:“天哪,天哪,这臭小子是不是突然间杀神附体了。” 吓呆了的还有一个马二,雪槐伸手,他竟连逃跑都已经想不起了,不过就算他想逃,在雪槐手底他也绝逃不了。雪槐将他倒提起来,住无花脚前一摔,再一脚踏住,随即向无花一抱拳,大声道:“请王子之剑,斩这恶徒。” 无花先前凭着一腔愤怒提剑冲出,但这时真要他杀人,一时倒不知如何出手了,看看马二,再看看手中的剑,半天不动。 岩刀叫道:“不要污了王子的手,我来。”提刀上来,但雪槐眼一横,止住了他,看向无花,再叫道:“请王子之剑,除恶扬善。” 他必需要在无花心中种下一点杀气,无花才做得未来的东海之王。 无花与他眼光一对,猛一点头,转眼看向周围的百姓,大声道:“今日我以东海王子的身份,依东海律,斩这恶徒。” “王子饶命啊。”马二嘶叫。他终于认识王子,可惜却迟了,无花照着他胸口一剑刺下,污血射出,顿时了帐。 “还有那狗官。”雪槐扭头看向县令。 县令全身一抖,连滚带爬下了轿子,趴在地下叩头:“王子饶命。” 无花一脸肃穆,喝道:“你为百姓父母,却不为百姓做主,纵容恶贼,知法犯法,实容你不得。”提剑又要上前,雪槐却拦住了他,道:“这等狗官,不必污了王子宝剑。”他只须在无花心中种下一点杀气,却不必要这种杀气泛滥。向岩刀扫了一眼,道:“岩刀,这个交给你。” 岩刀大喜,叫道:“狗官便如一条狗,杀猪屠狗,我最拿手了。”冲将上去将那县令一脚踢翻,大刀一扬,那县令一个头直飞上天。 “多谢王子。”五钱儿趴下叩头,一众百姓也一齐跪倒,齐呼王子之名。 处理了后事,几个人上船过江,船到江心,无花猛地对着雪槐跪倒,叫道:“无花走眼,错认了高人,还望恕罪。” 雪槐忙伸手扶起,笑道:“王子快快请起,我可不是什么高人,不过一勇之夫而已,而且王子是未来的东海之王,一国之主,如何可向别人下跪。” 他这一说,无花却是眼泪双流,叫道:“我这一去,尸骨也未必能回乡土,更别说什么东海之王,一国之主了。” “我曾经做过一个梦。”雪槐笑。 这会儿突然说起梦来,未免有点牛头不对马嘴,无花抬起泪眼看他,一脸迷惑。 “梦中有人对我说,无花无花,必要开花,马夫马夫,食粟万户。”雪槐看向无花:“梦中的无花,自然是王子了,无花开花,你此去若有不幸,还开的什么花,你的马夫又怎么能食粟万户,所以我肯定,你一定会回来,会做东海王。” 听了他的话,无花泪眼中闪过一抹亮光,喃喃念道:“无花无花,必要开花,马夫马夫,食粟万户。”想了一会儿,却又黯然摇头:“只是一个梦而已,又怎能当得真。” “这个你就不知道了。”雪槐大大摇头:“王子我告诉你,我从小到大,做梦都是最灵的了,否则你去想,以我的身手,到哪儿不能混个一官半职的,用得着来给你做马夫?而且谁都知道林国舅他们害你,你这一去九死一生,我就要巴巴的赶去送死?世上没有这样的傻瓜吧?” 他这样一说,无花又呆住了。因为他说得有理啊,他的身手无花是亲眼目睹的,这乱世之中,以他如此身手,随便到哪个国家,混个将军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何必来做马夫?何必跟去送死? “我相信他的话。”岩刀兴奋的叫:“王子一定是要做东海王的,也只有王子做了东海王,我东海才有救。” 他这话更让无花惊喜交集,呆立船头,一时间再说不出话来。 雪槐也不再说,任由他自己去想心思。 假托梦境,而不暴露自己真实身份,这么做雪槐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无花天性仁厚,不是那种野心勃勃的人,如果雪槐照直说要助他夺得东海王位,他说不定会婆婆妈妈,七想八想,所以干脆不说,只假托梦境,在他心中种下天意难违的种子,他日随着时势变易,这粒种子自然会生根发芽。 雪槐到船尾,一卦准却狠狠的瞪他一眼,低叫道:“行啊臭小子,我说怎么现成的富贵不亨要来当马夫,原来还有马夫马夫食粟万户之说,倒瞒得紧。” 雪槐差点要笑出声来,抿了嘴道:“我那也只是做梦,师父不是说,我这一去,即凶且死最后变鬼吗,那还有什么千户万户之说?” 一卦准给他咽得回气,狠狠点头道:“那是,小子哎,先别得意,到底是你的梦准还是我的卦灵,还真是骑驴看唱本,得走着瞧。” “咱们现在是在船上呢,可没驴子坐。”雪槐笑。 “那就坐船看唱本,在水上瞧。”一卦准咬牙,却正好一阵风来,船一晃,晃得他差点落水,雪槐忙扶住他,笑道:“你老人家可站稳了,若是落了水,那唱本可就要到水底下去瞧了。” 巫灵为东南大国,共有四十州一百二十余城,纵横数千里,巫灵是六霸中称霸最久的国家,雄居霸主之位三百余年,此时国势虽已衰落,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实力仍不可小视。 无花一行人踏上巫灵国土,接待反比在国内要好,立时便有官员出面接着,一直护送到京城巫灵。 巫灵城号称东南第一雄城,城高十丈,城周百余里,便是快马,绕城一周也要小半天时间。 进城,无花递交了国书,象他这种小国的质子,是见不到巫灵王的,当下有礼宾司安排了住地,便就住了下来。巫灵派来了两百护卫,说是护卫也可,说是监视也行,总之若无巫灵王的允许,无花是再无离开巫灵的可能。 要让无花做东海王,首先要能回到东海才行,怎样才能让巫灵王打发无花回去呢?一路上雪槐都在琢磨这个问题,平空里却也想不出什么具体的办法,只大概想到可以买通巫灵得势的高官去巫灵王面前说好话,放了无花,但这里面又有一件麻烦事,无花是个穷王子,雪槐袋子里好歹还有两个酒钱,无花袋子里却什么也没有。 但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雪槐也不发愁,到巫灵住下,便开始收集巫灵朝中的消息,无花行动不便,他和一卦准却不受拘束,满城乱逛,打听朝中人事。 巫灵是大国,朝中有权势的王公亲贵不少,其中任一个,都可替无花说得上话,但要想这中间的任一个替无花说话,至少得要上万的金钱,雪槐可没这么多钱,一时倒有些发愁。 一卦准久走江湖,惯看门道,自也明白其中的关健,可就冷嘲热讽起来:“臭小子哎,你做梦是灵,可没钱就不灵,这霉王子无花是回不去的,你的万户梦最终也是要醒来的。” 雪槐在江涛城里大显身手,不说无花,便是先前看雪槐不顺眼的岩刀也从此对他异常恭敬,惟有一卦准却仍是老样子,对他毫不客气,也不知他是真的老眼昏花呢还是怪着雪槐太固执。雪槐拿他没辙,只有不理他,暗中思索:“实在不行,只有向横海四十八盗去借点钱来。” 这天他经过一条街道,隐隐听得旁边一座巨宅中传来哭声,心中一动,运剑眼看去,但见一间房中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闭眼躺在床上,脸如金纸,旁边围着一群妇人在不绝哭叫,窗前一个五十来岁的男子,打扮华贵,这时也在暗暗流泪。房子外面一群下人在交头接耳,其中一个道:“好好的大路上,怎么就会惊了马。”另一个道:“也是怪了,平日小公子也不是没从马上摔下来过,拍拍屁股也就没事了,这会偏就这样了。”又一个道:“只怕是撞了邪吧,也是老爷命苦,三位公子,前两个都没救着,若是小公子也有个三长两短,那老爷就算坐了大司马的位子,也是了无乐趣了。”最先那个接口道:“什么就算坐了,你们不知道,大王昨日便已任命老爷为大司马,只是小公子生病,没说罢了,跟你说,现在在朝中,没有比我家老爷更走红的呢。” 这几天雪槐已将巫灵朝人事大概打听清楚,听这些下人一说到大司马,心中暗叫:“难道这人竟是昨日升任大司马的富安?现在的巫灵,只这人最得势呢。”想到这里,再看向屋中那少年,运剑意去那少年眉眼间一逼,立即有一缕绿光钻出来,隐成人形,乃是一头魅。 魅为草木之精,其性最灵,修练有成的魅可借体成形,千变万化,常在人间掀起无穷风雨。 不过这头魅尚未成气候,与雪槐剑意一撞,立刻又钻回了那少年眉眼中。人两眉之间,号为神窍,鬼魅附体,常以此处为居所。 “此真天助我也。”看清害那少年昏迷的是一头魅,雪槐心中狂喜,那魅未成气候,以他天眼神剑的剑意,斩之不费吹灰之力,而富安只这一个儿子,那时要他替无花说句话,还不是举手之劳。想到这里,急回无花住地,对无花道:“王子,我听说富安新升了大司马,巫灵现在最走红的就是他呢,你也该去拜会一下,送点礼。” 一卦准听了可就冷笑:“咱们王子还有钱送礼吗?全部家当就那辆马车和几匹马呢,便连马带车送过去,人家还不见得收呢。” “是啊,我们。”无花为难的看着雪槐。 “不送马也不送马车。”雪槐微笑摇头:“就把我送进去,礼单你写上,送上等马夫一名。” “上等马夫一名。”一卦准狂笑,说实话无花岩刀也觉得有点好笑,只是不好意思笑得,却也奇怪,雪槐自然看得出来,摇手道:“现在不必问,你只把我送进去就行了。” “臭小子又想搞什么鬼?”一卦准一脸狐疑。 “这会不是搞鬼,是捉鬼。”雪槐笑,不再往细里解释。 当下无花具了名刺,到富安府中投递。若在平日,他虽是来巫灵为质,终是一国王子,富安理当一见,但这会儿子正昏迷着,可没这心思,门房只推不在,看礼单是上等马夫一名,虽觉古怪,却也收了,便有人带雪槐进府。 报给富安,富安也有点奇怪,但没心思想,交待即然是马夫,就让他喂马好了,雪槐以剑眼看得清楚,也不声张,待下人将他带到马房中,看其中有一个单独的马厩,只喂着一匹马,那马身高腿长,极为精神,估计是富安的坐骑,当即走过去,将双手去马腹下一托,往上一抛,竟将那马直抛上了半空中。 那马高大神俊,少有也有上千斤,别说抛,便是抬,也要三四条大汉,而到雪槐手里,却轻若无物,待那马落下来,轻轻接住,便又抛上去,那马在半空中吓得屎尿齐流,放声长嘶,带雪槐来的下人也吓坏了,见喝雪槐不住,急连滚带爬跑去禀报。 其实富安也听到了自己爱马的悲嘶声,听了禀报,听说便是无花送来的马夫发狂,又惊又奇,当下亲来马厩中,亲眼见到雪槐将自己爱马一抛数丈高,即怒且惊更疑,心知有异,他已知雪槐名字,当下上前道:“这位兄台请住手。” 雪槐闻得他声音,将马轻轻接住放下,在马身上拍了拍道:“马儿马儿,得罪了啊,若不是你,想见你家主人还真难呢。” 富安知道自己猜得没错,雪槐是有意的,雪槐那身手过于惊人,即有意为之,便不敢轻视,道:“不知兄台要见本人有何指教?” 雪槐微笑:“指教不敢,木鬼求见大人,只想告诉大人,我家王子有眼无珠。” 他这话莫名其妙,富安摸不着头脑,道:“这话怎讲。” 雪槐冷笑道:“不是吗?我家王子本想送份大礼,盼能结交得大人,谁知大人却只让我喂马,我家王子这般没眼光,不是有眼无珠是什么?” 他话里有话,富安冷眼扫向旁边的管事,管事大惊,急翻出无花的礼单道:“大人请看,无花王子所送礼单上确是写的上等马夫一名啊。” 富安亲自拿过礼单一看,确实没错,转眼看向雪槐,雪槐却仰天大笑:“原来上等马夫就是喂马的,那我无话可说了。” 说实话富安听不懂他的话,上等马夫当然还是马夫当然就是喂马的,未必上等马夫就不是马夫了?但他即这么说,自然另有说法,富安便道:“那富安倒要请教,上等马夫不喂马,用来做什么?” 雪槐两眼亮若星辰,道:“一般的马夫,自然只是喂喂马,赶赶车,但上等马夫却不同,上可为其君驰骋天下,乃以五韬为鞭,六略为驾,武可安国,文可定邦。下可替其主解危济难,乃以明慧为鞭,刚勇为驾,仁义存心,始难相继。” 富安能做到巫灵的大司马,执掌一国军政,自非平常之人,一听雪槐的话非比等闲,顿时眼光大亮,抱拳躬身道:“果然不同,看来富安真是有眼无珠了。” 雪槐忙也抱拳道:“大人言重了。” 富安道:“摆酒,富安为木兄洗尘。” “喝酒不急。”雪槐摇头:“闻得贵公子偶染小疾,我想看一看。” “你还能看病?”富安又惊又喜,但眼光中却也不由自主的露出怀疑之色。他惟一的小儿子名富平,昏迷已有十多天,这十多天里,他自是遍请名医,可以说,巫灵城方圆百里之内,但凡有个医名的,都给请遍了,却是人人束手,拖到今天,他已是绝望了,只待给儿子送终,现在雪槐却说要看,如何不叫他吃惊,又如何不叫他生疑。 雪槐自然知道他心中的想法,也不多说,只道:“看看再说。” “如此木兄请。”当下富安亲自给雪槐引路,到富平房中,女人们都已避到屏风后,只富平一个人僵卧。 富安道:“这就是犬子,老夫本有三子,但前两子皆丧,只这一点骨血,若真有个三长两短,老夫也是了无生趣了。”说着不觉垂泪。 雪槐早有定见,到富安床前运剑意一逼,那魅惊慌之极,在富安神窍穴内乱窜,雪槐冷哼一声,对富安道:“大人莫要着急,令公子只是中了邪,只要驱走邪物便可痊愈,不妨事的。” “请木兄弟千万救救小儿。”听得雪槐如此肯定,屏风后富安夫人急步出来,泣声拜倒,身后姬妾丫环自是跪满一地,富安也要跟着跪倒,雪槐忙伸手虚扶,道:“请大人借剑一用。” 富安急命取剑来,这时骷碌鬼王突地从雪槐脑中现出幻影,躬身道:“主人开恩,老奴好久未进食,实在是馋了,便请主人将这孽物赏给老奴解馋吧。” 雪槐知道骷碌鬼王为他神剑所摄,确是久未进食,略一沉呤,道:“你不会伤了富公子吧,若伤了富公子,我会将你阴魂打碎,永世不得翻身。” 骷碌鬼王惶恐躬身道:“绝对不敢,这种未成气候的小小魑魅,老奴是手到擒来,以前也是常拿来当点心呢。” 雪槐信他说的是真,道:“那好,你随我的剑动作,不可现身吓了富大人家小。”骷碌鬼王大喜遵命。 雪槐乃是在心中与骷碌鬼王说话,富安虽近在咫尺也是充耳不闻,见他凝神,还以为他在施法呢,更是敬畏,大气也不敢出。 雪槐取了剑,略一凝神,怒目喝道:“何方邪物,竟敢附体伤人,快快纳命来。”将剑尖去左手鬼戒上一指,骷碌鬼王化一缕绿光,沾在剑尖上,雪槐再将剑尖指向富平额头,骷碌鬼王急射出去,将那只魅劈手捉了一口吞进肚中,复又射回来,喜滋滋叫一声:“多谢主人,味道真是好极了。”重入戒中。 这中间说来罗索,落在富安等人眼里,却只见雪槐剑尖上一道绿光射出,在富平眉间一点,立即又射了回来,同时间富平便大叫一声睁开眼睛,随即跳下床来。 所有人都想不到会有如此之快,一时间都呆了,直到富平开口叫:“爹,娘,你们都在我房里做什么啊。”又叫:“啊,对了,那作死的小红马,那日好好的便做老虎跳,摔得我好痛,呆会我要抽死它。”这时富安几个才清醒过来,富夫人当即将富平抱在怀里,儿啊肉啊的叫,喜泪如顷,又拉了富平给雪槐叩头,富安这时自也叩下头去,喜极而泣,道:“木兄再造之恩,真不知叫富安如何报答。” 雪槐这时却不扶他,自己却也跪了下去,回拜道:“不敢当,其实小人另有居心,还望大人谅解。” 富安急伸手相扶,道:“千万别这么说,木兄之恩,山高海深,不论木兄有什么事,但请开口,富安竭尺所能,一定为兄弟办到。” 雪槐摇头:“不是我自己的事,乃是我家王子,我家王子来贵国为质,是有人故意要害他,所以王子送我来替大人出力,是想大人在大王面前替我家王子说句话,放我家王子回去。” “就这样一件事?”富安看着雪槐,显得颇为失望,他这时卯足了劲要报答雪槐,只盼雪槐提出的要求越难越好,再想不到雪槐提出的只是这样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他为大司马,放无花回去,甚至不一定要向巫灵王禀报,他自己就可以做主,那真的是张口之劳。 雪槐点头:“就这一件事,若大人肯成全,小人和我家王子均感激不尽。” “这事太容易了,包在我身上。”富安毫不犹豫的点头,随即命大摆酒席,感谢雪槐。他为大司马,府中自然收得有好酒,这下对了雪槐胃口,酒到杯干,一气少说也喝了有七八十杯,再无半点醉意,富安已两次目睹他的神通,复见他如此酒量,更是敬畏。他这时自也知道所谓送他上等马夫之事不过是无花一个借口,席间便请雪槐仍回无花身边去,感叹道:“我听说无花王子在东海颇为失势,再想不到王子身边竟有木兄弟如此人才,木兄弟绝世奇才,真有经天纬地之力,安邦定国之能,我可以肯定,无花王子回去,必为东海之王,但愿我两国世世友好,我可不想在战场遇上兄弟这样的可怕敌手。” 雪槐抱拳道:“但愿如大人所言,东海只是小国,到时还请大人多多关照。” 酒足饭饱,富安命用自己的马车送雪槐回去,随车数十佣仆,大担小担挑了无数礼物,说是送给雪槐聊以为射的,雪槐坚辞不受,眼见推不掉,只得道:“大人若硬是要送,便送我几坛酒好了,木鬼一生最爱的便是这杯中物。” “木兄弟不爱身外之物,让人佩服。”富安当即便命人将府中窖藏的好酒装了满满一车,送去无花住地。 雪槐让无花把他送去富安府中,无花虽照做,却实在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有一点,即做礼物送出去了,该就不好回来了,谁知雪槐竟又回来了,不免大是奇怪,问起缘由,雪槐暂时不想说,便笑道:“大概我这礼物太也粗糙,人家不收,所以就又退回来了。” 听了他这话,一卦准便就哼了一声:“我早算到了,什么上等马夫啊,马夫就是马夫,人家堂堂大司马,还少马夫了,自然是不收,若是上等干牛肉,到有可能收下。” 雪槐给他说得又好气又好笑,笑道:“若是上等干牛肉,我自己可又舍不得送了,留着下酒岂不更好?” 说到酒,岩刀可就叫开了:“对了,这里还有一车好酒呢,好奇怪,即不收我们的礼物,如何还送我们酒?” “投桃报李,也算是礼尚往来嘛。”雪槐笑。 阿黄见了酒,立即从一卦准肩头溜下来,去酒坛子上乱爬,它却精乖,竟就奔到雪槐面前,去雪槐鞋子上搔了两下,双爪举起,学人抱拳般合拢,对着雪槐拜个不停,雪槐大好笑,道:“想喝酒是吧。”阿黄就将脑袋乱点。雪槐取一坛酒,开了泥封,阿黄欢叫一声,爬上酒坛子,探头下去便喝一大口,似乎很满意,对着雪槐叫两声,便又大喝,喝得高兴,却不防那坛子边缘打滑,吱溜一下掉进了酒坛子里,无花担心的叫了一声,声未落,阿黄一个小脑袋却从酒里钻了出来,顽皮的对着无花喷一口酒,一个旋子又钻进了酒里,竟是把酒坛子当家了。天下竟有如此好酒的黄鼠狼,那送酒来的富府家人看得目瞪口呆,雪槐哈哈大笑,只一卦准没好气,骂:“迟早醉死你这老酒鬼。”雪槐更笑,也取一坛酒,在阿黄酒坛子上一碰,叫道:“咱哥俩好,碰一个啊。”仰头猛灌。 雪槐认定,富安第二天上朝就会替无花去巫灵王面前说情,当天该就有放他们回去的信儿,但出乎意料,当日平平静静,并无任何消息,第二日也是如此,到第三日午时,仍无动静,雪槐心中可就生疑了,心中猜测,富安不替他说话该当不可能,难道巫灵王竟硬要留他们下来? 方自胡乱猜测,午后不久,门前却来了车马,说请无花王子换个地方,不叫走,却叫换地方,难不成还要长年累月住下去?雪槐又惊又怒,一卦准却还在一边冷嘲热讽:“好,好,换个安生些的地儿,也耐久住,王子干脆娶一房夫人,耐耐烦烦的生儿育女吧。”说得雪槐心乱如麻,只是猜测:“富安到底在搅什么鬼?”他的剑眼只能在偶然间看到未来之事,却看不到过去之事,否则一定运剑眼看看这几天里富安到底有没有替他去说,但心中却已暗暗打下主意,事后一定要找富安问一问,若硬是巫灵王阻拦,也好早想主意。 没想到不要他去问,车到一座巨宅前停下,富安已在宅前迎接,与无花见了礼,当下便拉了雪槐的手,笑道:“本想早日来见兄弟,只是备办一切,实在抽不开身,若叫下人办我又不放心,所以拖到今日,兄弟且进宅,看这宅子也还住得不?” 他以大司马之尊,对无花也不过客气为礼,对雪槐却是如此亲热,可就把岩刀一卦准等看了个目瞪口呆,一卦准在后面暗揪胡子:“这臭小子,怎么就和人家大司马拉上关系了呢,他到底是怎么骗的,手段大大的了得啊。”进宅更是惊得张大嘴合不拢来,那宅子之大,比无花的王子府大十倍不止,且一路上佣仆如云,艳姬美婢,晃得人眼都乱了,富安却还不停的说时间太过仓促,未能细细挑选,请雪槐原谅。 雪槐自不把这些东西看在眼里,但也有些吃惊,尤其是心有疑惑,到大厅中,再忍不住,对富安道:“大人那日答应替我家王子去大王面前说情,放我家王子回去,现在却还替我家安排这等住宅,是不是大王不肯放我们回去,所以。” 他这话可就叫无花几个又是一惊,心中齐叫:“原来大司马还答应了他去大王面前说情?”一齐竖起耳朵,看向富安。 “不是,不是。”富安呵呵笑着摇手,道:“王子想回去,一句话就可以了,真的不费什么事的,是我想留木兄弟一行下来,一则想与木兄弟多亲近亲近,另一个,月底便是国母太夫人七十圣诞,各诸候国都有使节来贺,王子正可借此机会现身扬名,王子在国内有些失势,但若天下诸候皆知东海有无花,便也是一股无形的声势,于王子异日登位为王,将大有助力。” 雪槐这才明白富安的意思,暗叹不愧能为大司马,果然想得深远,忙抱拳致歉道:“木鬼误会大人了,实在不好意思。” 无花则是一躬到地,叫道:“为无花的事,麻烦大人了,无花也不敢想登位为王,这个无用之身只要能埋骨乡土,便都是大人的恩德。” 富安忙抓了他手,大大摇头道:“王子太悲观了,王子身边有木兄弟这样的不世奇才,我可以肯定,一定可以登上东海王位。” 当下置办酒席,与富安欢叙,富安道:“明日夜间,我会在府中举办宴席,招待先到的各国来使,王子与木兄弟便可与会,一则与各国使节套套交情,二则还可欣赏碧青莲的天外仙音,那可是难得的呢。” “碧青莲?”雪槐和无花一齐叫了起来。 “是。”富安有些得意的点头:“木兄弟和王子该也都听过青莲小姐的芳名,说实话,这次我能请到青莲小姐来为国母太夫人祝寿,一则是国母太夫人长年乐善好施,善动天下,二则我也实在花了点心思,否则青莲小姐是不会为任何人专程来一个地方的。” “是。”无花点头:“当年青莲小姐坐船从腾龙江出东海,我父王闻知,专派人请她入宫,答应她一曲可赐千金,但青莲小姐却说此行专为出海听潮,不愿上岸,我父王因此好一阵不高兴。” 富安呵呵一笑,道:“没错,青莲小姐就是这么傲,她不愿意时,别说一曲千金,便把你东海所有的财富全放在她眼前,她也不会正眼看一下。”看向雪槐:“木兄弟有没有见过青莲小姐呢?” “没有。”雪槐摇头:“我也只是听说过她。”脑中忆起碧青莲的一些传闻。 碧青莲出身奇特之极,她生于皇宫之中,却谁也不知道她的父母是谁,当时宫中太监听到有婴儿哭声,顺着声音找过去,却在花园的莲池中找到了她,她竟是躺在一个巨大的莲盘上。当时所有的人都吓坏了,那莲盘颤颤巍巍,只要稍稍斜得一下,她一条小命哪还救得到?但最让人存疑的,是她的父母到底是谁?当时的三十五世浩天大皇帝已老,久不近女色,但她若不是龙种,皇宫中又有谁能让她的母亲怀孕,而最古怪的,是三十五世大皇帝听到这件事后,有一句奇怪的话,说:“她竟然真的生出来了,不可思议。”从这句话,可知三十五世大皇帝知道一点东西,因此外面传说碧青莲绝对是一位公主,但疑惑的是大皇帝当时却并未明确表态,当时宫中恰来了一位荷叶道人,就此将她带出宫中。 碧青莲长大后,游历天下,她跟荷叶道人学得虚空种莲的奇术,一粒莲子,即时便会开出一朵极大的莲花来,花一开,她便跳入莲中,取琵琶边弹边舞,她容颜绝世,此时仙乐飘飘,莲香四溢,莲花中又有薄雾弥漫,观者神魂颠倒,只以为是在仙境观仙女舞蹈。 碧青莲此曲名天外仙音,声名传出,谁都想一睹这天外仙音的风采,但碧青莲生性孤傲,独立特行,要她高兴,她才会奏此天外仙音,否则再多的金钱再大的权势也休想让她点头。 “那明夜便可见一见了。”富安眼中露出兴奋之色,道:“青莲小姐不仅是天外仙音名动天下,本身亦是绝色,曾有人评她为天下第一美女,明夜一见,倒要看她美到什么程度。” 无花奇道:“难道大人尚未见过青莲小姐?” “是。”富安点头:“虽是我请的她,却还真没见过她,不过她说明晚会来那就一定会来,王子尽可放心。” 一时酒罢,富安告辞,面对周围群婢环绕,其他人也罢了,一卦准却是又惊又喜又疑,看了雪槐道:“你小子上次去大司马府,到底弄了个什么鬼,便让大司马如此待你,答应替王子说话不算,还又送宅子又送丫环的?” 无花岩刀也都存疑,一齐看着雪槐,雪槐哈哈一笑,道:“什么叫弄了什么鬼,我不过到富大人府上和他打了个赌。” “打赌?”一卦准讶呼:“你跑到大司马府打赌?打的什么赌?” “赌酒啊,还能赌什么?我可是个穷鬼呢。”雪槐呵呵笑,道:“我听外间说富大人酒量了得,便跑去跟他说,跟他赌酒,他喝一杯我喝一坛,输了我给他牵马,赢了就请他替我家王子说句话,他答应了,结果他喝了十七杯,我却喝了十八坛,赢了赌注。”雪槐不想说出驱邪的真像,信口胡编,一卦准几个却没办法不信,一卦准猛扯胡子:“十八坛,臭小子,醉不死你,难怪我说回来时大司马大人怎么还送你一车酒呢,颠倒就是赌酒来。” 无花却是一揖到地,含泪道:“为无花的事,累着木兄了。” 雪槐忙握了他手,笑道:“王子这是什么话,喝酒很累吗?那我还真愿意天天累着,还有阿黄估计也愿意,是不是阿黄。” 阿黄吱吱叫着,把一个小脑袋乱点,仿似很赞同他的话,它模样滑几,众人一时都给逗乐了。 第二日傍黑时分,富安叫人来请,无花一行便动身。 雪槐打听得明白,各国先到的使团已有七八十个,几个大国中炎阳、祭风、有熊全都预先来了,且来的都是重要人物,炎阳来的是炎阳王叔步云生,祭风来的是左相风满楼,乃是祭风王的左膀右臂,公认的祭风第一谋士,有熊来的是号称天朝四公子之一的照水公子花照水,花照水喜养士,他的照水山庄宣称要聚天下之士,声名极盛,也是有熊王极为倚重的人物。 三国出动如此重要的人物,当然不仅仅是为国母太夫人祝寿,而是另有目地,冲着的都是巨犀的霸业,巨犀称霸,四大国谁都不服,但四国想要出兵争霸却又为难,一则国力衰落,有心无力,二则也还担心其他国家尤其是三大国的反应,万一自己和巨犀打个两败俱伤,他国趁势掩袭,岂非反要吃个大亏?必需先要试探一下,摸清另三国的想法打算,而巫灵国母太夫人大寿却正好提供了这个机会,所以三国才会这么大张旗鼓。 不过雪槐倒也不担心四国会联手对付巨犀,四国各有利害牵扯,谁也不可能跟谁真的一条心,因此三国此次虽是为互摸底牌而来,彼此间也一定是明争暗斗。 到富安府,门子报将上去,老远便听到富安的朗笑声:“东海无花王子来了,好好好,老夫要亲自迎接。” 雪槐一听便知他是故意提高了声调,知道是特意借这个机会为无花张脸,心中一热,想:“富大人虽居高位,却是有恩必报的信义之人。” 进去,富安果然已到二门迎接,与无花相互为礼,叫声请,随手便牵了雪槐的手,并肩入内。 富安这宴客的厅极大,这时摆了上百张酒桌,坐满了人,早在大街上,雪槐便听到里面的喧闹声,但富安一接出来,所有声音却一齐静止了下去,所有眼光齐看过来,眼中均有愤愤不平之色。原来所有宾客到来,包括步云生、风满楼、花照水三个来,富安都未出厅迎接。 富安在大厅口站定,呵呵一笑,指了无花道:“诸位,这位便是东海无花王子,大家多多亲近啊。” 所有眼光一齐落到无花身上,却并无一人出声招呼。明摆着,知道无花的,自也知道他只是个无势的王子,没什么用的,而不知道的就更不要说了,东海本只是小国,一个小国的不为人知的王子,更用不着结交了。所以是幸会也没人说一声。 这世间的事,便是如此的现实。 富安的主席旁边,另设了五席,三席已坐了人,两席空着,左手一席坐的是个五十多岁的老者,身材肥胖,颇具贵气,这时哼了一声道:“大司马待客,有些分轻重啊。” 这老者对席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微抬的下巴给人一种目空一切的感觉,这时却冷笑一声,道:“我看却是不分轻重。” 富安又是呵呵一笑,道:“两位言重了。”对无花道:“王子,我给你介绍。”对那老者一指:“这位是炎阳王叔。”又指着那中年男子道:“这位是有熊国照水公子,喜贤纳士,天朝四大公子之名想来是无人不知的。” 无花躬身为礼,连道幸会,花照水与步云生却都只是哼了一声,并不回礼。 花照水下首也是一个五十来岁老者,与步云生的肥胖不同,他身材却是高挑欣长,瘦而清矍的脸上,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富安介绍,这是祭风国左相风满楼,无花也是深揖为礼,风满楼也回了一礼,眼光却箭一般盯在雪槐脸上,道:“但据老夫看来,大司马是先轻后重,请问大司马,你旁边这位是什么人啊?” 富安一直亲热的挽着雪槐的手,所有人自然都是看见的,也都在猜,不过雪槐打扮过于平常,许多人便都没在意,这时听风满楼这么一说,所有人心中便都是一动,齐看向雪槐。 富安仰天大笑,道:“左相好眼光,我身边这位,确是位极了不起的人物,木鬼木兄弟,大家现在或许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但我可以肯定的说,十年之内,木兄弟必定名满天下。” 富安这么夸雪槐,满厅的人顿时都震住了,一齐拿眼细看雪槐,风满楼嘿嘿一笑:“看来老夫还真没看走眼,能得大司马如此推重,必是非常之人,但老夫想借问一句,这位木鬼到底是什么人哪?” 富安微笑道:“木兄弟现为无花王子的随从。” 他这话出口,花照水哈哈一笑,道:“我当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呢,原来不过是一个废物王子的随从,大司马可真会开玩笑。” 旁边的步云生脸露叽讽之色,风满楼却是不动声色,道:“原来是无花王子的随从,好,但老夫还想问问清楚,这位木兄现在在无花王子身边所司何职呢?” 富安一则感激雪槐救儿子性命的恩德,一则敬佩雪槐惊人的手段,便想借这个机会替雪槐扬名,不想花照水几个并不买他的帐,风满楼更是老奸巨滑,一定要打破沙锅问到底,雪槐现在只是一个马夫,这样的身份说出来只会惹人叽笑,眼见所有的眼光一齐射过来,富安顿时就僵住了,道:“这个——所谓英雄不问出身。” 他话未说完,雪槐却朗声道:“我只是王子身边的一个马夫。”说着抬眼看向风满楼,他眼光只是淡淡的,平静如水,但风满楼却是一惊,他眼光老到,恰在雪槐的平静里,他看到了不平常处。这眼光,绝不只是一个马夫的眼光。 但大厅中早已是哄笑声一片,其中以花照水笑声最大:“马夫,哈哈,马夫。” 富安没想到事情会这样,一脸难堪的看向雪槐,雪槐却是神色如常,反向他微微一笑。他如此荣辱不惊,富安不由更是敬佩。 哄笑声中,厅外忽传来一个声音:“好一个马夫。”这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十分清脆,声音也不是很高,却穿透嘈杂的哄笑,清清楚楚的钻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哄笑声立时静止,所有的目光全都看向厅外,富安喜叫道:“是青莲小姐吗?” 厅外人影闪动,八名青年武士疾步进来,八人均着青绸紧身劲装,一个个气宇宣昂,往两边一分,随后是八名妙龄少女,也是一色的青色裙衫。八女之后,一个女子盈盈进来。这女子约摸十八九岁年纪,身着翠碧裙衫,脚步移动中,裙衫轻摆,印衬着旁边的随从侍女,恍然便是碧莲池中的一朵青莲花。她怀中斜抱着一面琵琶,掩去了半边脸,众人看到的,便只是她左半边脸,所有眼光却都是一亮,那半边脸所显示的绝色,并不是人间的言语可以形容,所有的人在那一瞬间都是呼吸一窒,包括雪槐在内,雪槐心中只有夕舞,一般的美女,他往往正眼也不瞧一眼,但碧青莲的艳色仍让他眼光一直,心中暗叹:“这女子就是碧青莲了,好个绝色尤物,怪道所到之处无不让人神魂颠倒。” 这女子正是碧青莲,她妙目一转,便就落在雪槐脸上,眼光霍地一亮,叫道:“好一个马夫。” 竒 書 網 ω ω w . q i δ h μ 9 ㈨ . c ó M 厅中众人为她绝色所摄,无一人吱声,直到她出声,众人才给惊醒过来,一时惊呼赞叹声四起,花照水长身而起,朗声笑道:“青莲小姐,我们又见面了,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吧,小姐是越来越漂亮了,只不知还记得区区否?” 听到他声音,碧青莲转眼看过去,道:“原来是照水公子,天朝四大公子之一的照水公子,青莲如何会不记得。” “愧不敢当。”听碧青莲记得自己,花照水一时兴奋得手舞足蹈,正要找话来说,碧青莲却已转眼看向他身边,在步云生风满楼脸上一转,道:“原来王叔和风左相都来了,富大人的面子还真大啊。” 步云生风满楼也都站了起来,他两个都已到一定的年纪,又都是手握重权,府中均是美女成群,照理说对女色应该看得淡了,然而两人脸上却都是一脸神魂颠倒的样子,步云生道:“我就是听说青莲小姐可能会来为国母太夫人祝寿,所以特地向王侄讨的这差事呢。”风满楼点头道:“我和王叔是一般心理,也是想一睹小姐玉容。” “是吗?”碧青莲微微一笑:“让王叔和风左相远道而来,青莲可是当不起呢。”这一笑如鲜花乍放,步云生风满楼顿时连心尖子都麻了,但碧青莲脸上的笑只是一晃而过,却就皱了眉头道:“青莲一事不明,以三位的身份地位,该当有几份眼光,却如何不识得英雄人物?” 三人一愣,花照水指向雪槐道:“小姐是说这马夫?” “马夫又如何?”碧青莲秀目中透出锐光:“帝王将相,宁有种乎?草莽中卧虎藏龙,英雄之士,所在多有,若只以出身相天下士,三位可以休矣。”她这话极不客气,花照水三个脸上顿时都涩涩的。 碧青莲转眼看向雪槐,道:“方才听木兄马夫两字,豪气飞扬,青莲心中突有所感,谱得一曲,就名马夫之曲,不吝献丑,还请木兄多多指教。” 雪槐此前虽未见过碧青莲,却也多次听说过她的事,知道她恃才自傲,素不将天下人放在眼里,但此时与她目光相对,却见她眉眼含笑,眼光亲切之极,就仿佛他是她相知多年的老友,何况她更是以兄呼之,心中一时大时迷惘,实想不出碧青莲为什么会如此特别相待,这时听她更为他谱得新曲,心中更是大讶,忙道:“不敢,愿闻小姐雅奏。” 富安大是兴奋,他受命请碧青莲来巫灵,对碧青莲的身价自然有所了解,坊间传言:明珠十斛,不及青莲一曲,由此可知碧青莲身价之高,事实上许多王公权贵就算出得十斛明珠也未必能请得动碧青莲,而碧青莲此时却主动说要为雪槐专奏一曲,传将出去,雪槐立即名动天下,那比他空口白牙来说可是要强得太多了,当即命人给碧青莲搬了凳子,与雪槐携手入席。他安排的五处贵宾席,除风满楼三个,另两席一席是碧青莲的,另一席便是无花与雪槐的,但若非碧青莲对雪槐格外的青眼有加,以先前花照水三个对雪槐的轻视,他还真不好安排,这时却是自然入座,花照水三个脸上虽仍有不屑之色,但碍着碧青莲,却也不好公然发难。 碧青莲轻抚琵琶,试了一个音,随即便弹了起来。雪槐不怎么喜欢歌舞曲乐这一类东西,但夕舞喜欢,他便也凑兴学了一点,能吹吹笛子弹弹琴,弹得未必有多好,但至少能听得懂,这时闭目顷听,一音入耳,果是大为不同,来不及感概,心神已为曲调所引,浑忘所以,眼前似乎现出一位绝世的英雄,于乱世中拨剑而起,剑卷残云,气吞万里,听到极处,不自禁大声叫好,而乐曲也在他的叫好声中袅袅而绝。 碧青莲含笑看向雪槐:“木兄以为此曲如何?” “好。”雪槐大声称赞,道:“此曲慷慨激昂,真有力挽狂澜顶天立地之意。” 碧青莲目泛奇彩,道:“此曲专为木兄所谱,在青莲眼中,木兄正是顶天立地能力挽狂澜的奇男子。” 雪槐心中一震,向碧青莲眼中看去,碧青莲毫不回避,也向他回看过来,眼光之灼热,直让人眼皮发烫,雪槐心中更是一跳,错开目光,道:“木鬼与小姐只是初识,小姐可能看走眼了。” 他这话出口,旁边的富安急坏了,以碧青莲的独特身份,如此看重雪槐,雪槐正可借她之口扬名,怎么反要推拖呢,向雪槐连使眼色,雪槐却只是不理。 他哪里知道,雪槐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雪槐,他更不明白,雪槐之所以推拖,是因为看出碧青莲眼光有异。 碧青莲身怀异术,或许能看出雪槐身上的特异之处,但此刻碧青莲眼光里的含义并不仅仅只是因为看出了雪槐的真本事产生的敬佩,而是含了另外的东西,这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以碧青莲之傲,如何仅会在一面之间就对人产生好感,但雪槐相信自己的直觉不会错,这是他绝无法接受的。 富安以为碧青莲会着恼,他可是听说碧青莲的脾气是非常不好的,但碧青莲不但未着恼,看着雪槐的笑意却更浓了,道:“木兄错了,青莲十一岁行走江湖,遍相天下士,从来也不曾看错人。” “只是小姐看重罢了。”雪槐拱手,道:“小姐请坐,木鬼敬小姐三杯。”先前的惊异已深藏心底,神色恢复如常。 碧青莲深看他一眼,去贵宾席上坐了,雪槐敬酒,她也回敬。 花照水步云生三个正如他们自己所言,他们来巫灵,一是为探听各大国情势,二也确是听说碧青莲有可能来为国母太夫人祝寿,想一睹艳色,三人都自负得很,自以为见了碧青莲,不说一亲芳泽,至少软语娇音是有得听的,却再想不到碧青莲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反对一个马夫大显亲近,一时间三人都是妒火中烧,步云生怒哼一声,黑下脸去,花照水则是冷笑出声:“这世道还真有些怪,马夫倒成人物了。” 三人中以风满楼最为阴狠多智,他已觉察出雪槐确不寻常,但到底深浅如何却不摸底,这时装作不动声色,暗地里却向身后一名武士使了个眼色,那武士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猛地站了起来,大声道:“木鬼,你这马夫当不至于只会养马驾车吧,富大人和青莲小姐都如此看重你,必有真本事,田同不才,想讨教两手。”说着站到厅中。 “好啊。”花照水大叫:“本公子也很想见识见识这位让青莲小姐青眼有加的马夫的身手呢。”他身后随从眼光齐射向雪槐,虽未站出来,却均是跃跃欲试。 “只怕轮不到公子随从出手。”步云生去田同身后扫了一眼,哼了一声。 富安身后一个人去富安耳低语一句,富安脸上变色,看向田同,叫道:“田兄外号可是叫魅影神剑?” 雪槐本自埋头喝酒,听到魅影神剑四字,却忍不住向田同看了一眼,田同眼光立时剑一般射过来,眼中杀气四射,傲然点头:“正是区区。”声未落,大厅中已是惊呼声一片,富安更是脸色大变。 人有影子,影子会跟着人动,但影子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虚张声势,并不起实际的作用,而田同却不同,他的影子可以杀人,魅影神剑四字便是由此而来。 富安自然知道田同魅影神剑的厉害,所以他虽已见识过了雪槐的身手,脸上仍要变色。 雪槐当然也听说过,所以才会看田同一眼,但也仅仅只是一眼,便又低头喝酒,田同本以为叫出了自己外号再加这一眼,会吓得雪槐发抖,但可惜的是,雪槐眉毛都没动一下。当日敬擎天和雪槐论及当世高手,也说到了田同,敬擎天认定,田同的所谓影子能杀人的魅影神剑,不过只是幻术,只须凝心定神,定可破之。即便是今日,敬擎天的话在雪槐心中仍是有若神明,敬擎天即说过可破,那就一定可破,更别说今日的雪槐已身灵力已与神剑灵力融为一体,他又怎会怕区区一个魅影神剑,看一眼,无非是想把名字和这人对上号而己。 碧青莲冷眼旁观,将田同和雪槐两人的神情都收在了眼里,一时秀目大亮。 雪槐无动于衷,田同大怒,叫道:“怎么,木兄不肯赐教么?” 富安不知雪槐是什么打算,眼见田同步步进逼,忙道:“所谓刀枪无眼,大家都是为国母太夫人大寿而来,若是沾上血腥,恐。” 他话未说完,田同却猛地打断了他,冷笑道:“大人不必担心,我手上不会沾上血腥的。” 花照水呵呵笑:“是啊,杀人不一定要见血的。” 他两个一挤一兑,明摆着要给雪槐难看,富安一时怒火上冲,花照水几个背倚大国,并不买富安面子,但富安身为巫灵大司马,却也不必事事让着别人,反丢了巫灵面子,脸一板,正要直接禁止田同的挑战,碧青莲却忽地开口道:“杀人不见血,这功夫了得。”转头看向富安,道:“富大人,我这次来为国母太夫人祝寿,特地准备了一个百莲大会,要在贵国御花园的莲池中,开出百朵莲花,百花齐舞,以祝国母太夫人千秋百岁,但因场面太大,耗力太过,施术之初,需要布阵护法,阵中小卒我自己的随从可以充当,惟缺一个高手充当青莲左使以守护阵眼,我看风左相照水公子几个都带了不少高手来,所以想在他们中挑一个,都是为国母太夫人祝寿,想来他们也愿意,富大人以为如何。” 富安未作答,花照水已抢先叫了起来:“青莲左使,好啊,本公子当仁不让。”对碧青莲道:“卫护青莲小姐的,当然是要顶儿尖儿的高手了,我照水山庄宾客中,很有几把好手,这次也带了几个来。”一侧头,对身后随从中一人道:“鬼大,你上去领教一下他的魅影神剑,可别给我照水山庄丢人啊。”在他看来,雪槐不吱声,便已是怕了,不必再理他。 一听鬼大之名,富安又吃一惊,只因这鬼大和田同一样,都是声名赫赫的高手,而且和田同一样拥有异术,与人对阵,好好的却会在突然间化为高大之极的厉鬼,对手一惊之下,往往便为其所趁,鬼大之名便由此而来。 鬼大应声走出,看他年纪已近六十,身量瘦小,很有点名不副实的味道,但一双三角眼中精光四射,让人不敢逼视。 眼见情势大变,富安又喜又惊,喜的是解了雪槐的围,惊的是花照水等人说是来为国母太夫人祝寿,却随身带着本国数一数二的高手,居心叵测,去花照水几个脸上一转,忍不住在心底暗哼:“若敢在这里搞鬼,老夫绝不会客气。” 除这两点外,他心中还有一重心事,便是不解,情势逆转,全是因碧青莲一番话而来,碧青莲这是明摆着在帮雪槐了,富安可以肯定,碧青莲雪槐绝对是第一次见面,碧青莲为什么要这么帮雪槐呢,他真的是怎么也想不明白? 他不明白,雪槐也不明白,但雪槐的不明白,乃是不明白碧青莲的真意,碧青莲这样以青莲左使为诱挑起争斗,绝不是为雪槐解围,因为她肯定能看出来他不需要,那又是为了什么呢? 雪槐看向碧青莲,碧青莲也在看他,明眸中笑意盈盈,那种惊心动魄的艳色,雪槐便是心有所备,也不自禁的意乱情迷,迷迷糊糊中,心中忽地一惊,原来他突然听到了碧青莲在叫他,可他明明没看到碧青莲嘴巴动啊,一惊之下,心神急凝,细看去,没错,碧青莲的红唇确实是微微抿着的,绝不可能发出声音来,但耳朵里,碧青莲的话却还在源源而来。 “木兄,青莲有一个不情之请,请你出任青莲左使,我想你不会眼睁睁看着这些臭哄哄的家伙来给青莲做护卫吧,那青莲宁愿死了算了。” 这绝对是碧青莲在说话,雪槐自己心中不可能有这样的幻觉,可她怎么能做到不张嘴说话的呢?雪槐怎么也想不明白。 雪槐耳中传来的话,确实是碧青莲说的,她这种不张嘴说话的异术名为清风莲语,乃是以心传心的奇功,除了她说话的对象,旁边的人便是近在咫尺也是充耳不闻。 雪槐虽然不明白碧青莲是怎么做到的,但能猜到碧青莲必是用了异术,便将酒杯向碧青莲举了一举,他这一举,算是回应,但不能算是答应。 他是故意装滑头。本来一显身手争得碧青莲青莲左使,可替无花王子大大的扬名,但雪槐一发现碧青莲对他另有意思,便决定放弃这个机会。充当青莲左使,与碧青莲接近的机会必会增多,在碧青莲有意的情形下,他将会非常为难,那还不如事先就放弃。 在他心底,只有夕舞,碧青莲之美,绝不下于夕舞,某些方面甚至尤有过之,要知她是出惯场面的人,那种风情,在身为大家闺秀的夕舞身上是绝对看不到的。但即便她再美十倍,也无法接近雪槐的心门。 雪槐扭头看向厅中,这时鬼大已和田同斗在了一起。鬼大使刀,他身量瘦小,刀法却是诡异辛辣,气势迫人。田同外号魅影神剑,用的自然是剑,剑招走的也是阴狠一路,不逊于鬼大刀法,刀剑掠过空气,发出诡奇的异啸,烛光晃动,昏暗明灭中,更让人怵然惊心,两人相斗,落在外人眼里,却仿佛千百人在齐声撕杀,观者无不动容。 雪槐却只是冷然而视,这两人的是高手,但雪槐想要看的,是两人武功之外的东西。 两人功力相若,数十招过去,堪堪打成平手,花照水不耐烦起来,叫道:“鬼大,你和他客气什么?”声未落,田同却已抢先发动,但见他一声怪啸,身子往左一靠,一剑刺出,身后影子本应也是左靠,但不可思议的是,却反地右移,生似他的影子突地从他身上剥了下来,从右边狠扑向鬼大,去势有若闪电,狠厉还在田同本身肉体之上。 他一动,鬼大也动了,几乎与他的怪啸同时,鬼大也是一声狂吼,腰一弓,身子突地暴长,一下子长高数倍,变得魁梧之极,头顶几乎就要顶着屋梁,面相亦变得狰狞凶恶,让人不敢仰视,面对田同的左右夹攻,他右手一刀斜劈向田同真身,左手掌一晃,门板大的手掌,便如泰山压顶般压向田同的影子。 目睹如此异象,大厅中顿时惊呼声四起,有那胆小的更惶然惊起,带翻杯盏,钉钉铛铛一阵乱响。 雪槐冷然而视,将两人变化全看在眼里,暗暗点头,想:“义父说得没错,这两人所使,都是幻术,什么影子能杀人,不过是借助幻影惑人耳目而已。”赖得再看,低头喝酒,他见识过红狼与骷碌鬼王以真正的魔功相拼的狠场面,更亲身领教过独角海鬼的惊人邪力,田同两人这种不成气候的小小幻术,如何还会放在他眼里? 他觉得只是小把戏没什么看头,但在大厅中其他人眼中看来,眼见一个高大的恶鬼与一人一影狠斗,却是惊心动魄之极,随着鬼大两人的恶斗,惊呼声不绝于耳。 幻术可分为两种,一种是以本身功力形成的惊人速度加一些手法达成,另一种是借助道具,前者比后者要费力得多,鬼大两人所施幻术便属于前者,极耗功力,所以也不能持久,这时两人已斗到分际,各出绝招,但闻田同一声狼嚎也似的低啸,一个影子突地化为三个,一身三影,将鬼大夹在中间,鬼大暴吼一声:“来得好。”巨大的身子突地急速旋转起来,与田同的一身三影猛地一碰,同时两声厉嚎,倏地分开,但见两蓬血花飞溅而起,直射起数丈来高。 原来两人各以绝招相拼,竟是两败俱伤,谁也赢不了谁,鬼大恢复原形,田同的影子也牢牢的沾在了身上,都是面如厉鬼,彼此对视,却已无力扑上。 花照水哼了一声:“魅影神剑果然了得,这一局算平手好了,咱们再来玩过。”话未落音,突地惊呼一声:“那——那是什么?” 原来鬼大田同身上飞溅起来的鲜血并没有随两人的分开而落下来,而是在空中不停的炸开飞溅,最怪异的,是溅开的血珠竟变成了一朵朵酒杯大小的红花,旋转着飞下来。这么旋转着的飞花撒将下来,便如天女散花一般,若在平时那是好看之极,但大厅中众人目睹血变花的异象,却是个个瞪圆了眼睛,便是雪槐也是大觉怪异。 “见血生花。”便在众人呆愣之际,碧青莲猛地站了起来,脸色大变。 第十一章 “什么见血生花?”雪槐一愣,猛地想起一事,叫道:“难道是化血红魔红娘子来了?” 红娘子为当世七大邪魔之一,本体据说乃是邪灵之血,所练化血神功见血生花,一滴人血一朵花,而旋转的飞花只要沾上人身,人便于一瞬间化为一蓬鲜血,因为此花已是邪灵之花,这一蓬鲜血又会化成无数飞花飞旋出去,沾有邪灵之血的邪灵之花最远可飞十里,十里之内,路断人绝,可怕到极点。 “是。”碧青莲一点头,证实了雪槐的猜想,说话间身子以一个极优美的飞天之势掠了出去,同时间拨动琵琶,弦音一响,突然有青莲花从她指尖生出,迎着那飞旋的邪灵之花飞去,她十指不停拨动,青莲花不绝生出。鬼大两人鲜血化出的邪灵之花多达上百朵,但碧青莲指上生花,瞬时间生出上百朵青莲花,一朵青莲花托着一朵邪灵之花,向厅外送去。邪灵之花在青莲花上面不停的旋转,却就是落不下来,在不明白的人眼里,一红一青两朵花儿相互缠绕,就象两只彩蝶儿,美丽之极,但雪槐却从两花碰撞中激起的无形劲力感觉得出邪灵之花的可怕。这两朵花已不象鬼大田同的厉鬼和影子那样只是幻影,而是真功夫。 “碧青莲灵力深厚,非常了得,怪不得她游历天下,垂涎她美色者数不胜数却从无一人能碰她毫发,果然是有真功夫。”雪槐暗暗点头。 碧青莲琵琶弹动,催动青莲花将邪灵之花直送出厅外,厅中之人目睹此奇景,一齐跟出。 到厅外,碧青莲脆喝一声:“取青荷叶,收此邪花。”她身后一个侍女应一声,从腰间绣花荷包里掏出手掌大一片青荷叶来,往空中一抛,那青荷叶旋转飞出,在空中越变越大,到邪灵之花上面,已有数张桌面大小,那侍女叫一声合,那青荷叶往下微微一合,百朵邪灵之花一齐旋转着往青荷叶里升去。 “谁敢收老娘的红花儿。”一声厉叫,红光一闪,一个红衣女子出现在对面屋顶上,手一招,那百朵邪灵之花倏地斜飞出去,飞入了那红衣女子口中。 “红娘子。”碧青莲止住琵琶,看向那红衣女子,红衣女子自然是化血红魔红娘子了。 雪槐是第一次见到这名列七大邪魔之一的红娘子,但见她三十左右年纪,瓜子脸,肤白如雪,丹凤眼,双眉斜飞,眉间眼角,满布戾气,全身上下一色红,左鬓上还插了一朵大红花。 红娘子向碧青莲一扫,霍地咯咯娇笑起来,她身材妙曼,这一笑,有似花枝乱颤,笑道:“老娘我就说呢,杀几个人,哪用得着老娘我亲自出马,原来是青莲妹子在这里啊,倒是巧遇了,不过我说青莲妹子啊,你也只是来唱个曲儿,唱好了也就可以走了,不必来坏老娘我的好事吧?” “还真是巧遇。”碧青莲微微一笑,道:“倒不知姐姐想要杀什么人呢?” 红娘子媚眼一扫,伸指划个圈儿,道:“但凡在这宅子里的,一个也跑不了。” 七大邪魔之名,没几个人不知道的,先前众人不知就里,跟出来看稀奇,随后听得来的是红娘子,已个个心惊胆颤,这时更听得说要取所有人性命,顿时便乱做一团。富安则是又惊又怒又怕,不自禁就向雪槐看过去,雪槐脸色镇静如恒,他手中甚至还端了一杯酒,这时正抿了一口,发出滋的一声轻响。这一声轻响便如一粒定心丸,富安的心一下子安定下来,看向红娘子,叫道:“红娘子,我这里宴请的都是各国来使,谁便有仇,也不会和所有的人结仇,你是不是弄错了?” “你就是那什么大司马富安吧?”红娘子斜眼看向富安,冷笑道:“不会错,杀的就是各国来使,不是为仇,是为了要巫灵灭国。” 各国使节为祝寿而来,却不明不白死了,各国自然不肯甘休,若联手来攻,巫灵亡国无日,红娘子的话说得再明白没有了,富安一时间惊怒交集,几乎忘了害怕,怒叫道:“是什么人叫你来的,为什么设此毒计陷害我国?”雪槐心中也自一凝,想:“挑动各国来打巫灵,那不知要害死多少生灵,设此计的人好生歹毒。” “好多废话,你就等死吧。”红娘子冷笑一声,不答富安的话,转眼看向碧青莲,道:“青莲妹子,你不是正主儿,这就请吧。” “听姐姐这一说,我不能走呢。”碧青莲却摇了摇头:“我为国母太夫人祝寿而来,你这么大杀一场,国母太夫人的寿是做不成了,那我岂非是白来了。” “你什么意思。”红娘子眉毛一竖,厉声叫道:“碧青莲,我念你也有几分道基,不想和你动手,你可别当我红娘子是怕了你。” 碧青莲冷眼看着红娘子,玉脸微凝,喝道:“布阵。”同时间右手食指轻弹,指间不知何时现出一粒莲子,给她弹将出去,中途化为一朵青莲花,眨眼便有数张桌面大小,碧青莲涌身跳入莲花中,琵琶斜抱,冷眼看向红娘子,十六名随从侍女左右一分,各挺长剑,围着青莲花急步旋转起来,他们穿的都是青衣服,这么结成圆阵一旋,乍看上去,就象无数荷叶托着一朵青莲。 “接天莲叶无穷碧,好。”红娘子冷笑一声:“早听说你有此阵,今日看来果然不假,有点道行,但据我所知,你这阵缺一个青莲左使,阵不全,你斗不过我的,还是收阵去了吧。” 红娘子名列七大邪魔之一,眼光自有独到之处,她只一眼就看出碧青莲这阵绝非易与,所以到了这份上,仍希望能说得碧青莲自行退走,她横行一世,可说从未如此好说话。 奈何碧青莲并不领情,五指一划,清音裂云,冷然道:“红娘子,我倒劝你尽早收手,有我在此,你害不了人的。”说着转眼看向富安,道:“富大人,你可叫他们从后门先走。” 富安大喜,猛地看向花照水几个道:“公子王叔左相,你们哪位随从中更有好手,请充任青莲左使,助青莲小姐一阵。” 花照水几个早已是面色大变,这时相顾摇头,再无一人吱声,事实上他们自己也知道,什么魅影神剑,虽有点邪功,只能成就个幻术而已,真与七大邪魔这样的真魔头斗,还不如一盘豆芽菜。花照水抱一抱拳,抢先便向后院奔去,众人蜂涌跟随。 富安又惊又怒,气得全身发抖,转眼看到雪槐,眼光方又一亮,叫道:“木兄弟,你是不是也先暂避一阵。” “我在这里陪青莲小姐。”雪槐摇头,看向富安:“大人倒不妨暂避。” “我就知道木兄弟云天高义。”富安大喜,过来拉了雪槐的手,道:“我是主人,你们替我挡灾,我如何能先走。”说着看向无花,道:“王子可先回去。” 无花摇了摇头,看了雪槐道:“我和木兄同来同归。”他脸色竟没怎么变,雪槐暗暗点头,想:“王子看似软弱,其实只是过于仁厚,骨子里实有一股血勇,可成大气。” 先前雪槐因不想在碧青莲面前暴露太多,收敛剑气,杂在人堆中,红娘子便没注意到他,这时见他特立独行,自然留意,立时就看出雪槐非寻常之辈,魔眼射向雪槐,哼了一声道:“你是什么人?” “红娘子请了,我名叫木鬼,其实是个酒鬼。”雪槐将酒杯向红娘子一举,回头要喝,就发现杯中早就空了,顿时就苦起了脸,道:“但却是个常杯中空空的酒鬼。” 他模样滑几,莲花上的碧青莲扑哧一笑,雪槐与她目光一对,但见她秀目中笑意盈盈,大是亲切,心中不禁一跳,忙转开眼光。 富安大叫道:“好个酒鬼,兄弟,我亲自给你搬酒来。”果然亲自跑到厅中抱了两坛酒来。雪槐大喜,也不要酒杯,径自抱了坛子连灌数口,长呤道:“何以解忧,惟有杜康,真是好酒啊。”斜眼看了红娘子,道:“红娘子,你可要喝上一杯?” 他言语狂放,明显是没把红娘子放在眼里,红娘子如何看不出来,怒哼一声,双手去后腰取一对日月金轮,脚尖一顿,化一道红光,急射下来,她一动,碧青莲立即拨动琵琶,发动阵法,外围十六名随从侍女如轮急转,十六枝剑,便如一个剑轮,架住红娘子日月双轮,但闻叮叮铛铛一阵急响,眨眼便碰了数十下,十六枝剑均是一触即走,绝不停顿,红娘子却也是身法如电,忽前忽后,忽左忽右,变化万端。而配合着她的身法,碧青莲琵琶的曲调也是时缓时急,时高时低,急处若金戈铁马,雷霆万均,缓处却又如竹林鸟语,宛转低徊。 先前碧青莲跃入莲花中,雪槐颇为疑惑,思量碧青莲难道就以琵琶之音拒敌,这时一看才明白,原来碧青莲是以身下青莲花为依托,带动外围随从侍女,再将已身灵力注入琵琶中,使三者合而为一,凝成一个整体,外表看,是外围的随从侍女在挡红娘子的日月金轮,但实质上,那十六枝剑上是借琵琶音发出再经青莲花旋转带动的碧青莲的灵力。这样一来,碧青莲便如生了一十六只手,威力倍增。 “这阵法妙。”雪槐看得明白,暗暗点头,但同时也看出了这阵法的破绽,碧青莲将已身所有灵力借琵琶音注入外围剑轮中,外围剑轮固然强悍,内里却十分空虚,坐在莲花中的她可说是极度脆弱,万一敌人突破剑轮,中宫直进,那便是危险万分。 “怪道她说缺一个青莲左使,如果剑轮之内青莲之侧多一把好手护卫,这阵法便完美无缺了。”雪槐暗暗思量,心中已有定见。 他并不想做碧青莲的青莲左使,以免过于接近,他已能明明白白的感觉到碧青莲对他的好感,而象碧青莲这样的绝色美人主动贴上身来,是男人就不可能不心动,到时反而难受,所以不如一起始就保持距离。但万一碧青莲抵挡不住,给红娘子突破剑轮,他却也不能见死不救。红娘子邪功之强,不在当日的红狼之下,碧青莲的阵法挡不挡得住,他还真是没有信心。 红娘子名列七大邪魔之一,确是了得,日月双轮上幻起丈许高的红芒,不绝猛扑,眨眼百招过去,碧青莲剑阵渐有散乱之象,不得已只有将剑阵内缩三尺,红娘子魔眼如电,看出碧青莲已然力怯,忍不住娇声狂笑:“青莲妹子,没力气了是不是,趁早投降,我知你根底,乃是当年荷叶道人种在你娘腹中的一粒千年青莲子开花结果,生出你来,所以才有三十五世大皇帝说你真的会生出来的话,别人误以为你是公主,只我才知道他话中真意,那千年青莲子一直在你腹中,你只须吐将出来给老娘我吃了,老娘我便饶你一命。” 民间对三十五世大皇帝当时话中的意思有多种猜测,就是雪槐,也猜碧青莲十有八九是三十五世大皇帝的私生女,直到听了红娘子的话这才明白,不由暗暗称奇:“原来她不是父母精血所生,竟只是一粒青莲子开花结果,真真是绝世奇女。” “老魔休要发狂。”碧青莲娇哼一声,忽地站了起来,边舞边弹,剑轮立时扩大,将红娘子攻势阻住。 “你即要垂死挣扎,老娘就不客气了。”红娘子暴喝一声,手中日月双轮忽地脱手飞出,在空中一旋,便如生了眼睛一般,一左一右攻向剑轮,同时间红娘子身子急旋,整个人忽地化成一朵大红花,直有桌面大小,花辨急旋,也如一个剑轮般向碧青莲剑阵急切过去。 这是红娘子化血神功的真功夫,乃是以本源邪灵之血化成邪灵之花,凝力一击。那邪灵之花的旋转之力较之日月双轮上的力道大十倍不止,况且左右还有日月双轮的牵制,碧青莲剑阵立时被切开,红娘子化成的邪灵之花闪电般切向碧青莲。 富安武功虽然不高,也看出碧青莲决挡不住这一下,啊的一声惊呼,手不由自主的抓向旁边的雪槐,却抓了个空。 红娘子一切开碧青莲剑阵,雪槐便已闪电般扑出,紧摄在红娘子身后,手中剑高举,本体灵力与神剑灵力合而为一再以金刚咒催动,一剑劈下。 天眼神剑灵力虽与他合而为一,但终比不上神剑在手时的威力,而红娘子邪功惊人,若正面力撼,雪槐还真没有把握一定能挡得住那邪灵之花的惊人旋力,惟有背后偷袭,或可一剑建功。 红娘子一则破开碧青莲剑阵心中得意,二则因雪槐始终收敛剑气让她不摸底,直到雪槐背后一剑飞斩,始才惊觉雪槐剑上力道之强,直有开山劈石之威,而内中更含着一股凛冽之极的杀气,大惊之下,前切的花轮霍地倒转,正迎着雪槐宝剑,但闻轰的一声巨震,雪槐踉跄后退,手中青钢剑寸寸碎裂,双臂亦如要折断一般,痛麻入骨。而红娘子则是一声厉叫,桌面大的邪灵之花给雪槐一剑砍去三分之一,这时前有雪槐后有碧青莲,哪里还敢恋战,化一道红光,飞掠而去。 这一下硬碰,红娘子因于百忙中回力,一身邪功只能发出七成,吃了点亏,雪槐自也知道,暗叫侥幸,对红娘子邪功之强也不由暗暗乍舌,心中思忖:“若是正面硬碰,受伤的只怕就是我了,不过我若有天眼神剑在手,倒可一拼。” 碧青莲收了青莲花,谢雪槐道:“多谢木兄,今夜若无木兄大力援手,青莲必无幸理。” 雪槐忙还礼道:“小姐不必相谢,主要还是小姐自己的力量抵住了老魔的大部份功力,我才能借势偷袭。” 富安在一边呵呵笑道:“不论怎么说,青莲小姐这青莲左使一职,必是要由木兄弟担当的了。” “那是自然。”碧青莲盈盈笑道:“明日国母太夫人赐宴,青莲当奏知百莲大会之事,借重木兄之事自也会一并奏知,就是不知木兄会否同意。” “哪还有拒绝之理。”富安笑:“小姐风华绝代,能为小姐青莲左使,那是何等光彩之事,木兄弟是绝不会推的了,不见先前那些家伙争风吃醋都打破脑袋了吗?明日见着,却不知他们也知道脸红不?” “他们若知道脸红,城砖便也该知道害臊了。”碧青莲冷笑,看向雪槐,道:“如此多谢木兄了。”雪槐感受到她目光中的热切,心中一跳,知道不好推得,只得抱拳道:“但愿不辱使命,小姐今夜也累了,早点休息。”抱拳告辞,与无花回来。 一卦准因为甩不开阿黄,而这样的聚会带着一头黄鼠狼也太不成体统,所以没去,他去不了还要发牢骚,岩刀便也只好留下来陪他,无花回来,说起红娘子与碧青莲大战,最后雪槐一剑劈走红娘子的事,岩刀连连顿足,对一卦准大加埋怨,一卦准也自觉有些不好意思,老起脸只当没听见,最后听到雪槐做了碧青莲青莲左使一事,却就跳了起来,扯了雪槐叫道:“小子,你上次不是让我给你讨媳妇吗?运气来了,撞上了这样的大美人,即做了青莲左使,那就加把劲,再做了青莲丈夫吧,来来,我帮你算一卦啊。”摇头晃脑掐指算了一气,大叫道:“小子,你红鸾星动了,不过好象女人蛮多的,啊呀,你该不会是走了桃花运吧?” 雪槐哭笑不得,不理他自去睡觉,闭上眼睛,碧青莲一双热辣辣的大眼睛却在脑中幻现出来,不免心神荡漾,但随即一阵感伤,碧青莲的大眼睛换成了夕舞的,清冷,高贵,是那么的近,又是那么的远。 第二天,富安亲自来接雪槐和无花赴宴。花照水步云生风满楼等都先到了,见了雪槐,却个个昂着头装没看见,富安大是气愤,道:“怪道昨夜青莲小姐说若这些人知道脸红,城砖也该会害臊,真是一点也没说错。”他故意提高了声调,花照水几个自是听见了,终也有些涩涩的,富安也不好再如何了。 一会碧青莲也来了,仍是一袭青色裙衫,但一张脸却似乎变过了,更加明丽动人,秀目中笑意盈盈,老远便和雪槐打招呼,再不看其他人。花照水等人虽垂涎于她的美色,但有了昨夜的事,脸皮再厚,终也不好意思过来缠她。 说是国母太夫人赐宴,老太太却并未现身,倒是巫灵王亲自来了。巫灵王近五十岁年纪,中等身材,面目白净贵气,显然是养尊处优惯了。喝了一巡酒,富安奏了碧青莲请做百莲大会之事,巫灵王大喜,富安又奏了雪槐请为青莲左使替碧青莲护法之事,巫灵王也十分嘉许,却想起一事,道:“木鬼,这名字好生熟悉,上次替你儿子治病的那个东海王子的马夫,好象也是叫这个名字吧。” 富安喜滋滋叫道:“大王好记性,正是同一个人。”当即请雪槐出来。巫灵王将雪槐上下看了两通,点头道:“果然英雄气概,非比凡夫,百莲大会为国母祈寿,十分重要,你为青莲左使,更是肩负重责,百莲大会圆满成功,孤自然重重有赏,富安说你想为无花王子请命让他回去,国母圣诞后,可以恩准。” 雪槐大喜,连声称谢。 便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钻入他耳中。 “先是做马夫,现在又做了一个下贱伶人的使唤佣仆,还真是越来越出息了啊。” 这声音不大,但在雪槐耳朵里,却就象一串炸雷在轰响。 那竟是夕舞的声音。 怎么可能?夕舞怎么会到巫灵来?雪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过马上就想通了。其他国家即可来为国母太夫人祝寿,巨犀自也可派人来,而夕舞无疑是个很好的人选,雪槐清禁的记得当日在大隅峡口,夕舞亲口说冬阳王为了拢络巫灵相助他的霸业,有将夕舞许配给巫灵王子巫剑之事,虽然雪槐已经知道冬阳王与矮子盗结盟后有灭巫灵的打算,不可能再葬送夕舞的幸福,但借着给国母太夫人祝寿让夕舞使使美人计稳住巫灵是完全有可能的。 他转身。 没错。那盈盈入宫的,正是夕舞。 她好象一点也没变,和雪槐朝思暮想的那个夕舞一模一样,但好象又变了,眼神比以前更清冷,神情比以前更高贵。 她走过来,却就象在云里飘,让雪槐平空里生出一种难以触及的感觉。 夕舞身边,陪着一个打扮华贵的年青人,入宫便叫道:“父王,这便是夕舞长公主,特来给奶奶祝寿的,我在边境接着,一路可是非常小心的陪着呢,奶奶该要赏我了。” 这年青人约摸二十左右年纪,身材高瘦,眉目飞扬,这时更是一脸得意的神情。不要任何人介绍雪槐也可以肯定,这年青人必是巫灵王子,巫剑。 夕舞望着自己的脚尖,并不看雪槐,雪槐呆呆的看着她走近,夕舞两个字仿似有千斤重,压得他几乎张不开嘴来。 “夕舞。”他终于叫了出来,声音落在耳朵里,是如此的不真实。 夕舞没应也没抬眼,雪槐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声音太低,但巫剑的眼光却闪电般射了过来。 “你是什么东西,给我滚开。”他厉喝。 富安忙过来,叫道:“王子,这位是。” 不等他说完,巫剑已不耐烦的挥手:“不管他是谁,都给我滚开,不要拦着夕舞长公主的路。” “是,是。”富安不敢再说,拉了雪槐回到座位。 自夕舞进殿,巫灵王便一直热切的看着她,那种眼神,绝不是在看一个来使,完全就是公公在看他未来的儿媳妇。夕舞盈盈拜倒,巫灵王忙伸手虚扶,道:“快起来,不必多礼。”看向巫剑道:“你可带夕舞公主去见你奶奶来,奶奶一定喜欢。” “是。”巫剑笑得见眉不见眼,看向夕舞道:“夕舞,我们见奶奶去,不必和这些人在这里厮混。”夕舞点头应了,巫剑当先引路,转偏殿而去,自始至终,夕舞未看过雪槐一眼。 富安笑着对巫灵王道:“王子一直眼高于顶,现在看来,他是完全被夕舞公主收服了。” 巫灵王呵呵笑道:“当日议婚,他还不愿意呢,现在看这傻样。”群臣齐笑。 这笑声如一把巨大的锯子,从雪槐的头顶直锯下来,一直以来,他从未后悔过自己的作为,这时却有一个声音在心底狂喊:“雪槐,你真的错了么?你真的做错了么?” 富安看他脸色不对,道:“木兄弟,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事。”雪槐摇头,喝酒,却已不知酒味。 “对了,刚才看你情形,好象认识夕舞长公主是不是?” 雪槐心中一痛,点头:“是。”却又摇头:“啊不,只是见过。” 巫灵王举杯,富安终于转开了头,雪槐强压着心底一阵阵的痛,一杯杯的灌酒,他并没有注意,一双眼睛一直在留意着他。 那是碧青莲的眼睛。 赴宴回来,雪槐除了喝酒,再不说一句话。 夜渐渐深下去,院中的空酒坛越来越多,阿黄也早就喝醉了,伏在一个空酒坛上,发出巨大的呼噜声,如果不是亲耳听到,没人会相信,黄鼠狼睡觉时会象人一样打呼噜,不过如不是亲眼见到,谁又相信一头黄鼠狼会喝酒并且还喝醉了呢。 一卦准起夜,睡眼惺惺的扫一眼雪槐两个,嘟噜道:“一对老酒鬼,迟早醉死你们。”大大的打个呵欠,又去睡了。 雪槐慢慢躺倒,深秋的地面带着一种沁心的凉意。有星无月,眨眨的星星象无数的眼睛。 “夕舞。” 这是整个一天里雪槐叫的第二声。 他知道夕舞在宫里,但他不敢去,甚至不敢运剑眼看进去。 他只敢看向天上的星星,估计,哪一颗星星正对着夕舞,照着她清丽的容颜。 他终于醉了。 巫灵原上,有一条发源于巫山的大江,巫江,巫江从南到北,将巫灵原一劈两半,最后灌入腾龙江。 城外十里,巫江边上的柳林中,一个女子解开了蒙在脸上的面纱,竟然是夕舞。 夕舞清丽的脸沉着,眼中有隐隐的怒意。她前面,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那男子五六十岁年纪,身材瘦长,头顶上戴着一个古怪的高冠,更让他显得格外的高瘦,而那女子,赫然竟是红娘子。红娘子躬身站着,一脸惶恐。她为天下七大邪魔之一,但害怕却是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 “连一个小小的碧青莲也收拾不了,你还能做什么?”夕舞眼中露出杀意。 红娘子身子一颤,叫道:“公主恕罪,奴家本可以杀了碧青莲,但突然钻出个叫木鬼的人,功力十分了得,尤其带着一种奇怪的杀气,他横里插手,所以奴家才失手的。” “木鬼,木鬼,哼。”夕舞一脸恼怒。 旁边那高冠人躬身道:“公主,要不我助红娘子一臂之力,今夜。” “算了。”夕舞摇头,道:“计划改一下,后天一早,巫灵王将来巫江祭天,让桃谷四鬼准备,潜伏巫江,在巫灵王祭天时一举袭杀。” 高冠人眼中露出疑惑之色,道:“公主,主人的计划是让各国攻打巫灵以削弱巫灵实力,他日才好一举灭之,所以要杀各国来使,你这样直接杀死巫灵王,最多巫剑即位,于巫灵的实力并无影响。” “我就要巫剑即位。”夕舞眼中露出笑意:“今日到宫中,无论巫灵王还是那老太太都对我十分满意,巫剑更不用说,催逼着明日就要去我国中提亲。” “公主的意思是与巫剑结亲,然后——?” “是。”夕舞点头:“巫灵乃是大国,灭之不如据之。”微微一笑,看向高冠人道:“天风道长,这事由你负责,务要成功。”转眼看向红娘子,哼了一声道:“你已露相,这里用不着你了,你回十八地狱去,自叙已过,看该受什么惩罚。” 红娘子身子一抖,颤声道:“是。” 红娘子与高冠人飞掠而去,夕舞抬首向天,低声叫道:“木鬼,雪槐,槐哥。”她眼中有短暂的迷惘之色,随即一顿足,重新蒙上面纱,飞掠回城。 柳林外,巫江中,一朵青莲花静静的浮在水面上,夕舞一走,青莲花中忽地钻出一个少女,却是碧青莲八个侍女中的一个,跟在夕舞身后,飞掠回城。 碧青莲听完那侍女的禀报,一脸震惊:“红娘子竟是夕舞的属下?十八地狱,难道地狱门重又死灰复燃了?天风道长很可能是昔年地狱门四大护法之一的天风邪道,但红娘子跟地狱门没什么关系啊?为什么要她回十八地狱?怪,这事我得立即禀报师父。”手书一信,对一名随从道:“立送去青莲观。” 看着那随从离去,碧青莲眼中露出凝思之色,喃喃念道:“木鬼原来是雪槐,怪道今天他那副样子,原来是旧情人到了,但夕舞和地狱门到底是什么关系,若仅凭她公主的身份,红娘子天风魔道可不会理她,难道敬擎天竟是哪个大魔头的化身?” 雪槐是给一卦准拍醒的,说是富安来了。秋阳刺眼,雪槐揉揉眼睛,刚爬起身来,富安已呵呵笑着进来了,看院中一地的空酒坛子,担心的拉了雪槐的手道:“兄弟昨夜又喝醉了?过饮伤身,还是少喝一点好。” “醉不死的。”一卦准冷笑,看了富安道:“观大人一脸喜色,莫不有什么喜事?” 富安点头,一脸喜悦道:“是,我巫灵近日确是喜事不断,昨日大王和国母太夫人见了夕舞长公主,非常喜欢,今日便已遣使赴巨犀正式提亲去了,巨犀国力现在蒸蒸日上,两家结亲,于我巫灵大大有利,这样的喜事,我如何不高兴。” 他呵呵的笑着,全没注意太阳光下雪槐的脸,惨白如冬后的残雪。 “大人还是慢一点高兴吧。”随着话声,碧青莲盈盈进来。 “青莲小姐也来了,我木兄弟的面子可真是大得很啊。”富安一脸惊喜。碧青莲竟会亲身到雪槐住处来看他,这事传将出去,必将轰动天下。 一卦准一眼看见碧青莲,不由一呆,低叫一声:“这可是真正的绝色了,臭小子真有艳福。”去雪槐脸上一扫,不由就顿起足来,叫道:“啊呀这臭小子,居然还脸都没洗呢,惨了,惨了。”他叫声不高,但碧青莲耳朵却尖,凤目去雪槐脸上一溜,却就微微笑了起来,眼中没有半点嫌恶,反而大是亲切。 一卦准正担心的去她脸上瞧呢,看到这情形可就傻了,情不自禁低叫:“这样也可以?天哪,这臭小子,一定是连踩了一十八砣狗屎,否则怎会有这般好运?” 富安却想起了碧青莲刚才似乎话中有话,看了碧青莲道:“青莲小姐,你刚才说别高兴得太早了是什么意思?” 碧青莲先不答他,道:“福大人,后天一早,你家大王是不是要去巫江祭天。” 富安点头:“是啊,怎么了?” “祭天时,将会有人突袭,杀死你家大王。” “什么?是什么人?小姐是怎么知道的?”富安脸色大变:“我立即向大王禀报。” “别急。”碧青莲止住他:“你听我说完。这场刺杀是与结亲紧紧联系在一起的,巫灵死,巫剑即位,夕舞就是王后,敬擎天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偌大一个巫灵牢牢抓在了手里。” “啊。”富安张大嘴巴半天才合拢来:“小姐是说,夕舞这次来是施美人计,是要兵不血刃控制我国,好歹毒,我立即去向大王禀报。” 碧青莲却又拦住了他,道:“你这样去不行的,空口白牙,没人会信你,尤其现在整个王宫上下都把夕舞当宝一样捧着,你去说夕舞的坏话,巫剑只怕会当场给你一剑。” “那——那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看着他们的毒计得逞?” “夕舞此计的关健,是要刺杀巫灵王。”碧青莲微微冷笑:“要破她此计,只要护住巫灵王就行。” “对,看我急糊涂了,怎么没想到这点。”富安兴奋的叫:“祭天乃国之在事,不是特别的原因不能取消,明说大王现在又绝对不会信,但我若多调军马,大王却一定不会反对。” “袭击大王的乃是身具魔功的邪怪,普通兵马不起什么作用的。”碧青莲摇头。 “那怎么办?”富安大急,猛地对碧青莲长揖到地,叫道:“请小姐大施援手,救救我家大王,救救巫灵。” “昨夜你看到了的,光靠我一个人能力有限,要想救你家大王,还得请木兄大力援手才行。”碧青莲看向雪槐:“不过就是不知道木兄肯不肯援手了。” “一定肯的。”富安急回头抓着雪槐的手,叫道:“兄弟,你会帮忙的,是不是?” 雪槐僵立若岩石。在这世上,他绝不允许任何人说夕舞的坏话,若换在往日,他只怕早已厉声喝止,但今天听着碧青莲说出夕舞的阴谋,他的嘴却似乎有千斤重,无论如何也张不开来去喝止碧青莲。 因为他的心知道,夕舞此来,绝对是来施美人计,最初的打算或许只想稳住巫灵,后来看情势好便再生出谋国的毒计也是理所当然,要知道将巫灵抓在手里,比与矮子盗合力灭了巫灵可要有利千百倍呢。 历朝历代,美人计层出不穷,为了霸业,没有错。 只是雪槐的心有裂开的感觉。 夕舞,他的夕舞,那个清丽如水的夕舞,纯洁如雪的夕舞,高贵如梦的夕舞,为什么会是如此的遥远。 难道一切都是他的错? 他真的想把胸膛撕开来。 “兄弟,你不肯帮我吗?”见雪槐呆立不动,富安急得要掉眼泪了。 雪槐咬咬牙,看向碧青莲:“我能做什么?” 他将再一次和夕舞做对。再一次伤害她。 “果然是我的好兄弟。”富安却已是欢叫出声。 碧青莲深深的看着雪槐,道:“我们有一天的时间合练青莲阵,补上你这个青莲左使,我的青莲大阵再无缺陷,护住巫灵王完全不成任何问题。” “好。”雪槐点头:“我们现在就来练。”他心中忽地涌出无穷杀气,冥冥中他有一种感觉,夕舞还是以前的夕舞,只是被一些东西缠住了,他要将缠着夕舞的这些东西全部消灭。 碧青莲感觉到了他目光中的杀气,微微愣了一下,道:“却也不急,木兄先吃了早餐再练也不为迟。” “最重要是先洗个脸。”一卦准在一边低声嘟囔。 碧青莲布下青莲剑阵,雪槐位置在莲花之侧剑圈之内,琵琶一响,剑随莲转,但雪槐却是逆着转,一顺一逆,阴阳和合,相辅相成,剑阵再无半点缺陷,雪槐但觉剑阵中有一股巨大的旋力与他本身的力量融为一体,两力合一,一剑之出,当真天地失色。雪槐可以肯定,以此剑力与红娘子对面硬撼,必可一剑将红娘子劈为两半。 显然连碧青莲也想不到雪槐入阵后会有如此威力,惊喜的叫道:“木兄一剑入阵,此阵威力竟是成倍增加,这样我这阵就要变一下。”青莲剑阵本是以外围剑圈为主,内圈的青莲左使只起辅助作用,这时却反过来,以内圈雪槐为主,外围剑圈一分为二,成龙虎之象,辅佐雪槐,碧青莲不变,仍是以琵琶曲催动阵势。原先的剑阵是死的,这样一分却变得异常灵活,雪槐宝剑中流砥柱,两翼十六枝剑时分时合,变化万端,小小一个青莲剑阵,却有千军万马的气象。 看了剑阵威力,雪槐也自高兴,但随即心中一黯。 练出如此剑阵,对付的却是夕舞。 碧青莲始终留意着他,知道他黯然神伤的原因,却也不好劝得,心中一动,忽地弦发浊音,身子在莲盘上一晃。 雪槐吃了一惊,急伸手相扶,叫道:“怎么了?没事吧?” 碧青莲装作无力的闭了一下眼睛,勉力笑道:“没事,可能昨夜红娘子最后那一下猛扑时我竭力抵抗,伤了元气,不过不妨事,呆会坐息一下便好了。”说着对雪槐展颜一笑,道:“倒劳木兄担心了。” 这时她的脸与雪槐近在咫尺,那一笑的容颜,世间找不到任何词句可以形容。雪槐扶着的是她的左臂,触手处温软香腻,便如握着满手的花辨,鼻中更闻得一丝丝的清香,直沁心脾,雪槐记得小时候陪夕舞摘莲子,剥开莲子时那扑鼻而来的清香,正和此时鼻中闻着的香气一模一样,一时间心魂俱醉,不过随即清醒,放开手后退一步,道:“那小姐就多休息,剑阵也差不多了,不管明日来的是什么邪怪,想来也冲不破此阵。” 碧青莲心中微觉失望,放才那一笑,并非等闲,她运上了莲动心摇的独门心法,此心法取意于莲花轻摇时撼人心魄的玄机,本想一举在雪槐心中打开一个缺口,没想到竟至失败。不过随即转念,想:“雪君乃世间奇男子,要得到他的爱,本就只有假以诚心,施这等小术法,本就济不了什么事。” 碧青莲乃青莲子借母体托生,莲性最洁亦最灵,那日她于雪槐马夫二字,感触到雪槐胸中的奇气,不知如何竟触动莲心,就此对雪槐生出好感,而在知道木鬼原来就是雪槐后,更折服于他的真情真性,芳心种莲,牢牢种下了雪槐的身影。此时施术受挫,不但未使她生出退却之心,反更增对雪槐的爱意。 第二日巫江祭天,富安照碧青莲的嘱咐,对有人刺杀之事,即没向巫灵王禀报,也没告诉任何人,只不过成倍加强了对巫灵王的护卫,尤其调来三千强弩布在两翼。对于红娘子那样邪功强大的魔头来说,普通刀枪箭弩自然不起作用,但一般的邪怪,绝禁不起三千强弩的集中攒射,即便象红娘子这样的魔头,三千强弩的集射也能大大的消耗她的邪功,迟滞她的行动,富安尤其打着一个美妙主意,如果红娘子再象前夜般在和雪槐碧青莲的对阵中受伤以致邪功大损,说不定真能给他捡一只死鱼,若能以三千强弩射死七大邪魔之一的红娘子,他必将名动天下。 巫灵王请各国来使观看他的祭天仪式,夕舞自然是来了,她骑着白马,巫剑骑一匹大红马紧紧相陪,他一直在说个不停,夕舞便时不时的咯咯娇笑,有如春风中一枝得意的扬柳。她两个在前面,雪槐碧青莲则被富安安排紧跟着巫灵王车驾,在后面,马蹄轰隆中,雪槐听不清夕舞的笑,只能看着她晃动的妙曼的身影。 他并不是个小气的人,尤其对夕舞,只要她能开心的笑着,不论是为谁笑,他都会开心。 但现在他的心却是如此的痛苦。 他盼望碧青莲的话不准确,更在心里天真的盼望着,夕舞此来,只是为了简单的来给国母太夫人祝寿,而不是带着一连串的阴谋。 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自己的盼望只是一个梦。 到巫江边,香案早已摆好,浩大的祭天仪式开始。 雪槐收敛剑气,亦不运剑眼查看,他希望一切平平静静,什么都不要发生。 但他失望了。 好好的大太阳的天,河面上却突然起了雾,雾越来越浓,突然间一阵风起,浓雾如雨,直向岸上压来,瞬时间伸手不见五指。 富安知道不好,纵声急叫:“放箭,放箭,对着河射。” 雾一压过来,河面上便腾起五股水柱,紧随着浓雾扑向巫灵王,富安叫放箭时,五股水柱早已上岸,三千强弩射的只是空空的水,慢了远不止一步。富安能做到大司马,也算是一个人材,但想以凡人之力与邪怪斗,终有些不自量力。 他慢,碧青莲却快,玉指一弹,一粒青莲子弹出,瞬间绽放成一朵巨大的青莲花,莲足一跃,带着巫灵王一起跃上,反弹琵琶,曲音一起,有如狂风劲吹,浓雾立即消散。 碧青莲动,雪槐便也动了,往前一跨,立在青莲花之前,始终低垂的双眼蓦地抬起,眼中冷电如剑。 他眼光抬起时正好碧青莲以琵琶之音驱散浓雾,五股水柱已到五丈开外,再进一步便要对着剑阵前锋。 “两翼张开,放他们进来,但却莫要放走一个。”雪槐厉声顿喝,心中杀气直刺苍穹。 他要大开杀戒。 正对着五股水柱的剑手立即后退,后面的剑手侧从两侧反绕回去,便如一个人张开双臂,抱向那五股水柱。 雪槐再向前一跨,厉喝一声,对着当先的水柱一剑劈下。 “铮”的一声巨震,厉嚎声中,水柱散去,露出一个邪怪,正是天风道人,他双手执一对蜈蚣爪,左手蜈蚣爪竟给雪槐一剑劈断了,身子跃落尘埃,踉跄后退,差一点栽倒,一张老脸惨白如纸,嘴角边更渗出一缕血丝,显然是受了伤。 老怪一剑受伤,雪槐却仍是暗叫可惜。他这一剑,乃是已身灵力神剑灵力加金刚咒催动再与青莲剑阵的旋力合而为一含怒发出,力道之强,可想而知,却仍未能一剑劈了老道,只一剑,他便试出天风老道邪功还在红娘子之上,十分可怖。 雪槐出手不停,剑一荡,两面四股水柱齐齐荡开,现出四个赤身鬼物来,各执桃枝,正是桃谷四鬼,脸上亦现出惊慌之色,雪槐宝剑一荡中显示出的巨力显然让他们感觉到了惧意。 天风向远处的夕舞瞟了一眼,一咬牙,叫:“以万鬼桃花阵拦住他,我杀巫灵王。” 桃谷四鬼闻言,无奈只有收起惧意,将手中桃枝往地下一插,倏地变成四株桃树,四鬼四树将雪槐围在中间,四鬼同时去桃树后一绕,忽地一鬼变两鬼,一眨眼四面变成了八个鬼,齐向雪槐扑过来。而天风道人则飞掠而起,扑向碧青莲。 天风道人看向夕舞那一眼,如何瞒得过雪槐,心中之哀痛,无可形容,胸中杀气狂涌,仰天一声怒啸,心剑合一,剑眼下立即现出四鬼原形,仍只是四鬼,持桃枝四面扑进。原来这万鬼桃花阵可借阵生出无穷幻象,让对手眼迷心乱,防无可防,四鬼却不知道,雪槐的天眼神剑见心指性,正是一切幻象的克星。 看清四鬼本象,雪槐复一声怒啸,长剑高举,不用任何招式,对着当面一鬼一剑劈下。当面那鬼一身双影,以为雪槐看不透玄机,再想不到雪槐直指本身,避无可避,以桃枝急架。他功力较之天风道人可差得太远,如何架得了雪槐这一剑,顿时给连人带桃枝劈为两半,连啊呀都不及叫一声。 雪槐一剑建功,长剑一旋,将左右两鬼桃枝尽竭荡开,霍地回身,对着身后那鬼大吼一声。身后那鬼给他喝得一愣,欲进未进间,雪槐早又一剑劈下,仍是直取真身,此剑却是斜劈,将一个鬼头齐颈劈断,飞起十余丈高。 参与此次祭天的巫灵国人加各国来使共有五六千人,浓雾给碧青莲曲音驱去后,所有眼睛便一齐看向雪槐这边,先见四鬼怪像,人人惊心,复见雪槐大展神威,两剑斩了两鬼,又齐感振奋。 富安在外圈,三千强弩起不了半点作用,禁不住捏紧双拳,满手心都是汗,心中暗叫:“亏得有他,否则谁也救不了大王,此真天助我巫灵也。”而不远处的花照水几个却是个个张大了嘴,那夜雪槐劈走红娘子的事虽由富安传开,几人仍只以为是富安替雪槐吹牛,此时亲眼见到雪槐神威,始才心服。 雪槐两剑斩了两鬼,另一面天风道人却未能扑到碧青莲面前,他给剑阵拦住了。 青莲剑阵本来是碧青莲在最里面,此时却换了个儿,换成雪槐在最里面,十六枝剑组成剑阵在外合围,碧青莲与青莲花又在剑圈之外,剑圈左旋,青莲花右旋,一正一逆,将天风老道桃谷四鬼连带雪槐一齐围了起来,当然,雪槐绝不是孤立的,十六枝剑在琵琶曲催动下,齐指中心,天风老道桃谷四鬼反是内外受敌,而且冲不出去,天风老道邪功也算了得,虽给雪槐一剑劈伤,邪力仍是惊人之极,但在雪槐两剑间,他与剑阵至少交换了数十招,叮叮铛铛声如密雨,攻势不可为不猛,却就是冲不出去。 雪槐两剑劈死两鬼,余下两鬼心胆俱丧,不敢再上,左右退开,但身后十六枝剑却如一个剑轮,不绝刺来。 天风老道本相借一分悍勇,只要桃谷四鬼的万鬼桃花阵缠得雪槐半刻,以他邪功便可杀了巫灵王,再想不到万鬼桃花阵即困不住雪槐,自己也冲不出青莲剑阵,此时两鬼更丧,内外合围,刺杀不成,反成了翁中之鳖,顿时便慌了神,眼睛情不自禁又向夕舞看过去。 但他在夕舞眼中看到的也是惊慌,更多的却是迷惘。 她显然想不到,雪槐会有如此神威。 这个雪槐,不是她熟知的雪槐。 雪槐却再一次看到了天风老道的眼神,怒上加怒,丢开两鬼,一步跨到老道面前,举剑便劈。 天风老道逃不了躲不开,却就激起胸中凶性,厉嚎一声,左手袖子一扬,在空中连摆两摆,异象陡生,那只袖子忽地迎风暴长,一下子长到十数丈长,随即往下一罩,袖口张开,足可以装下两条牛,内里黑洞洞地邪风鼓荡,那情形,就象一只又长又大的风袋子,诡异之极。袖口迎着雪槐便罩将下来,袖子里面,更有一只巨大的手爪,却是一只骷碌爪,骨头上没有半丝肉,却奇异的生着指甲,泛着碧绿的幽光。很明显,只要给他的袖子罩住,必给这骷碌爪抓住,这骷碌爪如此巨大,一爪下来,人哪还有命? 天风老道这一手名为天风骷碌袖,正是以袖罩人,再在暗袖中以爪抓人,乃是他平生绝技,可是真功夫,不是只能唬人的幻象。 雪槐先前仍以为是幻象,运剑眼看去,却仍是巨爪大袖,便知老道情急拼命,用上了真本事。他亦不惧,略退一步,照着袖口便一剑斩了下去,谁知却象是斩在一张牛皮上,又滑又韧,全不受力,一惊之下复又连斩两剑,虽将老道袖子荡开,那袖子却分毫无损。 雪槐不识天风老道,碧青莲却识他根底,急叫道:“木兄小心,这是老魔的天风骷碌袖,给他袖子罩住就麻烦了,不可冒进,我们和他缠斗,老魔的骷碌袖极费邪力,撑不了多久的,只要把他困在阵中,迟早斩了他。”同时琵琶急弹,催动剑阵猛攻老道后背。 天风老道呵呵狂笑:“小子,技若止此,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辰。”一面以蜈蚣爪急挡背后攻来的剑招,一面将袖子一晃,袖口又大一圈,兜天盖地罩将下来。 雪槐连斩两剑,仍是斩不破老道衣袖,听得老道狂笑,心中暴怒,此时他胸间杀气弥漫,如何肯退,一咬牙,霍地行险,剑一抱,立住不动,天风老道袖子往下一压,倏地一下将雪槐罩在了袖中。 “木兄。”碧青莲一声惊呼,霍地站起,她知道老道骷碌袖的厉害,雪槐被罩在袖中,如何还能活命,心中悲痛欲绝,厉叫一声:“妖道,我和你拼了。”琵琶霍地高举,连拨三下,琵琶上忽地冲起一道青气,长约丈余,其形如剑,闪烁不定,劲气激荡,身上飘带迎风急扬,口中厉叫:“换阵,九碎莲心。” 包围着天风老道和两鬼的青莲剑阵霍地回撤,在青莲花两侧布成雁行之势,每一枝剑,都指着前面剑手的后心,但最前面两柄剑,却是笔直指向天风老道,而青莲花上,碧青莲上指的琵琶也在暴风骤雨般的曲音中缓慢而坚诀的压下来,琵琶顶上的青气,剑一般缓缓指向老道。 碧青莲的青莲剑阵,只以外围十六剑应敌,莲花上的自己却并不与敌接触,此阵守势极强,攻势却是平平,而这时布下的九碎莲心阵,却完全只有进攻没有防守,并且是有去无回同归于尽的打法,只等琵琶上的青气指定老道,碧青莲便会连人带青莲花直冲过去,不是老道死,便是她亡。两翼十六枝剑也是一样,之所以后面的剑指的是前面剑手的后心,便是在前面剑手剑折人亡之下,后面剑手跟着扑上,直至死尽死绝。 此阵惨烈之至,碧青莲心伤雪槐之死,自己便也不想再活下去,要以此阵与天风老道拼个同归于尽。 莲性最洁,莲性亦最贞,之所以出污泥而不染,正因了心中一股烈性。 所以柔弱的青莲花才能排出如此惨烈的阵势。 另一面,夕舞也是一声惊呼,她和碧青莲一样,也是认定雪槐必死,眼泪一下子涌上眼眶,喃喃低叫:“槐哥,槐哥,为什么,为什么你有时是那么的精明,精明到竟能看破明香和红狼的诡计,可你有时候为什么又是那么的糊涂,你由爹爹一手养大,为什么就看不出他极端严肃的外表下其实是极度的权力欲,你为什么就看不出爹爹乃是要将计就计,故意把兵调空,利用明香红狼的手害了大王和仁棋,然后他回兵复仇之后才好名正言顺的做巨犀之王,如果你什么都不知道会是多好啊,就如一直以来你都不知道爹爹的另一个身份,那这时爹爹早已是巨犀之王,而我,也该当早已是你的妻子,槐哥。”哀叫声中,泪如泉涌。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就在碧青莲的琵琶堪堪指定天风老道,便要发出进攻之际,天风老道的大袖子突地爆烈,炸成无数碎片,轰然巨震中,雪槐如风卓立,天风老道则踉跄后退,左臂光光,狼狈之至。 原来天风老道的天风骷碌袖最厉害处,便是将敌手罩在袖中后让敌手看不见东西,然后他的骷碌爪才可建功,只是老道再想不到,雪槐有剑眼,黑暗于他全无妨碍,在老道袖中大展神威,由内而外,破了老道的绝技。 雪槐破袖成功,更不留情,大喝一声:“老魔纳命。”一剑劈去,天风老道再无半分斗志,但好在碧青莲撤了剑阵,逃命有路,鬼嚎一声,一个飞掠,射进了江中,剩余的两鬼自不用说,紧跟着也逃进了江里。 富安这会反应得早,急命放箭,还真捡了个死鱼,但见江面上升起两团血污,三千强弩劲射之下,终于将邪功稍弱的两鬼射伤了。 碧青莲以为雪槐必死,想不到竟还能见到他,心中激动,一声欢叫,猛地纵身而起,直扑进雪槐怀里来,不停的叫:“你还活着,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一面叫,一面泪如泉涌,双手更死死的搂着雪槐。她是在外面跑的女子,可不象大家闺秀有那么多的讲究,要爱便爱,要恨便恨,尤其在这经历生死的煎熬之后,哪还顾得其它。 雪槐虽早知碧青莲对他有好感,却再想不到她会如此不顾一切,一时间手足无措,想推开她却又不忍,只有任她搂着,忍不住转眼看向夕舞,夕舞却刚好转过脸,雪槐看到的她的半边脸上一片冷漠,就象凝了一层寒霜。 夕舞的眼泪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冷哼一声,看向巫剑:“我们走。”一打马,抢先奔出,巫剑叫了一声,急跟上去。 雪槐感受到她的冷漠,心中一痛,碧青莲生出感应,默默放开了他。这时巫灵王惊魂稍定,却不敢从青莲花上下来,大呼救命,富安等急围过来,碧青莲收了青莲花,巫灵王落地,却软在地下半天动弹不得,也是,他如何见过如此惊人的神怪大战,不过心中却还明白,知道是雪槐和碧青莲救了他,略略定神,便由富安扶了给雪槐碧青莲道谢。 天自然是祭不成了,大队回城,巫灵王吓得不轻,回去头痛脑热,卧床不起,碧青莲便又施术,给他服了一粒青莲子,心神始定,却仍有些胆战心惊,又将雪槐日夜留在宫中以为守卫,无花立时跟着身价倍增,本来无人理睬,这时却成了人人奉承的红人,一卦准得到消息,猛扯胡子,暗叫:“这臭小子,还真有两把刷子,这么闹下去,说不定还真有个万户候的命。” 到第三天,巫灵王请碧青莲进宫,道:“青莲小姐,孤听说你的百莲大会善能祛邪除灾,实有莫大的功德,这段日子,京城正气不扬,多生邪怪,所以想请小姐在国母寿前提前施法,消除邪气,以安万姓之心。” 他这么要求,碧青莲自然不好拒绝,点头应了。 次日晴空万里,巫灵王率文武百官熏香沐浴,诚心祈天,请碧青莲施术。便是国母太夫人也来了,老太太年纪虽高,却是耳清目明,一脸福相。巫剑与夕舞一边一个,左右扶着。 巫灵王御花园有百亩莲池,正好施术,众人拥了碧青莲到莲池边,碧青莲取一把青莲子,望池中一洒。时已近冬,莲池中本只剩残枝败叶,但她这一把青莲子洒下去,却就如春风拂过,但见池面上星星点点,钻出无数荷尖来,眨眼便是满池青碧。 巫灵王和百官目睹如此玄术,无不诚心叹服,老太太是信佛之人,这时便口念弥陀,只夕舞垂着目光,俏脸含霜,恍若未见。 碧青莲种下百莲,对雪槐道:“木兄,有劳你了。”纤指一弹,一粒青莲子飞入池中,瞬时化为一朵巨大的青莲花,碧青莲将身一跃,跃入青莲花中,看了巫灵王道:“三日后此莲重开,百莲齐开。”说毕盘膝坐下,合掌祈道:“青莲开日百莲开,邪云散尽万福来。”祈声中,青莲花慢慢合拢。 便在青莲花完全合拢的瞬间,雪槐突地生出异觉,急运剑眼看去,却见池底污泥中,竟伏着一只巨大的金蛙,正对着青莲花哈气。 雪槐急叫:“青莲小姐小心。”拨剑便要扑出,那金蛙却呱的一声叫,化阵金光而去,雪槐要借遁术追去,却又担心碧青莲,先运剑眼看向青莲花中的碧青莲,莲花中的碧青莲一脸急怒,但却是僵坐着,似乎动弹不得,雪槐急叫:“青莲小姐,你没事吧?” 碧青莲听到他叫声,想回应,嘴巴却动不了,但她的清风莲语奇术这时却起了作用,运术对雪槐道:“没想到金蛙怪藏在池底泥中,我一时不察,给金蛙怪以蛤蟆气困住了,动弹不得。” 雪槐又惊又急,叫道:“我劈开莲花放你出来?” “万万不可。”碧青莲急叫:“青莲花乃我灵体,莲在我在,莲亡我亡。” “那怎么办?”雪槐大急,心中不绝自责,因夕舞在边上,他始终无法完全集中心神,否则事前便会运剑眼察看,一切邪魔幻象,都瞒不过天眼神剑的剑眼,不管那金蛙是什么邪怪,瞒得过碧青莲,却绝瞒不过雪槐,可惜他却疏失了。 “你别急。”碧青莲感应到他的焦急之情,反安慰他,道:“办法还是有的,只要找到金蛙怪,破了他的蛤蟆气,我就可以出来了,不过你要小心,金蛙怪是当年幻魔教的守门童子,功力虽不如红娘子天风邪道,但蛤蟆功刀枪不入,又善以蛤蟆气生成海市蜃楼的幻象,一不小心就会踏入他的陷阱,你千万要小心。” “好的。”雪槐点头,一颗心稍定,命碧青莲侍女随从布下剑阵,严加戒备。 这时巫灵王富安等已从他焦急拨剑的神情中看出了意外,富安担心的问:“木兄弟,出了什么事?” “池底泥中藏得有金蛙怪,用蛤蟆气困住了青莲小姐,我要去斩了金蛙怪,放出青莲小姐。”雪槐勿勿解释,刚要起步,旁边的巫灵王突地往地下一伏,象青蛙一样四肢着地,口中更不绝的发出呱呱声,生似一只大青蛙。 雪槐大吃一惊,急伸手相扶,道:“大王,你怎么了?”旁边巫灵群臣更乱作一团,纷纷发问,另一面老太太身子也软了,只是叫:“儿啊,儿啊。” 但巫灵王再回答不了任何人,只是呱呱呱的叫,扶也扶不直,雪槐略一松手,他便又四肢着地趴着。 碧青莲叫道:“这也是金蛙怪动的手脚,奇怪,他对巫灵王动手脚做什么?” 雪槐惊怒交集,对富安道:“大王也是中了金蛙怪邪气,不要紧,你们好生看护,我去斩了金蛙怪就没事了。” “根本没什么金蛙怪。”一边的巫剑突的叫了起来,指着池中青莲花道:“一切都是这妖女在作怪。” 雪槐又惊又怒,叫道:“你说什么?” “不是吗?”巫剑给他眼光一盯,不自禁退了一步,却坚持道:“大家刚刚亲眼看见的,就是这妖女在施了妖术后,父王就这个样子了,我巫灵以前一直好好的,自这个妖女来后,这些日子看闹出了多少事,都是这妖女在兴风作浪,来呀,给我射破那妖莲,射死妖女,父王自然就好了。” 雪槐大怒,盯着巫剑,眼中如要喷出火来,怒叫道:“王子,你怎么黑白不分血口喷人。” 富安也道:“是啊,王子,那日在巫江若无青莲小姐。” “住口。”巫剑厉声喝住他:“你想害死大王吗?”手一挥:“放箭,射死这妖女。”宫中护卫齐取弓箭,指向青莲花。 “谁敢动一动,休怪我剑下无情。”雪槐猛地拨剑暴叫,他神威凛凛,众护卫都给震住了,不敢放箭,转头看向巫剑。 雪槐电眼扫向巫剑,叫道:“你不要犯糊涂,立即叫他们放下弓箭。” 巫剑给他眼光射得连退两步,直退到夕舞身后,惊白了脸,却仍坚持道:“我没犯糊涂,祸根就是这妖女,快快放箭。”众护卫得了命令,果然引弓放箭。碧青莲众随从各取荷叶布在青莲花周围,人踏荷上,布下剑阵,这时剑阵转动,将箭枝尽数拨开。 巫剑叫:“再调三千强驽来,用火箭。” “再不住手我先斩了你。”雪槐再忍不住,冲向巫剑,面前人影一闪,却是夕舞,拦在了他前面。 这是这么久来雪槐第一次与夕舞目光相对,夕舞的目光冷得象冰。 “夕舞。”雪槐的嘴唇也似结了冰,夕舞两个字落在耳里竟是如此的不自然。 “这妖女对你就这么重要?”夕舞的话比眼光更冷。 “我。”雪槐张开嘴,却不知该怎么说下去。 “你真要维护这妖女,就先杀了我。”夕舞直视着雪槐,似乎直要看到他心里去,雪槐脑中一时一阵迷惘。 “这是摄心术。”雪槐耳中忽传来碧青莲的声音:“我明白了,这一切又全是她的诡计。” 碧青莲所施清风莲语奇术,不但十分奇异,而且异常的悦耳动听,那种感觉,真就象淡淡的风括过莲的清香。然而这时这番话落在雪槐耳里,却就象一连串的炸雷。 “啊。”雪槐一声狂叫,一步绕过夕舞,一伸手将巫剑劈胸揪起,暴喝道:“都给我住手,否则我先杀了你们的王子。” 众护卫吓住了,巫灵群臣更乱,老太太更吓得哭起来:“不要害我的孙儿,不要啊,佛祖啊。” “木兄弟。”富安叫。 雪槐扫他一眼,眼光锋锐若剑,已再无半丝迷惘犹豫,道:“富大人,这事你不要管。”说着一挥手,将巫剑向池中扔去,叫道:“给我看好他,谁若再敢乱来,就给我斩了他。” 池中碧青莲随从伸手接了,施术放在一张荷叶上,巫剑吓得缩成一团,哭叫道:“奶奶,夕舞,救我啊。” “孙儿,孙儿。”老太太哭得身子乱颤,泪眼看着雪槐:“求求你,千万不要害我孙儿啊。”夕舞却是哼了一声,转身径自走了出去。 “太夫人放心,只要他们不乱来,王子不会有事的。”雪槐说着看向富安,道:“富大人,剩下的事交给你,信我,一定可以斩了金蛙怪,破了大王身上邪术的。” 富安点头:“我绝对相信兄弟。”当即命调三千弓弩手来,将莲池围得密不透风,传令,没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莲池一步,否则乱箭射死。他是大司马,巫灵王不能动巫剑被执,便由他执掌朝政,群臣早乱了,谁也不敢出声反对。 雪槐放下心来,抓一把土,借遁术出宫,巫灵百官上下见他如此道术,个个张口结舌,老太太更是念佛不止。 雪槐先前留意到金蛙怪是往南掠走,那是巫山方向,此时便往南来,一路运剑眼向前搜索。 雪槐虽可与天眼神剑灵力合而为一,但天眼神剑的真正威力他还远未完全掌握。例如他虽可借剑眼窥察天地,但天眼神剑剑眼可看过去未来,他却绝对看不到,就算同样是看当前的人和事,天眼神剑想看什么就看什么,他却不行,非得运剑眼去搜索,这样搜大目标还好,若搜小目标便颇为费力。 不过有剑眼比没剑眼还是强远了,尤其在知道大致方向后,这时他剑眼急搜,很快便在巫山深处一处断崖下发现了金蛙怪,急掠过去。那金蛙怪颇为警觉,雪槐还未到崖顶便给他发觉了,但见他猛吸气,身子倏地大了一倍不止,随即张开血盆大口,喷一口黑气出来,那黑气粗如水桶,升起有数十丈高下,随即散开,弥漫断崖上下,云气翻腾中,异象突生,但见先前的断崖突地化为泽国,黑浪翻滚,就中无穷恶兽,或龙或蛟,或鲨或鲸,掀风作浪,十分凶恶。原来金蛙怪在水泽中修练成精,最善以腹中一口邪气化生幻象,常于水泽中化生城池楼宇,诱人上当,然后吞而食之,他生出这等黑海恶景,当然不是要诱雪槐来,而是感应到雪槐身上神剑的杀气,心中害怕,想以此幻景吓退雪槐。 雪槐当日曾亲历独角海鬼唤海怪助阵时的恶景,两相比较,实话说金蛙怪这种幻象较之当日的实景还要可怖得多,要是吓得住的,真可以吓得脚后跟发软,只可惜金蛙怪想吓雪槐却实在是打错了算盘,雪槐的天眼神剑的剑眼正是一切幻象的克星,金蛙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在雪槐剑眼下,却仍是断崖下老大一只金蛤蟆在抬头喷气,当下厉喝一声:“金蛙怪,纳命来。”头下脚上便从黑海中直射下来,运剑如电,直刺金蛙怪头顶。 金蛙怪再想不到雪槐竟完全不受自己邪气幻象所迷,刹时间魂飞魄散,不过他乃金蛙修成,蛙的天性善跳,这时急切间四肢一蹬,于千钧一发间逃离雪槐剑底,跃进了旁边的河里,这一条山水乃是巫江最主要的支流之一,水势湍急且水量极大,蛙善潜水,这一条山水正利金蛙怪逃命,一入水,立即四肢急划,一去数十丈,拼命向下游逃去。 雪槐如何肯放他走,借遁术在水面上飞掠,剑眼如钉,死死的盯着水下的金蛙怪,说实话,雪槐若无剑眼,则遁术再了得也一定盯不住金蛙怪,那山水曲曲折折,又多阴沟暗叉,光凭眼睛看如何看得住,金蛙怪只须随便往哪个阴洞里一钻便可躲过去,但雪槐有剑眼就不同了,地势再变,金蛙怪再狡猾,也绝瞒不过雪槐剑眼,当真是神雷当顶,逃无可逃。金蛙怪心胆俱例,没办法只有拿出吃奶的力死命逃窜,逃得多远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而雪槐也完全可以肯定,金蛙怪绝逃不掉他一剑。 雪槐埋头猛追,却完全没有注意,不远处一座山尖上,夕舞正悄然而立。 第十二章 夕舞看着山下飞掠的雪槐,眼神复杂之极。 从小,敬擎天就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对雪槐瞒得死死的,因为他看出雪槐有血性却无奴性,即便是敬擎天,也休想勉强他做自己不愿做的违背良心的事,所以对他不抱太大希望,只教他武功,甚至扮出完全不信怪力乱神的面孔,而雪槐也深信不疑。相反地,夕舞却从小习练各种异法道术,只是在雪槐面前装淑女,虽有时难免露出破绽,但雪槐对她和敬擎天的信任近乎盲目,随便找个借口掩饰雪槐便深信不疑,说实话,夕舞有时看着雪槐自以为是的武功,即可笑,又觉得他可悲,也怨怪着父亲,为什么不多少教雪槐一点,她曾求过父亲,但敬擎天总是一口拒绝,他从骨子里看出雪槐不是同路人,教得多了,反为有害,若想保持原有的情份,最好是永远将雪槐瞒在鼓里。最后夕舞也只有认命,她知道自己将来要做什么,她不期望雪槐和她比翼齐飞,只要雪槐能做一个深爱她的平凡的丈夫就好。 然而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雪槐没看破他们却看破了明香红狼的诡计,最终闹得离他们而去,而分开的这段时间里,雪槐竟学会了如此惊人的道术,并且一步步走上他们的对立面。 “槐哥,你真的要做爹爹的敌人吗?”夕舞喃喃念叼,眼中不觉又有些模糊。 她身后不远处,站着天风道人和桃谷四鬼中剩余的两鬼,另还有两个人,这两人异形异象,一个背着一副龟甲,虽是人形,却生象一只大乌龟,另一个则干脆没有脚,用一条大尾巴撑着身子。 这两个异形人,龟背的名卜算,蛇尾的名风符,合称龟蛇二相,乃是当年幻魔教的两大坛主。 五百年前,佛道正教联手灭魔,已方固然死伤惨重,却也给了魔道近乎毁灭性的打击,当年最猖厥的邪魔六派如地狱门幻魔教等全部灰飞烟没,纵有几个漏网之鱼也从此潜隐深山大泽再不敢露面,五百年来,有点邪功还敢出来闹的,只有红娘子红狼几个,被世人合称为七大邪魔,其实这七魔若放在当年,不过是几个跳梁小丑,天风道人不过是地狱门四大护法之一,邪功便在号称七大邪魔的红娘子之上,而卜算风符邪功虽不如天风,相去也是不远。雪槐不识魔道深浅,若是碧青莲知道这里竟有这么多当年漏网的邪魔,非惊得花容失色不可。 这时天风道人躬身道:“公主,金蛙怪快撑不住了,请公主速速下令援手。” 卜算风符一齐抱拳躬身,齐声道:“公主,我两个初入神教,寸功未立,便请出手斩了此人,以为入教之礼。” 夕舞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看山下,金蛙怪确已越游越慢,点了点头,却又摇头,道:“只可生擒,切莫要伤了他。” “公主?”对夕舞的话天风道人显然大为疑惑,看着她道:“这人累坏我教大事,而且这人身上有一种奇怪的杀气,让人未战先怯,计厌得紧,何不趁此机会,一战除之,以绝后患。” 夕舞摇了摇头,道:“他身上杀气是天眼神剑生出来的。” “天眼神剑?”天风道人眉头微凝,缓缓摇头,道:“不对,早年间我曾和天眼神剑会过一面,那种杀气我还记得,这人身上杀气确有点象天眼神剑,但又不完全相同,天眼神剑只是一股凛冽之气,而这人身上另还带了一股霸气,这股霸气虽然不太明显,但我能感觉出那种摧天毁地的潜力,实在是可怕之极,自五百年前大战至今,我魔道固未恢复元气,佛道两教也同样是枝残叶败,没出什么人材,象当年声名赫赫的青莲观,五百来就出了个碧青莲,却也不过如此,以致红娘子几个竟可横行一时,但这小子却是个异数,若不趁现在除了他,待他潜力全部发挥,那时只怕。” “我说不准伤他就是不准伤他,你没生耳朵吗?”不等他说完,夕舞忽地发起怒来,冷眼扫向老道:“传令下去,任何人都不得害他性命,谁害了他性命,我就将谁拿去塞北海之眼,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她一发怒,天风老道几个脸上立现惧意,抱拳躬身道:“是,公主。”几个飞掠下山,中途卜算便叫:“天风道兄,这仗怎么打,又不能伤他。”他和风符是方入教的,寸功未立,可不敢先获罪于夕舞,所以先要问天风。 天风道人却正没好气,脸一沉:“我三个合力难道还擒不了这小子吗?你两个从后面兜过去,我去前面截着。”说着带了两鬼飞掠向前,卜算风符便依言从后面兜过去。 雪槐穷追金蛙怪,到这时也发觉金蛙怪渐渐慢了下来,知道老怪没力气了,心中暗喜,更是一步不肯放松,这时看前面山势转弯,心中一动,他本是遁在水面上一路跟着金蛙怪跑,这时忽地飞身而起,走直线越过山梁,不出他所料,金蛙怪只顾死命前窜,全没想到雪槐会在突然间越到他前面去,可就一脑袋送上来。 机会太好,雪槐再不容情,一声厉叱,当头一剑,全力刺下。金蛙怪这时才发觉大事不好,心胆俱裂,此时再逃不掉,情急拼命,四爪踞地,口一张,喷出碗大一粒金丹,对着雪槐急打过来。这金丹乃是金蛙怪千年练成的蛤蟆丹,力可摧山裂石,雪槐眼看金丹带起的劲风,便知不可小窥,当下尽全身之力,大喝一声,照着那金丹便一剑劈去。 “铮”的一声脆响,雪槐身子往后一翻,落在地上,只觉双臂受震,虽比那夜力拼红娘子时要好些,虎口也自麻麻的,可见碧青莲说得没错,这金蛙怪功力虽不如红娘子,也颇为了得,尤其雪槐这全力一剑,竟未将金蛙怪金丹劈开,只劈落水中,心中更大觉遗撼。他知这等邪怪,邪元就附在丹上,若是一剑劈了金丹,则金蛙怪的肉体灭与不灭便无关紧要,那面碧青莲巫灵王身上的邪气也会自解。 他遗撼,却不知金蛙怪也是有苦自己知,虽保得金丹不灭,丹元已是大受震动,金丹被劈落水中而不能中途收回便可知受震之重,这时急把长舌一卷,将金丹卷回腹中,却再不敢喷出来,复要逃命。 雪槐自不会再让他逃脱,运足十二分力道,誓要一剑斩了此怪,却忽觉有异,急抬头,但见邪光一闪,河对面现出天风道人和两鬼。那日巫江一战,雪槐借碧青莲剑阵相助,始才勉力破得天风道人的天风骷碌袖,此时单人独剑,绝不是天风道人对手,心中一时暗暗叫苦,他倒不是担心自己,而是遗撼未能及时斩了金蛙怪,此时再想动手,已是迟了,但他是个百折不回的人,面对劣势,反激起胸中无穷豪气,情知不敌,却并无退却之意,而是心思急转,寻思如何劣中求胜,总之无论如何,一定要斩了金蛙怪,破除碧青莲巫灵王身上的邪法。 天风道人眼见雪槐面对如此劣势不但不退,且脸上无有半分惧色,也自暗叹,冷笑一声道:“小子,你的未日到了,是自己乖乖弃剑受缚,还是要老道动手?” 金蛙怪见来了救星,一跳出水,蹲在天风道人身边,这时大喘气道:“道兄还废话什么,快快出手,我给这小子追得好苦,誓要寝他的皮,食他的肉。” “这小子反正死定了,急什么?”天风道人冷笑,看着雪槐:“怎么样小子?若肯自己乖乖受缚,老道到可保你一命。” 雪槐冷哼一声,心中寻思:“这老道一个人我就不是对手,但也只老道强些,青蛙小鬼都不足虑,我可利用山间地势,分而击之,引开老道,再下狠手一剑斩了金蛙怪,救出碧青莲,然后布剑阵来剿此邪道。”定下计策,方要先退,却又猛地一惊,因为他察觉到背后竟又来了邪怪,且邪功不在天风道人之下,这一惊当真不小,暗叫:“如何会有这么多邪功了得的邪怪。”此时邪怪前后合围,别说斩金蛙怪,闹不好自己还真会丧在老魔手中,但他虽惊不乱,心间反更趋清明,察觉出后面邪怪是悄悄掩至,有偷袭之意,立时有了主意,将计就计,打众邪一个出其不意,当下里哈哈一笑,道:“要我投降,那得问过我手中剑答不答应,接剑吧。”纵身而起,一剑刺向天风老道。 天风老道见雪槐在这种情况下竟仍敢主动发起攻击,倒也佩服他的胆色,骂一声找死,蜈蚣爪一振,飞身迎出,不想雪槐身到中途,却倏地转向,一闪到了左面崖上作势便要逸走。天风老道大吃一惊,急叫:“小子使诡计,他要逃跑。”斜里急纵,便要抢到雪槐前面截拦,雪槐看他身子一起,霍地转身,双足在山崖上一点,连人带剑,闪电般刺向金蛙怪,口中厉呼:“竟想要吃我的肉,今天我一定要斩了你。” 他故意要吓金蛙怪,这时气势汹汹,声若雷鸣,眼若闪电,真如捉鬼的雷公也似。桃谷两鬼也已跟着天风老道纵出,便只剩一个金蛙怪,本来他若鼓勇接雪槐一剑,天风老道三个便可回过身来,但金蛙怪却就给雪槐的虚张声势吓坏了,半招也不敢接,扑通一声纵下水,便向上游逃去。他狡猾,知道卜算风符已暗中伏在小河转弯处的巨岩后,雪槐不追他当然好,若追他,卜算风符便可迎头截击。 但金蛙怪再也想不到,他打的这如意算盘,其实恰在雪槐算中,一击不中,跟踪追击,却在落地时抓了一块大石头,堪堪追到卜算风符埋伏的巨岩前,捏碎石头,运力猛洒出去,这一蓬碎石带了他身上劲力,风声呜呜,光用耳朵听,还真就象一个人在猛追一般,而事实上雪槐的真身却陡然间笔直跃起,从巨石上翻了过去。 不出他所料,卜算风符闻声察形,只以为是雪槐真身追来,看看靠近,齐喝一声闪身出来截击,却只截着一蓬碎石,不见了雪槐身影。这时天风老道已回身追来,看破雪槐计策,气急败坏大叫:“快转身,他在你们身后,金蛙怪快回头。” 可惜已经迟了,金蛙怪埋头猛游,游到巨岩后便往上一窜,他以为安全了,可以出水看戏了啊,再想不到雪槐却到了他头顶上,恶鹰扑食般猛扑下来。 雪槐知道这是最好也是最后的机会,再无半分留手,也不出声,只是身剑合一猛射下去,想他这全力一扑是何等速度,金蛙怪闻得风声抬头时,雪槐的剑也已经到了,金蛙怪所练蛤蟆气号称刀枪不入,对着雪槐带了天眼神剑剑气的宝剑却是半点也不管用,但闻扑的一声,雪槐宝剑正从他两眼间穿过去,一剑穿了个透心凉。这边蛤蟆气破,那面碧青莲巫灵王身上邪功立解。 夕舞立在山尖,看雪槐在绝对劣势下却仍使计斩了金蛙怪,暗暗点头,心中却也不知是惊是喜,喃喃道:“槐哥啊槐哥,你还是老样子,从小你就诡计百出,与人争斗,形势再不妙你也总能占到先手,今天又是一样,面对这么多老邪怪你也仍能斩了金蛙怪,不能不说你了不起,但你最终的对手是爹爹,你知道吗?你能赢吗?你敢赢吗?你会赢吗?” 不说她在山尖感概,却说卜算风符两个闻声回头,恰见到金蛙怪丧命,惊怒交集,风符大吼一声,身子一跳,下面尾巴对着雪槐就猛甩出去。他两个离着雪槐有三四丈距离,而他的尾巴不过四五尺,照理说甩不到雪槐身上,但雪槐想不到的是,他这尾巴竟是可以变长的,一甩,就甩出了几丈长,雪槐出其不意,正打在胸口上。 原来风符这尾巴有个名堂,号称“打海鞭”,平时看只有四五尺,运起邪功时却可长达数十丈,有开山打海之力,风符邪功,大半在这条尾巴上。 雪槐给他这一鞭,打得一个身子倒飞出去,半空中更急喷鲜血,受伤实是不轻,那还是风符紧记着夕舞警告,只用了一半力道,否则这么正中胸口,雪槐便有神剑灵力护身,一条命也至少要去了七成。 雪槐受伤虽重,神智不失,知道此时迟疑不得,急用剑挑一股水,便借着倒飞出去的势子,借水遁如飞遁走。 “这小子受伤了,快追。”身后风符几个各仗邪功,死命追来。这几个老邪魔都是邪功了得,雪槐虽竭力催动遁术,却始终甩不掉老怪追踪,只有在山中大兜圈子,但受伤后体力不济,身形渐渐慢了下来。这时到一处山角,越觉得支持不住,而后面天风老道几个邪怪却成扇形围上来,正自着急,那拐角处却忽地走出个人来,口中还大声呤道:“平生一卦准,上州铁板牙,山人在此等候多时也。”正是一卦准,肩头当然还有阿黄。 雪槐自不会再让他逃脱,运足十二分力道,誓要一剑斩了此怪,却忽觉有异,急抬头,但见邪光一闪,河对面现出天风道人和两鬼。那日巫江一战,雪槐借碧青莲剑阵相助,始才勉力破得天风道人的天风骷碌袖,此时单人独剑,绝不是天风道人对手,心中一时暗暗叫苦,他倒不是担心自己,而是遗撼未能及时斩了金蛙怪,此时再想动手,已是迟了,但他是个百折不回的人,面对劣势,反激起胸中无穷豪气,情知不敌,却并无退却之意,而是心思急转,寻思如何劣中求胜,总之无论如何,一定要斩了金蛙怪,破除碧青莲巫灵王身上的邪法。 天风道人眼见雪槐面对如此劣势不但不退,且脸上无有半分惧色,也自暗叹,冷笑一声道:“小子,你的未日到了,是自己乖乖弃剑受缚,还是要老道动手?” 金蛙怪见来了救星,一跳出水,蹲在天风道人身边,这时大喘气道:“道兄还废话什么,快快出手,我给这小子追得好苦,誓要寝他的皮,食他的肉。” “这小子反正死定了,急什么?”天风道人冷笑,看着雪槐:“怎么样小子?若肯自己乖乖受缚,老道到可保你一命。” 雪槐冷哼一声,心中寻思:“这老道一个人我就不是对手,但也只老道强些,青蛙小鬼都不足虑,我可利用山间地势,分而击之,引开老道,再下狠手一剑斩了金蛙怪,救出碧青莲,然后布剑阵来剿此邪道。”定下计策,方要先退,却又猛地一惊,因为他察觉到背后竟又来了邪怪,且邪功不在天风道人之下,这一惊当真不小,暗叫:“如何会有这么多邪功了得的邪怪。”此时邪怪前后合围,别说斩金蛙怪,闹不好自己还真会丧在老魔手中,但他虽惊不乱,心间反更趋清明,察觉出后面邪怪是悄悄掩至,有偷袭之意,立时有了主意,将计就计,打众邪一个出其不意,当下里哈哈一笑,道:“要我投降,那得问过我手中剑答不答应,接剑吧。”纵身而起,一剑刺向天风老道。 天风老道见雪槐在这种情况下竟仍敢主动发起攻击,倒也佩服他的胆色,骂一声找死,蜈蚣爪一振,飞身迎出,不想雪槐身到中途,却倏地转向,一闪到了左面崖上作势便要逸走。天风老道大吃一惊,急叫:“小子使诡计,他要逃跑。”斜里急纵,便要抢到雪槐前面截拦,雪槐看他身子一起,霍地转身,双足在山崖上一点,连人带剑,闪电般刺向金蛙怪,口中厉呼:“竟想要吃我的肉,今天我一定要斩了你。” 他故意要吓金蛙怪,这时气势汹汹,声若雷鸣,眼若闪电,真如捉鬼的雷公也似。桃谷两鬼也已跟着天风老道纵出,便只剩一个金蛙怪,本来他若鼓勇接雪槐一剑,天风老道三个便可回过身来,但金蛙怪却就给雪槐的虚张声势吓坏了,半招也不敢接,扑通一声纵下水,便向上游逃去。他狡猾,知道卜算风符已暗中伏在小河转弯处的巨岩后,雪槐不追他当然好,若追他,卜算风符便可迎头截击。 但金蛙怪再也想不到,他打的这如意算盘,其实恰在雪槐算中,一击不中,跟踪追击,却在落地时抓了一块大石头,堪堪追到卜算风符埋伏的巨岩前,捏碎石头,运力猛洒出去,这一蓬碎石带了他身上劲力,风声呜呜,光用耳朵听,还真就象一个人在猛追一般,而事实上雪槐的真身却陡然间笔直跃起,从巨石上翻了过去。 不出他所料,卜算风符闻声察形,只以为是雪槐真身追来,看看靠近,齐喝一声闪身出来截击,却只截着一蓬碎石,不见了雪槐身影。这时天风老道已回身追来,看破雪槐计策,气急败坏大叫:“快转身,他在你们身后,金蛙怪快回头。” 可惜已经迟了,金蛙怪埋头猛游,游到巨岩后便往上一窜,他以为安全了,可以出水看戏了啊,再想不到雪槐却到了他头顶上,恶鹰扑食般猛扑下来。 雪槐知道这是最好也是最后的机会,再无半分留手,也不出声,只是身剑合一猛射下去,想他这全力一扑是何等速度,金蛙怪闻得风声抬头时,雪槐的剑也已经到了,金蛙怪所练蛤蟆气号称刀枪不入,对着雪槐带了天眼神剑剑气的宝剑却是半点也不管用,但闻扑的一声,雪槐宝剑正从他两眼间穿过去,一剑穿了个透心凉。这边蛤蟆气破,那面碧青莲巫灵王身上邪功立解。 夕舞立在山尖,看雪槐在绝对劣势下却仍使计斩了金蛙怪,暗暗点头,心中却也不知是惊是喜,喃喃道:“槐哥啊槐哥,你还是老样子,从小你就诡计百出,与人争斗,形势再不妙你也总能占到先手,今天又是一样,面对这么多老邪怪你也仍能斩了金蛙怪,不能不说你了不起,但你最终的对手是爹爹,你知道吗?你能赢吗?你敢赢吗?你会赢吗?” 不说她在山尖感概,却说卜算风符两个闻声回头,恰见到金蛙怪丧命,惊怒交集,风符大吼一声,身子一跳,下面尾巴对着雪槐就猛甩出去。他两个离着雪槐有三四丈距离,而他的尾巴不过四五尺,照理说甩不到雪槐身上,但雪槐想不到的是,他这尾巴竟是可以变长的,一甩,就甩出了几丈长,雪槐出其不意,正打在胸口上。 原来风符这尾巴有个名堂,号称“打海鞭”,平时看只有四五尺,运起邪功时却可长达数十丈,有开山打海之力,风符邪功,大半在这条尾巴上。 雪槐给他这一鞭,打得一个身子倒飞出去,半空中更急喷鲜血,受伤实是不轻,那还是风符紧记着夕舞警告,只用了一半力道,否则这么正中胸口,雪槐便有神剑灵力护身,一条命也至少要去了七成。 雪槐受伤虽重,神智不失,知道此时迟疑不得,急用剑挑一股水,便借着倒飞出去的势子,借水遁如飞遁走。 “这小子受伤了,快追。”身后风符几个各仗邪功,死命追来。这几个老邪魔都是邪功了得,雪槐虽竭力催动遁术,却始终甩不掉老怪追踪,只有在山中大兜圈子,但受伤后体力不济,身形渐渐慢了下来。这时到一处山角,越觉得支持不住,而后面天风老道几个邪怪却成扇形围上来,正自着急,那拐角处却忽地走出个人来,口中还大声呤道:“平生一卦准,上州铁板牙,山人在此等候多时也。”正是一卦准,肩头当然还有阿黄。 雪槐再想不到一卦准竟在这个时候在这里出现,急收遁术,落地急叫:“师父,你怎么在这里,快走,后面有邪怪。” 他急,一卦准却是呵呵笑:“徒弟,不要怕,师父正是算得你今日今时在此处有难,所以特来救你。怎么样,对师父的卦还是不得不服吧?” “你救我?”雪槐哭笑不得,耳听得背后怪风急掠,天风老道几个眨眼即至,急得顿足道:“好了师父,我服我服,你快找个地儿躲起来,我引开这些邪怪。” “不信师父能救你?”一卦准恼了,脸一沉,道:“师父拿点真东西你看。”去怀中掏一个绵囊出来,打开,取出两根黄带子,这两根黄带子长约尺许宽约半寸,上面用朱砂画着飞马的图形。雪槐不知这黄带子是什么,但黄带子一出锦囊他眼睛却不由自主一亮,因为他发现那黄带子上竟带有灵力,大不寻常。 “不认识是吧?”一卦准见雪槐脸露惊讶,得意的一笑,道:“师父上次就跟你说过,师父是有手真本事的,便是这拐子马,这拐子马别的不说,于那生死之地,却最能死里逃生。”一卦准边说边将两根黄带子绑在了脚上,随即身子一弓,道:“来吧,师父带你逃出生天。” “背着我走?”雪槐叫,他虽看出一卦准那什么拐子马不等闲,但若说一卦准能背着他逃离那些老邪怪的追赶,他还有些怀疑,或者说,十分怀疑。 这时天风道人几个飞掠的邪风已在山角后响起,一卦准急了,顿足道:“快点啊,你真是要害了师父老命不成?” 雪槐见他发急,心中寻思:“且先试试他的拐子马,不行时再跳下来也不迟。”叫一声有劳师父,伏到一卦准背上,只听一卦准大叫道:“左拐,右拐,前拐,后拐,拐子马,拐子仙,借一步,我左跨青龙啊。”一步跨出。他平日跨一步,最多不过三尺,但这时一步跨出,雪槐耳边只闻风声倏然,竟是一去数十丈,速度之快,全不在雪槐遁术之下,一时间又惊又喜,忍不住赞道:“好拐子马,师父,你果然是有两手呢。” “我早跟你说过了不是。”一卦准得意的点头,回头斜一眼雪槐,更老气横秋的道:“你两斤蛮力,叫岩刀那等人佩服得要死,师父却从不放在眼里,或许当时你还不服气,心里一定在说,我功夫这么高,师父为什么还老是叫我臭小子,现在知道了吧,你那几斤蛮力没用的,真到了那生死关头,还得师父出马,小子哎,师父就是师父,不服是不行的。” 他吹得胡子根根扬起,雪槐强忍住笑,用力点头道:“还是师父厉害,师父啊,弟子真个佩服呢。”忽觉风声有异,急叫:“师父小心。” 原来天风几个两面包抄,这时卜算风符正在左面绕过来,一卦准耳风自然没雪槐灵,但这时卜算两个已露出头来,他老眼倒还尖,一眼看见,吃了一惊,却装作漫不在乎的点头道:“放心,看师父的,右跨白虎啊。”倏地往右一拐,跨出数步,天风道人和两鬼却从右面抄了过来,这下一卦准脸上有些变色了,叫道:“臭小子,你哪里招来这么多妖魔鬼怪,还真有本事啊,拐子马,拐子仙,向前冲啊,不要给包了饺子啊。”口里大呼小叫,下面拐子马倒也真不含糊,笔直冲了出去。 天风道人没截着,咬牙怒叫:“哪里钻出个死老鬼,大家伙加把劲,那小子伤重跑不动了,赶上那死老鬼,剥他的皮吃他的肉。”与卜算两个合在一处,拼命追来。 但一卦准给老道的恶言恶语一吓,却也加倍的跑得快了起来,眼见天风老道几个赶不上,大得意,哼一声道:“想吃本山人的肉,哼,赶得上山人的拐子马再说。” 奔出一段,前面现出一座高岭,后面天风道人大喜,大叫道:“我爬高从上面去截死老鬼,你们在后面兜着。”借邪风往上一升,要先赶去岭尖处拦截。 一卦准的拐子马不象天风道人几个的邪功可以爬高,只能贴着地面数尺而行,这样等于他爬的是弓背,天风道人走的却是弓弦,等他爬上去,天风道人只怕等他多时了,暗叫一声糟,急往左一拐,要从山脚绕过去,但这一步自然也在众邪怪算中,卜算大叫:“死老鬼要绕路,走直线兜着,大家伙加油,赶上了吃肉啊。” 一卦准给他叫得心惊内跳,嘴里一片声叫糟,道:“徒弟啊,不妙呢,看来真跑不掉了,可叹师父昨夜里还发心洗了个澡,洗什么洗,又没老婆子抱,发的什么骚?这不是自己洗干净了给他们吃吗?” 雪槐也看出情况不妙,这么绕着走,失了机动,不到山口子处,只怕就要给众魔赶上了,急道:“师父,快放我下来。” 不等他话说完,一卦准就变了脸,叫道:“放你下来做什么,你当师父真就没办法了?嘿嘿,小子哎,师父还有绝招呢。”口中大叫:“我拐,我拐,我拐。”猛跨步,一下子将众怪甩出老长一段距离,一到山口子处,却就停了下来,大叫一声:“好风啊好风,真是天助我也。” 雪槐实在闹不清他弄什么玄虚,去他身上乱看,心中嘀咕:“师父身上难道还藏着什么宝贝?”却见一卦准并没去身上掏摸,而是把肩头的阿黄托在了手上,对阿黄道:“阿黄啊阿黄,平日你木大哥的酒你也喝得不少呢,今日你木大哥有难,你该当放屁相助吧?” 雪槐又好奇又好笑,看向阿黄,暗叫:“放屁相助?难道阿黄的屁如此厉害,竟可和众魔一斗?” 他看阿黄,阿黄却也歪了头看他,口中吱吱连声,一个小脑袋不绝乱点,瞧情形是很愿意放屁给雪槐帮忙。 一卦准大喜,回头看天风道人几个已经赶近,冷笑道:“想吃我的肉啊,我先请你们吃阿黄的屁吧,祝大家胃口好啊,这可是难得的珍品呢。”拎了阿黄尾巴连带两个旋子,猛地往空里一抛,大叫道:“阿黄,拿出手艺来,可别叫客人失望。” 阿黄给他抛起数丈来高,在空中猛吸气,身子瞬时大了一倍不止,随即倒转屁股,尾巴翘起,身子一缩一放,扑的一个屁打将出去,再一缩一放,又放一屁,一眨眼间,连放十七八个屁,雪槐虽站在上风处不闻其臭,但听着屁响连天,也觉惊心,更觉滑几,而转眼看天风道人几个,却一下子瞪圆了眼睛,原来天风道人几个一闻着阿黄屁风,竟是驾不起邪风,一个个跌下地来,捏着鼻子打转,不绝大叫:“臭,臭,臭死了。”随又一个个控腰弯背,大呕起来,在众怪心里,本想忍过一阵就好了,准知那屁竟是越来越臭,直臭到心尖子上去了,天风道人第一个忍不住,大叫一声:“臭死老夫也。”勉力驾起邪风向后逃去,他一走,卜算几个自然紧跟,一个个在邪风中还自东倒西歪,边逃边呕。 “哈哈哈哈,味道好极了吧?”一卦准仰天狂笑,雪槐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阿黄的屁竟有如此威力,又是吃惊,又是好笑,也忍不住笑倒在地。阿黄凑到他边上,挠挠他脚,又吱吱叫两声,几根黄鼠狼胡子翘着,显然也大是得意,雪槐知道它是讨表扬,摸它头赞道:“好,阿黄,真是好样的,今天功劳算你第一,回去我一定请你喝好酒。” 但没高兴多久,一干邪魔竟又追了过来,显然是不死心,一卦准大怒:“还想吃屁是不是,好,那就来吧。”背着雪槐逃出一段,到一个风口处,停下便又叫阿黄放屁,但这次天风道人几个却学乖了,一看到阿黄放屁,立即转头就跑,远远的绕过屁风再又追来。 “打不过阿黄的屁,却还有脸来追,简直岂有此理?”一卦准破口大骂,没有办法,只有背起雪槐继续跑,虽能隔三岔五的将众怪吓退,想彻底甩开却也不能。他虽然是借拐子马的灵力,自己多少也要费点力,渐渐的便有点力不从心,而阿黄的屁放得几次后也差不多无屁可放了,眼见技穷,一卦准又惊又怒,却突地灵机一动,找一个隐蔽的山角把雪槐放下,道:“把你的衣服脱下来,快,快。”自己却去一边乱折树枝。 雪槐不知他又有什么绝招,只得依言将外衫脱下,一卦准一把拿过辅在地下,将折来的树枝往衣服里一放一卷再一把背在背上,随即对雪槐道:“你快找个地方藏起来,我引开他们后再来背你。” 雪槐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叫道:“师父,这样你太危险了。” “我有什么危险?”一卦准翻起眼睛:“我背着个人那些要屁股不要脸的家伙也追不上我,难道空着手他们能追上我?那除非是碰上鬼了,少罗嗦,藏好你自己就行了。”说着一步踩出,却上了一个岭,随即在岭上大呼小叫,很显然是要引起背后邪怪的注意,让众怪以为雪槐还在他背上。 说实话,雪槐和一卦准混了这些日子,虽觉得他蛮好玩的,却终是嫌了他的市侩气,因此在心底并不真心当他是朋友,至于什么师父那就更不要说了,那是一卦准一厢情愿自找的,却再想不到,遇到危险,一卦准竟会不顾自身安危来救他,要知一卦准除了一对拐子马和阿黄,自身并无灵力道术,甚至武功都不会,在天风道人这样的邪怪手底来救雪槐,那是真的需要点勇气的,也说明他是真的把雪槐放在心上。看着一卦准在山岭上滑几的舞动,雪槐心中感动,低叫:“师父,跑快点儿,可别叫这些要屁股不要脸的家伙赶上,我可想一辈子叫你做师父呢。” 这时群怪赶来,一卦准引了众怪一呼而去,雪槐便在一处山石后坐下,着手自疗伤势,他受的伤着实不轻,此时更渐渐发作,己身灵力仿佛给打散了,东一团西一团,无法凝聚,细论来,他其实没学过任何煅炼灵力的功法,七咒虽神奇,只能催动灵力,并不能煅炼灵力,也就是说要有灵力才能运用七咒,没灵力便一点用也没有,而此时雪槐灵力是给打散的,比完全没灵力更糟,一时间竟是无法疗伤,左思右想,忽地想起神剑灵力,便竭力放开心神去感受神剑灵力,天幸一呼就应,神剑灵力立时上身,神剑灵异之极,灵力一上身,伤势立刻大为好转,坐了小半个时辰,伤势竟差不多就全好了,担心一卦准,正想起身赶去,却忽地听到掠风声,心中一动,且坐着不动,暗中寻思:“难不成天风邪道几个赶不上师父退回来了,好极,若是落了单,我便斩他两个出气。”其实天风道人几个中,除了桃谷两鬼,无论是天风道人还是卜算风符,便算是落了单,雪槐还是一个也打不过,这些早年间便已纵横天下的老邪怪,实在是有些真本事的,但他天性悍勇,并不知一个怕字怎么写。当下运剑眼悄悄看去,出乎意料,来的并不是天风道人几个中的任何一个,而是一个年轻女子和一个老者。 那老者约莫五、六十岁年纪,三角眼高鼻梁,眉间窝着一团阴狠之气。那女子约莫二十来岁,十分美艳,一双桃花眼水汪汪地,特别的会勾人。两人在附近林中落下,立即就抱在了一起,那老者去那女子身上乱揉,一面揉一面喘着气叫:“媚儿,好媚儿,这可想死干爹了呢。”那女子也喘着气叫:“干爹,媚儿也想你呢。” 这竟是一对干爹干女儿,雪槐又惊又怒,差一点就要冲出去将这对不要脸的男女一斩四段,想一想却终是忍住,想:“若就是偷情,到不必我来管,且看还做什么坏事不?” 一对妖人亲热了一阵,那叫媚儿的女子喜滋滋的道:“干爹,我成功了呢,昨夜里我终于叫电鸦那老东西说出了电诀,加上雷凌那小子告诉我的雷诀,雷电双诀都已到手,只要避开雷电双鸦的看守,我们就可轻轻松松的进入雷电炉,取得万屠真经。” “真的吗?真是我的好乖乖。”那老者去媚儿脸上嗒的亲了一口,道:“避开雷电双鸦容易,若有了雷电诀还拿不到万屠真经,我九尾狐便枉称智者了。” “这老家伙原来叫九尾狐,那雷电双鸦却不知是什么人,万屠玄功又是什么?”雪槐心中寻思,凝神听着。 只听媚儿道:“媚儿当然知道干爹有办法,雷电双鸦自以为了不起,还不给爹爹一个美人计就摆平了,只是苦了媚儿了。” “好宝贝,干爹以后一定好好补报你。”九尾狐又去她脸上亲了一下,道:“教主本意,只要我们取得万屠真经便算,但我觉得,教主新兴大教,正须人手,若我能收服雷电双鸦入教,教主一定更加高兴,岂非更见我的功劳。” “若能拿到万屠真经更收服雷电双鸦入教,那功劳就大了,干爹说不定要做副教主呢。”媚儿拍手叫。 “副教主不敢想。”九尾狐摇头:“教主神通盖世,来投的好手着实不少,象天风道人,早年间就是地狱门的护法,黑云真人更是当年吞月会的创会长老,最近入教的卜算风符,当年在幻魔教也是号称龟蛇二相,还有红狼红娘子五毒神鸡,近五百年来也都是号称当世七大狂魔的人物,哪一个的名气都不在干爹之下呢。”说到这里,九尾狐却又得意的一笑,道:“但只要干成这件大功,干爹在教主心中地位却也是绝错不了,至少首席师爷是跑不了的。” 他这番话,如一个个巨雷直轰入雪槐耳中。雪槐于魔道中事知道不多,但天风道人红娘子刚交过手,红狼更是老冤家,名列七大狂魔之一的五毒神鸡他自然也听说过,这些魔怪是什么份量,他绝对是清禁的,而这什么教主竟网罗了如此之多的邪怪,叫他如何不惊。 九尾狐略停了一停,猛地拍掌道:“有了,今夜你约雷凌那小子去斗天坪,我再想法让电鸦雷鸦都知道,电鸦老小子一定醋火朝天的来捉奸,雷鸦自然要护子,待他两个斗起来,我借斗天坪地势,把我的千妙网从上往下一罩,一网就拿了这对老小子,即做了我网里的乌鸦,那时怎敢不服?” “干爹这主意太妙了。”媚儿也拍手大叫,两个又亲热一阵,随即分开。 雪槐心中寻思:“这新兴的什么邪教网罗了如此之多的邪怪,必定会祸乱世间,我一定要查清禁那教主是谁,更有什么祸心?”猜得九尾狐必是分头回去,想要跟去,却又想起一卦准还要来找他,左右为难间急运剑眼搜索,却看到一卦准正向巫灵城而去,天风道人几个却已不知去向。 “师父怎么跑回去了?”雪槐心中疑惑,微一凝思便明白了:“是了,师父必是摆脱了天风邪道几个,但又怕跑回来再一头碰上,所以干脆跑回去,让众怪以为我也回去了,不再留意,晚间便可再来找我,很有心计呢。”明白了这一点,雪槐便不再担心,起身跟踪媚儿。他本想跟踪九尾狐,若能一举擒住九尾狐,则不但可破除九尾狐对付那什么雷电双鸦的毒计,还可问出那邪教和教主的一切,不过他发现九尾狐邪功了得,便不如红娘子等,相去也不是太远,以他的本事,还真没有把握,一旦失手惊了九尾狐便不妙了,所以想一想还是跟踪媚儿,相机再动手。 巫山纵横数百里,先前一卦准背着雪槐拐了半天,其实也只是在巫山群中绕圈子,这时媚儿驾起妖风,到一山落将下来,那山乃是左右两座,环抱着一个山谷,两面山口处各有一座大庄院,媚儿从左面庄院走了进去。 雪槐不敢直跟进去,且在不远处的林子里落将下来,运剑眼看去。他本想跟着媚儿看进去,剑眼却被一股巨力的力量所吸引,那股巨力来自山谷之中,雪槐心中又惊又奇,借剑眼看进去,但见山谷不大,谷中别无它物,只峙立着一座巨大的练丹炉,比世间常见的练丹炉至少要大五六倍不止,立在那里就象一座小山,而那股巨力便是从练丹炉里面发出来的。 雪槐想起先前九尾狐和媚儿的对话,想:“这大概就是那什么雷电炉了,炉中收着什么万屠真经,但这股巨力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不会是炉中那什么真经发出来的吧?”运剑眼想看进去,却被那股巨力给弹了回来,生像撞在铜墙铁壁上,不由暗暗乍舌,暗叫:“好家伙,连剑眼也透不进去,这什么雷电炉还真是霸道。” 看不进去便只好不看,转眼仍跟着媚儿看进去,却见媚儿已扑在一个老者怀里撒娇,那老者看上去五六十岁年纪,穿青袍,身材高而瘦,却是人身鸦首,这时搂着媚儿,呵呵而笑。 “这想来就是那什么电鸦了,到还真是一只大乌鸦,却不知是什么神怪。”雪槐心中暗暗琢磨,现在他有一件事很烦恼,闹不清九尾狐要对付的这雷电双鸦到底是好是坏,若是好人,他自要伸手相救,若是坏蛋,那不妨就让九尾狐和他们狗咬狗,然后自己再侍机给他们个一锅端。 媚儿撒了一会娇,到自己房里,叫过一个小丫环说了句什么,那小丫环便出了庄院,到这一面的庄院里来,找到一个年轻人,这年轻人同样是鸦首人身,只是年轻得多,只看得二十来岁的样子,听了小丫环的话,眉花眼笑,那小丫环随又回来向媚儿复命。 雪槐剑眼看着这一切,再对应先前九尾狐媚儿的话,便全明白了,九尾狐奉那什么教主之命,要取雷电炉中的万屠真经,估计硬取不得,便施美人计,将媚儿献给雷电双鸦中的电鸦,媚儿先骗得了电鸦口中的电诀,却又勾引了雷鸦的儿子的雷凌,也就是刚才小丫环见的那年轻人,骗得雷诀,然后现在又要施离间之计,媚儿与雷凌约会,电鸦来捉奸,雷鸦自然要维护自己的儿子,两个一打起来,九尾狐便就中取事,将雷电双鸦一网打尽。 “这九尾狐的计策确实是又狠又毒,取物不算,还要伤人,不过即给我碰上了,怕没那么容易如愿。”雪槐心中暗暗定计,且收了剑眼,复盘膝坐下,借神剑灵力疗伤。 天黑不久,雷凌便出了庄院,径去山背后一个山谷中,雪槐估计便是什么斗天坪了,果见地方十分险要,山谷方圆约有百丈,倒也不算太小,但三面高山壁立,如果有人预伏在上面,趁势偷袭,下面的人确是防不胜防,而雪槐剑眼如电,早看到九尾狐暗伏在崖顶,一时心中便犯起难来,他要偷袭九尾狐,必得摸近才行,而九尾狐居高临下,又如何能让他悄悄摸近而不生出警觉呢,脑中转过几个方法,都不管用。 便在他为难间,媚儿也已到了谷中,雷凌一把抱住,嘴里心肝宝贝的叫,滚倒在草地上,便做起那事来,正自要死要活,电鸦如飞而至,见两个光身搂着,两眼出火,一声暴叫:“好狗男女。”拨剑便劈过去,他动了真火,这一剑是全力出手,只这一剑雪槐便看出这电鸦功力了得,雪槐至今见过邪功最高的是天风道人,但这电鸦的功力绝不在天风道人之下,心中暗暗点头,想:“怪不得九尾狐要施计,雷鸦功力估计不在电鸦之下,九尾狐可不是其中任何一个的对手,更别说是两个了。” 媚儿自然早有准备,眼看剑到,把身上的雷凌向电鸦一推,自己滚到了一边,电鸦这一剑,便径直劈向雷凌。雷凌魂飞魄散,他身手也还不错,百忙中光身一扭,堪堪避过电鸦一剑,但电鸦堵在谷口,想逃却也逃不掉,再避开一剑,已退到谷底,再无可退,大惊哀叫:“电叔饶命啊。” “饶你不得。”电鸦暴喝一声,再一剑当头劈去,雷凌退无可退,眼见便要丧在这一剑之下,谷外雷鸦如飞而至,他同样是鸦首人身,身材比电鸦要魁梧些,穿一件大红袍,手中却是一个闪雷捶,口中大叫:“休伤我儿。”照着电鸦背心一捶轰去。 电鸦若要伤雷凌,自己必要伤在雷鸦捶下,不得已只得弃了雷凌回身,以剑架住雷鸦闪雷捶,可就勃然大怒,看了雷鸦叫道:“你不教训儿子,反来伤我,有如此护短的吗?” 雷鸦冷哼一声,道:“当日你收这妖女我就说过,此女眼神不正,不可收在房中,你偏不听,今日闹出事,怪得谁来?” 电鸦大怒:“你儿子来勾引我房中人,竟反倒是我的错,罢罢罢,我说不过你,剑上讨个公道吧。”一剑便向雷鸦劈去。 “怕你不成。”雷鸦一步不退,劈手相还,刹时斗在一起。他两个功力相若,这一场斗,雷轰电掣,劲气激荡,小小的山谷仿似要给掀翻。 看他两个如此恶斗,雪槐一面感叹两人功力,一面暗暗叹息,想:“九尾狐果然好计,只叹他两个落在他人陷阱中却还全然不知。”悄看崖上,九尾狐正在冷笑,一脸得意,却并没有动手的意思,不知还在等什么? 雪槐这时已经想清禁,九尾狐不是好东西可以肯定,但却不知雷电双鸦是不是好东西,那就先不出手,让九尾狐制住他们再说,因此只是冷眼看着。 这时雷电双鸦已斗出真火,只见电鸦猛地去自己鼻子上捶了一捶,“哼”的一声,鼻中射出一道青光,电光中竟有无数乌鸦兵,个个鸦首人身,着青衣青甲,手执长剑,扑向雷鸦。同时间雷鸦却是张嘴“哈”的一声,口中射出一道白光,白光中也是无数乌鸦兵,却是红衣红甲,各执闪雷捶,迎向电鸦的乌鸦兵,小谷中一时杀声震天。 雪槐当日见过骷碌鬼王的五千骷碌兵,而今日雷电双鸦的乌鸦兵却比骷碌鬼王的骷碌兵更奇更玄,骷碌鬼王还要死人尸骨,雷电双鸦的乌鸦兵却是从肚子里钻出来,他冷眼看双方乌鸦兵约莫都有数百之众,暗暗称奇:“这两怪肚子还真能装,看来这是他两个的真功夫了。” 他猜得没错,这确是雷电双鸦的真功夫,电鸦那一哼里,有五百电鸦出来,雷鸦那一哈里,则有五百雷鸦相助,与敌放对,一哼一哈间群鸦齐上,敌人便有三只手,也敌不住五百兵,措手不及间,往往哼哈声里便要遭擒,不过两鸦相斗,却是旗鼓相当,分不出高下。 一哼一哈过,两鸦身子齐生异变,却是变成了两只大乌鸦,铁爪金啄,十分凶恶,一齐冲天而起。 一见两鸦化两只乌鸦往上飞,雪槐心底立时暗叫:“完了,怪道九尾狐先不动手,原来在等这一下。” 果然,崖顶九尾狐手中已预先提了个鱼网似的东西,两鸦往上一冲,他霍地站起,便把鱼网往下一撒,顿时就把雷电双鸦网在了网中。雷电双鸦措手不及,在网中怒叫如雷,却是怎么也挣扎不出,连网落下谷中。 恶斗的乌鸦兵乃是雷电双鸦玄术生成,雷电双鸦遭擒落网,乌鸦兵便也消失不见。下面的雷凌吃惊之下光身扑过来,要解开那网,旁边却闪出媚儿,去他后脑上一戳,顿时打晕在地。 崖顶九尾狐仰天狂笑,落将下来,这时网中雷电双鸦均已恢复人身,见了九尾狐,一齐怒叫道:“九尾狐,是你?” “没错,一切都是老夫的计策。”九尾狐又是一阵狂笑,伸手搂过尤自光着身子的媚儿,看了雷电双鸦道:“媚儿本是我的干女儿,你两个今日落网,中的乃是老夫的美人计。” “果然如此。”雷鸦怒声看向电鸦,叫道:“我早说这妖女来历不正,现在应验了吧。” “但如果你儿子不来勾引她,或者你不护短,我两个就不会打起来,也就不会给一网拿住。”电鸦强辩。 “你还要死乌鸦嘴硬。”雷鸦大怒,伸手便去揪电鸦,电鸦也伸手揪住他,两个竟又在网里打了起来。雪槐暗暗摇头。 九尾狐呵呵大笑,道:“好了好了,两位也不要打了,老夫有一事相商。” 两鸦互扭着转过头来,雷鸦叫:“有话你就说。”电鸦却道:“有屁你就放。” “这两个老儿。”雪槐又不觉暗自好笑,却听九尾狐笑道:“两位不要恼,两位虽是中了老夫的美人计,其实老夫是为两位好。” “把我们网在网中,竟还是为我们好,嘿,这可多谢你了。”雷鸦叫。 电鸦却呸的一声道:“放屁放屁,果真臭不可闻。” 九尾狐此时得了意,并不生恼,笑道:“两位僻处深山,不知可曾听说,我魔道自五百年前血魔灭度后,新又出了一位通天彻地的人物,并在十八地狱聚十万神魔之血,立一新教,号七杀神教,教主尊号七杀教主。” “七杀神教?”两鸦松开手,相顾而视,一齐摇头,道:“没听说过。” 雪槐则是心中一凛:“原来这邪教叫七杀神教,教主是什么七杀教主,十八地狱不是传说是以前的地狱门的魔穴吗?五百年前佛道联手灭魔时传说已尽数摧毁,竟又给这七杀邪教占了。” 电鸦叫道:“这七杀教主到底是什么来历,为什么要叫七杀神教,想杀谁啊?” 九尾狐神色一凝,道:“天地之间,共有七类有生,是为人、鬼、神、仙、佛、灵、魔,我教主当日聚十万神魔之血为誓,凡此七道,顺我者生,逆我者杀,是为七杀。” 他这话声音不高,一股杀气却是扑面而来,雪槐暗暗一凝,雷鸦则骇叫道:“竟要杀尽七道,当年的血魔好象也没这等杀气啊。” “听他胡吹。”电鸦呸的一声,道:“你只说,那七杀教主到底是什么来头吧?” 九尾狐手一拱,道:“我教主来历秘不可测,两位入教之后,慢慢的自然知道。” “谁说我们要入教了?”电鸦瞪眼,看向雷鸦:“你想入教?” “是我想劝两位入教。”九尾狐叫:“我教主有盖世神通,况且自五百年前大战后,佛道元气大伤,老僧老道或死或伤,新人里面却又没出什么高手,正是我魔道重振的好机会。”说到这里,九尾狐一脸恳切的看向两鸦,道:“想千年前,两位老兄也是我魔道中声名赫赫的人物,谁知却给万屠玄女收服,说是入了神道,其实不过是两个家奴,最可恨是五百年前一战,万屠玄女灭度,却不肯放了你们,反叫你们替她守什么万屠真经,说实话,不说你两个,就是在我心里,也是大大的替你们不平,但现在好了,我大教重兴,两位正可入我教来,辅佐教主,做一翻轰轰烈烈的大事业。” 听他这一番话,雪槐才大致明白,暗自思忖:“原来这雷电双鸦是给万屠玄女娘娘收服,在这里替她守万屠真经的,那位娘娘当年号称神道中杀气最重的一位娘娘,但凡邪魔,撞上了她,有死无生,至今世间小民家中还多供有她的神像,却当是万家生佛呢,雷电双鸦即是替她守经,自已洗心革面,我且看他两个怎么答,守心若正,便出剑相救。” 当下拿定主意,却听雷鸦呵呵笑道:“好一张巧嘴,说白了,你千哄万哄,无非是要骗雷电诀入雷电炉好取万屠真经吧,行了,闭嘴吧,不可能的,娘娘当日灭度时曾和我兄弟说过,万屠真经自有主人,他日群魔乱舞,便会有正神出世,来此炉中取万屠真经,练得万屠玄功,屠灭万魔,你那七杀碰上万屠,嘿嘿,真不知怎么死呢?” 九尾狐却是呵呵而笑,道:“雷兄错了,我乃是真心诚意要劝两位入教,共亨福贵,若只是为雷电诀,我可不需要废话呢,呵呵。” 见他笑得得意,雷鸦神情一紧,道:“你什么意思?”一凝眉,忽地看了电鸦叫道:“电老儿,你是不是把电诀告诉那贱人了?”看电鸦满脸羞愧低垂着头,如何不明白,勃然大怒,叫道:“好,好,电老儿,我也不骂你,自有娘娘的禁制制你,你就等着万火焚心吧。”随即怒视九尾狐,叫道:“不过你还是白费了心机,有电诀无雷诀,你还是进不了雷电炉,拿不到万屠真经。” “是吗?”九尾狐呵呵笑:“你不说,你保得你那宝贝儿子也不说吗?尤其——”,说到这里,他得意的去媚儿光着的腰肢上捏了一把:“当他骑在我干女儿的小腰肢上的时候,还有什么瞒得住吗?” “你是说,那畜生把雷诀告诉了这妖女?”雷鸦惊交集。 “没错。”九尾狐大笑:“所以说,雷电诀我都已经得了,再不需要你开金口,我劝你两个入教,是真心实意的为你们好。” “天啊,玄女娘娘,我兄弟俩有负你的重托啊。”雷鸦仰天悲叫,猛地怒视着九尾狐,叫道:“闭上你的狗嘴,雷电双鸦愧对娘娘重托,有死而已,绝不会入你那什么邪教的。”说着看向电鸦,叫道:“电老儿,你要怎样?是要投入邪教,再去添这妖女的脚趾头吗?” “呸。”电鸦对着媚儿猛呸一口,怒道:“我现在只恨不得剥她的皮,食她的肉。” 媚儿却并不在意,一双桃花眼水汪汪的瞟着电鸦,笑道:“是吗?只怕你一到我身上,就又什么都舍不得了呢。” 九尾狐哈哈大笑,道:“行了,我也懒得劝你们了,带你们去见教主,教主自有手段收服你们,老夫先去取了万屠真经再说,到要看看,那号称神界杀气最烈的万屠玄功,到底有何玄机,可别还赶不上我的千妙心法,那就让人失望了。” 雷鸦在网中猛呸一声,冷笑道:“若娘娘灭度之前你敢说这样的话,才真叫有种。” “只可惜她已经死了。”九尾狐呵呵而笑,伸手提了千妙网,顺手便把光溜溜的雷凌也向网中一丢,径来取万屠真经。 见雷凌进网,雷鸦咬牙骂一声:“这畜生。”一掌便向雷凌顶心拍去,电鸦急伸手一隔,道:“算了,你怪他也没用,我这老家伙都受不了妖女的诱惑,何况是他这年青人。”听了他的话,媚儿在一边咯咯娇笑,故意把一个光屁股乱扭,雷鸦重重的呸了一声,闭上眼睛。 雪槐这时已看出雷电双鸦颇有骨气,而且听他们对话知道,雷电双鸦是早被万屠玄女收服,玄女灭度前命他们在这里守护万屠真经以待有缘人的,没什么劣迹,理当要救,但九尾狐邪功不弱,且十分狡猾,一击不中,那就麻烦了,因此雪槐不敢轻易动手,眼见九尾狐去取万屠真经,便随尾跟去,相机动手。 九尾狐到雷电炉前,放下千妙网,雷鸦猛地大叫:“神炉有灵,此乃妖孽,便听到他念出雷电诀,也莫要开门。” 九尾狐微微一笑,道:“你还是向那死了的万屠玄女祷告吧,看她还有灵没灵。”说着双手各捏一诀,口中念念有词,霍地平地一声雷,一道闪电猛击在炉门八卦图的正中心处,炉门缓缓开启。 “雷老儿啊,死了心吧,你的娘娘不灵了呢。”九尾狐仰天狂笑,得意到极点。 这是最好的机会,极度兴奋得意中,九尾狐已经完全失了提防之心,这样的机会雪槐如何能不抓住,召唤神剑灵力,身剑合一,猛射向九尾狐,这一剑他用了全力,当真比闪电还快,仰天狂笑中的九尾狐直到雪槐长剑到了身后才惊觉有异,急回头时,雪槐一剑早已穿心而过,他脸上笑意还未全敛,一点邪灵已烟消云散。 旁边的媚儿一声惊叫,扭转光屁股刚要跑呢,雪槐回剑一削,立时身首分家,光着的身子却仍向前跑了好几步,她以身体媚人,此时看上去,那没有脑袋的跑动的光身子却是恐怖之极。 九尾狐千妙网为他邪功所结,九尾狐一死,千妙网自然消失,雷电双鸦惊喜交集,齐叫道:“多谢恩公。” 这时雷电炉中突地发出一声异啸,雪槐不知何意,急扭头看,见炉门已全部打开,炉中云气缭绕,看不清楚。 便在这时,雷电双鸦齐叫:“恩公小心。” 雪槐急回头看向雷电双鸦,他不知小心什么啊。 雷鸦急叫:“恩公快闪,炉门开启时不能见血,见血则生杀气。” 雪槐明白了,却已经迟了,那炉中突地生出一股强大之极的吸力,将他身子倏地一下吸了进去。 雪槐大吃一惊,急运灵力护住身子,却早已落在炉中,炉中烟火缭绕,雷电四起,除了一团团的火光,什么也看不清楚。胆小的到这地步,非吓傻了不可,雪槐见得多了,虽惊不惧,运起无念咒,使心无思无念,再闭上眼睛,以剑眼看去。他先前在外面用剑眼看不进来,这时到里面到是无碍了,炉中情势立时一目了然,但见那炉八面有门,却是每一道门都有火喷出来,显然想出去是不可能的,炉中更有两条龙,左右环绕,这时只是绕来绕去,不见有什么动作,但雪槐可以肯定,生这两条恶龙,决不是用来绕圈子的。炉的正中心处,有一个圆台子,绘着阴阳鱼的图案,阴阳鱼正中心处,摆着一本册子,上书四个金字:万屠真经。 不出雪槐所料,那两条龙果然不是摆设,便在雪槐四下乱看之际,两条龙突地齐声作啸,各张血盆大口,一个口里放出雷来,一个口里便放出电来,齐射向雪槐。 雪槐虽有准备,只以为两龙会来咬人,再想不到竟会放雷电,这时才想到雷电炉的名称,身子急闪,雷电交轰,震耳欲聋,虽未直接打到他身上,激起的劲气却仍让他立身不稳,力量之大,让人咋舌。 雪槐立身未稳,两龙雷电跟踪而至,忙又急闪,如此连闪十余下,那两条龙突地并在一起,雷电左右齐至,雪槐左闪左打,右闪右打,炉中通共那么大,闪得两闪,已到炉角,背后炉门已有火喷过来,再无退路。 这时两龙又是雷电齐至,雪槐退无可退,一咬牙,念动金刚咒,催动己身及神剑灵力,迎着雷电直劈过去。 “轰”的一声巨震,雪槐手中青钢剑寸寸碎裂,雷电上身,无铸的巨力仿佛要把他撕成碎片,那种痛,已不是言语所能形容,甚至脑中已感觉不到痛。 “想不到我死在这里。”雪槐脑中闪过这个念头,闭目待死,眼前却突地现出异象,一片电光中,现出一个女子,这女子竟是三头六臂,每个头的额间又格外多一只眼,也就是三身九眼,她脸形本也还秀气,但满脸杀气,却是让人不敢直视。 “万屠玄女?”雪槐脑中闪念,却又疑惑,因为民间所供万屠玄女图像上,玄女虽也是三只眼,却没有三个头六只手,另外万屠玄女已然灭度,怎又会在这炉中现身? 他正疑惑,那女子却厉喝道:“我当日立誓,持天眼神剑入我雷电炉,便是有缘之人,我当现灵身传其万屠正法,屠尽天下邪怪,你有天眼神剑的杀气,但你的天眼神剑呢?” 听了她话,雪槐立时明白,这女子确是万屠玄女,神道中有那玄功高深之士,可将性中一点灵光附于誓咒,随咒而应,咒不应,灵光永存不灭,这时现身出来的万屠玄女便是当日附在她誓咒中的一点灵光,想是感应到雪槐神剑的灵力,应咒现身,急忙下拜道:“小子雪槐,拜见玄女娘娘。” 万屠玄女却显然大不耐烦,叫道:“我问你的天眼神剑呢?” “天眼神剑被小子埋在大隅峡了。” “为什么要把天眼神剑埋起来?”万屠玄女厉声喝叱,声色俱厉,尤其额头上的第三只眼,神光湛湛,更是让人胆寒。 “早在五百年前,我便料定邪魔余孽会在今日作乱,所以设下誓咒,有缘人持天眼神剑入我炉来,我便现身授他万屠玄功,屠尽万魔,天眼神剑惟有仗我的万屠玄功,才能发挥出它最大的威力,而我的万屠玄功也惟有借天眼神剑的锋锐始能尽显杀气,而你这混小子竟埋了天眼神剑,简直岂有此理。”说到这里,万屠玄女三只眼齐发锐光,厉喝道:“出炉后,立即起出天眼神剑,仗我万屠玄功,屠尽万魔。” 她这一喝,雷电齐鸣,雪槐身子一震,忙应道:“遵娘娘所命,小子出炉后,一定起出天眼神剑,卫道除魔。” “这还差不多。”万屠玄女点头,蓦地里仰天大笑,她三张嘴里一齐发笑,便是笑声也让人身心俱震,雪槐心中暗凛,想:“传说中这位玄女娘娘极为奢杀,乃是神道中杀气最重的一个,群魔闻风丧胆,看她威势,果是不假。”心中大是敬佩。 万屠玄女笑毕,看了雪槐道:“时不我待,我这便传你万屠玄功。”说着手一招,炉中阴阳鱼上那册万屠真经便飞入她手中,随即向雪槐一甩,雪槐急要用手接,那万屠真经却忽地化为一道金光,直射入他神窍穴中。那一刹,雪槐身子似乎有一种给人一劈两半的感觉,同时有无数东西从缺口处直灌进来,身子瞬时间充实无比,胸间气血翻涌,那一时只想翻天覆地,劈开穹庐,摔碎五岳,猛地张口,纵声长啸。 这一啸直有顿饭时光,心中血气始定,听他啸毕,万屠玄女点头道:“很好,杀气已种在你心中,你与我的万屠玄功确是有缘。” 她说到万屠玄功,万屠玄功立时从雪槐脑中现出来,气血立时以一种奇异的路线运行起来,越走越快,越走越强。雪槐自神剑身上得到灵力,这么久来,灵力一直未有寸进,因为他并没有学过煅练灵力的功法,长眉道人授他的七咒,只是能催动灵力而已,但此刻却大不相同,他运一遍万屠玄功,便觉灵力长了一分,他有一种感觉,此时体内灵力之强,足可赶得上平日与神剑灵力合二为一时的功力,而且在不断的增强中,一时大是欣喜。 他脸上神情自是瞒不过万屠玄女,冷哼一声道:“小子这就得意了?哼,差得远呢,万屠玄功有摧天毁地之威,你这点区区功力,小成都还算不上呢。” 雪槐心中一凛,急躬身道:“小子不敢得意,此后自当每日苦练,以求大成。” “光练不行。”万屠玄女摇头:“我这万屠玄功,与天下任何玄功全不相同,纯是一股杀气,练功只为杀人,杀人就是练功,乃是一滴血,一分功,何为屠?斩尽杀绝是为屠!寸草不留是为屠!血流成河是为屠!所以你此去,当大开杀戒,当血洗大地时,万屠玄功也就成了。”说着仰天大笑。 她笑得畅快,雪槐心中却是猛然一凛,他突地记起了长眉道人那夜清风月下的低语:“放一放手,放一放手。” “难道长眉道长早就知道我会学得万屠玄功,会借万屠玄功仗天眼神剑血洗大地?” 想到这里,雪槐一颗心似乎给什么东西绞住了,缩做一团,而同时间他更感觉左臂封印下,那股熟悉而又陌生的力量在蠢蠢欲动。 万屠玄女灵异之极,立时察觉到他体内的异动,向他左臂上看来,三只眼竟是齐齐一亮,似乎颇为惊讶,口中喃喃念道:“竟然是这样,怪不得当年不见他们现身,原来如此。” 雪槐再忍不住,叫道:“娘娘,我左臂上被封印的到底是什么?什么东西原来如此?” “你不知道?”万屠玄女三只眼齐看向他,看到他脸上的疑惑,蓦地里仰天狂笑,大叫道:“好,好,好极了,你比我预想的要好得多,好啊。” 狂笑声中,她身子突地变大,越长越大,直撑到炉顶,猛地轰然一声巨响,雷电炉竟然爆炸了,瞬时间天地皆白。 雪槐耳目难开,好半天才恢复常态,却见独立谷中,面前雷电双鸦跪伏在地,不住叩头。雪槐忙伸手相扶,雷电双鸦却不肯起来,只是一片惶恐的叫:“请主人恕罪,请主人恕罪。” 雪槐以为他们是因做错了事见了万屠玄女灵像害怕,忙道:“娘娘已经灭度,方才不过是她应咒而生的一点灵光,两位不必害怕。” 雷鸦却道:“不是的主人,我们知道那是娘娘灵光显圣,我们不是在请求娘娘恕罪,而是在请求主人恕罪,因为娘娘刚才告诉我们,她已知我们犯下的大罪,让我们来跟主人恳求,如主人肯原谅并收录我们,娘娘便不加处罚,否则体内禁制将立时发动,把我们烧成灰烬,所以要请主人恕罪,允许我们跟随服侍以将功补过。” 雪槐明白了,暗叹万屠玄女的威势手段,点头道:“即如此,两位请起,此时邪魔猖厥,正是两位出力之时,便和我一起卫道除魔吧。” “多谢主人。”雷电双鸦大喜,叩头爬起。他两个喜滋滋地,雪槐却也高兴,双鸦身手了得,此时群魔乱舞,多这两个帮手,可是很大的助力。 “真想不到,我这一行竟是即得神功,又得帮手。”雪槐心中感概,运剑眼向先前藏身处看来,他担心一卦准找不到他发急呢,谁知一眼却先见到了碧青莲,正以青莲剑阵与天风道人卜算风符几个狠斗,已明显不支,一卦准则昏睡在青莲花上。 雪槐惊怒交集,喝道:“跟我来。”借遁术急掠。他此时灵力增长,遁术也快了不少,雷电双鸦化两只大乌鸦,展翅急飞,倒是不逊于雪槐遁术。 雪槐关心碧青莲,一面借遁术急掠,一面仍以剑眼看着斗场,却见碧青莲突地喝一声:“住手。” 天风道人卜算风符加桃谷两鬼本是四面围攻,听得碧青莲喝声,天风道人一挥手,群魔一齐退开,天风道人盯着碧青莲玉脸邪笑道:“想清了是吧,道爷早说了,你那心上人早死了,动手无义,跟着道爷,那才叫一个快活呢。”听他话中之意,竟是见碧青莲美色生出了淫心,雪槐暗暗咬牙:“贼道,呆会我看你怎么死。” 碧青莲并不理他,手指一弹,指间生出一朵莲花来,却是白色的,她将白莲花插在发上,脸上珠泪滚滚而下,蓦地里仰天叫道:“雪槐,槐哥,青莲为你戴孝了,青莲生不能为你之妻,死后的魂魄也一定要跟着你,你英灵不远,且等等青莲,青莲来了。”一声叫毕,霍地里琵琶高举,凤目中电光激射,厉叱道:“九碎莲心。”剑阵立变。 雪槐再想不到碧青莲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又是激动,又是疑惑:“原来她已经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可为什么说要给我戴孝,是了,她必是听师父说我藏在这里来找,找不到却撞上了群魔,天风邪道十九是骗她说已经害了我,所以她有这番话,真想不到她对我竟是如此真心。”又是激动又是感概,这时离斗场已是不远,一声怒喝:“群魔纳命。”以万屠玄功驶神剑灵力,急射过去,身后两鸦亦是展翅急飞。 真要想尽屠群魔,最好是悄悄掩近后再动手,但雪槐看得出碧青莲有拼命之意,怕她做傻事,所以老远就喝出来,天风道人几个闻声急抬头看来,几个都是成了精的老邪怪,眼光老到,一看雪槐身法便知不对,功力明摆着比先前强多了,虽然不可思议,但事实是明摆着的,而雪槐身后的雷电双鸦群怪自也认识,这实力了得,哪敢与斗,天风道人喝一声:“快走。”群魔瞬时间溜了个无影无踪。 双鸦正要立功,不舍追去,雪槐却落下地来。 碧青莲收了琵琶,秀目紧看着雪槐,一个身子在青莲花上不绝的颤抖。雪槐理解她心中的激动,自己心中也是激情翻涌,走上两步,道:“青莲,你——没事吧?” 碧青莲不答他话,却颤抖着声音道:“槐哥,你真的还活着,我——我不是做梦吧。”随着话声,眼中珠泪一滴滴洒下来。 雪槐心中感动,摇头道:“不是做梦,我好好的,没事。” 碧青莲却仍似不信,道:“可他们——天风贼道说他们害了你,还把你吃进了肚子里,我——我。” 雪槐明白她是先前给天风道人的话吓坏了,所以现在反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心中痛惜,要诱开她心思,便做个鬼脸道:“他们骗你的,我没洗澡,一身肉又酸又臭,他们没胃口的,就算硬吞下去,也要闹肚子。” “槐哥。”碧青莲心中终于惊吓尽去,一声叫,猛扑到雪槐怀里,双手死命的箍着他脖子,边哭边笑道:“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你不知道,吓死我了呢,天风贼道他们说找到了你又把你生吃了,我本来不信,但不知怎么回事,我的灵觉在那会儿就是感觉不到你,我的莲心本来最洁最灵,一缕情丝在你身上,无论你到天涯海角,我都知道,但那会儿就是感觉不到你,所以——所以。”说到这里,猛地放声大哭。 雪槐搂着她柔软的身子,感受着那会儿她所受的惊吓,心中激情翻涌,道:“青莲,不要哭了,我不是好好的吗?其实我不值得你这样的?” 碧青莲猛地抬起头来,哭叫道:“槐哥,你为什么还这么说,你难道还不了解我的心吗?” “不是,我。”看着她激动的脸,雪槐一时间实不知要怎么说才好。 碧青莲火辣辣的眼睛定定的看着他,猛地箍着他脖子,将红唇凑上来,吻住了雪槐的嘴唇。 雪槐脑中一片昏眩。 他吻住的,似乎是一片花瓣,是那么的柔软,那么的芬芳。惟一与花瓣不同的,是碧青莲唇上的火热,雪槐能感觉到,碧青莲那一吻里,实燃烧了她生命中全部的激情。 唇分,碧青莲退开一步。 雪槐看她的脸,她的颊上羞红轻抹,眼中却似乎有火在燃烧,她看着雪槐的眼睛,用一种梦一般的声音道:“槐哥,这一吻,是你加诸于青莲生命中的封印,从此青莲的心永为你关闭,除了你,任何人都再也别想打开它。” “青莲。”雪槐心中激动,叫。 他没说完,碧青莲却突地伸指按住了他的嘴唇,道:“槐哥,不要说什么,我即知道你是雪槐,自也知道你的心和你的难处,所以我不要你的许诺,不要你答应我什么。”说到这里,她仰首看天,脸上满布潜诚,道:“老天爷即然让我遇到了你,就一定会有安排,但不论结果是什么,碧青莲都会真心的感激,因为,他让我遇到了你,这便已胜过一切。” “青莲。”雪槐叫,对着这样的女孩这样的爱,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夕舞,难道他能忘掉夕舞吗? 不能。 事实上夕舞就站在不远处的山尖上,她是闻得碧青莲和一卦准来找雪槐,跟踪而来的,天风道人几个当然也不是巧遇,自然是她召来的,在山尖上目睹了雪槐的到来,以及雪槐与碧青莲的亲吻。 当雪槐与碧青莲两个的嘴唇紧贴时,夕舞的身子却象给什么剖开了。 “槐哥,你终于吻了别的女人了,你是对的,娶她吧,她才是你的终身伴侣,而我,我终会是你的敌人,因为我绝不能为你而抛弃爹爹。” 她转身,飞掠而去。 第十三章 一卦准先前只是给天风道人的袖风震昏了,这时醒了过来,一眼看见雪槐,大喜,叫道:“臭小子,果然还活着,我说呢,你这小子又有脚气又爱放屁,一天不洗澡就臭得要死,那些老妖怪就算胃口再好也不会对你有兴趣啊。” “还是师父了解我。”雪槐有些尴尬的看一眼碧青莲,笑,一卦准再才想起碧青莲在边上,忙道:“当然,他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是臭的。”说着话,去碧青莲脸上一溜,突地叫起来:“不对。” 他一惊一乍,碧青莲倒吃了一惊,忙去摸自己的脸,道:“什么地方不对?”女孩子爱美,她还以为刚才激斗中不小心脸上给弄伤了呢?可吓了个心儿狂跳。 “不是这个不对,是那个不对。”一卦准摇头,歪着脑袋看着碧青莲,道:“小姑娘又哭又笑脸又红红,显然是爱上了槐小子,小姑娘都一个德性,是她的心上人,便是一泡臭狗屎她也会当宝一样捧着,看来我可以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倒不必忌口。” “啊呀,师父取笑我。”碧青莲顿足,脸若霞烧,去雪槐脸上一溜,忙转身装作去收青莲花,却突地顿足娇叫起来:“啊呀,臭阿黄。” “阿黄怎么了?”一卦准不解的问,眼见阿黄在怀里缩头缩脑,去它头上一敲,道:“老实交待,你干什么坏事了?是不是咬坏了莲花?” “不是咬坏了莲花。”碧青莲不绝顿足,差点要哭出来:“它在我的青莲花上放了一个屁,这么臭哄哄的,人家不要了啦。” “放了一个屁?天哪!”一卦准鼓起一对老眼看着阿黄,却猛地狂笑起来,直笑得抱着肚子蹲到地上,便是雪槐也忍不住大笑,碧青莲用一个白嫩嫩的指头指了阿黄道:“若不是听师父说你的屁曾为我槐哥出过力,看我饶你。”自己却也忍不住笑了。 这时雷电双鸦飞了回来,没追上,向雪槐请罪,雪槐说不必,碧青莲却是识得雷电双鸦,听得双鸦叫雪槐做主人,奇道:“你两个不是在替万屠玄女娘娘守经吗?怎么会跟了槐哥。” “这一趟我倒是有了奇遇。”雪槐笑着说了得万屠玄功及收双鸦的经过,碧青莲惊喜交集,叫道:“太好了槐哥,当年灭魔,万屠玄女娘娘可是大显神通呢,群魔闻她万屠玄功之名,当真个个丧胆,再想不到你竟做了她的弟子,又收了雷电双鸦助力,可是大长我道家威势呢。” 这时天也差不多亮了,一行便回城来,雷电双鸦鸦面过于惊人,便仍化两只乌鸦,跟在雪槐左近。一卦准不识双鸦神通,看双鸦鸹噪,忍不住对雪槐皱眉道:“我说臭小子啊,这两只乌鸦看上去又能飞又能变的,好象有些用,不过我觉得让它们跟着你,害多于利呢?” “为什么?”雪槐不解。 “明摆着啊。”一卦准叫:“凡事图个吉利不是,但这一来,每天老大两只乌鸦对着你鸹鸹叫,岂不晦气。” 雪槐没想到一卦准心里竟会有这种想法,忍不住大好笑,碧青莲更差点笑折了小蛮腰,道:“师父啊,你长点眼风吧,人家那是雷电双鸦呢,张口雷电齐至,可不是象你说的鸹鸹叫叫来晦气。”听她两个说,一卦准却仍是不乐意,翻着老眼,大大的哼了一声。 金蛙怪一死,巫灵王身上的邪气便自然解了,却是在宫中吓得发抖,一听雪槐碧青莲回来,立即请进宫中,千恩万谢,再不肯放出,却是不见巫剑和夕舞。雪槐不敢运剑眼去搜夕舞所在,心中隐隐作痛,只是强忍着。 碧青莲当日再于莲池中作法,作百莲大会,雪槐吃了一回亏,再不敢轻忽,小心维护,旁边更有雷电双鸦巡视,一切便风平浪静,三日后青莲花开百莲齐开,满城异香,直至十余后老太太寿诞过去,香气才慢慢飘散。 寿诞过后次日,各国使节纷纷告辞回国,夕舞也同时离去。 雪槐再忍不住,终以剑眼搜到夕舞所在,赶了上去,有些话,他无论如何一定要说出来。 天刚蒙蒙亮,晨霜在草叶上凝成青蒙蒙的雾气。 夕舞脸上也似凝了一层寒霜,面对挡在路中的雪槐,不说话,也不看他。 雪槐却是定定的看着夕舞,这些天,他惟有这一次才敢直视她,但心中千言万语,却不知怎么开口。 太阳出来了,照上夕舞的脸,夕舞的眼更下垂了些,终于开口:“让开,我要回去了。” “我有话要说。” “说。” 雪槐深吸一口气,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道:“夕舞,看着我。” 夕舞霍地抬起眼睛。 那眼光是如此的冷,比寒霜还冷,带着寒气的晨风似乎直吹进了雪槐心里,吹得他的心不绝的颤抖。 “我只想问你一句话。”雪槐咬了咬牙。话未出口,他的心却已经碎了。 “那七杀教主和你是什么关系,你是不是和当日的明香一样,拜了那七杀教主做师父?” 夕舞的身子明显的抖了一下,眼中突地发出锐光,道:“你拦着我,是不是也要象对当日的明香一样,一剑砍下我的脑袋?” 雪槐的手不自觉的抖起来,甚至整个身子似乎都在发抖,但他的眼光却仍直直的看着夕舞,叫道:“回答我。” “你先回答我。”夕舞也毫不回避他的眼光。 “我——我不知道。”雪槐的眼光终于垂了下来,他无法面对夕舞如此冷锐的目光。 “那等你知道了再来问我。”夕舞冷哼一声,一打马,从他身边飞掠而去,雪槐想回身,却终是没有回身,而是慢慢的跪了下去。凝霜的地面是如此的冷而硬,就象青石板,嗑得膝盖生生做疼。 但更痛的是雪槐的心。 而远去的夕舞的心也在跑动着的马上痛着,她没有回头,心中却在低叫:“我知道你不会的,是的,槐哥,你不会,但你可知道,七杀教主不是我师父,却是我爹爹啊,到那一日,你该怎样去面对?” 碧青莲走过来,将雪槐的头揽在怀中。 雪槐的泪,透过衣襟,打湿了她的肌肤,更打湿了她的心。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时,槐哥外表冷峻,其实正是这世上最多情的人啊。” 雪槐突地抬起头来,有些激动的道:“青莲,我有一种感觉,夕舞不会是那七杀教主的弟子,我了解她,她不是那样野心勃勃的人,而且你知道,我的天眼神剑见到它想杀的人就会发出啸声,而上次在大隅原,神剑面对夕舞,眼睛却是闭着的,如果她是七杀教主的弟子,神剑一定会啸。”说到这里,他越发兴奋起来,猛地站起,转身看向夕舞远去的方向,大声叫道:“夕舞,我相信你,你绝不是那七杀教主的弟子,你不是那样的人。” 看着他因过度激动而有些发抖的身子,碧青莲的心不自觉的一阵阵作痛,她也抬眼看向远处夕舞逝去的方向,在心底低叫:“夕舞,夕舞,你听见了没有,他是如此多情的人,你可莫要再伤害他了啊。” 巫灵王和富安竭力搀留,雪槐无花又多留了几日,这日终于离了巫灵城,回归东海,富安一路相送,路上巫灵百官更是远出十里迎送,一卦准忍不住感叹:“臭小子,还真有两手本事呢,不过真场面还得回到东海才看得到。”岩刀却是信心百倍,叫道:“我相信木大哥。” 走了十余日,快到腾龙江边了,这日前路突地急驰来一队人马,就中一个老者远远的便高叫起来:“是王子吗,王子,先停一停” 无花凝睛一看,叫道:“是文易文大人,他这么急,发生了什么事?” 文易为东海三世老臣,现为右相,乃是东海第一号厚道人,即不会结党,也不会营私,一心只在国事上。林国舅兄妹弄权,有私理无国法,东海王又整天沉迷酒色,若不是文易苦苦撑持,东海早乱成了一锅粥。 雪槐只听过文易名字,还是第一次见,眼见文易白须白发,颤巍巍爬下马来,感他的忠义,不觉暗自摇头,心中却也疑惑,想:“什么事,不会是东海王得了重病要死了吧?那倒正好。” 文易急步到无花面前,猛地趴下叩壮头,叫道:“王子,快救救东海。” 无花大吃一惊,急伸手相扶,叫道:“文大人,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文易站起来,却因为走急了,一时气喘,反说不出话来了,歇了一会儿才说出原委,倒不是东海王有什么事,而是巫灵大兵压境,巫灵在腾龙江一线,本只有一两万兵马,但最近突然急速增兵,短短十余日时间里,增加到二十多万大军。 大致说了情况,文易喘息着对无花道:“王子,我们听说你在巫灵很受礼遇,所以老臣急急赶来,请王子暂缓回国,先和巫灵王求个情让他们退兵,至少也要问个明白,到底我们什么地方得罪巫灵了?他们要大兵压境?或许他们要什么,无论是割地还是赔钱,慢慢的都好商量啊,何必要兵戎相见呢?” 听他这么一说,无花急坏了,转头向着富安便要拜下去,富安早有准备,伸手扶着,无花急,他却笑,道:“王子真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大兵压境吗?”说着转眼向雪槐看过来。 雪槐先也疑惑,是呀,好好的巫灵没道理要对东海动刀兵啊,一看富安眼光,他猛地明白了,不由鼓掌道:“好,好,这可多谢了。” 无花还没明白呢,可就急了,道:“木大哥,你不帮着说句好话,怎么还叫起好来了,真是。” “当然要叫好。”雪槐笑:“因为巫灵大军压境不为别的,乃是为王子助势而来,这真是个绝妙的主意呢,我如何不叫好?” “为我助势而来?”无花疑惑的看向富安。 “是。”富安微笑点头,握了无花的手道:“王子仁义之人,只是时运不济,一旦回国,必又会落到林国舅兄妹手里,动弹不得,所以我家大王才调集二十万大军,摆出二十万大军护送王子回国的声势,如此一来,东海谁还敢小瞧王子?林国舅兄妹更不敢算计于你。”说着扭头看向文易,沉下脸道:“文大人,请你回复东海王和林国舅,我家大王眼里,只认得一个无花王子,王子回去,好便好,若有丁点不好处,我将亲率二十万大军到东海城下来给王子问安。” 他这话重,可怜把一个老实人就吓得全身乱抖,连声应道:“是,是,我必将大司马大人原话带回给大王。”当下也不及休息,便又回马奔去。 富安看他背影消失,微微摇了摇头,对无花道:“文大人老成持国,他日王子即位,仍可借重。” 无花眼中却已有些湿润,道:“我朝也就是多亏了他,否则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随即又谢富安和巫灵王,富安呵呵笑,道:“王子这话客气了,这只是小事一桩,相对于木兄弟的恩德,差得远呢。” 又行三日,到了江边,果见大军密布,声势惊人。 先与富安道别,雪槐随即转头看向碧青莲,一时不知怎么开口,碧青莲却抢先道:“槐哥,青莲也在这里和你分手,我要回青莲观去,就七杀教的事,当面请教师父。” 雪槐其实知道她的本意,乃是怕跟着他让他陷在感情的漩涡里为难,所以主动提出离开,又是感动又是过意不去,勉力笑道:“如果能请得尊师出山收拾妖孽,那就最好了。” “我师父不会出观。”碧青莲却摇了摇头。 “为什么?”雪槐不明白了,道:“七杀教刚刚兴起,正是剪除他们的最好时候,如果尊师。” 不等他说完,碧青莲却轻轻叹了口气,道:“不是我师父不想出观,是他出观也没有用,五百年前一战,魔道固然烟消云散,我佛道正教却也同样的元气大伤,包括万屠玄女娘娘在内,无数道基深厚的有道之士都折在那一役之中,我师父虽得保性命,但道基大损,已不能再和人动手了。” “什么?”雪槐大吃一惊,叫道:“照你这么说,我佛道正教难道再无高人?”五百年前佛道联手灭魔之事,他只是听说过,先前还以为是神话传说呢,就中内情更完全不知。 碧青莲见他情急,忙握了他手道:“槐哥,你别急,古话说邪不胜正,我佛道两门虽是元气大伤,但魔道受的打击更大,现在那七杀教主召集的邪怪如天风道人等,不过只是当年的漏网之鱼,那些真正的大魔头如血魔及地狱门的地狱王等,也都在那一役给打散邪灵,再无法做恶,那七杀教主估计也只是个漏网的邪怪,没什么大不了的,另外我佛道中也不是再无高人,只是有些神道不喜管闲事,有些又性子特别孤僻,只要机缘巧合,自会有人伸手。” 他这样一说,雪槐心情略觉轻松,却又觉奇怪,道:“当年的血魔真的那么厉害?象万屠玄女那么厉害的神道也折在他手中?” “是。”碧青莲点头,道:“我听师父说,当年的血魔,魔功确是极为了得,尤其练成了血魔解,那是借自身的解体极大的提高魔功与对手同归于尽的功法,当时血魔手下群魔死得差不多了,佛道高人将血魔围在中间,血魔眼见不敌,竟就发动血魔解,将自己炸得不剩半丝青灰,而围攻他的佛道高人也是十死九伤,万屠玄女娘娘就是死在他的血魔解下,我师父当时因是在外围,所以得保性命,但道基也是严重受损。” 她说得轻松,雪槐却是听得怵然惊心,遥想当年道魔大战,心中气血翻涌,想:“义父根本不信这个,我当时也以为只是神话传说,原来都是真的,当年赶不上,现在我即学了万屠玄功,必要仗天眼神剑屠尽群魔。”一时间豪情万丈。 当下分手告别,雪槐无花上船,雷电双鸦便落在了船桅上,水手不识玄机,觉得晦气,便拿长杆去赶,惹得雷电双鸦大怒,鸹鸹叫,但那水手不懂,照捅不误,一边可就笑坏了一卦准。雪槐心中本有些伤感,这时也觉好笑,心念一转,对雷电双鸦道:“你们现在不必跟着我,可先送青莲小姐回青莲观,然后用心探查七杀教的异动,随后禀报于我。”雷电双鸦应了,飞去碧青莲身后。 雪槐看向碧青莲,碧青莲也一直在看他,两个眸子里,是海一样的深情,不过没有伤感。 莲心最洁亦最灵,碧青莲莲心中早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而她可以肯定,雪槐将直面风雨,迎风独立,到时她一定会和他站在一起,现在的分手,只是短暂的离别罢了,而且可以让雪槐调整情绪,免得让他为难,所以她这时展露给雪槐的,是一个最动人的笑。她可以肯定,她这临别一笑必将深印雪槐心底,她守在雪槐身边,雪槐会矛盾挣扎,不在身边,这一笑却会在雪槐心底种下思念的种子,并且会不断的生根发芽。 与先前的离开不同,这次无花回国,一上岸,便有官员迎接,执礼之恭敬,招待之降重,无花从所未见,东海王也派了五百兵来,说是王子护卫。所有这一切,自然都是巫灵摆在腾龙江边的二十万大军起的作用了,雪槐冷眼旁观,只是冷笑,心中却在盘算,回到东海后,怎么借着这股势头让无花一步步掌握实权。东海王不死,无花当然做不了东海王,但只要无花握有实权说得上话,照样可阻止东海王向巨犀借兵,巨犀大军找不到借口来不了东海,与矮子盗的结盟便也只有自动取消。 而先前无花斩马二和县令的事也早已传开,这时一路上便有百姓拦路喊冤,雪槐立知这是一个更造声势的好机会,叫无花来者不拒,放开手干,无论豪强官吏,只要给告上了,那就绝对逃不掉。那五百护卫说是东海王派来,其实是受林国舅所命,领兵的副将关佑本得林国舅嘱咐,对无花,一是护卫,绝不能出事,万一出了事,对岸巫灵二十万大军可不是吓唬人的,二也是监视,要看得无花死死的,不要让他接触百姓,更别说听他的命令去为百姓伸冤,因此当无花下令关佑捉拿犯事的豪绅时,关佑张口就想拒绝,要找理由,他可以找很多出来,然后这时雪槐的眼光也正剑一般射过来,给雪槐的目光一射,关佑所有的理由突然就象狂风刮着的落叶,跑了个无影无踪,老老实实受命,雪槐更以剑眼监视,关佑稍有半点受贿纵情处,他便知道,一一呵斥,三两次下来,可就把关佑吓了个半死,先是为势所逼,到后来则是死心塌地的信服,他把雪槐当神仙了呢。 有雪槐撑腰,无花辣手理事,不论什么人,不论牵着什么关系,只要犯了律条,当场处置,绝不容情,所过之处,百姓齐呼青天,夹道相迎,一时间无花之名,响遍东海。 雪槐在一边看着,暗暗高兴,想:“现在还只走了一半路程,已有这般声势,等走到东海城,民心还不尽归无花?” 可惜他高兴得早了点,当夜东海王突以六百里加急下诏给无花,说宣州山贼作乱,已陷三城,命他为讨贼大将军兼宣州安抚使,讨平反贼,夺回城池,以军情紧急,命片刻不得延误,限三日内必要到宣州城。 听完诏令,岩刀第一个跳起来,怒叫道:“这是害人,去不得。” 雪槐不明宣州情势,无花却是知道的,当下说给雪槐听。 宣州为东海西南最偏远的一个州,与夜白国为邻,再过去便是南夷十三国,南夷十三国名虽为国,其实是一些不服王化的蛮夷部落,好勇斗狠,常劫掠他国,与之紧邻的夜白国固然深受其害,东海的宣州也同样常受侵袭。但宣州最让所有东海官员头痛的,不是蛮夷的侵扰,而是山贼。宣州是东海最大的一个州,有六城之地,纵横数百里,却是山林密布,大山一座接着一座,受了蛮夷的影响,民风强悍,大山又提供了啸聚之地,于是千年以来,匪患不断,宣州名义上是受东海统治,其实就是山贼的天下,尤其近数十年来,随着东海国力越弱,闹得越大,动不动就是聚众十数万,杀官作反,攻城掠地,在东海官场,都把去宣州做官视作最大的苦差,但凡听说要到宣州上任,不是托人情另谋职位,就是装病赖着不上任,甚至弃官而逃的都有。 无花大致说了情况,苦了脸道:“其他的我也不怕,只是山贼势大而朝庭兵弱,只怕我讨不了贼,反倒要叫贼讨了去了。” “这明摆着是害你。”一卦准在一边点头:“朝庭兵弱不说,最要命的,只怕是弱兵都不会派给你,光宣州城那几个人,不够山贼塞牙逢的。” 他这么一说,无花越发的愁眉苦脸,岩刀只在一边叫:“不去,我家王子又不是武将,凭什么要他去打山贼?” “不去怎么行,这不是公然违旨吗?”无花苦着脸叫,转眼看向雪槐,雪槐却猛一挥手,叫道:“去,这是王子真正扬名东海的好机会,为什么不去?” 他神采飞扬,无花岩刀可就有些发愣,一卦准则是在一边冷笑:“扬名东海,哈哈,两手空空拿什么扬,我只怕到头来是魂归东海吧。” 那传旨官催着动身,无花一则没办法,二则对雪槐实有点盲目信任,当即上马,赶赴宣州。 三天急赶,到了宣州。宣州城不算小,设有知府衙门和指挥使衙门,编制有五千守军,有居民十余万,这时加上大量涌来的难民,城内城外,到处是人。 闻得讨贼大将军到,知府白芒和指挥使孟奇一齐出城来接,一见是无花,却是两个人都愣了,白芒叫道:“王子,怎么会是你?”孟奇则探头向无花来路张望,叫道:“你的兵呢?不会就这几百人吧?” 对无花在朝中的情形,白芒两个自然是清楚的,这时危急之中,望眼欲穿,盼来的却是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人,而且只带了区区五百人来,轻视失望甚至是愤怒便明显的写在了两个人脸上。 如果是无花自己来,他无法处理眼前这种场面,但还有雪槐,这三天中,雪槐一直在用天眼看这边的情势,一切了然于胸,早有定计,并已先行告诉无花如何行事,这时无花便脸一沉,喝道:“废话少说,去大校场,点兵。” 他这么沉声一喝,倒也有些威势,孟奇两个一时摸不清深浅,只得随他去大校场。孟奇点兵,说是五千守军,入在眼里却最多两三千人,而且一个盔歪甲乱,整个一群乌合之众。 孟奇列好队伍,请无花训示,无花却看了他道:“孟将军,这里有多少人?” “守军五千。”孟奇不知道他的意思,还在叫苦:“这一点点兵,实在太少了,根本无法镇压山贼作乱。” “我是问你实有多少人?” “就是五千啊。”无花眼光明显不对,孟奇却不在乎,甚至还有些不耐烦了。 “实数是两千三百三十七人。”无花猛地怒喝出声,怒视着孟奇:“朝庭给你五千编制,让你镇守边庭,你却大吃亏空,中饱私囊,以致坐视山贼蜂起却无力镇压,你说你该当何罪?” 孟奇脸上终于有点变色,看着无花道:“王子,你这话说重了吧?” “还有更重的。”无花怒呵:“你在军中作威作福,草奸人命,士卒稍不如你之意,便是大祸临头,弄得军中怨声载道,这样的军队,又如何去为朝庭出力剿灭山贼?” 无花越说越怒,孟奇看出情形不对了,叫道:“王子,你想要做什么。”一面便往后退。 “斩你的狗头,以报朝庭,以安军心。”无花怒喝一声:“来人,给我拿了。” “你敢,须知这是我的地头呢,你这无势的王子来这里逞什么威风,来人,给我把这鸟王子打出城去。”孟奇一面叫,一面便往后退。他在宣州为将多年,自有亲信,这时便要冲上。 “谁敢动?”雪槐猛地站出来,大喝一声,双目如剑,去场中一扫,他眼中杀气之烈,有若实质,顿时再无一人敢动。 孟奇与雪槐眼光一对,心胆齐裂,叫道:“你——你是什么人?”一面踉跄后退。 “我是杀你之人。”雪槐怒喝一声,一步过去,一剑便斩下了孟奇脑袋。场中顿时大哗,但给雪槐眼光一扫,刹时间又悄然无声。 无花趁势道:“大家不要怕,我受朝庭之命斩此狗官,以安军心,然后才好与大伙儿齐心合力,共剿山贼。” 一边的白芒早吓了个双膝发软,这时当先跪倒,道:“愿跟随王子,誓死效力。”众军一齐拜倒,齐称愿效死力。 自进城来,无花一颗心便一直悬着,这时才落下地来,转眼看向雪槐。 林国舅兄妹让无花来讨贼,明摆着是要借山贼作反之机除掉无花,这种情势下便是巫灵也无话可说,难道对无花委以重任让他去讨贼因之战死有错不成?谁也不能说东海王有错吧,否则养这样的儿子干什么?当然,林国舅必已同时派人往巨犀求援,一旦巫灵硬要翻脸,巨犀自会插手,所以林国舅兄妹不怕。害死无花还让人无话可说,这算得一条毒计,但其实雪槐却非常喜欢他们这条毒计,如果林国舅兄妹将无花迎回去高高供起,即不伤着他也绝不让他掌权,还真是个麻烦,但让无花来讨贼,无花却可掌握兵权,有兵权就有一切,所以当时雪槐一听到诣令,立时神采飞扬的让无花领命,然后这三天他在马上细查情势,早看出孟奇不得军心,便教了无花这一招下马威,斩了孟奇,以稳军心。宣州兵本不多,如果还军心不稳,还怎么打山贼?要想打败山贼,借林国舅兄妹这条毒计翻身成为未来的东海王,只有创造奇迹,雪槐也只有出奇招,下狠手。 感应到无花的目光,雪槐知道还得他来加一把力,电目向场中一扫,喝道:“都给我站直了,站好队,整理衣甲。”他声音不是很高,却如轰雷般在所有士兵耳震响,众士兵一齐站起,乱糟糟列队整衣甲,重新站好,到也精神一振。 “都看着我。”雪槐再喝。 众兵士一齐抬头,与雪槐目光一对,都是一震,许多人立即就想低头错开目光,却又不敢。雪槐运起玄功,目光中威势如山,一个人站在那儿,却就象有千军万马。 “在此之前,大家一定很害怕是不是?只想山贼一来就开跑?”雪槐一句话就直喝到众军心里去,所有人脸上顿时都现出羞愧之色。 “但其实你们错了,兵贵精,不贵多,山贼虽众,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其实没什么战斗力,所以王子才只带五百人来,因为王子确信,你们和他一样,根本不把那些乌合之众放在眼里,你们会和他上下一心,将山贼彻底消灭。”说到这里,雪槐略停一停,猛地喝道:“王子对他自己很有信心,对你们也很有信心,但你们呢,你们有信心没有?相不相信王子将率领你们打败山贼,创造奇迹?” 他的目光似乎要看到每个人心里去,他的威势更完全控制了每一个人的心神,众军在这之前确是怕得要死,但这会儿却突然什么不怕了,一齐振臂高呼:“相信,相信。” 不但这些士兵,便是无花,这时也觉得必能取胜,心中气血翻涌,想:“木兄弟真是绝世的将材,有他领军,一能挡百,千能抵万,必能百战百胜。” 雪槐知道已激起军心,已可一战,当即重新清点军士,布防城头。但他心里清楚,靠这点人,绝打不败山贼,因为他天眼看得明白,山贼裹胁各地饥民后,声势极大,足有近二十万之众,宣州治下五城,这时已全部失陷,最多三日,这股巨大的洪流便会涌到宣州,区区两千余人,是绝阻不住这股洪流的,虽然他神勇无敌,但在千军万马的大战场上,一个人起的作用实在是有限得很,除非他会作法,但别说他不会作法,就是会,他也不会使用,这也就是他让雷电双鸦跟碧青莲去的原因,因为他绝不愿无花夺得王位后,让人说是借助邪力。 他只能凭人力,借剑眼,出奇计,这样胜利后,无论敌人还是自己,都无话可说。 但计将安出?他心里却还没有半点头绪,他曾想过调横海四十八盗来,因为宣州城外十里便是夷水,夷水发源于南夷十三国,穿过夜白国后绕宣州城进入腾龙江,水流极盛,横海四十八盗的大型战舰虽进不来,中型船只进来却绝对不是问题,但问题在于,横海四十八盗太远,而山贼太近,正所谓远水救不了近火。 怎么办?这几天雪槐心中一直在为这件事焦虑,不过面子上并没露出来,因此无花几个看不出,今日又露了一手,无花更是信服,认定他一定有破山贼的把握,又怎知雪槐心中其实一点底也没有。 这时雪槐正和无花在白芒陪同下察看城防,忽闻喧哗声起,而且越响越大,抬眼看去,但见远处一排屋子外,挤了无数的人,至少有好几万,而且四面八方还有人不绝涌过来。 雪槐无花不明就里,白芒却一下变了脸色,叫道:“不好,这些家伙想造反,要抢粮仓,王子,木将军,请速想法镇压。” 无花也是脸上变色,雪槐却是眼光一亮,道:“过去看看。”便就从城墙上过去。 到近前,声势更加惊人,简直就不知有多少人,粮库守军早已缩进库中,只在院墙上引弓戒备,但饥民势大,持弓的手不免有些发抖,不过饥民一时间却也不敢冲撞院墙,只在墙下不停喧哗。 乱嚷嚷中,一个声音猛地破空而起,喝道:“不要吵,听我的。”喝声中,一条大汉跳上了附近的一处矮墙,这大汉约摸二十七八岁年纪,身材极是魁梧,刚才那一喝更是中气十足,雪槐暗暗点头:“这汉子身上有功夫。” 大汉这一喝,喧哗声果然就静了下来,齐听那大汉说,那大汉却向城墙上望了上来,原来他眼看八方,竟就看到了雪槐几个,向上一抱拳道:“上面是王子和白知府白大人吧?小人莫猛有礼。”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白芒喝道:“你想做什么?想造反吗?” 莫猛呵呵一笑:“大人不要乱扣罪名,莫猛若想造反,便去加入山贼了,免得在此挨饿。” “那你想要做什么?” “想讨口粥喝。”莫猛抱拳:“大人,实在是饿不过了,大家伙的要求也不高,求大人搭几个粥棚,每天施一顿粥吧。”他话未落音,身后已是哄声一片:“施粥,施粥。” 叫了一回,莫猛一挥手,叫声齐止,莫猛复抬头看上来,白芒脸上变色,看向无花,无花是个心软的人,刚要点头答应,雪槐却猛地喝道:“竟敢胁迫官家施粥,好胆。” 莫猛转眼向雪槐看过来,眼中一亮,显然看出雪槐大非等闲,他到真有几分胆色,依旧朗声道:“古话说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人饿急了,什么不敢做?” 雪槐眼见他在自己眼光注视下,依旧面不改色,暗暗点头,道:“即然有胆,为什么不去打山贼,那何止是吃饱饭,立下功来,更可出将入相。” 莫猛一抱拳:“我倒是想投军,但孟奇不收,不过听说孟奇已给王子斩了,只不知王子收我不收。” “当然收。”雪槐猛点头,随即纵声喝道:“想吃饱饭的壮年汉子,都来投军,妇女老幼,等着设粥棚施粥。” 将饥民编成军队,是雪槐先前看见滚滚人潮突生的想法,此法果然行得通,莫猛第一个报名,随后报名者蜂涌而来,人饿急了,别说上战场,便上杀场也有人报名啊,至少先落个饱死鬼不是。无花惊喜交集,一面命人多搭粥棚,一天放粥两次,一面造册编军,竟一下子招到了五万多人。 眼见一下子多了五万大军,一卦准也不禁叹服,叫道:“臭小子还真有点手段,有这五万人,那还真是可以打一仗了。”无花更是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 但雪槐看着那东一堆西一堆胡吃海喝的五万条汉子,却是暗暗摇头,五万人是不少,但都是为肚子临时投的军,山贼已近,又没时间训练,当真比乌合之众还要乌合之众,要靠他们出战斗力,实在是有点勉为其难,没战斗力还好,最怕是一上战场,突然转头就跑,那就要了命了,一卦准无花全都不懂军事,只看着人多热闹,哪知其中的厉害关系? 忧心之中,雪槐却突地心生一计,抱了一棵大树去横放在东城门洞里,然后对无花道:“王子,请你出一通告示,有谁能把这棵大树搬到西城门洞里的,赏一千钱。” 一卦准眼珠子乱转,叫道:“你小子肚脐眼里冒烟,这又是出的什么妖气?搬这一根烂木头到西城门就给一千钱,你到底知不知道一千钱可做什么?可买两头大水牛呢,若是吊猪啊,你这个儿的,少也可以吊五六条呢。” “我这不是吊猪呢。”雪槐哭笑不得,这时也无暇解释,只请无花写了告示,贴在城门口。无花也不明白他闹的什么玄虚,但素来信他,便也不问。 不只他两个奇怪,所有看见告示的百姓守军都觉奇怪,围着那树议论纷纷,就是没一个动手。莫怪,那一棵树不过四五十斤,到西城门也不是太远,莫说壮年汉子,便是十几岁的少年,高兴了随便也可搬两个来回,若是给人打短工,这么搬二十回,最多两个钱,而这告示上却说搬一棵树就一千钱,谁信啊。 雪槐几个在一边看着,整一个上午,看的人无数,就是没个动手的,一卦准在一边冷笑:“搬一根烂木头就得一千钱,谁信啊,世上没这种傻子呢。” 雪槐微微一笑,对无花道:“请王子加到两千钱。”无花果然去改了告示,这下更是满城轰动,知道的全都来看,眼见人潮如蚁,雪槐心中微笑,他要的就是人多。 人山人海中,终有一条大汉站了出来,叫道:“我来搬,不管给不给钱,不就是一棵树吗。”他倒有力,也不要肩扛,伸手一夹,搂了就走,雪槐几个在后跟着,后面更跟了无数的百姓,哄笑声议论声如潮响不绝。到西城门,那大汉放下那树,叫道:“行了,搬来了,大家伙也不要围着看了,该干嘛干嘛去。”拍拍手,扭头要走,雪槐一步拦住,叫道:“怎么,不想拿钱吗?” “真给钱?”那大汉有些犯傻了。 “当然是真给钱。”雪槐微笑:“那告示上写得明明白白,难道你以为王子是个说话不算数的人吗?” 那大汉看向无花,无花微微一笑,一挥手,立有士兵端了两千钱过来,给了那大汉。这会儿那大汉真的傻了。 傻了不止他一个,所有看的人全傻了。 傻的还有一卦准,可就捶胸顿足:“真给钱啊?真的是两千钱啊?皇天啊皇天啊,臭小子啊,你为什么不早说啊,早说我便十根也搬过来了啊。” 捶胸顿足的,不止一卦准一个。这件事以闪电般的速度传遍全城,先前经过城门口看过告示的人,无不后悔到要死,甚至直到半夜里,还到处传来噼噼啪啪的声音,怎么回事?后悔的人在扇自己耳光呢。 无花还是不明白,问,雪槐微微一笑,道:“我估计最多明日响午,山贼就会渡夷水而来,因此明日一早,我们就要誓师出战,誓师时,请王子明示,斩一个山贼之头,得一百钱,五头以上者加倍,斩一名山贼头目者,立升为副将。” 无花虽不懂军事,却不傻,马上就明白了,叫道:“原来木兄是要借这件事让军民信我。” “是。”雪槐微笑点头:“新编的这五万大军,人虽多,却都是奔饭碗而来,想要他们真个拼命,难,虽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但他们并不知王子为人,临阵重赏,只怕没人相信,但经过今天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王子是个说话算数的人,你说有赏就一定有赏,到时他们才会为你拼命,这五万大军才真的可以一用。” 无花概然叹服,一揖到地道:“木兄真绝世之将材。” 一卦准也扯着胡子点头:“这还真是个法儿,小子还真有一手。”却又叫道:“但你也太大方了点儿,其实一百钱就好了,最多两百钱,两千钱啊,那可真是钱呢。” 雪槐呵呵笑:“师父啊,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呢。” “但你这狼肉也太贵了点儿。”一卦准一脸肉痛,倒把无花岩刀全惹笑了。岩刀拍他肩道:“一卦准师父啊,你没听说世上有金尾巴狼吗?这就是了。” 一卦准一把推开他手:“金尾巴狼没听说过,但我看你小子却是条大尾巴狼,去。”惹得众人更笑。 无花也等不及次日,当日下午便贴出告示,依雪槐的话颁下赏格,顿时全城沸腾,雪槐偷看军中情势,个个踊跃,暗暗点头,想:“这还有个样子了,打过这一仗,将余下的经过战火锤练的士兵严格训练两三个月,那便是一支铁军,将是无花王位最大的支柱。”又从军中挑出五百名最壮实的汉子做为先锋队,便由莫猛领队。 第二日一早,三军饱餐战饭,誓师出发,出城五里扎营。 雪槐早用天眼将山贼虚实看了个通透。山贼头子外号出山虎,颇有几分勇力,使丈八狼牙棒,狂言棒下无三合之将,他也没吹牛,宣州一带山贼中,还真没有人是他三合之将,由此而推了他做总头子,聚众造反,但他也就是一勇之夫,此次来攻宣州,早两日便在夷水上搭了数条浮桥,却没派人来侦察宣州动静,自认为只要大军到,宣州必定手到擒来,狂妄盲目到极点。当然,他有理由狂妄也有信心盲目,谁想得到宣州城会在一夜间变出五万大军呢,这世间象雪槐这样的人,没有几个的,碰上了只能算他倒霉,但反过来说,一个真正有军事头脑的人,绝不应该犯这样的错误啊。 雪槐看得明白,便也想得明白,对付出山虎这样的人,用不着什么军事计谋,硬碰硬,待出山虎大军渡过大半,全师出击,他突入阵中,一剑斩下出山虎脑袋,这场仗就赢了,山贼虽有十五六万,纯是乌合之众,仗的只是人多势众而已,突然面对五万大军,出其不意之下再加上出山虎一死,再不会有半点战斗力。 战事与雪槐预料的完全相同。 夷水到雪槐驻军处,是一个坡地,雪槐军离着坡顶又预留了百丈距离,因此出山虎大军直到翻上坡顶才发现静静列阵的五万大军,但那已经太迟了,前面的惊慌中往后退,后面的什么也不知道还在往前冲,自己先就乱了,乱糟糟中,雪槐一声狂吼:“杀。”当先冲出,莫猛率五百先锋军紧随在后,闪电般劈入山贼队里,随后是被一个脑袋可换一百钱激励着的五万大军,也是,一个脑袋一百钱,这钱也太好挣了啊,谁不拼命向前,或者说,向钱。 如果说先锋军是一枝利箭,雪槐就是这枝箭的箭头,此时也没什么客气可讲,万屠玄功全力运转,胸中杀气弥漫,长剑之下,撞着者不是身首分离就是一劈两半,杀的人越多,胸中杀气便越浓,同时体内轰隆滚转的万屠玄功也似乎更强盛,真如万屠玄女说的,一滴血,一分功。 雪槐剑眼一直死死的盯着出山虎,直杀过去。出山虎正在乱吼乱叫收拾队伍呢,不想雪槐就到了,一剑劈下,出山虎听风声不对,挺棒急架,剑棒相交,他两臂发麻,差点从马上栽下来,一时间魂飞魄散,他虽有几斤蛮力,如何抵得过雪槐来自万屠玄功和神剑的灵力? 雪槐更不容情,一声狂吼:“看你能接得我几剑。”复一剑劈下,这一剑出山虎双臂便有些发软,情知敌不过雪槐,正要逃时,雪槐第三剑可又来了,连人带马劈做两片。 雪槐胸中杀气狂胀,猛地里纵声长啸,大叫道:“斩了出山虎了。”这一声喝,竟盖过了数十万人的喊杀声,当真如雷轰大地。山贼本就乱,听到他喝声,更乱作一团,惶惶然只要逃命,已方士兵却更是振奋,拼命追杀,砍一个脑袋就往腰带上一系,那等于就是一百钱呢。 雪槐领五百先锋军直杀到桥前,复又杀回,反复冲杀,那不是个战场,倒是个屠场。 山贼渡过夷水的约有十一二万,桥上退回去的有一万多人,两岸逃散的有两三万,其余七八万人不是掉在夷水中淹死,就是死在了雪槐大军刀下,战后脑袋兑钱,竟要六百余万钱,宣州虽收着一府的钱粮,可也没这么多钱,不到三百万,差得一大半,不过这早在雪槐算中,他剑眼先前就看得明白,出山虎劫掠五城所得财宝全收在他老巢中,一路杀入他老巢,取了财宝,兑了脑袋钱。 雪槐大军折损不过数千人,总数仍在五万以上,随即分为五军,按功论赏,从什长偏将副将到一军的总兵,连升了数百人,再以莫猛为大将,构铸起全军的指挥体系,然后一面派人回朝报捷,雪槐一面便开始训练这五万大军。 雪槐心里想得明白,这五万大军,所有的将官都是无花一手提拨并跟着无花由打山贼起步的,可以说是无花真正的亲兵,乃是无花争王位最有力的保证,更是以后东海的立国之本,以前的东海军太过疲弱,而雪槐确信,由他亲手训练出的这五万大军,不说天下无敌,至少绝对不畏强敌,敢打必胜,他不可能永远伴着无花,无花的路终得由他自己去走,到时一支强悍的军队将让无花的步子更坚实也更有力。 东海朝庭,或者说,林国舅兄妹的震惊,雪槐便用脚后跟也猜得到,他也懒得运剑眼去看,再说运剑眼尤其是往远处看,还是比较费神的,多几次看下来,不亚于一场大战,为林国舅兄妹,他还真不费这力,只耐心等着,他甚至懒得猜林国舅兄妹会怎么面对无花的五万大军,因为无论如何,林国舅兄妹是绝不敢说要无花解散这五万人的,而不解散,这五万人就是无花的亲兵,将是无花登上王位最大的保证。 直到近一个月后,朝中才有使来,到是大加奖赏,对无花递上的军官名单也一体照准,但同时却命令无花再次出征,说是南夷十三国常侵凌周围诸候国,各诸候国向新盟主巨犀王求告,巨犀王号令各国共同征讨,东海王主动请缨,愿出兵征讨。 到这时雪槐才知道,巨犀会盟,仍只得一个盟主之名,心中暗叹:“霸业不成,大王心中也是着急,但怎么说也不要和矮子盗结盟啊。”想到自己屡屡给巨犀的霸业以打击,心中一时也不知是什么滋味,这时却见无花眼光瞟过来,一脸犹豫,明白无花心思,却是想也不想,道:“出征,我一定可以扫平南夷。” 南夷十三国全在山区,山穷水恶,地广人稀,加之民风强悍又狡猾之极,借着地利时来时去,极不好打,天朝盛时也多次征讨,却总不能彻底平服,再加之时令已经入冬,天寒地冻,更不利用兵,是以无花畏难犹豫。雪槐不是不知这些,他冲口而出,却是想到这样可以替巨犀的霸业增加一点声威。 只有稍稍能回报巨犀回报义父,他都将豪不犹豫去做。 无花这时已是彻底信他服他,他即开了口,无花还有什么说的,即日起兵。宣州存粮已被难民吃光,但这时林国舅到想得周到,随使押来了大批粮草,更告诉无花已在全国征调粮草,随后粮草将源源而来,保证不会饿着远征大军。 大军沿夷水上行,借道夜白国,夜白虽称为国,其实老早也是蛮夷部落,同样是山穷水恶地广人稀,雪槐大军穿国而过,就没见着一座象样些的城池。过夜白国,情形更惨,夜白国好歹还有三四座小城,南夷十三国却纯是部落聚众而居,除了据说是供着夷族始祖的石头城有一座城池外,其余的都是大大小小的寨子。 对雪槐大军来征讨,南夷十三国似乎并没有心理准备,完全没有组织象样的抵抗,大军走了二十天,深入数百里,就没正式打过一仗,所经寨子夷人自是哄风而散,便偶有千儿八百夷兵,见了雪槐军势,也只敢放两枝冷箭,大军一赶,没命飞逃,这些家伙四散往大山里一钻,雪槐还真只有望山发呆的份。 这时天越发冷下去,又下起雪来,山路本来艰难,再加雨雪,更不好走,莫猛禀报,军中已生怨言,再这么下去,只恐有变。其实不要他禀报,雪槐自也知道,一咬牙,下令三军,直奔石头城,对沿途村寨不必理睬。石头城是南夷十三国最神圣的地方,打下石头城,当可大增巨犀声势。 又行十日,再翻一座大山,便可直逼石头城,这时南夷十三国也终于有了反应,雪槐剑眼看到,四面八方都有夷兵涌向石头城,当面山上,也有五六千夷兵镇守。 雪槐一切洞察于胸,下令当日早早扎营,明日一早一口气冲破夷兵阻截,直逼石头城。 已是黄昏,雪槐一个人走出营外,背手遥望远山,似乎看到了巨犀熟悉的山山水水,心中一时有些激动,想:“但盼我这一战,大长巨犀威风,万国臣服,从此天下罢兵就好。” 不过他自己也知道,这是绝不可能的,一种莫名的伤感涌上心头,略一闭眼,强抑心神,便在这时,脑中忽地闪过一幅幻象:山路打滑,一头运粮的骡子失足摔进了山涧里,驼的粮袋跌落下来,有一个破了口子,但奇怪的是,洒出来的不是粮食,而是沙子。 雪槐心中奇怪,怎么会突然出现这种幻象,难道又是神剑示警?但不可能啊,粮袋里装的怎么会是沙子呢?这次远征,林国舅很合作,专派了五千兵马分两队运粮,雪槐五万大军,粮草一直未缺过,便在五六天前还刚运了一批粮草来呢,一直也没出什么漏子。 但雪槐知道天眼神剑灵异非凡,不敢大意,到后营,命打开新运来的那批粮草,粮袋子一开,顿时大吃一惊,袋子里装的,竟真的是沙子,再开其它袋子也是一样,新运来的这批粮草,装的全部是沙子。 雪槐惊怒到极点,急令粮曹封了袋子,严令不许走漏任何风声,自己到无花帐中,告诉无花,无花一听,惊得一屁股坐到地下,旁边的岩刀却是怒跳起来,大叫道:“我说那大奸臣这回怎么这么好心呢,原来刀子藏在这里。”一卦准则不绝顿足道:“这回惨了,人是铁,饭是钢,一餐不吃饿得慌,你槐小子再能打,填不饱五万大军的肚子也是白搭,完了,不要那些蛮夷打,自己就要饿死了。” 他们的声音在雪槐耳中嗡嗡作响,更搅得他惊怒交集,知道是自己一心要为巨犀出力,以致没有细察林国舅使无花出征背后可能藏着的阴谋,林国舅这一招极为歹毒,他这时陷在这群山之中,往前,短时间内未必打得下石头城,从剑眼看到的夷兵纷纷涌向石头城的情形看,夷兵将死守他们的圣地。后退,千里山路,再快也要二十多天才能出山,而雪槐刚才问过粮曹,军中粮草只能支撑五日,根本走不出去,想在沿途搜集粮草也没有可能,五万人的嚼用不是个小数目,这大山之中根本不可能找得到这么多粮食,便是有万千的黄金都没用。 怎么办?根本没有办法。雪槐心中一时乱作一团。 “都是我的错,林国舅只是要害我,却连累了大家。”无花竟哭了起来。 一听他哭声,雪槐心中一凛,脑子霍地清醒,暗叫:“雪槐,你此时若还只知自怨自责,五万大军当真会死无葬身之地。”脑中急转,已有主意,猛地仰天打个哈哈,笑道:“好啊,好极了。” 这种时候他竟打起哈哈来,太也古怪,所有人一齐看向他,一卦准咬牙道:“这人敢莫疯了,阿黄,去放个屁臭醒他。” 听了他的话,阿黄真个拱起脊背,摆出放屁的架势,雪槐天不怕地不怕,对阿黄放屁却还真有些怕,不敢再弄玄虚,叫道:“知道我为什么叫好吗?在今天以前,对林国舅兄妹,我们一直不敢下狠手,只能听任他们借大王的名义,将我们拨弄来拨弄去,但今天以后,我不会再有任何顾忌,他们害得王子,我便杀得他们。”说着看向无花,叫道:“王子,我们明日便回师,去大王面前质问林国舅兄妹置我五万大军于死地之罪。” “只是,我们还回得去吗?”无花大是迟疑。 “这个不要你担心。”雪槐当即召来粮曹,下令从次日起,军粮减半供给,五日之粮,无论如何要支撑十日。 一卦准在一边嘀咕:“十天又怎么样,也只多撑得五天,这就解决问题了?” 雪槐不理他,交待无花不要着急,明早只管下令回军便是,自己出营来,抓一把土,借土遁急往东海来,现在惟一的办法,只有急调横海四十八盗船只沿夷水送粮进来,但十天时间赶不赶得到,他真的一点把握也没有。 小半夜时间,到了龙头岛,这时也来不及召集各帮帮主,只传下令去,调两百条中型战船,各装半船粮食,进腾龙江后沿夷水急进。四十八盗不知什么事,但心服雪槐,这是总舵主第一次下令,个个雀跃,不到天明便一切准备停当,两百艘船只组成的浩大船队,排成一条长龙,急驶向腾龙江。 粮船动身,雪槐一颗心稍稍落了下来,复借遁术回军中来,却已是午后,但听军中吵吵嚷嚷,更有不少军士将粮曹围在中间,大声叫骂,细一听,原来是骂粮曹克扣军粮,无花一脸愧疚无奈的站在自己帐前,很显然,他这老实人不知怎么解释军粮为什么减半,直说大军肯定会乱,撒谎却又不会,束手无策,只有听任军士乱骂了。 雪槐勃然大怒,收术落在一棵大树前,猛地怒喝一声:“都给我住嘴。”他这一声喝声震山野,五万大军人人皆闻,都是心中一凛,齐向他看过来,刹时间鸦雀无声。 雪槐电眼去全军一扫,喝道:“军粮减半,主帅自有道理,事涉军机,谁也不得多问,再有多问者,便如此树。”霍地拨出长剑,照着身边大树一剑劈下。 那树粗有合围,高达十数丈,一般壮汉便用利斧便也要砍小半日,这时却给雪槐一剑劈为两断,连枝带叶轰然栽倒,在山谷间激起巨大的回声,目睹如此威势,所有人无不胆战心惊,再无一人张口。 无花拉了雪槐手进帐中,又羞又愧的道:“你再不回来,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吵声刚起时,你就该把那领头的杀一两个示众,那就没事了。” “让他们吃不饱,还要杀他们头,这个——我——我——?”无花一脸为难。 看了他那样子,雪槐微微摇头,道:“你会是个仁德的国王,但却永远成不了一个合格的统帅,所谓慈不掌兵,一个合格的统帅,固然要爱兵如子,但也一定要有杀心,该出刀时,就要毫不犹豫的出刀,这样士兵才会服你。” 无花想了一想,摇了摇头,道:“你说得有道理,我确实带不了兵,不过有你为我带兵,也就够了,这世上,不可能有比你更明智有力的统帅。” 他眼中充满热切,显然是把未来东海的军权理所当然的托付给了雪槐,雪槐却只暗里摇头。 雪槐催动全军,沿夷水往下急赶,他必须要尽量多赶一点路,这样才有可能在军粮吃尽之前,与四十八盗的送粮船队会师。在他急催下,虽然肚中半饱,大军仍是以极快的速度前进,十天时间里赶了进山时二十天走的路程,然而到这天傍黑时分扎营时,送粮船队还远在数百里之外。 没有办法,驾船的虽都是水上好手,但逆水行舟,无论如何也快不起来,尤其是进夷水后,水势更陡,水流更急,上行更装了半船粮,当真比爬还慢。 雪槐剑眼看得明白,以这种速度,最少最少,船队也还要五天才能赶到。 这十天里,他能催着大军以超常速度急行军,一是他的威势,二也因为虽然是半饱,终究还是有东西进肚子。这以后呢,从明天起,再没有任何东西进肚子,他还能催得动大军赶路吗?或许强压得一天两天,压得五天吗? 不可能的。 举首望天,已真的山穷水尽。 第十四章 天边,有两个黑点飞来,到近前化为人身,却是雷电双鸦,双鸦是来回报这些日子的巡查结果的,情势大为不妙,七杀教在各地疯狂扩张,不绝的有邪魔加入,声势嚣喧尘上。 双鸦报了半天,却见雪槐懒洋洋的似乎打不起精神,双鸦对视一眼,电鸦道:“主人,怎么了?是不是觉得邪魔势大,有——有退隐之心?” “不是。”雪槐知道因为对双鸦的禀报不热切惹起了双鸦的疑心,忙摇头,道:“是眼下有一个大难关过不去,顾不得那些。” “什么大难关,连主人也解决不了。”双鸦齐问。 在双鸦追问下,雪槐便说了缘由,叹一口气,看着夷水道:“粮船就在水上,但就是没办法赶过来,这真是天亡我啊。” “主人是说粮船走得太慢,赶不过来是吧?”双鸦对视一眼,齐问。 “是啊。”雪槐点头,察觉他两个语气有异,道:“你两个有什么办法吗?” “要船快行,那还不易如反掌。”雷电双鸦齐声大笑,对雪槐道:“主人莫要心焦,一夜时间,包你船到。”言毕双鸦冲天而起,在半空中发出刺耳的鸦叫声,一面叫,一面沿着夷水向飞,随着他们的叫声,树林中不绝的有乌鸦飞出来,跟在他们身后,乌鸦越聚越多,眨眼间就不知有了几千几万只,而且还在以惊人的速度增加。 雪槐又惊又喜,借遁术跟在后面,到粮船上,早已是漫天的乌鸦,这夜有月,莹白的月光本来彻照大地,但这会儿却给乌鸦完全罩住了,再见不到半点月光。 这时船上水手早已慌做一团,押船的是黑鲨七,见了雪槐,慌张急叫道:“总舵主,这——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通天下的乌鸦都到这儿赶集来了啊。” 雪槐已大概能猜到是怎么回事,心中高兴,笑道:“没事,可能是乌鸦选总舵主吧。” “乌鸦也选总舵主啊。”黑鲨七摸着脑袋,完全傻了。 这时半空中雷电双鸦大叫:“主人,让他们扬起了帆。” 乌鸦群中竟有人声,可把黑鲨七又吓一哆嗦,若不是见有雪槐在,真要一跟斗钻进水底去藏身呢,雪槐一扬手,喝令扬帆,两百艘船一齐扯起风帆。 雷电双鸦在空中厉叫:“都站稳了,走了啊。”两声冲天鸦叫,蓦地里所有乌鸦一齐向下扇动翅膀,立时扬起一阵狂风,那风之烈,真有摧屋倒树之威,众水手立身不稳,若不是先得了招呼,只怕十个有九个要给刮进水里,船上的帆吃饱了风,带得那船箭一向上游射去,雪槐心中狂喜,暗叫:“想不到救星出在他两个身上,以这种速度,有大半夜便可赶到军前。” 他喜,黑鲨七等一干水手却是惊喜中更带了十二分敬畏佩服,黑鲨七对雪槐道:“我一直担心怕误了总舵主的事,但逆水行舟,实在是没有办法,再想不到竟有神鸦助力,总舵主真是神人啊。”旁边水手一齐点头,看着雪槐的眼光,就象在看着一个天神。雪槐心中感概,暗叫:“你们哪里知道,不久之前,我差点要仰天痛哭呢,这也真是天助我了,否则雷电双鸦如何来得这么巧?” 雷电双鸦指挥群鸦分为两拨,一拨来,一拨去,便如两把巨大的扇子,不停的对着船队猛扇,船队便疯了一样向上射,堪堪在天明时分,到了军前。 巨风呼啸,早把众军惊醒,齐出帐来看,眼见漫天乌鸦以翅扇风,送了无数粮食来,一时个个惊得目瞪口呆,你看我我看你,都以为是在做梦呢。 雪槐笑对雷电双鸦道:“这次两位可真立下大功了,雪槐记着,你们也不必现身,以免惊吓军士,可带鸦群自去,多多注意七杀教动静,随时回报。” 双鸦应了,刚要带鸦群离去,雪槐突地想一事,叫住双鸦道:“对了,这次是你们来得巧,但下次万一有事,只怕就没那么巧了,得有个什么法儿,很快就能找得着你们才好。” “这个容易。”雷鸦抱拳道:“主人只须念动雷电诀,不论多远,我两个立刻知之。”当下说了雷电诀,雪槐记了,双鸦自去。 鸦群散尽,地下惊呆的众人才慢慢清醒,无花拉了雪槐的手,又哭又笑道:“木兄,你不知道,军中再无颗粮,我又一夜找你不到,眼看天亮,我真的想自杀了呢,再想不到你竟能命神鸦驱风,送了这大批粮食来,你兄,你真是天降神人来助我啊。” 一卦准也是不绝点头,看了雪槐道:“你这小子,我一直说你有两手,但现在看来,你小子还不止两手,简直有三手。” “什么呀师父。”雪槐大好笑:“三只手那不是小偷吗?” 这时黑鲨七已在指挥水手陷粮,雪槐猛地跃上一块山石,大喝道:“全军将士听了,前十天军粮减半,乃是因为林国舅兄妹要害无花王子,送到军前的军粮全是沙子,所以不得已让大家挨饿,但天不绝王子,神鸦助风,借了粮来,大家从此可以吃饱饭了。”话未落音,三军已是欢呼一片。 雪槐霍地里目发电光,叫道:“我们顶风冒雪远征南夷,林国舅兄妹却在后面使刀子,想要饿死我们,大家说说,我们该怎么办?” 一番话激起三军怒火,众军齐叫:“杀回京师去。”“杀了他们。” “好。”雪槐一握拳头:“大家吃饱饭,随王子杀回京师去,问一问林国舅兄妹,我们哪点做错了,要饿死我们。”众军轰然应诺。 无花又是激动又有些不安,看着雪槐道:“我——他们。”却不知说什么。 雪槐握了他手道:“王子,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要担心,你素有仁德之名,而林国舅兄妹弄权也是尽人皆知,且那押粮官现在还未到宣州,我自会擒了他让他老实招供,如此事实俱在,没人能说你什么,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自此以后,东海将不会再有林国舅兄妹说话的地方。” 无花确是担心别人说他这么做是为了争王位,雪槐即这么说了,还有什么说的,不再吱声。 吃饱了饭,大军趁势急赶,这时也差不多到宣州了,不多会就赶上了那押粮官,捉了一审,那押粮官虽是林国舅死党,但如何抗得住雪槐神威,老实招供,三军听了,更是愤怒,齐吼着誓要杀了林国舅兄妹。 到宣州,雪槐一面遣黑鲨七自行回去,一面打出“清君侧,除林氏”的旗号,大张旗鼓向东海进发。 宣州到东海,中间有三道城池,都有守军,但雪槐以不可思议的手段剿灭山贼,一战成名,竟无一将敢拦雪槐大军去路,大军一路畅行无阻,这日穿过最后一城,再有两日,便可到东海城。 这时夜间,雪槐正于睡前修练万屠玄功,忽有所觉,急运剑眼看向东海王宫。他在无花面前大包大揽,不当回事,其实暗里十分谨慎,生怕有错,一点灵光,始终留意东海王宫中事,所以略有异动,他便能发觉。 王宫中这时正上演一幕惨剧,只见东海王从床上滚到了地下,还在打滚,口中不住冒出污血,一只杯子打得稀碎。旁边,林国舅兄妹一脸冷笑站着,不用说,林氏兄妹情急之下施出狠手,毒死东海王,好全力与无花对抗。 其实这也在雪槐预料之中,心中冷笑:“先我还担心无花仁善东海王护短,这下不要担心了。” 当下收了剑眼,倒头大睡,余下的他不必再看,猜也猜得到,无非是龙果即位,然后调集所有兵马与无花大军一搏,林氏兄妹再玩不出其它花样。 第二天探子回报,东海王突然暴毙,传言说是给无花气死的,林妃之子龙果即位,尊林妃为太后,加封大将军龟行波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督师守城,同时号令各地兵马勤王。 听到东海王死,无花一下子哭翻在地,捶胸道:“是我不孝,气死了父王,我该死啊。” 雪槐忙扶他起来,冷笑道:“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凭你在你父王心中的地位,别说气死他,便要气得他打一个饱嗝也要费身力,你父王是给林氏兄妹毒死的。” 雪槐的话说得尖刻,但还真管用,无花一下子收了泪,叫道:“父王是给毒死的?木兄,你说真的吗?你怎么知道的?” 雪槐也不想解释,只道:“不信,打进王宫,你看你父王的尸体便知道。” 无花当即下令全军戴孝,更打出为父王报仇的旗号,加速行军,第三日午后便到了东海城下。 林国舅早在城头,无花见了,一面哭一面便叫道:“你这奸臣,竟这么狠心毒死了父王,我和你拼了。” 林国舅嘿嘿冷笑,叫道:“无花,先王是你气死的,你才是大罪人,现在龙果即了王位,看在往日情份上,只要你自己认罪受缚,可免你死罪。” 他旁边站着龟行波,这时向无花一指,喝道:“无花,你打败山贼,无非侥幸,你那五万大军我也知道,纯是饥民啸聚而来的乌合之众,根本不是官军对手,我劝你早早投降罢。” 这边恼了莫猛,向无花抱拳道:“王子,休要和他废话,看我打上城去,斩下他的狗头。” 无花扭头看向雪槐,雪槐先前一直隐在旗影下,冷眼看着龟行波这老熟人,这时微微一笑,打马而出,看向城头道:“龟将军,还认得我吗?” 龟行波一看,差点跌下城头,大叫道:“雪槐雪将军,你怎么会在王子军中?”话一出口,猛地明白了,叫道:“原来你就是王子身边那个木鬼是不是?难怪说那木鬼神通广大,即在巫灵大显身手,又单人匹马助王子以饥民大败山贼,我先不信世上竟有如此人物,原来是雪将军,那便毫不稀奇。” “他就是那个在大隅原大败矮子盗的雪槐?”林国舅大惊失色,看向龟行波,下面的无花岩刀等也是脸色齐变,却是惊喜交集,又实在不敢相信。雪槐在大隅原一战,对东海的震动,可说从未曾有过,要知自有东海始,只深受矮子盗之害,哪有一次全歼数万矮子盗的事,雪槐之名在东海,真正的是如雷贯耳,这样的一个人,竟化名木鬼和自己混了这么久,叫无花等如何能信? “没错,他便是全歼矮子盗的雪槐雪将军。”龟行波眼中放光,叫道:“如果说这世上我龟行波还怕了一个人,那就是怕他,如果说还服了一个人,那也就是服他。”说到这里,他把手中帅字旗往城下一扔,看向林国舅道:“这大元帅我当不了了,这仗我更不能打,自上次在雪将军率领下全歼矮子盗后,我手下五万儿郎敢挑战天下任何强师劲旅,但如果说是和雪将军放对,那我还不如自己从城头上跳下去,那样死得更痛快些。” “龟将军。”林国舅面如土色,哀叫。 “你不要求我,便是我想打,我手下儿朗也不会有一个人想打。”龟行波说着扭头看向城头士兵,叫道:“你们谁愿与雪槐雪将军对阵沙场?” “我们不愿与雪将军厮杀,也不敢与雪将军厮杀。”众军齐叫。 “如此与我开门,迎接雪将军。”龟行波当先走下城头。 林国舅一张脸白得再无半丝血色,猛地里大叫一声,从城头上倒栽下来,将一个头撞得稀烂。 “你竟是雪槐雪将军,瞒得我好苦。”无花下马拉住雪槐的手,也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岩刀则在一边不停的跳,一边跳,还一边傻笑,一卦准则是不绝冷笑:“我说这小子不止两手有三手呢,原来来头这么大。” 龟行波迎了雪槐无花进城,当下会集文武百官一齐到王宫中,林妃早听得消息,在宫中自缢死了,只留龙果一个人在王位上发抖。 无花和众官到东海王灵前,看了尸体,果然是毒死的,不由大哭,当下由文易领头,请无花节哀,就在东海王灵前废了龙果,奉无花即了王位,随即诏告天下,却是合城欢呼,鞭炮声响个不绝,雪槐暗暗点头,想:“无花即位,虽是借了我的势,他自己也实在是得人心,民心安稳,这样最好。” 次日无花升朝,商议东海王的丧事,群臣议了一阵,杂七杂八,真要出殡已是年后的事了,随后议到国事,无花道:“其它的暂时不说,现在第一要紧的,是遣使向盟主报丧,同时通报盟主,我们不再借兵打狐女族了,从此我们再不向矮子盗屈服,矮子盗来,就和他拼,哪怕国破家亡,也绝不做那割地之事。” “大王英明。”龟行波大声叫好,看向雪槐道:“不过大王尽可放心,有雪将军在,我可以肯定的说,无论矮子盗来多少人,都是个死。” 无花看向雪槐,雪槐微微一笑,道:“大王不必为矮子盗忧心,年后我将对矮子盗用兵,彻底消除此患。” “雪将军要征讨矮子盗?”无花两眼放光,却又有些担忧道:“但我东海兵力只怕不够,尤其水军——?” “我不用东海一兵一卒。”雪槐摇头,随即抱拳道:“大王,东海有你,必定国泰民安,雪槐这就告辞了。” “你要走?”无花大惊站起,但跨出一步,却又停住,点头道:“是,雪将军乃纵横天下的英雄人物,我小小的东海,是不能也不应该留着雪将军。”看向雪槐,激动的道:“雪大哥,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过多少年,你永远是无花的大哥,以后不论是打矮子盗还是其它事,只要东海助得上力的,无花将顷全国之力,竭力相助。” 雪槐感他的真诚,心中也自激情翻涌,也不知说什么,点点头,转眼看向龟行波,龟行波叫道:“雪将军。”眼眶竟也有些湿润。 “有机会再一起大醉一回。”雪槐一笑,复一抱拳,转身出殿,到宫门口,借土遁而去。他本不想在这里用遁术,但他怕无花龟行波一路追出来,难免伤感。 无花龟行波追到门口,早不见雪槐身影。 “雪大哥,你赐矛无花的,无花这一生都不敢忘啊。”无花拜倒在地,热泪涌出。 雪槐出城,却听背后风声倏然,回头,却是一卦准,正左一拐右一拐的大步追来,忙收了遁术,回头叫道:“师父。” “臭小子。”一卦准追上来,一把揪住雪槐衣襟,一脸暴怒的样子,叫道:“竟敢一个人开溜。” “不是,我是觉得师父留在东海最好了。”雪槐忙解释。 “好什么好?”一卦准怒叫:“我早说过了,惟有我两个在一起才最走运,告诉你,这是师父平生算得最准的一卦呢,当然,我没算到你小子竟是雪槐,可雪槐怎么着,还不是喝酒吃饭放屁?” 雪槐大笑,叫道:“是,放屁之外,还有脚气呢。” “这不就得了。”一卦准也笑了,道:“你小子这是去哪里?” “我去狐女族,喝他们的十里香。” 当日歼灭猪尾红蝇五万大军,缴获矮子盗的大小战舰都在狐女族,尤其是那数十艘大舰,征矮子盗很用得着,所以雪槐要提前离开东海,以整军备战,他是下定决心,要以巨犀大将的身份,彻底扫平矮子盗,一为天朝绝此千年一患,二也助巨犀威势。不过这时说到十里香,早已是满口生津。 听得一个喝字,一卦准肩头的阿黄立即吱吱连声,对雪槐挤眉弄眼,大献荫勤,一卦准去它头上一敲,喝道:“迟早醉死你这老酒鬼。” 雪槐大笑:“何以解忧,惟有杜康,阿黄正是我的好兄弟,走啊,喝十里香去啊。”借遁术急起,一卦准一拐,并肩齐进。 到狐女城,石敢当正从大门里出来,一眼看见雪槐,眼睛立时大了一倍,冲口叫道:“雪兄弟?”却是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两手急揉,再看,顿时就叫了起来:“真的是雪兄弟。”猛冲过来,一把抱住雪槐,不绝狂叫:“雪兄弟回来了,雪兄弟回来了。” 狐女等人闻声急跑出来。第一个掠出来的是狐女,她还是那么清丽,但明显瘦了好些,一双眼睛却更清亮了,与雪槐眼光一对,那双眼睛里爆射出无比炽热的光芒,那是无尽的思念,和无比的喜悦,不过随即就克制住了,急掠的身子也停了下来,缓步走近,脸上也换上了仅仅只是亲切喜悦的笑。 她收敛得很快,但如何瞒得过雪槐的眼睛,心中一痛,却是无可奈何。他真的不能给她什么,那是完全没有办法的事情。 强抑心神,雪槐走近两步,叫道:“族长。” “雪大哥。”狐女强自克制,但声音还是有一丝发颤,不过她自己马上就察觉了,急道:“你走也不打声招呼,妙姑她爹当天刚好酿了十里香送来,可就怪着我不留客呢。” “是啊。”石敢当在一边应道:“我岳丈酿了好多的十里香呢。” 说到十里香,雪槐顿时满嘴生津,叫道:“我就是来讨十里香喝的。” 石敢当一把抓住他手,叫道:“太好了,这次不喝个够,绝不放你走。”一面拉了雪槐向里走,一面叫:“妙姑,摆酒啊。” 一卦准在一边晾了半天,眼见众人拥了雪槐往里走,没人理他,可就恼了,大大的哼一声道:“臭小子,当我是死人呢。” 雪槐自然听见,大笑,忙回头拉了一卦准给狐女石敢当介绍,道:“这是我师父一卦准。” 听说是雪槐师父,狐女石敢当忙一齐行礼,石敢当叫道:“师父来了有好酒,石敢当先敬师父三十大杯。” 一卦准吓一大跳,鼓眼道:“你想醉死我啊。”他肩头的阿黄却吱吱连声,一卦准一偏头:“啊,忘了你。”看了石敢当道:“你和阿黄喝吧,它不怕。” 石敢当就奇了,指了阿黄道:“这畜生能喝酒?” 听他叫阿黄畜生,一卦准不乐意了,叫道:“这叫什么个话,跟你说,不要瞧扁了我的阿黄,它可是和现今的东海王一桌喝过酒呢,而且你还别吹你那酒量,喝得过我的阿黄再夸好汉吧。” 石敢当如何肯信,看向雪槐,雪槐微微点头,那意思自然是证明一卦准的话了,石敢当又惊又喜又奇,大叫一声,一把揪了阿黄顶瓜皮,对了眼道:“世上还有这样的黄鼠狼,真是奇哉怪也,来来来,咱哥俩先喝三大碗做见面礼。” 妙姑刚好出来,她没听见先前的话不是,可就嗔道:“看这人都乐傻了,怎么赶着一黄鼠狼叫哥哥呢?” 众人大笑,摆上酒来,石敢当拍开一个酒坛子要倒,阿黄却兹溜一下上了坛子,小脑袋往下一栽,整个儿栽进了坛子里,只在酒面上露一个尾巴尖儿,石敢当吓一大跳,大叫道:“怎么还没喝就醉了,这下淹死了不是。”忙伸手要捞,尾巴却忽地变成了阿黄脑袋,一张口,冲他喷一股酒花儿,吱的一声,又钻进了酒里,那酒面子却眼见眼的矮了下去。 所有人皆看得目瞪口呆,尽皆惊叹,妙姑忍不住点头道:“怪道管它叫哥哥呢,还真是你兄弟。” 石敢当斜了怪眼道:“娘子啊,那你可要小心了,别晚上睡得好好的,身上突然爬上只黄鼠狼来。” “喝你的酒吧。”妙姑红了脸,牵了他耳朵,将一碗酒直灌进他嘴里,众人更是哄笑成一片。 雪槐心中畅快,那十里香也实是香滑,左一碗右一碗,不知不觉,竟又醉了。 第二天响午醒来,早又摆上了酒,正喝着,一条汉子飞跑进来,向狐女拱手道:“报族长,天大之喜,雪槐雪将军在东海现身了,而且助无花王子夺得王位,新大王已颁下诏令,从此全力对抗矮子盗,并已遣使向巨犀通报,不再向巨犀借兵来打我族。” 狐女族自然在东海城里安得有探子,消息一站站传回来,倒比雪槐还来得慢,那汉子喜滋滋报着,却突地一眼看到了雪槐,顿时就瞪大了眼睛,他刚才报得利索,这时却结巴了,叫道:“雪——雪将军,你——你怎么在这里,那——那——东海城。” 不等他那完,狐女石敢当等早拜倒在地,狐女含泪道:“雪大哥对我狐女族的恩德,山高海阔,狐女真不知如何道谢。” 石敢当也激动的道:“我早说雪兄弟绝不会就这么丢下我们,一定是给我们想办法去了,果然如此,只是再想不到,兄弟竟把东海的王都给换了。” 雪槐忙扶他两个起来,点头道:“无花乃仁德之君,外表仁厚,内里却有一股血气,他是绝不会再拿大隅原来和谁做交易了。” “是。”狐女点头:“我们打探过无花的为人,心里也一直盼他早日即位为王,不想大哥就为我们做到了,这些日子,狐女族日夜提心吊胆,今夜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心中激动,猛挥手道:“传令下去,杀猪斩羊,合族欢庆。” 消息传出,整个狐女族欢声雷动,石敢当猛灌三杯道:“从此以后,狐女族就只有矮子盗这个敌人了,但只要他们敢来,我一定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 “不是他们来不来。”雪槐眼发电光:“而是我们要去。” “你的意思是——?”石敢当狐女一齐看着他。 “征讨矮子盗。”雪槐猛一挥手:“千年有事帝国东,小小矮子盗,竟祸我天朝千年,岂有此理,我这次要彻底根除此患,扫平矮子国。”说着看向狐女两个,道:“上次不是缴获了矮子盗不少战舰吗?我这次来,就是整顿舰队,春后与矮子盗大战。” “太好了。”石敢当狂笑:“远征矮子盗,我一定要装一船酒,大胜后狂饮庆功。” 雪槐微笑:“是个好主意,不过我有点担心,只怕不等到矮子国,一船酒就要给你我还有阿黄三个老酒鬼喝个底朝天了。” “这个倒还真是个问题。”石敢当搔搔头,却又仰天大笑。 他两个笑,狐女却想到一个问题,看向雪槐道:“雪大哥,听说那矮子国虽小,也有数十万匪兵,我们狐女族不过两万多战士,只怕——?” “不光是狐女族战士。”雪槐微笑摇头:“咱们还有一个帮手,横海四十八盗。” “横海四十八盗?”狐女石敢当一齐惊呼。 雪槐知道他们会吃惊,事实上,对于狐女族来说,横海四十八盗和矮子盗也相去不远,一直以来都是个威胁。 “我这次在海上,认识了横海四十八盗的四十八位帮主。”雪槐还不想说自己便是横海四十八的总舵主,道:“他们答应和我共征矮子盗。” “兄弟果然是好人缘。”石敢当大喜道:“实话实说,在海上,横海四十八盗还真是横呢,有他们联手出征矮子盗,矮子国要亡国灭种了。” 狐女也点头道:“横海四十八盗确是矮子盗的克星,天朝若没有横海四十八盗,沿海许多地方只怕早给矮子盗占去了。” “我这就去整顿舰只。”石敢当兴奋至极,转身就要往外走。 “也不要那么急。”雪槐笑:“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过了年再说吧。” 说过年,年就到了。 二十九,傍黑的时候,飘飘洒洒就下起雪来,那雪直有鹅毛大,一夜功夫,天地尽白。 雪槐一个人到城外小山上,堆了两个雪人。以前下雪的时候,他和夕舞常堆雪人。夕舞花样最多,会堆很多人出来,安很多的名字,编很多故事。有时候又顽皮,会偷偷的把雪团塞到雪槐脖子里,然后咯咯笑着跑开。 那是多么美好的时光啊。 但眼前只是空荡荡的山谷。 遥首西望,天地茫茫,雪槐眼眶渐渐迷糊。 盼过年,年过了,眨眼又过了元宵。已是春天。 石敢当督促狐女族战士修整战舰,加紧训练,一片昂扬的气象。雪槐看了心中高兴,思忖:“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该上龙头岛一趟,与四十八帮帮主商议一番。” 这日正要动身,龟行波却突然来了。雪槐名头太响,他来狐女族虽然未告诉无花龟行波,但消息自然会传出去,因此龟行波找来毫不稀奇,但奇怪的是龟行波的模样,他似乎是赶长途急奔而来,跑得盔歪甲乱,尤其脸上的神情,一脸急怒,仿似发生了什么大事。 一见雪槐,龟行波双膝往下一跪,却整个人栽倒在地,雪槐忙扶他起来,道:“龟将军,什么事,你别急,慢慢说。” 龟行波坐倒在地,一张嘴,未说话,却先哭了起来,叫道:“雪将军,快救救大王,只有你能救大王了。” 雪槐吃了一惊,叫道:“无花怎么了?你别急,慢慢说。” 龟行波喘了两口气,说了原委。 原来五天前,巨犀突发大军,陆军二十万水军五万水陆共二十五万大军,以敬擎天为帅,到了东海边境傍龙城,说是应先王之请出兵助东海打狐女族而来,无花吃了一惊,他明明已遣使通报不向巨犀借兵的啊,巨犀怎么还会出兵,便亲赴傍龙城,说了不再借兵之事,敬擎天却要他亲去大营解释,无花想来的是盟主兵马,不会有什么事,不听龟行波几个的劝,果然亲去敬擎天大营,谁知一去,敬擎天就变了脸色,说无花是害死父王得来的王位,谋逆大罪,巨犀做为盟主不能不管,同时说无花出尔反尔,即答应了矮子国特使割让大隅原,现在又不让了,因此惹得矮子国遣使来见大皇帝,威胁要与西洋七国联手,合兵两百万来打天朝,为天朝招祸,更是罪不可赫,因此给无花两条路走,一是与巨犀大军联手,合力灭了狐女族,将大隅原依旧割让给矮子盗,再上表大皇帝请罪,则敬擎天可代为上书,免无花死罪,仍让他做东海之王,反之则将无花押去天安,交大皇帝处置,敬擎天同时挥兵攻灭东海国,再灭狐女族,照样割大隅原与矮子国。 听龟行波说完,雪槐激怒得全身颤抖。他原以为无花通报巨犀不再借兵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本来啊,借兵是两厢情愿的事,借的都不借了,那被借的还要强借不成,再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事。什么问谋逆之罪,纯是个借口,矮子国遣使说什么要与西洋七国联手来打更是鬼话,刚立春,矮子盗大军还未动身,盟约还未开始,如何又会遣使来吓昊天大皇帝,说白了,所有一切无非就一个原因,无花不再借兵,便打乱了巨犀与矮子盗的盟约,也就阻碍了巨犀的霸业,所以找借口来胡赖。 “义父不是这样胡赖的人,一切自然是大王的旨意。”雪槐心中惊怒交集:“真想不到,大王为了霸业,竟变得这么厉害,他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啊。” “大王不肯答应敬擎天,敬擎天就扣留了他,说可以让他想几天,所以我急奔两天两夜到了这里。”龟行波说着一把抓住了雪槐的手,叫道:“雪将军,求求你,一定要救救大王,我知道你是巨犀旧将,有难处,但你若不救大王,真的再没有人能救大王了啊。” 雪槐略略一顿,一握拳头道:“龟将军,你莫急,我一定会救出你家大王。”扭头对狐女石敢当道:“你们先准备着,等我回来。”抓一把土,借遁术急奔傍龙城。 傍龙城是东海面对中原的第一道关卡,左面便是腾龙江,水陆两利,算是一座大城。 到傍龙城,见莫猛和文易还有东海文武百官都在城头,个个一脸忧急,城下,军帐连绵,摆着巨犀的二十万大军,左面腾龙江中,巨犀战舰也是杀气腾腾。 再见巨犀大军,尤其想到要再见到义父的面,雪槐一颗心狂跳不止,强抑心神,收术落在城头。 “雪将军。”莫猛文易见了雪槐,一齐喜叫出声。 “雪将军,救救大王啊。”文易老泪横泪,拜倒雪槐脚下。眼见他白须白发,眼泪在胡子上不绝滴落,雪槐心中感动,忙扶他起来,道:“文大人不必着急,我会想办法救出大王的。”略问了问情势,敬擎天扣住无花后,无花不肯屈服,而莫猛没得到无花命令,也不肯开城投降,就这么僵着。雪槐点头,看向敬擎天大营,深吸一口气,对莫猛道:“开门。” 莫猛大喜道:“好,先打一仗再说,他们纯粹是欺负人,就以为我们好欺负,打掉他们的威风,自然乖乖把大王送出来了。” “我一个人出去。”雪槐摇头。莫猛大失所望,但不敢违逆雪槐的话,只把一双拳头捏头啪啪作响。 开门出城,到敬擎天大营前,雪槐请军士通报,不多会营中驰出数骑,雪槐心中狂跳,抬眼看时,却不是敬擎天,而是上林青。 雪槐又是失望却又暗暗吁了口气,他极想见到敬擎天,但心里却又不自觉的害怕,尤其在这种情形下。 上林青翻身下马,与先前在船上的情形不同,这时却扳起了脸,看了雪槐道:“雪将军,咱们又见面了,上次你落水,我可担了好一阵子心呢。” “多谢大人牵挂。”雪槐抱拳。 “都是巨犀旧人嘛,应该的。”上林青说到这里,冷哼一声,道:“但我发现雪将军其实是个最不恋旧的人呢。” 雪槐心中一颤,叫道:“不是,雪槐虽身在异乡,一颗心却无时无刻不挂念着巨犀故土。” “是吗?”上林青冷笑:“这样最好了,听说你是无花即位的大功臣,在东海很有点影响力,现在无花身犯重罪,却还违逆大王旨意,若不是国公念及伤民太故,早已斩了他头,挥兵灭国,你即有心为巨犀出力,可叫城中军民开城投降。” “我想求见国公。”雪槐抱拳。 “不肯张口是不是?”上林青冷笑:“国公果然神算,国公说了,除了在战场上,他再不会见你。” 便似有一把刀猛戳进雪槐心里,痛得他几乎吸不进空气去。 上林青又哼了一声,道:“即开不得金口,你便回去,国公已给无花下了三天的最后期限,三天后再犟,挥兵灭国,你若有本事,带着东海那几个兵死扛到底吧。”说完复翻身上马,驰回营中。 雪槐僵立半天,脑中只回想着敬擎天只在战场上相见的话,莫猛见情势不对,开城出来,叫道:“雪将军,怎么了?他们不肯放大王吗?岂有此理,我们回城出兵,打落他们的威风再说。” 雪槐摇了摇头,道:“没事,回城再说。” 到城里,雪槐说了敬擎天让无花考虑三天的话,东海群臣都是又惊又怒,文易猛地扑通一声在雪槐面前跪倒,泣声道:“请雪将军救救大王。” 雪槐忙伸手相扶,道:“快快请起,我一定会尽力的。” 文易却不肯起来,只是叩头,莫猛在一边急了,叫道:“文大人,雪大人说了会尽力了,你这么逼他也没用啊。” 雪槐一想却明白了,道:“文大人,你是想我借道术去巨犀营中救大王出来,是不是?” “是。”文易点头,道:“雪将军道术高明,屡显神通,如果偷入敬擎天大营,救出大王当不会太费力。” “这倒是个好主意。”莫猛喜叫,东海群臣一齐看着雪槐,雪槐的其他神通他们没见着,至少那日在大殿门口倏忽不见的遁术他们都是亲眼见过的,这时所有人眼里便都充满了盼望。 雪槐心里为难之极。 敬擎天一生不信任何道术神通,甚至可以说是极度鄙视道术神通,雪槐难道要去他面前施展道术,让他更加痛心吗? 不,绝不。 他甚至不敢运剑眼去敬擎天大营中看,虽然他运剑眼敬擎天绝不可能知道,但他还是不敢。 “我会想办法的。”雪槐转身下城。他知道背后是怎样失望的眼光,但他真的不能答应他们,无论如何不能。 但能有什么办法呢?雪槐不知道,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如果面对的是夕舞,他也许还能想出办法来,但对着的是敬擎天。 三天转眼即过,这日忽闻敬擎天大营中炮响,雪槐和东海群臣急上城头,只见巨犀大营开处,敬擎天领军而出,旁边有上林青,后面旗影里,还有夕舞。军列中一辆囚车,囚着无花。 再见义父之面,雪槐激动得全身颤抖,而文易等人见了无花,却是齐齐悲叫出声:“大王。” 雪槐下令开城,领文易等群臣迎了出去,到百步外,文易等一齐拜倒,哭叫道:“大王,大王。” 无花虽在囚车中,精神却并无萎顿之象,而是一脸愤怒,一眼见着雪槐,眼光大亮,喜叫道:“雪将军,你来了,太好了。”转头看向敬擎天道:“让我上前,我有话说。” 敬擎天点头示意,军士推了囚车,上前二十步,文易等群臣更是大声悲叫,无花也自垂泪,叫道:“让各们担忧了,是无花太过轻信于人,否则当不致于此。”伤感一阵,猛地抬眼看向雪槐,叫道:“雪将军,我没错,是不是?” 雪槐难过的点头:“是,只是。”只是什么他却无法说下去。 “你也说我没错,那我就没错。”无花头一昂,看向文易等东海群臣,大声道:“不要哭了,都站起来。” 文易等不知他何意,不敢违他之命,一齐站起。 无花去群臣脸上一望,猛地眼光大亮,大喝道:“东海群臣听着,我以东海王的身份下最后一道命令,将东海王位传与雪槐雪将军,从此他就是东海之王,你们须全力辅佐他,力抗外辱,东海的土地,是先祖传下来的,绝不能割让给外人,尤其是矮子盗,绝对不能。” 谁也想不到无花会做出这样的决定,甚至雪槐也想不到,虽然他知道无花仁厚的外表下,实有着一腔热血,但这样的决定也太让人意外了。 “大王。”文易等齐叫,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还不向新大王下拜。”无花嗔目怒叫:“这是我最后一道旨意,你们要我死不闭眼吗?” “大王。”东海群臣哭叫声中,在文易带领下,一齐向雪槐拜倒,但雪槐一跨步,身子急闪开去。 “雪大哥?”无花叫。 雪槐心中激动,叫道:“无花,你是永远的东海之王,没有人可以取代你,有一件事我可以向你保证,没有任何人可以割让东海的土地给矮子盗,以前不能,现在不能,以后也永远不能。” 话未落音,敬擎天的怒哼声响起,军士推了无花囚车急转回去,敬擎天冷眼看向东海群臣,喝道:“我军中三通鼓响,就要攻城,你们一是自己受缚,一是与城俱亡,擂鼓。” 雪槐身子一颤,抬眼看向敬擎天。敬擎天却不看他,雪槐只看到了敬擎天背后夕舞的眼光。 夕舞的眼光不象在巫灵那么冷,而是充满了怜悯。 所有人里面,只有她最了解雪槐此时的心境和处境。 “槐哥,你是没有办法和爹爹做对的,可所有的事却偏要逼得你和爹爹做对,现在你要怎么办,你能和爹爹对阵吗,你举得起你的剑吗?” 莫猛眼见雪槐呆立,急了,拉了雪槐就走,东海群臣一齐跟着回城,上城头,敬擎天军中已是第三通鼓响,敬擎天还是以前的风格,言出必行,鼓声一响,他令旗一指,巨犀大军齐声发喊,齐杀过来。 东海群臣大惊下齐看向雪槐,雪槐却是呆立不动,莫猛急了,大声传令:“拼力守城,血战到死。” 巨犀军眨眼攻到城下,城上箭如雨下,立时射倒一片,看着巨犀军成片栽倒,雪槐心如刀绞,这些都是他巨犀的兄弟,难道他真要和他们厮杀吗? 便在这时,猛听得杀声如雷,乃是风神八族和狐女族战士,从右面山脚杀出,至少有十余万人,前面一字排开四员大将,正是风无际、射天雕、海冬青、霜千里,后面是狐女和石敢当龟行波,风无际四人一眼见着城头的雪槐,均是喜悦无限,齐声大叫:“天海之王,天海无敌,杀呀。” 风神族战士自也看到了雪槐,一齐高呼,一时间杀声震天动地,他们都是跟随雪槐苦战红毛鬼的战士,经过战火考验的杀气在雪槐的眼光下更是如虹暴胀,气遏激云。 敬擎天久经战阵,只一眼就看出风神八族战士战意之强,十分罕见,他不知道其中的原因,却知道不可轻敌,急令收军,强弓射住阵脚,同时两翼张开,布下阵势。眼见他阵势转动,风无际几个却无半点惧意,仍是狂呼急冲。敬擎天一生人里,从未见过如此气势如虹的军队,脸沉如水,急传将令,后军向江边靠拢,他手中虽有二十万大军且是他一手训练,但他可以肯定,挡不住风神八族战士的猛冲,惟有靠到江边与水军互为倚角,才可徐图后着。边上的上林青早已脸色大变,夕舞眼中却是充满惊异,显然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雪槐手中还有这样一支大军,他两个不懂军事,但也看得出冲来的这支大军战力非常可怕。 看到风神族战士,雪槐又惊又喜,眼见大军向敬擎天军中冲去,急叫道:“不要冲阵,回来。” 听得他声音,当先的风无际四个一齐住马,大军如水而止。敬擎天虽在后退之中,仍冷眼而视,眼见风神族大军狂冲之中说停就停且阵形不乱,暗暗点头,扭头看向夕舞,道:“天海之王,什么意思?”夕舞摇头:“孩儿不知。”上林青叫道:“好象是一帮野蛮人,可怕得很。”敬擎天哼了一声,道:“是风神八族,但以前没有这样的战士,非常奇怪。” 风无际几个勒马回转,雪槐急迎出来,风无际几个当先拜倒,身后十余万人一齐下拜,齐叫:“拜见天海之王。”雪槐忙伸手相扶,喜道:“你们怎么来了。” 海冬青嘴快,叫道:“自上次将军不辞而别,我们一直在四处寻找,好不容易打听得将军在狐女族大练水军,说要远征矮子盗,这如何少得了我们,八族共起十万精锐,都是跟你打过红毛鬼的,要跟你远征,谁知进大隅原,却一头撞见狐女族战士,说你来东海了,有仗要打,所以我们就一起来了。” “雪将军方才为什么阻止我们冲阵。”一边的射天雕忍不住叫道:“东海王的事我们听石大哥说了,太欺负人了,该好好给他们个教训,一下就冲垮他们,否则等他们上船开溜,再要赶上去就有些麻烦。” 说到一个船字,江面上突又传来震天的喊杀声,包括雪槐在内,所有人都大感意外,不知又是哪里来的军队,扭头看去,石敢当猛地大叫出声:“是横海四十八盗的旗子。”看向雪槐,喜叫道:“兄弟,又有朋友帮你打架来了,这回咱们跟着捡死鱼可以吧。” 来的正是横海四十八盗,但见旌旗如云,长帆敝日,也不知有多少海盗船,杀声如雷,直向巨犀舰队冲去。 风无际惊喜的叫道:“横海四十八盗听说十分了得,他们竟也是雪将军朋友,好极,我们两下夹攻,必可叫敬擎天寸甲无回。” 雪槐心中急跳,扬声大叫道:“我是雪槐,不可进攻,都退回来。”喝声从江面上滚滚掠过,竟将十余万人的喊杀一齐压了下去。 横海四十八盗闻令而退,就在船头拜倒,齐叫道:“拜见总舵主。” 这话可把所有人都听傻了,石敢当张大了嘴道:“兄弟啊,我没听错吧?你不是说横海四十八只是你朋友吗?怎么叫起总舵主来了。”另一边一卦准则是猛扯胡子,喃喃叫道:“臭小子,当日我说河里捞起来的只是个穷光蛋加倒霉蛋呢,竟又是什么天海之王又是大海盗头子,嘿嘿,湿棉花落水,还真是打称呢。” 同样吃惊的还有敬擎天几个,上林青猛地大叫:“我知道了,怪道上次我去见矮子盗的桃子太郎,回来遇上海盗,见了他竟然下拜,我都说他怎么这么威风呢,原来干脆就是海盗的大头子,国公,这到底怎么回事啊,以前在巨犀这小子也不过就是好酒顽皮,怎么一出巨犀就如此了得了?” 敬擎天哼了一声,喝令:“后撤二十里扎营。” 夕舞掉转马头,却又转头看向雪槐,眼中一片迷惘。 见巨犀舰队后撤,横海四十八盗将船靠岸,箭飞大黑鲨等上岸来,相见了,雪槐惊喜问起,大黑鲨道:“我们在东海自有探子,先听得总舵主大显神威换了东海王,随后又失了踪,不过年后又给我们打听到原来是在大隅原练水军,大伙儿都乐坏了,很显然是要征矮子盗了嘛,一商议,都忍不住,整了舰队来会总舵主,谁知还没到大隅原呢,东海这边的坏消息又传回来了,我们料定,以总舵主的义气,一定会回来救东海王,所以我们就帮着打架来了。” 箭飞怒哼一声,道:“这些家伙,岂有此理,若非总舵主拦着,我们一仗就要将他们那几艘破船全部打沉。”他气势如虹,但绝不是盲目自信,他们是纵横大海的大海盗,而且在与天朝和矮子盗的对抗中屡经大战,巨犀这种只在内江称雄的水军与他们相较,就好比水蛇比蛟,真不可同日而语。 雪槐暗暗点头,心中也不知是惊是喜,想:“原来他们和风神八族一样,都是打听到我在大隅原打来的,却就这么巧,刚好破了义父兵势,若无他们来,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呢。” 当下进城,四十八盗声名赫赫,而大黑鲨等见了风神八族战士的气势,也自佩服,又都是雪槐下属,彼此间便十分亲热,石敢当也跟着闹,只雪槐心中默默,思虑对策。敬擎天见了他兵势,自不可再来强攻,但雪槐熟知义父性子,遇强愈强,绝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至少绝不会主动放了无花。那怎么办?挥军进攻,强抢无花,雪槐不愿意,用道术偷营,他又不敢。 左思右想,到半夜,雪槐终于下定决心,想:“最好的办法,只有使道术偷回无花,才可避免更大的损失,我悄悄进去,不使义父知道便是。”当下便运剑眼往敬擎天大营中看来,但搜遍敬擎天大营,却不见无花,心中一动,往后看去,果见数十里外一队军士押了无花疾走,雪槐又惊又喜,不在敬擎天眼皮子底使用道术,那是最好,略略一想,当下召了黑鲨七来,问有没有办法偷过巨犀舰队,到巨犀营后去劫人,黑鲨七一拍胸膛:“太容易了,江面这么宽,几条小船摸过去,巨犀军绝不可能发觉。” 雪槐大喜,命他就在金龙舰的护卫队里挑二十名壮悍海盗,分乘两艘小船,沿江而上,巨犀水军果然没有发觉,过大营,雪槐催动小船急划,看看赶上押无花的马队,便要上岸动手,押送无花的军士约有五百来人,那没有用,阻不住他一支剑。 便在这时,他剑眼中突看到一股黑雾向马队中一扑,随即就不见了无花身影,那押送的军士半夜赶路,迷迷糊糊的竟没以觉,还在埋头急走。 雪槐又惊又怒,剑眼急搜,却见那黑雾裹了无花,已在十余里外,去势极快,雪槐大怒,急对黑鲨七道:“用不着你们了,回去禀报,让他们好生守城,等我回来。”当下借遁术急赶。 在不远处一座山尖上,敬擎天背手而立,夕舞站在他侧后,看到雪槐借遁术赶那黑雾,敬擎天眼中露出杀意,道:“兔崽子,屡坏我大事,饶你不得,传令魔门四剑不必留手,屠了这兔崽子便是。” “爹。”夕舞叫。 “怎么?”敬擎天扫向她,眼光如电。 夕舞略一迟疑,道:“他手中有风神八族和横海四十八盗数十万大军,若能收服,实乃爹爹莫大助力。” 敬擎天转回目光,看着雪槐在遁术中飞掠的身影,道:“我太熟悉这小子了,无药可救。” “爹。”夕舞叫:“让我试试看。”略停一停,道:“也许,女儿是他惟一的克星。” “哼。”敬擎天哼了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雪槐赶那黑雾,到一片大山中,黑雾忽地散去,无花亦隐身不见,雪槐大是惊异,收术落在一个山头,运剑眼急搜,他就不信,什么邪魔鬼怪的隐身术能瞒得过天眼神剑的剑眼,果然,一搜之下,见左手山谷中大有古怪,但谷中有一股极强的力量,剑眼望不进去。 雪槐冷哼一声,纵身下山,到谷口,但见两面石壁陡立如门,有直插青天之势,左面石壁上悬着一柄式样奇古的宝剑,右面石壁上则是一行大字,写道:魔剑诛魂,不归之谷。其字鲜红,字体更是剑拨戟张,八个字便如八头恶兽,直要择人而食。 但雪槐可不是吓大的,迈步便要进谷,脑中却忽地现出骷碌鬼王幻像,但见骷碌鬼王一脸惊慌,叫道:“主人切切不可进谷。” 看他吓得厉害,雪槐心中惊异,道:“这谷中有什么古怪?” “原来主人不知。”骷碌鬼王叫:“此谷名为不归谷,中有魔门四剑,号为魔屠南魔屠北魔屠东魔屠西,乃魔剑得道,杀气最重,因而名中均有一个屠字,何为不归,入仙屠仙,入神屠神,人畜入内,更是滴血无回,是为不归,主人虽然了得,入此谷也是九死一生。” “是吗?我倒不信他们强过我的万屠玄功了。”雪槐冷哼一声,万屠玄功发动,胸中杀气狂涌,大踏步便向谷中走去。 他并不是莽撞之人,但他怀疑无花就在谷中,如何能不去救? 夕舞立在谷中一株异花之下,面前站着四个青衣老者,均是面像古拙,身背古剑,正是魔门四剑,见雪槐入谷来,夕舞道:“以剑网困住他便是,不必杀他,到他筋疲力尽,便下手擒拿。”魔门四剑躬身应了,四散分开。夕舞从另一面出谷。 雪槐踏进谷中,但见怪石林立,凶雾丛生,虽说不惧,却也不敢有半分大意,先以玄功护体,复运剑眼察看无花藏身处,却就触动魔门四剑魔觉,但见当面一老者从怪石后闪出,手执长剑,正是魔屠南,大喝道:“谁敢看我剑谷?吃我一剑。”手中剑一指,剑上忽地有小剑射出来,直射向雪槐,雪槐长剑一格,魔屠南那剑上小剑却似无穷无尽,不绝射来,其形状便如当日独角海怪以手凝冰不绝激射一般,只是力道略弱,但速度可又快得多了。 雪槐长剑急舞,虽将射来的小剑尽数挡开,却也休想进得一步,眼见不是路,往左一跨,闪到一堆怪石后,却猛闻身后暴喝一声:“看这里。”急回头时,但见一柄巨剑,约有七八丈长,丈许宽,带着一股飓风,大山压顶一般劈将下来,雪槐先以为是幻象,急运剑眼,却不是幻象,真是实打实一柄巨剑,心中一惊,急往旁边一闪,那剑轰然劈下,竟将他身后怪石一剑劈为两半,剑落雪槐才看到执剑之人,也是一个老者,双手执着剑柄,却似抱着一棵大树,人与剑比,更是完全不成比例,形象滑几之至,而剑上发出的巨力却是十分惊人,正是魔屠北。 魔屠北一剑无功,复大吼一声,一剑横扫。他身子干瘦,这一声吼却似平地里打个炸雷,胆小的闻他这一声吼只怕就要手脚发软。雪槐暗暗称奇,眼见那剑来得猛恶,雪槐不想硬挡,将身一跳,跳到了一处怪石上,忽地左右生风,见两个老者,连人带剑,舞成一股旋风,一个左旋,一个右旋,便如两个剑轮般直绞过来,风声呜呜,直让人心血下沉,这要是给绞上了,别说是人,便是石头,也要绞成粉未。乃是魔屠东魔屠西联手夹攻。 雪槐急将身一矮,跃下地来,魔门四剑四下合围。四剑四双怪眼齐落在雪槐身上,雪槐也冷眼看向魔门四剑,并无所惧。 魔屠南冷哼一声,叫道:“小子,为什么不还手,想逃么?你逃不了的。” 雪槐一抱拳,道:“四位请了,雪槐入谷,并不是有意冲撞,只为找一个人,人即不在谷中,雪槐便不想与四位前辈动手。”他先前在怪石上,一面闪避魔屠东魔屠西的剑轮,一面以剑眼将山谷四下看过,剑眼如电,无花若在谷中,绝瞒不过他,但奇怪的是无花并不在谷中,所以雪槐不想缠斗。 “哈哈哈。”四剑仰天狂笑,魔屠南道:“小子,你知这是什么地方吗?” “不归谷。” “那就是了。”魔屠北暴喝一声:“何谓不归,有来无回便是不归,你小子就死了出去的心吧。” 雪槐冷眼斜视:“四位不要以为我是怕了,只是我现在要去找人,没空打架。” “不怕就好。”魔屠北大喝一声:“先接老夫一剑吧。”巨剑一剑劈下。 雪槐心中思忖:“不拿点手段出来,这四个老鬼还真以为我是怕了,要越发得意呢。”不闪不避,看看剑到头顶,也是一声喝,一剑便劈在巨剑剑面上,顿时将巨剑远远荡开。 似魔屠北这等巨剑,天生便占优势,雪槐若是横剑去格,吃亏就大了,但转格为劈,横力打直力,反为取巧。因此小剑劈大剑,倒把大剑远远劈开了,不明其理的人看上去,便好似雪槐剑力比魔屠北巨剑反要强得多一般,其实雪槐自己明白,魔屠北剑上力道确是惊人,非可小视,不过雪槐这一剑也并未用全力,尤其未召唤神剑灵力。 魔屠北一剑给雪槐荡开,老脸一红,暴喝道:“好小子,再接老夫三剑。”双手往上一举,骨格啪啪作响,生似炸了一挂鞭炮,一剑劈下来。 雪槐可没什么心思再接他三剑,看看剑到,身子一闪一纵,忽地跃身站在了剑刃上。 夕舞隐在谷外一处高岭上,突见雪槐跃上魔屠北剑刃,不由张嘴低叫:“槐哥。”身子更是轻轻一颤。 她为什么如此激动呢?原来雪槐这一手名为喜鹊登梅,乃是夕舞的得意功夫,当年的夕舞十分顽皮,常在雪槐舞剑时,跳到雪槐剑尖上,雪槐舞剑,她也舞剑,一个俏巧的身子就象一片棉絮一般,牢牢沾在雪槐剑尖上,再不会掉下来。玩得久了,雪槐竟也会了,这时便施了出来,夕舞触景生情,因此格外激动。 魔屠南见雪槐竟站在了自己剑刃上,又惊又怒,双手一轮,将巨剑如风车般急舞,奈何雪槐一个身子就象是沾在剑刃上,他舞得惊天动地,雪槐却是背手从容,反而微笑起来。 “小子无礼,看剑。”魔屠南看魔屠北甩不下雪槐,急了,一抬剑,剑上又有小剑射出,雪槐却仍不肯下来,急舞巨剑的魔屠北也帮了他的忙,等于是带着他身子躲剑,实在没有躲开的,便举剑格开。 “岂有此理。”左右两面魔屠东魔屠西齐声怒喝,一左一右急旋而来。 “真当我怕你们不成。”雪槐这会儿也起了真火,猛地里暴喝一声,将身一纵,迎着左面的魔屠东便冲上去,一剑狂劈在魔屠东剑轮上,他这一剑召来了神剑灵力,加上万屠玄功催动了己身灵力,两力相加,试想是何等力道,但闻轰的一声巨震,山鸣谷应,强烈的劲气激得谷中衰草尽伏。魔屠东剑轮消散,一个身子给雪槐劈得滚地葫芦般向后直滚出十数丈外。 他这一剑如此力道,可惊住了魔屠南三个,三人张大嘴巴,一时都看呆了,而魔屠东好不容易收住势子,想站起来,双膝却又一软,一跤坐倒,老脸一时间白了又红,红了又白。白是内腑受了震荡,红嘛,老家伙不好意思呢。 雪槐执剑斜眼看向魔屠南三个,冷哼一声,闪身出谷。魔屠东跌倒爬不起来,合围之势已破,再拦不住他。 “不要走。”魔屠南三个又惊又怒,急要追出,却早不见了雪槐身影。 夕舞飞掠而至,俏脸上又惊又怒,叱道:“四个人围一个竟也叫他走了,还真是本事啊。” “公主恕罪。”魔屠南四个腑身认罪,魔屠北有些不甘心,道:“我们虽是合围,但不能使戳魂阵,所以。” “还要强辨?”夕舞怒叱:“你们四个合力,无论如何也要比他强得多,一定要使戳魂阵做什么,哼。” 她一声怒哼,魔屠南四个吓得皆是身子一抖,再不敢做声。 夕舞却突地又笑了,道:“不过你们拦不住他也在我意料之中,这人从小善打烂仗,情势越险恶,越能激发他的潜能,越能创造奇迹,花样百出,再强势的人碰上他也是头疼之极。” 魔屠南抬头,道:“原来公主认识这叫雪槐的小子。” 夕舞不答他话,眼睛望向雪槐掠去的方向,脸上泛起一个笑意,低叫道:“槐哥啊槐哥,我发现你是越来越了得了,也越来越好玩了,好,我们就再来玩玩。”眼珠一转,已有主意,飞身出谷。 雪槐出谷,骷碌鬼王幻形出来,一脸喜色道:“恭喜主人生出不归谷。” 雪槐哼了一声,道:“什么恭喜不恭喜,那什么魔门四剑不过如此而已,你太夸张了吧。” “绝不是我夸张。”骷碌鬼王摇头:“不归谷确实恐怖之极,但奇怪的是,他们对主人似乎没什么杀意,没用戳魂阵,为什么呢?”他鬼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雪槐可没心思理他,跃上一个高岭,运剑眼搜索无花,心中忽地狂跳,他没看到无花,却看到了夕舞,正被两个鬼面人追杀,边打边逃。 雪槐脑中热血上冲,再不顾一切,急掠过去。夕舞被追杀甚急,猛地向一个山洞里射去,雪槐剑眼忽地发觉,那山洞竟是一头魔兽的巨嘴所化,夕舞这一进去,岂不正送到魔兽肚子里,一时间魂飞魄散,狂叫道:“夕舞小心。”万屠玄功猛地暴长,闪电般射到夕舞身后,拉着夕舞的手向后一甩,将夕舞甩出。那魔兽巨嘴中却有一股巨大的吸力,他身子恰又是往前冲,顿时就给那吸力扯得直向嘴中射去,魔兽巨嘴同时合拢。 这时猛闻一声惊呼:“槐哥。” 夕舞已到魔兽嘴外,闻声扭头,却见是碧青莲飞掠而来,看那势子,竟是要直冲到魔兽巨嘴中去拉雪槐,夕舞心中一时不知如何生出一股醋意,也叫一声:“槐哥。”抢先一步掠向魔兽嘴中,伸手便去拉雪槐。 雪槐这时正在魔兽肚中发出的吸力中挣扎,没想到夕舞竟会返回来拉他,岂不两个都要送在魔兽嘴中,大惊之下神力陡生,猛地掠回数丈,双手托着夕舞的腰便向外急抛出去,那魔兽巨嘴离着合拢还有一段距离,雪槐这一抛又尽了全力,夕舞完全有可能在魔兽巨嘴合拢前射出去,然而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先前幻化为钟乳石的魔兽满嘴的牙齿突地激射出来,夕舞猝不及防,两枚牙齿一上一下,正击在她胸背间,刹时间鲜血狂喷。 雪槐心胆齐裂,狂叫:“夕舞。”不知何处生出一股巨力,竟挣脱魔兽吸力,急射出来,这时碧青莲也到了,手指一弹,一粒青莲子飞出,到魔兽嘴边化成一朵巨大青莲花,灵光闪烁,竟将魔兽合拢的巨嘴挡住。伸手一把抱住夕舞退了出来,雪槐也跟着射出。 那魔兽不知死活,竟仍要来咬,雪槐怒吼一声,当顶一剑,此一剑之力,可想而知,竟将魔兽一个巨头一劈两半。 此兽名为吞天云獬,乃是夕舞召来,本是想诱雪槐入它口中,闷晕后擒之,本来雪槐全不知机,眼见成功,偏偏这时候碧青莲刚好赶来,那时候夕舞心里就只想到不要让碧青莲冲进去后和雪槐在一起,所以自己抢先一步进去,本来问题也不大,她自有命吞天云獬张口之术,闷不坏她,再想不到雪槐却会突然间把她往外甩,那吞天云獬虽有灵异,但夕舞在它嘴里,如何看得见,竟就弄巧成拙,身受重伤,雪槐一剑劈了吞天云獬,夕舞也同时喷出一口鲜血,昏了过去。 “夕舞,夕舞。”眼见夕舞喷血昏迷,雪槐惊得手脚冰凉,但知道此时惊慌不得,从碧青莲怀中接过夕舞,随即呼唤神剑灵力,他知道神剑灵力疗伤极为神异,夕舞虽受虽重,但只要神剑灵力入体,自当大为好转,然而不知怎么回事,连试几次,却怎么也接触不到神剑灵力,没办法,只好将已身灵力缓缓注入夕舞体内,他灵力的本源来自神剑,想来该当有疗伤之效。 过了好一会儿,夕舞终于缓缓睁开眼睛,看到雪槐,她嘴边露出一个衰弱的笑,道:“槐哥,我要死了吗?” “别说傻话。”雪槐强装出一个笑脸,道:“你只是受了一点点小伤,很快就会好的。”但他心里知道,夕舞的伤实在是沉重之极,心脉中的生机极为微弱,就象风中一点点的烛光,随实都可能熄灭。 “我知道我要死了。”夕舞又笑了一下,定睛看着雪槐,想举起手摸摸雪槐的脸,却是抬不起来,道:“槐哥,我发现一个秘密,我以前并没有很喜欢你,但最近,突然之间就很喜欢你了,能死在你怀里,我很开心。” “你不会死的,夕舞,我告诉你,我不会允许你死的。”雪槐竭力强忍着才把自己的声音放低,他实在惊慌害怕到了极点,还有愤怒,老天爷没有道理在他眼前夺走他的夕舞的,但他就是呼唤不到神剑的灵力,而夕舞的生机却是越来越弱。 “你很坏,诡计多端,从来也没打输过,但这次你打不赢了。”夕舞笑,眉头慢慢凝起来,道:“槐哥,你不要怪爹爹,他。”说到这里,她又咯出一口鲜血,眼睛再无力睁开。 “怎么办?怎么办?”雪槐一颗心仿佛要跳出来,看向碧青莲:“有什么办法可以救救她。” “她受伤实在太重,我也救不了她。”碧青莲略一沉凝,道:“现今之计,惟有以我的千年青莲露护住她心脉,然后上王母雪山,求西王母赐一滴玉露瓶中的金风玉露,或可救她性命。”说着,她口一张,嘴中吐出一朵青莲花,莲芯上一滴露珠,青翠欲滴,雪槐大喜,轻捏开夕舞的嘴,碧青莲执了青莲花,将露珠滴入夕舞嘴中。 这一滴青莲露,是碧青莲灵体精元所凝,她感觉得出夕舞背后的重重阴影,本不想救她,尤其吐出青莲露将损伤她的道元,这一滴青莲露,至少要她三年的修练,但她爱雪槐之心,丝毫不比雪槐爱夕舞少,知道若任凭夕舞死去,雪槐从此也将永无生趣,是以不得不救。 青莲露入肚,夕舞心脉中生机立即由弱转强,眼皮抬了抬,却因太过衰弱,无力睁开,睡了过去,但至少不是昏迷,这中间的区别雪槐自然看得出来,喜极而泣,看向碧青莲道:“青莲,谢谢你。” 看他如此激动,碧青莲心中也不知是酸是涩,道:“小事一桩,不过要想彻底治好她,还得向西王母去求金风玉露。” “我现在就去。”雪槐抱着夕舞站起,却猛地想到无花,一时为难,有心请碧青莲代为出手,又不好冒然开口,只得问道:“对了青莲,你怎么突然到了这里,有事吗?” 碧青莲幽幽的看向他:“没事就不能来看你吗?”眼见雪槐尴尬,又有些不忍,轻叹口气,道:“最近七杀教猖狂之极,到处拉人,或逼或诱,疯狂扩张,前不久又盯上了百花山庄,那庄中有七十二花木之灵,俱有神通,但素来潜心清修,不问世事,若给逼入邪教,实我正教一大损失,所以我奉师命去相助,知道你在这里,顺便就来看看你啊,你好象话只说了一半,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雪槐忙摇头,碧青莲要做的事重要得多,可不能拿无花的事来麻烦她,另外他也想到,巨犀无非是要逼无花让步,不会轻易害他性命,等救了夕舞再去救他也不为迟,想到这里,对碧青莲道:“即如此,那你去百花山庄,我上王母雪山去。” “就这么急着赶我走?”碧青莲轻嗔,却又一笑,道:“槐哥,跟你说,就你这么去,救不了夕舞的,西王母为西方四圣之一,乃神道中性子最怪僻的一位神道,除非是她想见的人,否则谁也进不了她的瑶池宫,连大门都进不了,你怎么能求得到金风玉露?” “那怎么办?”雪槐大急。 “所以我说你别赶我走啊。”碧青莲笑:“但西王母却和我师父投缘,曾请我师父去她宫中赏过两回莲花,如果我求我师父修书一封给你送去,西王母或许会卖我师父一个面子,赐你一滴玉露。” “太好了。”雪槐大喜,叫道:“青莲,请你一定跟尊师求求情,请他修书一封。” “我真恨不得那个受伤的人是我啊。”碧青莲轻叹一声,看了雪槐道:“槐哥,是你的事,我不会不尽心的,你带了她去王母雪山吧,我自会请师父修书替你送上山去。” 她的深情,雪槐如何不知,这时也不知说什么好,道一声多谢,转身奔向王母雪山。 王母雪山远在万里之遥,雪槐遁术虽快,也用了近三天时间才到雪山之下,中间夕舞醒来了两次,却只是略略睁一睁眼,便又昏睡过去,途中雪槐始终以灵力缓缓注入她体内,却也只是稳住夕舞伤势,并不见有半点好转,而雪槐一直感应不到神剑灵力,实是百思不得其解。 雪槐这时也不知荷叶道人的信送上山了没有,心中焦急,只管闯上山去,西王母瑶池宫在王母雪山最高的王母峰上,便以遁术也要爬小半个时辰,雪槐爬到一半,山上忽有冰雹打下,雪槐立知是守山神道不许他上山,心中焦急,暗想:“难道荷叶道人的书信还未送到?”不甘就此退回,猛地跪下,对着山上抱拳道:“小子雪槐,冒昧上山,只因舍妹身受重伤,恳请西王母娘娘赐一滴金风玉露,救命之恩,小子感激不尽。”说着连连叩头。 他说话之时,山上冰雹不再打下,但他叩过头爬起来再往上走,冰雹却又打将下来,看来叩头全然无用,雪槐没有办法,想:“青莲说得不错,看来只有等荷叶道人的书信到了,该不要多久了吧。”这么想着,便后退一段,找一个避风处坐下,将夕舞抱在怀里。 这三天来,直到这会儿,他才有空好好的看夕舞,眼见她小小的脸白得没有半点血色,心中爱怜无尽,低叫道:“夕舞,夕舞,你一定要好转来,只要你能好转来,不论要我做任何事情付出任何代价,我都愿意。” 先前的冰雹却震醒了夕舞,睡了三天,也多少有了点精神,这时听了雪槐的话,却就睁开眼来,看了雪槐道:“槐哥,你真的愿意为我做任何事吗?” “夕舞,你醒了,好点了没有?”见夕舞醒来,雪槐大喜。 夕舞却只是看着他,道:“你还没答我的话呢。” “是。”雪槐用力点头,一脸庄严道:“只要你能好转来,不论要我做任何事,我都心甘情愿。” “啊呀,不要扳着个脸,难看死了。”夕舞皱了皱眉头,眼光去雪槐脸上一转,忽地顽皮的一笑,道:“那我现在就要你替我做一件事。” 重睹她那种俏皮的带点恶作剧的笑,雪槐心中充满温馨,从小到大,每当夕舞想到了捉弄他的主意的时候,总会有这样的笑,这笑容,正是他睡里梦里,千百次的陪伴啊,他曾以为永远不会回来了,但今天又看到了。一时激情翻涌,道:“好,你要我做什么?” 夕舞一时间却不开口,只在他脸上看着,眼中的神情似笑非笑,道:“槐哥,你先老实答我,你亲过碧青莲没有。” 雪槐没想到她竟会在这会儿问起这个问题,一时间又是尴尬又是为难,他知道夕舞小性儿,若老实答她,只怕她要生气,但骗她,却又不愿,左思右想,终于点了点头,低声道:“是,但是。”但是什么却又说不下去,他总不能说是碧青莲硬要吻他吧,虽然是事实,但碧青莲真情一片,他可不忍说这样的话。 夕舞只是幽幽的看着雪槐。那天碧青莲扑到雪槐怀里亲他,她是亲眼看到的,这时只是试试雪槐,这时眼见雪槐一脸为难,心中暗暗摇头:“唉,傻傻的槐哥,为什么你永远是这样,有时是极度的聪明,有时却又是莫名的傻蛋呢。”低低哼了一声,道:“我要一个雪球。” 雪槐不知她要雪球做什么,也不知她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只得抓一个雪球,夕舞接了,却突地去他唇上擦起来,雪槐莫名其妙,要躲,夕舞却喝道:“不许动。” 雪槐只有不动。夕舞永远有那么多他不明白的花样,但不明白不要紧,只要她高兴就好。 夕舞用雪球将他的嘴唇细细的擦了两遍,展颜一笑,道:“好了,干净了。”说着闭上眼睛,没有什么血色的小小的唇轻轻噘起,道:“吻我。” 雪槐全身剧震,如受雷击,一直以来,夕舞就象一只蝴蝶,虽然总在他身边飞舞,虽然常常象蝶儿戏花似的还要作弄作弄他,但却又是骄傲而又高贵的,有一根无形的线,牢牢的挡在那儿,雪槐无论如何也不敢愈越,因此虽以生命爱着,却即不敢开口,更不敢去碰她。却再想不到,她会在这会儿主动索吻。要知这是一根线,跨过这根线,他和她的关系就完全不同了。过于惊喜,竟就那么呆住了。 “傻样。”夕舞从眼睫毛里偷看着雪槐发呆的样子,忍不住轻笑:“我数一二三,再不吻我,就永远都不许你吻我了。” 她的笑把雪槐从极度的惊喜中唤醒过来,慢慢腑下唇,吻在了夕舞的嘴唇上。 两唇相接,雪槐脑子里突然象有一个什么东西轰的一下炸了开来,脑中一片空白。他在吻着夕舞的唇,但却好象没有感觉,他能觉察到夕舞小小的舌头在他的嘴里象小蛇一样的钻来钻去,却完全不知道回应,甚至,他都忘了吮吸,只是将唇贴在了夕舞嘴唇上。 不过雪槐心里始终记得一点,夕舞身上有伤,不能太激动,虽然他想就这么吻着夕舞的唇,一生一世,但还是强自克制,分了开来。 正如他担心的,由于激动,夕舞脸颊发红,有些喘,对他虚弱的一笑,似乎想撒撒娇,却终是无力的闭上了眼睛。 第十五章 雪槐全身似有火烧,他猛地站起来,对着山顶跪下,大声道:“王母娘娘,小子雪槐顿首百拜,请你救救舍妹。”叩了三个头,复向山顶掠去,刚上得一段,山顶上又有冰雹打下,看来不是荷叶道人的信还没到,就是西王母完全不近人情,不愿相救。 雪槐下定决心一定要上山求得玉露,冒着冰雹往上冲,那冰雹却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先还只有拳头大,到后来已比大南瓜还大,且急如密雨,让人完全没地方躲。雪槐只得急舞宝剑,虽将冰雹击碎,但飞扬的冰雾飘洒开来,夕舞头发上已沾了一层水珠,平时或许不要紧,但伤后体弱,如何受得风寒?雪槐惊怒交集,运剑眼看上去,却没看到西王母,而是两只雪猿,身高过丈,金睛白毛,一左一右抓了雪团打下来,打出的是雪团,到下面就成了大冰雹,与独角海鬼凝水成冰十分相似,只是没有独角海打出的冰块那么大,显然功力不如独角海鬼。 这两只雪猿必是西王母用来守山的,雪槐心中怒火上冲:“原来是这两只畜生拦着。”心中思忖,先不说西王母肯不肯施舍玉露,过不了雪猿这一关,上不了山,一切白搭,眼光一扫,见左侧不远处一块巨岩,可挡冰雹,当即纵身过去,先脱了自己外衣辅在雪上,在夕舞耳边低声道:“夕舞,你躲一下,是两只雪猿做怪,我打服它们,就可上山了,只一下就好。”轻轻放下夕舞,眼发电光,暴喝道:“那两个畜生,再不让路,我不客气了。” 两只雪猿如何肯听他吓,仍是将冰雹不绝打下,雪槐大怒,厉叱一声,万屠玄功运到极致,剑一指,穿透冰雨,猛往山上射去。 那两只雪猿没想到雪槐有如此道术,竟能穿透冰雹网冲上来,相对吱吱一阵乱叫,也不知是惊是怒,却是不肯退去,反而一左一右猛扑上来。 雪槐更怒,长剑高举,迎着左面那头雪猿一剑劈下,剑气呼啸,直有开天劈地之威,那雪猿大惊,不敢直撄剑锋,缩身后退,它却不知,雪槐这一剑看似威猛,其实只是虚招,因为雪槐知道,这两只雪猿必是西王母的守山神怪,若斩了两猿,先不说西王母问不问罪,至少玉露是绝对求不到了,因此杀是杀不得的,只能制服它们,让一条路上山,眼见雪猿后退,雪槐跟踪急进,闪电般一拳打在那猿心窝上,虽是拳头,但想他这一拳是何等力道,雪猿虽有厚厚一身长毛护体,仍是经受不起,惨嗥一声,抱着心窝软倒在雪地上。 另一猿惊怒万分,急扑过来,雪槐长剑挑起一蓬雪往那猿脸上一扑,趁它两眼被迷,一步急进,也是一拳打在心窝上,那猿也同样软倒在地,缩成一团。 雪槐用剑指了两猿,厉声道:“老老实实躺着再莫要动,否则我就真不客气了。”两猿疼得吱不了声,只是将头乱点。 打服两猿,雪槐刚要回头抱了夕舞上山,却猛听得山顶上一声厉叱:“何方邪物,敢来窥我山门,不要走。” 雪槐急抬头,但见山顶上半云半雾中,立着一位娘娘,凤目高额,满身珠饰,两眼如电,让人不敢逼视,但真正让人心生凛冽的,是她下半身竟是一条蝎尾,在身后高高翘起,尾尖上蓝光幽幽,发射着让人心底生凉的寒光。这时那尾尖上正有一道寒光射出,射向山下远处。 不要说,这必是西王母了,雪槐只听说过西王母为西方四圣之一,神通了得,再不想生得如此凶怪,却不知她为何发威,先以为是对着自己,但马上看出蝎尾寒光指向不对,急回头,却什么也没看见,复回转头来,刚要向西王母下拜,陈情求药,却见西王母看了他喝道:“兀那小子,你那小情人给邪物掠走了,还不快追。” 雪槐大惊,急到巨岩下,果已不见了夕舞身影,这一下直惊得毛发陡立,急运剑眼搜索,但见远远的一团黑雾,正以极快的速度往前飞掠,这黑雾自是掠走夕舞的邪物了,雪槐狂叫一声,死命追去,那黑雾却比他的遁术快得多,追出数百里,竟是不见了。 夕舞本已重伤垂死,再给邪物掠去,哪里还有活路?失去黑雾踪迹的刹那,雪槐一颗心几乎是不跳了,此后上天下地,也不知跑了几千里路,更将剑眼运到极限,却再也看不到夕舞身影。 直到筋疲力尽,再也驾不起遁术,雪槐才在一个山岭上落下来,跪倒在地,悲声叫道:“夕舞,夕舞。” 这时骷碌鬼王忽地现身出来,躬身道:“主人不必过于悲伤,夕舞小姐可能没什么事?” “什么?”雪槐抬眼急叫:“你为什么这么说,你看清是谁掠走了夕舞吗?” 骷碌鬼王眼中露出一股恐惧之色,道:“那黑雾里面,有一股极强极凶的力量,我看不进去,但我当时注意到了夕舞小姐,黑雾到时,她睁开了眼睛,还叫了一声,似乎认识那黑雾里的人,不过夕舞小姐叫声太低,我没听清她叫的是什么?但有一点老奴绝对可以肯定,夕舞小姐被掠走时,脸上没有惊慌的神情,所以我猜她可能不会有事。” 雪槐呆住了。脑中闪过在巫灵时的一切,夕舞为什么突然会道术了?那么多邪怪为什么都隐隐约约的似乎和夕舞有关系?虽然雪槐后来因想到天眼神剑见夕舞不叫而找到了替夕舞开脱的理由,例如夕舞突然会道术可能是和他一样有了奇遇,那些邪怪更只可能是冬阳王为了霸业请来的,但还是有许多疑点,先前和夕舞在一起,这些疑点他全忘了,但这时却一个个冒了出来。 对这些疑点,雪槐不敢往深里想,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夕舞绝不是以前在巨犀时的那个单纯的夕舞。 那么,骷碌鬼王说夕舞认识掠走她的人,便很有可能。 雪槐心中又惊又疑,但心中的惊怕终于稍稍平复,不管夕舞背后有什么人什么事,也不管那带走夕舞的是什么样的惊天邪怪,只要对夕舞无害,便一切好说。 不过只过了一会他又担心起来,夕舞重伤垂死,那带走夕舞的人能救夕舞吗?左思右想,只能往好里想,想:“看那人驾黑雾时的功力,远在我之上,而且明知西王母处有金风玉露还要带走夕舞,证明他应该另有办法救夕舞。” 这么想着,心中暂安,这时才觉得精力透支得厉害,要知他方才惊慌之下死命狂奔,尤其一刻不停的运剑眼四下搜索,都是极耗精力的,如何能不累,当下盘膝坐下,将万屠玄功运了两遍,精力才缓缓恢复。 睁眼站起,一时却不知到了何处,运剑眼一看,却突地看到一人,竟是红娘子,在向一处庄院张望,雪槐剑眼看过去,她似乎有了感应,一闪而逝。 雪槐心中疑惑,也看那庄院,但见庄中隐隐有灵力潜移,显然不是普通的庄院,而是隐得有身具灵力的高人。 “这庄院是什么所在,红娘子这邪怪又张它做什么?”雪槐心中思忖,忽地想起碧青莲所说最近七杀教疯狂扩张,用威逼利诱的手法到处拉人入教的话,暗叫:“红娘子这邪怪莫非是在打这庄中主人的主意?” 想到这里,当即下岭来,奔向那庄院,虽然此时实在不得闲,一是到底不放心夕舞,还得要找,即便找不着夕舞,还有无花呢,也得要救,但无论如何,不能眼看着红娘子生出害人之心而袖手不管,至少提醒一句庄院主人小心戒备也是好的。但到庄院外,却又迟疑,他不知庄院主人到底是什么人,又只是看到红娘子在往庄院里张望,没有证据说红娘子一定会来侵犯庄院,怎好就这么闯进去让那主人小心?那主人说不定还以为他是神经病呢。 踌躇间,却见一辆牛车向庄中而来,车中装得满满的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十分吃重,那路上恰有个泥坑,车轮一滚进去,便就陷住了,车夫是个二十来岁的年青人,叱喝着将那牛抽了一阵,拉不出来,自己便又在后面推,但那一车装得实在太重,如何推得动,雪槐心中一动,过去道:“我来帮你。”到大车另一面轻轻一提,大车便出了泥坑,那车夫大喜,对雪槐道:“这位兄弟好力气,多谢你了呢。” 雪槐忙说不用,装做有意无意的道:“你是这庄里的,这庄子好气派啊,却不知庄主是哪位老爷?” 见他问,那车夫大拇指一翘,道:“这是孙大官人的庄子,说起孙大官人,这方圆百十里都是有名的呢,不但是有钱有势,而且最是神通了得,会念咒作法,又会放飞剑除怪,那可是真本事呢,不象一般的和尚道士,一把桃木剑舞啊舞的骗人。” “红娘子张这庄子不是无因,果然是个有来历的。”雪槐暗暗点头。 那车夫这时却向他望过来,道:“兄弟你打听这个做什么?莫不是想来庄子里做事?那你还真来得巧,明后天庄子里要来贵客,所有人都忙得要死,正缺人手呢。” 雪槐不喜欢打扮,身上从来就一件青布衫子,加上这几天先是为无花忧急,没心思换衣服,后更带了夕舞赶了几天路,更弄得灰头土脸,那有眼光的,自能从他眼光中看出昂然之气,不敢小看了他,但在这马夫眼里看来,不过是个和他一样的讨生活的年青人,所以有这一想,倒正中雪槐下怀,抱拳道:“正是,如果得蒙大哥推荐,感激不尽。” “包在我身上。”那车夫一拍胸膛,道:“平日我也不敢说,这次绝对错不了,孙管家本就放话要招人,尤其我那马房里,你想贵客来会有多少马啊,我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你就跟着我做了。” “又是马夫?”雪槐暗笑,当下装作大喜点头,帮着赶车进庄,通了名字,那车夫叫孙平,扯起来也还是庄主本家,管家叫孙钱,庄主叫孙进。 进庄,孙平带雪槐见了管家孙钱,乃是个四十来岁的小眼睛中年人,一口答应雪槐来庄中做事,说好一年一吊钱,先在马房里帮孙平。 马房里无非是和马打交道,雪槐倒也拿手,而且这时庄主贵客没来,还轻闲,雪槐零碎忙着,心中思忖:“红娘子不是今晚便是明晚一定会来,对付了她再去救无花不迟。”只是担心夕舞,但担心也没用,没地方找去,且骷碌鬼王的话也多少叫他放心。 下午孙钱去附近城里买了酒来,雪槐孙平帮着往厨房里搬酒,搬着酒坛子不得到嘴,可把雪槐馋得口水直流,却也没办法,正搬着,忽听到一声女子尖叫,却是内院出来个满身珠饰的红衣女子,走得急,在拐角处撞了人,叫呢。那女子约莫十七八岁年纪,一张瓜子脸倒也还有两分姿色,只是眉含凶气,本是她撞了人,她却眉头一竖,叱道:“我打死你个不长眼睛的东西。”她手中拿着根马鞭子,似乎是要出去,这时一鞭子就抽了下去。 给她撞着的也是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穿着一件淡绿衫子,衣着平朴,可能是庄里的下人,但五官却十分秀气,远在那红衣女子之上,她本来端着一盆衣服,撞翻了,忙去地下捡,伸出的两只手有些红肿,显然是冻的,虽然开春了,水还是凉呢,而那红衣女子那一鞭,却恰好就抽在她左手通红的手背上,立即鼓起一道高高的血印子,绿衫女孩子痛叫一声,抱住了手。雪槐眼尖,能看到她的指尖在发抖,被冻伤了的手再抽上一鞭,想得到有多痛。 “你还敢叫?”红衣女子听到绿衫女孩子的叫声,厉叱一声,竟又是一鞭抽下去,这一鞭打在那绿衫女孩子抓着左手的右手上,顿时又起了一道血印子,绿衫女孩子痛得双手发抖,却咬着牙关,不敢叫出声来,眼眶里已是珠泪直滚。 听她不叫,红衣女子满足了,哼了一声,叫道:“今天就打你这个样子,下次仔细了。”走了出去。那绿衫女孩子抱着双手默默哭了一会儿,收起衣服进了内院。 “大小姐真可怜。”孙平看着绿衫女孩子的背影,叹了口气,摇头。 雪槐吃了一惊,道:“你说她是大小姐?” “是啊。”孙平点头:“只不过她娘亲过世得早,没了依靠,从小到大,便就是二小姐碗中的下饭菜,倒比一个丫头还不如呢,一般的丫头,二小姐也不会老欺负她不是。” “难道老爷不管?” “老爷重男轻女,他眼里只有三少爷才是个宝,那是和二小姐一个娘的,夫人又厉害,你想,这个样子,大小姐有见天的地方没有?”孙平说着摇头,又说起日常见到的一些事,雪槐大致了解了,孙进两女一子,大女儿名孙荧,二女儿孙芳,最小的儿子孙剑这时跟着孙进的师父九叶道人在学艺,不在庄里,也到这时候雪槐才知道,孙进竟是出身佛道五观三寺中的铁剑观。 五观三寺中的五观是三清观、青莲观、老君观、飞龙观、铁剑观,三寺是天竺寺、水月寺、真如寺,五观三寺为天下道观僧寺之首,屡出高僧高道,五百年前灭魔,就是五观三寺联手发起,灭魔的主力也主要是五观三寺中的得道高人,但损伤最惨重的也是五观三寺中人。 “孙进出身了得,红娘子竟敢把主意打到他身上,可见七杀教是越来越猖狂了。”雪槐暗暗担忧。 天近黄昏,也忙得差不多了,只等着吃饭,雪槐酒瘾却发作了,运剑眼去厨房附近瞄,思谋着趁没人偷坛酒出来,却一眼看到了孙荧。 孙荧跪在一处墙角,面前摆着一盆花,她细细的看着花儿,口中喃喃念叨:“花儿花儿,加把劲儿,明天就是娘的忌辰了,你们都要开哦。”说着闭了眼睛,双手合在胸前,手背上两道血印子高高隆起,不过她好象忘了痛,喃喃道:“娘,娘啊,明天就是你十周年的忌辰了呢,荧儿什么也没有,就栽着一盆花,明儿花开祭娘,他们说,花开就是花在笑,花笑了,娘在天上也要天天笑啊。” 她细声的自语着,不知如何,听在雪槐耳里,眼眶却突地有些发潮,可怜的女孩子,什么也没有,栽一盆花来祭娘,她并没有只言片语说到自己的苦处委屈,却只想到花开了,娘会笑。 便在这时,脚步声忽起,却是孙芳回来了,孙荧急忙站起来,低首缩身,孙芳瞟她一眼,哼了一声,刚要过去,却一眼看到了旁边的那盆花,住脚叫道:“这花到开得早。”这时刚立春不久,许多花都没开,孙荧这盆花可能是她照料得精心,已开了四五朵,还有几个花蕾儿,估计到明天也就全开了。 听她说到花。孙荧身子一颤,不自禁的跨一步挡在了那盆花前面,其实她若不去挡,孙芳说不定看一眼也就走了,她这么一挡,孙芳立时眉毛一竖,叱道:“咦,你胆子倒大了,滚开。” 孙荧身子又是一抖,却是不动,大起胆子抬头看向孙芳道:“二——二妹,你不要碰这花吧,你院里那么多花,就要开了的,这花又不贵气。” “我叫你滚开。”孙芳根本不听她的哀求,手一伸,将孙荧拨出去老远。 孙荧一跤跌倒,忙爬起来,眼见孙芳走到花面前,急得眼泪直喷出来,叫道:“二妹,我求你了,那是我明天祭娘的,求你不要摘好不好?” 孙芳一愣,脸上闪过一抹冷笑道:“哦,想不到你还有这份孝心,好,不摘就不摘。” “谢谢二妹。”孙荧破啼为笑,话未落音,却见孙芳突地伸手,猛地一把将那开了的几朵花全抓在了手里。 “啊。”孙荧失声尖叫,孙芳却是仰天狂笑,边笑手边揉动,揉得稀碎的花瓣纷纷落下。 “这女子还真是恶毒。”雪槐咬牙暗骂。 孙芳把手里的花揉碎,见还有几个花蕾,又要伸手,孙荧一时间不知哪来的勇气,猛冲过去,一把把花盆抱在了怀里。 孙芳大怒,叱道:“好胆,敢跟我做对了,放下。” 孙荧却不肯放下,反抱得更紧了,很显然,她要护住那几个花蕾,孙芳更怒,猛地扬起鞭子,叫道:“竟敢不听我的话,我打死你。”一鞭就抽了下去。孙荧急转过身子,听任鞭子落在身上,却将花盆牢牢护着。 孙芳连打两鞭,见孙荧仍不肯放下花盆,越怒,咬牙叫道:“好,今天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你厉害还是我厉害,我就不信打不服你。” “你打死我好了。”孙荧猛地抬头看她,眼中有一种不惜一切的勇气。雪槐可以肯定,她就算死了,今天也绝不会放下花盆。 有一种人,你可以打死他,却就是不能让他屈服。 “那你就死吧。”孙芳厉叫一声,鞭子带风,再次猛抽下去。 “欺人太甚。”雪槐身子一晃,霍地到了孙荧前面,一把抓住了孙芳打下来的鞭子,一扯,鞭子到了他手里。以雪槐的身份,本来无论如何也不适宜管孙家的家务事,但他实在忍不住了。 鞭子脱手,孙芳猛吃一惊,捧着手退后一步,一时间没看清雪槐,先自发怒:“好大的胆子,想死了不成。”但与雪槐目光一对,可就吓得连退两步,同时也看清了,雪槐是个她没见过的陌生人,顿时就尖叫起来:“来人啊,来人啊,有刺客。” 这一叫,顿时四处脚步声乱响,孙平孙钱都来了,孙芳指着雪槐叫:“有刺客,快抓住他,快取我的剑来。” “二小姐,他不是刺客,是今天新招的马夫呢。”孙钱忙上前解释,同时狠瞪雪槐,怒叱道:“你是作死了,这等没眼色,竟敢冲撞二小姐,快给二小姐跪下叩头认错。” “什么事这么吵。”一个沉浑的男声响起,随着声音,左面月洞门里走出来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中等身材,面目儒雅,但两眼开合间却是精光逼人。 雪槐只一眼便看出这人必是庄子主人孙进,急收敛灵力,只装出一副粗莽的样子。这个时候他绝不能让孙进对他起疑心,因为他没办法说清楚。 孙钱忙上前道:“老爷,没什么事,是今天新招的马夫因为不认得人,冲撞了二小姐。” 孙进在雪槐身上扫了一眼,也没在意,看了孙芳道:“好了,你娘等着你吃饭呢。”眼光在孙荧身上一溜,皱了一下眉头,却没吭声。 听说雪槐只是新招的马夫,孙芳也就不当回事了,却一眼看到了孙进溜到孙荧身上的目光,眼珠子一转,忽地凑到孙进面前挽住了他胳膊道:“爹,我想到了,姐姐这么大了,也该嫁人了呢。” 孙进又去孙荧身上一溜,嗯了一声,没吱声,看了孙芳道:“好了,先去吃饭。” 孙芳却拉着他,指向雪槐道:“爹,你看这人,粗目大眼的,也还壮实,而且刚才我和大姐争吵,他着实帮着大姐呢,可见是个知冷知热的人,大姐如果嫁给他,真正不错呢。” “胡扯。”孙进哼了一声:“他只是一个马夫,怎么和你大姐般配?” “马夫有什么不好。”孙芳叫:“现在虽然低贱了些,但我们可以遍请乡邻亲戚,帮他张张面子啊,到时大家都知道是大姐丈夫,自然高看一眼不是。”她边说边笑,眼光在雪槐孙荧身上溜来溜去,大是得意。 雪槐一直冷眼看着她,对她的心思自然明白,她定要孙荧嫁给雪槐,即不是关心孙荧年纪大了,也不是真看雪槐顺眼,而是安着个作践孙荧的心,无论如何说,孙荧也是个小姐身份,嫁一个马夫,还不给人笑死,她就是要看孙荧的笑话。 “行了,这事过后再说吧。”孙进自然不会明白孙芳的心思,但有一点,他女儿嫁给马夫他还是不愿意的,但孙芳即生出此心,不达目地如何肯放手,看了雪槐道:“你叫什么名字。” 孙钱忙代答道:“他叫雪槐。” “爹,你听这名字也不错嘛。”孙芳叫,对孙钱道:“他在马房里做事,你们不要欺负他,等我和娘去说,让娘许婚,他就是我未来的大姐夫了呢。”这才拉着孙进去了,一路上还在咯咯的笑。 孙平自也拉着雪槐出来,到外面,猛拍他肩道:“你小子好福气啊,大小姐可美得象花一样呢,虽然命苦了点,但这一地的人都说,谁要是娶了她,那是前世积德呢。” 雪槐摇头不答,运剑眼看孙荧,却见她正一点点的将被孙芳揉碎的花瓣捡起来放到花盆里,边捡边暗暗的落泪,全捡起来后,连花盆一起搬着向后院走去,雪槐估计她是要把花盆搬到自己房里去,不好看女孩子的闺房,收了剑眼,心中暗暗感概。 雪槐估计晚上红娘子可能会来,便不睡,盘膝练功。他从神剑身上得到灵力后,得来的灵力一直没有长进,直到学了万屠玄功,灵力才有长进,多练一遍,灵力便多长一分,不过雪槐发现,练功时长的功并不多,多练两遍和少练两遍,区别不是很大,若是不细细去感觉,几乎可以说没什么区别,然而在碰到逆境或特别愤怒的事,胸中杀气特别烈时,功力却反而有明显的增长。 “玄女娘娘说,一滴血,一分功,看来真是要多杀人才行。”雪槐心中苦笑,将万屠玄功练了两遍,又试着召唤神剑灵力,竟是动意就来,一时间也不知是该怒还是该喜,同时又发现一点,神剑的灵力似乎也在往上长,难道神剑也每天在练功?不过稍稍一想雪槐就明白了,不是神剑的灵力在长,是他的灵力长后,对神剑的潜力掌握得更多了,事实上他也知道,神剑有许多潜能他都未能掌握,最简单的一点,神剑能看到未来,他就不行,其它的潜力肯定还有,只是他不知道,领悟到这一点,心中又惊又喜,想:“万屠玄功和神剑都是潜力无穷,我现在拥有的,可能连它们十分之一的潜力都不到,我得加油练,现在七杀邪教猖狂,正有用处呢。” 心思翻涌间,突有所觉,急运剑眼向外看去,只是将剑气尽量收敛,他估计是红娘子来了,邪魔魔觉灵异,剑气太强,只怕会惊了邪魔。 不出他所料,十余里外,红娘子正飞掠而来,眨眼便到了庄外,随即仰天狂笑。她身后还跟着桃谷四鬼中剩余的两鬼,这时也是鬼笑不绝。 “这么狂,看来是要来硬的。”雪槐心中思忖,先不动作,运剑眼冷眼看着,但见庄中闻警而起,数十家丁,各执枪棒,孙进自己也到了厅中,手执长剑,孙芳在他边上,也拿了把剑,孙荧也出来了,眼眶有些红肿,显然到自己房里后还哭了半夜,这时立在了人堆后。雪槐便也出去,到孙荧身后,孙荧觉得身后有人,一扭头看到了雪槐,顿时脸一红,急转过头去,但又转回来,看一眼雪槐,眼中满是感激之色,似乎还想说声谢谢,只是不敢开口。 雪槐明白她的意思,微一点头,眼中含笑,孙荧脸却又红了,这回真个转过头去,再不肯回头。 这时红娘子和两鬼已经进庄,孙进执剑出厅,红娘子到了院外墙上,一眼瞟下来,却又仰天狂笑。 “何方邪魔,敢如此发狂?”孙进勃然大怒,横剑大叫。 红娘子仍是大笑不绝,口中却忽地飞出一朵红花,斜斜的飞下来,先飞得慢,飞到一半,忽地加速,斜削进院中一个庄丁身上。那庄丁惨叫一声,整个身子,忽地化作一蓬血花,血花在空中炸开,一滴血便化成一朵红花,刹时间漫天红花飞舞,十分艳丽,但厅中所有人却都是头皮一麻。 “见血生花。”孙进一声惊呼,后退一步,脸上现出惧意,看了红娘子道:“你是红娘子。” “还有点眼光。”红娘子又是一阵狂笑,忽地脸一冷,看向孙进道:“孙进,你一门老小,要死要活。” 孙进执剑的手一紧,道:“死又如何,活又如何。” “想死,容易。”红娘子一吸气,满院飞舞的红花霍地排成一线,尽数飞进了她嘴里,咂了咂嘴道:“你一门老小,够我吃一顿的。” “她要吃人。”孙芳一声低叫,往孙进身后一缩,她折磨孙荧时恶形恶色,这时却是满脸惧意。红娘子听到她的叫声,眼光去她身上一转,嘿嘿一笑,叫道:“这么嫩的丫头儿,老娘最喜欢了。” “啊。”孙芳一声惊叫,将身子整个儿躲到了孙进身后,一张脸吓得完全变了形状。 雪槐冷眼看着,心中冷哼,暗想:“这世上就有这么一种人,欺负人时,只她最恶,但真碰上了恶人,马上就会变成一堆软骨头。” 红娘子得意大笑,伸出一只手,手掌中赫然一粒小小的红丸子,看了孙进道,道:“这叫忠心丹,若舍不得一家老小性命,那就吞了他,发誓向教主效忠,此丹最为灵异,你发的什么誓,他日若背叛教主,那就会应什么誓。” 孙进背后的孙芳忽地叫道:“你这忠心丹是不是只有一粒,是不是我家谁吃都可以。”说着眼光向孙荧瞟了一眼,言下之意,自是想要孙荧来吞这忠心丹。 雪槐勃然大怒:“这女子,真是无药可治了。” “芳儿闭嘴。”孙进猛然厉喝,看向红娘子,凛然道:“我正教中人,岂会向你邪教投降。” 雪槐暗暗点头,他看得出来孙进虽出身铁剑观,但修为远不能与红娘子这等著名凶魔相比,身后就是全家老小性命,这种情况下仍敢凛然拒绝,确实需要点勇气,想:“好,这还象个名门弟子的样子,若和你那宝贝女儿一个鼻孔出气,那可休怪我见死不救。”他听了先前孙芳的话,心中已有想法,若孙进也和孙芳一样,想牺牲孙荧来苛且偷生,他便要任由红娘子斩了这对父女,然后出手杀红娘子救孙荧。 红娘子冷眼看着孙进,道:“你可想好了,你那点区区道术,可绝不是老娘对手,等一家老小全进了老娘肚子,后悔可就迟了。” “芳儿,护了你娘从后面走,向西,师祖该在路上了。”孙进反手将孙芳一推,已身反向前扑,身剑合一,猛刺向红娘子,去势若电,竟是尽了全力,显然是想拼死缠住红娘子,掩护一家老小逃命。 “在老娘手底,谁也逃不了。”红娘子哈哈狂笑,口一张,一串红花冲天而起,随即漫天飞撒下来,将整个庄子都罩住了,孙芳自然无法从后门逃走。 红娘子同时去后腰上一摸,日月轮在手,迎着孙进剑招猛击上去,竟是以硬碰硬,但闻“铮”的一声,孙进的身子给震得向后一翻,功力明显不如红娘子,却听他一声怒喝,在半空中一个转身,复又扑上,竟是十分悍勇,雪槐暗暗点头,红娘子却是勃然大怒,厉叱一声:“不知死活的东西。”双轮一分,一轮架住孙进长剑,另一轮反攻孙进下腹,孙进回剑一格,红娘子双轮便如狂风骤雨般攻来,再不给孙进喘气的机会。 孙进连挡十余轮,蓦地一声大叫,倏地退开,肩头血光飞溅,给红娘子月轮划出老长一道血口子,情知不敌,猛地大叫一声,飞天冲起,半空中去怀里一掏,掏出一把符来,向着红娘子一甩,那些符中途化作无数宝剑,齐射向红娘子,同时间手中宝剑突地变大,长及丈余,激起凌厉的剑气,跟在那些符剑后头,连人带剑扑向红娘子。 雪槐一见他冲天而起,便知他情急拼命,要以驶剑术拼死一搏,但看了孙进的驶剑术,却不由暗暗摇头,想:“怪道青莲说正教后一辈中没什么人材,果然如此,铁剑观声名赫赫,但后辈弟子驶剑之先,竟还要先放符剑迷人眼目,可也太差劲了。” 道家驶剑之术练到极处,心剑合一,可不借遁术,直接御剑而行,千里飞剑杀人,无坚不摧,神威非凡。雪槐没学过驶剑术,一直不动手,就是想看看孙进的驶剑术,再没想到竟是这个样子。 红娘子眼见剑到,冷笑一声,口一张,竟将孙进放出的所有符剑全吸进了肚子里,同时双轮暴长,猛迎上孙进的宝剑,轰然巨震中,孙进一声大叫,身子向后急翻,便如一个给人猛抽了一鞭的陀螺,直落到厅中,跌翻在地,口中鲜血狂喷,而手中剑早给震得寸寸碎裂,再无半点在手上。 “爹。”孙芳急叫,伸手扶他,孙进却是站不起来。孙府上下人等,一齐变色。 红娘子冷笑,看了孙进道:“现在是要死还是要活?”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孙进又喷出一口鲜血,脸上却是一脸凛然。 “爹,我不要死。”孙芳哭叫。 “芳儿。”孙进厉喝,但眼光随即柔和,道:“芳儿,爹也不想你受伤害,但我铁剑观门下,岂可向邪教投降,不要哭,师祖自会替我们报仇。”说到这里,转眼看向孙荧,道:“荧儿,这么些年,爹没疼过你。现在要死了,你过来,和爹死作一块儿吧。” “爹。”孙荧眼泪喷涌而出,这么些年,这是她听到的惟一一句暖心窝子的话,奔到孙进身边,却突地扭头看向红娘子道:“我吃你的忠心丹,好不好?” “荧儿。”孙进怒叫:“是我女儿,便不可贪生怕死向邪教屈膝。” “爹。”孙荧哭叫一声,却仍是固执的看向红娘子。雪槐却明白她的心思,她不是贪生怕死,而是想牺牲自己拖延时间,救孙进性命。 “忠心丹可不是任何人都吃得到的。”红娘子哼了一声,向孙进扫一眼,对两鬼道:“都给我拿了。” 两鬼鬼啸一声,当先扑向孙进,孙荧急了,挺身一拦,哭叫道:“不要伤我爹爹。” “小妞儿蛮漂亮的嘛。”两鬼中的一鬼嘿嘿怪笑,鬼爪一伸,便抓向孙荧丰挺的胸部,但他没能摸着孙荧胸乳,却抓着了一只手,这只手硬如钢爪,带着如山巨力,只一扭,清脆的骨折声里,鬼爪已是断作两截,这只手,自然是雪槐的。 那鬼长声惨叫,叫声中雪槐飞起一脚,正中他心窝,将他踢得直飞出十数丈外,撞到院墙上,污血急喷,眼见是不活了,要知雪槐虽只是一脚,那一脚是多大力量,绝不是这区区小鬼受得起的。雪槐脚往下将落未落,手中剑却早飞起,脚挨地,剑也落在了另一鬼的勃子上,将一个鬼头斩得直飞起来。 这过程说来罗嗦,其实从雪槐闪步上前到两鬼丧命,不过是一眨眼间事。 事出突然,包括红娘子在内,所有人都呆住了。红娘子呆看雪槐,孙进孙芳孙荧更是发呆,红娘子发呆是再没想到这院里竟隐得有高手且能瞒过她的魔觉,而孙进几个发呆,则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今天新招来的这个马夫竟有如此身手。 红娘子最先清醒过来,她已看清了雪槐,叫道:“又是你?” 雪槐微微一笑:“没错,老熟人了呢。” “你上次坏我大事,害老娘给教主责罚,今天又来捣乱。”红娘子咬牙切齿。 “啊?你家教主责罚你了啊。”雪槐装出不忍心的样子:“我可怜见儿的,打疼了吧。” 他这样子,更激起红娘子无边怒火,啊的狂叫一声,狠盯着雪槐道:“老娘拼着受责,今天一定要给你个教训。”夕舞命群魔不得伤害雪槐的训令并未取消,所以红娘子才有这话,但雪槐可没听出来,微微笑道:“好啊,且看七大狂魔之一的红娘子到底有些什么真本事?”缓步出厅,到院中立定,心中思忖:“红娘子魔功了得,看来是七杀教主手下一个重要帮凶,斩了她将可杀一杀七杀教的狂气,不过老魔魔功了得,要杀她,得动动脑子才行。” 雪槐学得万屠玄功后功力大进,但自己估摸着可能还是赶不上红娘子,不过若再召来神剑灵力,两力合一,趁红娘子大意之下斩了她,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当下心中定计,便伸出两个指头,横在眼面前对着红娘子量了几下。他这举动十分古怪,红娘子奇了起来,喝道:“你这是做什么?” 雪槐哈哈一笑,道:“你刚才胡吹大气说要教训我,所以我就帮你量一下,看你到底扛得我几剑?” 红娘子上次虽在雪槐手底负伤,但那是在全力对抗碧青莲剑阵再加上雪槐是偷袭,算不得数,她不知雪槐另有奇遇,只以为他胡吹大气,怒极反笑,叫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那你到说说,老娘我扛得住你几剑?” “好象是两剑,又好象是三剑。”雪槐装作没弄明白的样子,道:“我再量量。”又伸出两个指头,道:“我横指就是一剑,不骗你,我量得最准了呢。” 他横着两个指头在眼前左量右量,模样滑几搞笑,红娘子不绝冷笑,任他量去,当然,她这么好耐性,和夕舞的命令有很大的关系,说实话,红娘子现在拿着雪槐还真有些挠头。 “我明白了。”雪槐猛地大叫起来,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叫道:“怪道我说即不是两剑也不是三剑呢,原来是两指半,你红娘子不愧为天下七大狂魔之一,足可扛得起我两剑半呢。” “好个狂得没了边的小子。”红娘子七窍生烟,怒叫道:“来来来,老娘站在这里不动,任你砍三百剑看看,看你能不能挨得着老娘半根头发。” “站着不动任我砍,说真的还是说假的啊。”雪槐装出不信的样子:“你红娘子没这么大方吧?” 红娘子更气:“我红娘子纵横一世,从来说话算数,臭小子,尽管把你吃奶的力气全部拿出来吧。” “好。”雪槐大叫一声:“就是这样,红娘子,你不是老说我坏你的事吗?如果这次你挨得起我两剑半,从此我看见你红娘子就绕着走。” “一言为定。”红娘子大喜,说实话她看见雪槐头疼,能这样把雪槐打发走也实在是件好事情。 “来了啊。”雪槐猛吸气,狂喝一声:“看剑。”飞身而起,半空中一剑劈下。这一剑,他除了没召唤神剑灵力,已将万屠玄功运到极致,同时咒起了金刚咒的神力,较之那夜劈红娘子那一剑,甚至还有一点点加强,杀气也差不多,因为万屠玄功本就是天下杀气最烈的玄功,虽不若天眼神剑的锋锐,却更加酷烈,因此这一剑在红娘子眼中看来,和那夜没什么两样,全不知雪槐屁股后面还藏着一条大尾巴没露出来,眼看雪槐剑到,冷笑一声,双轮一举,以八成功力硬架,轰然巨震中,将雪槐一个身子震得风车般倒飞回去。 雪槐身子落地,叫道:“好红娘子,看来还真有两手呢。” 红娘子冷笑:“臭小子,你若就这点斤两,还是别费力气了,趁早滚蛋吧,别真惹起老娘真火,生剥了你。” “说她一声胖,她还喘上了。”雪槐大笑,喝道:“红娘子,你看好了,我可是一剑比一剑厉害呢。”厉喝声中,复一剑劈出,他要迷惑红娘子,这一剑自然仍未召唤神剑灵力,威力自也与先一剑相当,红娘子仍是以八成劲将他硬挡了回来,冷笑道:“臭小子,还有一剑,把吃奶的劲全拿出来啊。” “你别得意。”雪槐哼了一声,道:“就是这一剑,我要生劈了你,待我先运运气,请起师父。”站一个马步,口中呤道:“请起师父在面前,借我神力用一天,一拳打破老君鼻,三脚踢翻大罗仙。”这是他小时看一些巫婆神汉唱的,这时便依样葫芦,借以迷惑红娘子。 红娘子看他装神弄鬼,果然就笑得花枝乱颤,喝道:“臭小子,你痛快点出剑好不好,想要笑死老娘不成?” 不只红娘子以为他是装神弄鬼,背后孙府所有人都是这么想,孙芳低声道:“爹,我们快走,这家伙装神弄鬼,就这点本事了。” 一边孙荧叫道:“二妹,怎么可以这样,雪公子替我们挡灾,我们怎可弃他先逃呢。” “住嘴。”孙芳怒喝:“还轮不到你来喝斥我呢。” 她两个的话自然都落在雪槐耳中,实在是恼了孙芳,心中一动,忽地回身,一扬掌,啪的一下就扇了孙芳一个耳光,这一巴掌打得响,孙芳一个踉跄,半边脸顿时就红肿起来。 孙芳又惊又痛又怒,尖叫道:“你敢打我?” 雪槐却装出一脸糊涂,叫道:“是啊,我怎么敢打你呢。”看向自己的手:“手啊手,你怎么不经我同意,自作主张就去打人呢?”这么一问,随即又哑起嗓子,学一个苍老些的声音道:“不是你的手自作主张,是我命他打的。”随又恢复自己的嗓音,捧着手诚惶诚恐的道:“原来是师父到了啊,但是师父啊,你怎么要打她呢,而且打那么重,你看她的脸都肿得象个包子了呢。”又学那苍老的声音:“为什么打她,因为她老欺负她姐姐,跟你说,还打轻了呢,师父从此留了神,以后只要她对她姐姐有半点不恭敬,我就要把她打成一个猪头。” 他这么装神弄鬼唱双簧,孙芳如何肯信,尖叫道:“是你弄鬼,你打我。” 雪槐装委屈:“真的不是我。”随又脸一扳,用那苍老声音道:“还想讨打是不是?” “啊。”孙芳尖叫一声,躲到了孙进背后。 雪槐心中暗笑:“臭丫头,打不死你。”眼光瞟向孙荧,却见孙荧眼中露出感激之色,知道孙荧心里明白他是在为她出气,微微一笑,孙荧脸一红,低下了头。 “臭小子,你一会儿装神弄鬼,一会儿打情骂俏,到底想干什么?”红娘子不耐烦了。 雪槐转过头,却用那苍老的声音道:“徒弟啊,这大嘴女人是谁呢?” 红娘子的嘴确实有些大,平常有事没事抿着,这时没太留意,却就给雪槐看了出来,红娘子大怒,叱道:“放肆。” 雪槐就是要激怒她,哈哈一笑,道:“师父啊,这女人是红娘子呢,有名的七大狂魔之一,师父你怕不怕啊?”又转成苍老的声音,打个哈哈道:“我会怕她,什么七大狂魔,不过七个跳梁小丑而已,徒弟,你上去给她半剑,一剑若用全了你都不是我徒弟。”随又把声音转回来,应一声:“是。”剑一扬,看向红娘子:“注意,我要出剑了,师父借力,可不象前两剑和你闹着玩呢。” 红娘子早就不耐烦了,叫道:“臭小子,来吧,好多废话。” “我来了啊。”雪槐一扬剑,作势欲冲,却又猛地停下,红娘子本来运好了气,这时也只得放开,她本是个急性子,这会儿五脏六腑里直觉有几千只蚂蚁在爬,在墙头顿足道:“又怎么了?” 竒 書 蛧 ω W ω . q ì δ ん ū 玖 ㈨ . C ǒ m 雪槐愁眉苦脸,看了她道:“我师父叫我半剑杀了你,但你终是七大狂魔之一,给我半剑杀了,岂非太不给你留面子,所以我犹豫,怎么办呢,一面是师命难违,一面可又太不近人情了,我两个总是老熟人不是?” “呸。”红娘子哭笑不得,怒呸一声,大叫道:“放手来吧死小子。” “差不多了。”雪槐心中暗暗点头,猛地大喝一声:“杀。”双脚一顿,身剑合一,猛射向红娘子,这一剑却是改劈为刺,直指红娘子胸口。这时他虽使尽手段激得红娘子心浮气燥,却仍留了心眼,起手时仍未召唤神剑灵力,直待身到中途,才猛地召唤神剑灵力,两力合一,以直摧天地之势猛刺过去。 红娘子确实是给雪槐气坏了,这时眼见雪槐剑到,双轮一并,暗下决心,锁住雪槐长剑的同时,要狠狠给雪槐一个教训,再没想到雪槐另伏得有神剑灵力,突然加力,她魔觉灵异之极,神剑灵力的杀气虽隐在万屠玄功的杀意中,一上雪槐之身,还是给她感觉到了,然而这时已经太迟了,雪槐剑锋已到,从她双轮间破轮直进,穿胸而过。 红娘子脸上露出一个难以置信的表情,就那么呆住,半天才叫道:“臭小子,你——你使奸。”身子往后一仰,跌落墙下,化为一滩污血,其臭无比,污血流经处,草木纷纷枯死。她为邪灵之血,自是奇毒无比。 雪槐得万屠玄功后,加上神剑灵力,功力确已在红娘子之上,但强得不是太多,若真个平手相斗,打败红娘子可能,想一剑杀了红娘子,却是绝没有这么容易,这一剑得手,如其说是功力大进之故,不如说是红娘子上了他诡计多端的当,还有就是夕舞在这中间也有功劳,若不是心存忌惮,红娘子恐怕不会和他打这个赌,老老实实的容他砍上三剑。 红娘子难以置信,孙府所有的人也同样怀疑自己的眼睛,呆了好半天,这才欢呼出声,孙进在孙荧搀扶下强自站起,对雪槐抱拳道:“多谢雪公子,却不知雪公子是哪位名门高师派来援手的。”他这时自然知道雪槐那所谓的马夫不过是游戏而已,却以为是哪个门派的高人闻风派来援手的。 他这话倒叫雪槐一愣,自己给义父赶了出来,虽学得七咒和万屠玄功,也都没正式拜过师,想了一想,道:“我无师无派,也不是谁派来的,白天恰撞着红娘子在张这庄里,估计她要对庄主不利,所以借个障眼法进庄来帮手。” “雪公子云天高义,孙进感激不尽。”孙进连连称谢,说着却又是一口血喷出来,受伤着实不轻。 “庄主放松。”雪槐伸手扶他坐下,将神剑灵力输入他体内,半盏茶时分,孙进伤势便好了大半,霍然站起,抓了雪槐的手道:“雪公子真神人也,你救我全家,又助我疗伤,可叫孙进怎生谢你?” 雪槐刚要说不用谢,脑中忽地一动,看向孙进道:“庄主真要谢我?” 孙进连连点头,道:“当然,雪公子与我一家可是有存亡绝续的大恩呢,若没有雪公子,我现在哪还能站在这里说话,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谢雪公子。” “其他的我也不要,只想替我一个朋友向庄主讨一个人。”说着向孙荧一指:“庄主若真舍得,我走时,便让大小姐跟我走,有一点庄主放心,我那朋友出身名门,而且说白了就是你们五观三寺中人,她也绝不会亏待大小姐。” 孙进全不犹豫,转头看向孙荧道:“荧儿,从此你就是雪公子的人了,快拜谢雪公子。” 孙荧忙跪下叩头,眼光里又羞又喜,一张脸更是胀得通红,另一面,孙芳却是满脸妒意。她三个全误会了雪槐的意思,雪槐自然明白他们心里想的是什么,却也不想说破,这一日一夜间他看得清楚,孙荧命苦而心善,实是个极好的女孩子,但他一走,只怕又会落在孙芳手里,所以才毫不客气的向孙进要了过来,心中早谋划好,离了这里后,便带孙荧去找碧青莲,他心中其实另有更好的主意,只不过现在还不敢肯定,只能让她先托身碧青莲处。 孙进又叫摆酒相谢,他刚负过伤,不宜喝酒,雪槐当下也谢了,只坐着叙话,雪槐本是想当夜就走,却又担心红娘子另还有后援,记起先前孙进说他师父已到中途的话,问起,这才知道,原来因七杀教这段时间猖狂得厉害,以五观三寺为首的正教起了剪除之心,相约在真言寺聚会共商大计,孙进的师父九叶道人这时掌着铁剑观,自在受邀之列,已有信说就在这两天要来。 听他这么说,雪槐心中十分高兴,想:“原来正教终是要动手了,好,我快些救出无花,然后好来帮手。”却猛然想到夕舞,心中却又一黯,且不说夕舞此时不知身在何处,便找到了,夕舞在巫灵时和那些邪怪却似乎很有些联系,虽然那些邪怪也有可能是受冬阳王之命相助夕舞,但无论如何总是不好处置。 即知九叶道人一两天便会来,雪槐等一两天还是不妨事的,免得他一走又叫邪怪趁了空子,说了一会话,当下休息,孙进自然另安排了上房给他。 每二日吃了早饭,孙进陪着雪槐说了一会话,他伤势未愈,雪槐说再给他疗伤,孙进急忙推辞,说不必再浪费雪槐功力,他以为雪槐是以本身功力为他疗伤呢,只说自己多坐息几次便好了,雪槐不好解释,也不勉强,便请孙进多休息,自回房来,不多会,忽有丫头来请,说是小姐有请。 雪槐不知有什么事,便跟着丫头往孙荧处来,进一个独院,到房里,桌上摆了酒菜,内间走出一人,却不是孙荧,而是孙芳,穿了淡黄的春衫儿,满头珠翠,打扮得十分艳丽。 雪槐一愣,这才想起那丫头并没说是二小姐请还是大小姐请,当下扭头便要出来,孙芳却一步上前,抓住了他手,叫道:“雪公子,先留一步。” 雪槐皱眉,叫道:“放手。” 孙芳却不放手,反抓得更紧了些,道:“雪公子,我知道我有眼无珠,先前没看出雪公子身怀奇技,得罪了雪公子,但我会改,我昨夜后悔死,差不多都哭了半夜呢,我也有许多好处,而且爹娘疼我远过于那个穷丫头,如果雪公子要了我,比那穷丫头不知要强多少倍呢,所有这庄里。” 这里面她有两个字没说错,后悔,在她想来,雪槐之所以要孙荧,就是因她昨日下午说要让孙荧嫁给雪槐,叫雪槐动了心,否则雪槐如何会看上孙荧,后悔一夜,这一早便不顾脸面,请雪槐来,思谋着放出温柔手段,要把雪槐的心从孙荧手里抢过来。 她自以为说得很动听,却不知雪槐差点要呕出来,猛一下打断她的话,喝道:“松手。”一振抖开她手,向外走去。 孙芳一下没拉住,哀叫:“雪公子。” 雪槐哪里理她,只向外走,看看到门口,却听孙芳一声尖叫:“我得不到的,她也休想得到,雪槐,看这里。” 她叫得有些不同,雪槐一扭头,却见孙芳伸手去胸前猛扯,竟一下将衣服扯了开来,露出两个奶子,口中便就大叫起来:“强奸啊,强奸啊。” 雪槐再没想到她如此无赖恶毒,又惊又怒,便在这时,背后风声急起,一个声音怒叫:“无耻狂徒,看剑。” 剑啸声急起,来势如电。 第十六章 这一剑来势凌厉之极,剑未到,激起的劲风已是触肌生疼,功力之强,绝不在红娘子之下,剑风之厉更犹有过之。雪槐来不及多想,反身回剑,横剑一格,但觉虎口微微发麻,身子也是一晃。看那人,乃是一个老道,身材高瘦,双目如电。 雪槐一看他打扮剑势,心中一动:“莫非是九叶道人来了。” 这老道正是铁剑观这一代掌教九叶道人,在庄外听得孙芳叫声,飞掠进庄,看到孙芳光着胸脯,还有什么客气,若非雪槐了得,他这一剑就能要了雪槐的命。 雪槐功力之强也在九叶道人意料之外,但他姜桂之性,老而弥辣,厉叱一声,猱身复上,一柄剑便如暴风骤雨,遮天蔽日般向雪槐压了过来,雪槐虽猜出他身份,但这时无暇解释,只有见招折招,见式折式,将九叶道人剑招尽竭挡了回去。 九叶道人数十剑无功,打出真火,猛退一步,长吸气,两眼电光霍地暴长,剑尖上同时生出微微青气,一看这架势,雪槐立时知道他要用驶剑术全力一搏,心中一动,想:“铁剑观自追风真人死在血魔血魔解之下后,这九叶道人便是第一高手了,我倒要看看,他穷竟有多少真功夫。” 先前雪槐力挡九叶道人数十招,虽用了神剑灵力,却未出全力,这时知道九叶道人这一剑非比等闲,吸一口气,将万屠玄功催到极致,两眼如电,盯着九叶道人剑尖。他要试试九叶道人的真功夫,同时也想试试自己的真实功力,看自己的万屠玄功到底练得怎么样了,他有自信,万屠玄功加上神剑灵力,必可挡九叶道人全力一击。 “师父停手,他是徒儿的大恩人。”九叶道人将动未动,孙进却赶来了。 九叶道人势子微收,道:“什么?” 孙进叫道:“禀师父,他叫雪槐,是徒儿一家数十口的大恩人,昨夜若非他仗义援手,斩了红娘子,徒儿一门老小已尽丧在红娘子口中。” “什么?他斩了红娘子?”九叶道人看向雪槐,大是不信。 “千真万确。”孙进连连点头,道:“红娘子一滩污血,现在还在墙外呢,腥臭之极,徒儿想叫人冲洗,却是靠近不得,闻着风就要作呕,再慢一刻就要晕倒了。” “红娘子为邪灵之血,便死了,三五个月一般人也是近身不得的,但他真能杀得了红娘子?”九叶道人犹是不信,向雪槐上下看着,却忽一眼看到了用破衣服掩着胸脯的孙芳,叫道:“那芳儿是怎么回事?” 孙进看向孙芳,叫道:“芳儿,怎么回事。” “女儿感他相救之德,摆酒相谢,谁知他却突然撕扯女儿衣服,想要强奸女儿。”孙芳边说边就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以手捂眼,却从眼逢里偷看出来。 “岂有此理。”九叶道人大怒,宝剑一挺,又要冲上,孙进忙拦住道:“师父请慢,这中间一定有误会,即便是真的,雪公子救我满门,要了芳儿,也是理所当然。”说着看向雪槐,道:“雪公子,你若看得上芳儿,便。” 雪槐不等他话说完,急罢手,道:“衣服是她自己扯破的,我并没有欺负她。” “我自己扯破自己的衣服?天哪。”孙芳大叫,看向九叶道人:“师祖,你要为芳儿做主啊。” “世上哪有自己扯破自己衣服的道理。”九叶道人勃然大怒,长剑指向雪槐,叫道:“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今天若没个交待,休想生出此门。” “师兄不必这么大火气。”远远的忽有声音传来,却是碧青莲的声音。 雪槐又惊又喜,喜的是碧青莲会突然出现,惊的是只怕碧青莲也难以相信他的话,因为摆在眼前的事实对他实在是过于不利,说一个女孩子自己扯破自己的衣服,那真的是没几个人会相信的。 “是青莲师妹吗?”九叶道人转头向外。 “还有我师父也来了。”碧青莲来得极快,声未落,身子已出现在院外,旁边一个高年道人,银须白发,飘逸若仙,正是碧青莲师父荷叶道人。 “弟子九叶拜见荷叶师伯。”九叶道人急上前叩头,另一面,九叶道人带来的铁剑观弟子也都现身了,和孙进一道跟在九叶道人身后叩头。碧青莲年纪虽轻,但她是荷叶道人亲传,因此和九叶道人是平辈,孙进比碧青莲反矮着一辈了“不必多礼。”荷叶道人伸手虚扶,看向九叶道人,道:“九叶啊,你已是铁剑观掌教了,怎么还是这等霹雳火脾气。” 九叶道人脸上微微一红,指着雪槐道:“弟子性子是急,但这人欺人太甚,他。” 不等他说完,碧青莲却摆手道:“师兄且慢。”眼光去雪槐脸上一溜,道:“这位雪公子这么光天化日扯破女孩儿家的衣服,可说是急色了。” “是啊。”九叶道人怒叫:“贫道还没见这样的色鬼呢。” “色鬼?”碧青莲看向雪槐,微微一笑,眼光中大有调皮之意,迈步走到孙芳面前,并排一站,看向九叶道人,道:“师兄,你说,青莲和令徒孙谁漂亮一些?” 所谓不怕不识货,只怕货比货,要说孙芳也算是有两分姿色,但和碧青莲比,却就象莹火与月亮比,根本不是一个档次,九叶道人道:“师妹这是什么话,芳儿怎么能和你相比。” 碧青莲眼光又去雪槐脸上一溜,道:“那我请问师兄,以这位雪公子之急色,假使是我和令徒孙在一起,他会先扯谁的衣服。” “他敢。”九叶道人怒叫。 碧青莲摇头:“师兄别发威,青莲是做个假设,就是假设我和令徒孙都失去了抵抗能力,落在了他手里,他会先强奸谁?” 听到这里,雪槐基本是明白碧青莲的意思了,九叶道人却还没明白,呆了一下,道:“那自然是先欺负师妹了,但他不可能有这种。” 碧青莲不等他说完,摇手止住他,道:“师兄肯定他会先欺负我。” “肯定。”九叶道人点头:“但他不会有这个机会。” “他有这个机会。”碧青莲却是微微摇头,眼光再转向雪槐,已是深情无限,缓步走到雪槐面前,双臂伸出,环住了雪槐的脖子,轻声道:“只要他肯要青莲,青莲的身子随时随地都可以给他,但他就是不要。”说到这里,碧青莲转头先看一眼荷叶道人,再看向九叶道人,秀美绝伦的下巴微微抬起,眼神里有伤感,但更多的是骄傲,道:“我的槐哥,他是这世上最重情义的人,他有一位用整个生命爱着的心上人,除了他的心上人,天下任何女子,他都不会放在眼里,便比青莲再美上十倍,自动投怀送抱,他也绝对不会要。” 说到最后,她的眼光转到孙芳身上。她的眼里满布不屑,这番话更是全不客气,九叶道人孙进也疑惑起来,一齐看向孙芳,是啊,绝美如碧青莲,主动投怀送抱雪槐尚且不要,怎么可能这么急色的去扯远不如碧青莲的孙芳的衣服。 孙芳又羞又怒,叫道:“你是他的情人,自然帮着他,什么不要,只怕跟他上床都有几百次了。” 碧青莲眼中现出怒意,不想和她再辨,只是捋起左臂衣袖,玉藕一般的胳膊上,一点守宫砂,艳红如珠。这处女的守宫砂,破身即消逝不见,再也假不了,孙进脸一沉,瞪着孙芳,厉声喝道:“芳儿,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好了。”荷叶道人拂尘一扬,看向九叶道人道:“多少大事要做,和小儿女计较什么,这就动身吧。”说着转身出院,转身时,眼光在雪槐脸上扫过,雪槐与他眼光一对,心中一震,雪槐从碧青莲口中知道荷叶道人道基受损,但眼光相对,他却觉得荷叶道人双眼中深沉若海,而又隐含笑意,让他有如沐春风的感觉,一时心中大是感激。但雪槐最感激的还是碧青莲,若不是她不顾一切回护和绝对的信任,他今日真是有三千张口也要说不清了。 九叶道人躬身应了一声是,转头看向孙进,怒道:“你教的好女儿。”当先跟上荷叶道人。 孙进又羞又愧,瞪一眼孙芳,叱道:“给我在家好好面壁思过。”又对雪槐连说对不起,雪槐摇手说不必,碧青莲拉了雪槐要跟上荷叶道人,雪槐却看了孙进道:“庄主,我昨夜问庄主要大小姐的,不知。” 孙进急点头道:“我说过从此荧儿就是雪公子的人了。”看向一边的孙荧道:“荧儿,你要好生服待雪公子。” “不是。”雪槐急摇手,道:“我当时就说过是代一个人要大小姐,现在正主儿来了。”看向碧青莲,道:“青莲,我希望你把她带在身边,不要委屈了她。” 碧青莲向孙荧脸上一溜,眼光一亮,走到孙荧面前拉了她手,道:“我们以后姐妹相称,你就是我的亲妹子。”她虽不明白原委,但莲心最灵,一句话便能大致猜出雪槐的意思,她辈份比孙进还大着一辈,以后不论如何,孙芳都不敢再在孙荧面前放肆。 她能猜出来,孙进几个自然更加明白,孙荧泪水急喷而出,哽声道:“多谢雪公子。”孙进则是一脸愧色,道:“孙进惭愧。”另一面的孙芳则是一脸恼怒忌妒。 这时碧青莲猛地想起一件事,看了雪槐道:“对了槐哥,夕舞呢,她全好了吗?师父给西王母去了信,她答应赐一滴金风玉露的,夕舞服了吗?” “夕舞不见了,也没有服金风玉露。”她一说,雪槐心急上脸,道:“我还得找她去,这就告辞。”说着向碧青莲孙进一抱拳,飞身出庄。 碧青莲急叫:“槐哥,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了,剿除七杀教事大,夕舞我自己会找,她不会有事的。”雪槐半途应声,声落人已在庄外。 “雪大哥真是个好人。”看着雪槐掠去的方向,孙荧淋然泪下。 “他是这世上最多情的人。”碧青莲低声轻叹。 雪槐心急火燎,其实却不知到哪里去找夕舞,想了一想,还是先回去救了无花再说,当即辨明方向,往回急掠,奔出百里,心中忽有所感,急运剑眼一扫,却一眼看到了夕舞,坐在不远处河边的一条小船上,正在那儿发呆。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雪槐狂喜,飞掠过去,夕舞听得风声抬头,一眼看到雪槐,喜叫一声:“槐哥。”直扑进雪槐怀里来。 重搂着夕舞温软的身子,雪槐犹似在梦中,好半天才能放开手,端了夕舞脸庞道:“夕舞,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把你掠了去,你的伤全好了吗?” 夕舞摇头:“我也不知道,反正我迷迷糊糊中醒来,就坐在这条小船上了,睁眼不见你,还以为你下河摸鱼去了呢,所以就在船头等着,你说那天我是被谁掠了去吗?” 她这么一说雪槐可就呆住了,道:“你说你刚刚才醒过来?” “是啊,有什么不对吗?”夕舞看着他。 “啊,没什么不对。”雪槐急忙改口,心中转念,想:“夕舞即不知道,那就不必再说,免得她无谓的担心害怕。”伸手搭向夕舞的脉门,道:“我看看你的伤。” “好象好些了,但好不多。”夕舞皱眉。雪槐搭着她脉门,果觉心脉跳动仍是微弱之极,大急,蹲下身道:“快伏到我背上,我背你去王母雪山。” “我不要去。”夕舞却不动,噘着小嘴儿。 “怎么了。”雪槐叫:“碧青莲说,她师父荷叶道人已给西王母去了信,西王母答应赐一滴金风玉露了。” “但那鬼雪山太冷了,我就是不要去。”夕舞还是不动。 雪槐急了,却拿夕舞毫无办法,从小夕舞就是这样,她若不愿意的事,谁也无法说服她。急得团团乱转之际,忽地想到一事,大叫道:“对了,五观三寺等正教中人这几天正齐集真如寺商议清剿七杀教的事,西王母应该会去,我们去寺中,应该可以找到她。”说到七杀教,一个阴影掠过雪槐心底,不过面上只是一掠而过,但夕舞冰雪聪灵,立马就察觉了,嘟了嘴儿道:“怎么,真以为我是七杀教的妖女?” “不,不是。”雪槐急叫:“我根本没去想。” 夕舞斜起眼睛看着他,要笑不笑的道:“哼哼,你那点鬼心思,如何瞒得过我,你一定是这么想的。” “没有,我真的。”雪槐大急,他心底确实有阴影,但无论如何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要说,至少也要先治好了夕舞的伤。 见他发急,夕舞扑哧一笑,道:“好吧,信你一回。”随即扳起脸道,道:“但以后不准再做那种脸色给我看,我跟你说,我只是遵从大王的旨意,至于大王和什么人合作请了些什么妖魔鬼怪,我一概不知情,也不想问。” 她这话出口,雪槐心中立时便如拨云见日,顿时狂跳起来,叫道:“是了,我一直是这么想,那些老邪怪一定是大王召来的,你和义父都只是不得已,果然如此,果然如此。”心中的喜悦,当真无可形容,在小船上不停的跳。 看到他如此狂喜,夕舞心中也不知是喜是悲,假作顿足,娇嗔道:“你到底是要带我去疗伤,还是要把船摇翻让人家喝冷水。” “当然是带我的好夕舞去疗伤。”雪槐心花怒放,怎么也抑制不住笑,反身蹲下,夕舞趴到他背上,雪槐叫道:“到寺中找到西王母讨一滴金风玉露,你的伤立即就好了,不过我真希望永远这么背着你呢。” “不安好心。”夕舞娇嗔:“永远这么背着我,难道要我变残废吗?打你。”说着伸指在雪槐耳朵上轻轻一弹,雪槐呵呵大笑,心中畅快到极点。 听着他的笑声,夕舞却是暗暗摇头。 那天带走夕舞的,其实是敬擎天,夕舞的伤也早好了,故意在这里现身,只是探听得五观三寺等正教中人齐集真如寺,好让雪槐以疗伤为名带她去打探。 真如寺在佛香山下,寺极大,香火鼎盛,有佛传东来第一教庭之说,寺中好手如云,上代住持红衣大师更传说已修到了罗汉果位,只可惜仍死于五百年前围剿血魔之役,这一代住持是法一大师,与九叶道人等是同辈,其实五观三寺中上一辈的好手,除了荷叶道人便只剩一个天竺寺的撞天僧,而且和荷叶道人一样,当年受了重伤,功力剩不到三成。 雪槐背着夕舞,以遁术行了半日,早看到佛香山,但见山下一座大寺,碧瓦红墙,香烟缭绕,知道是真如寺了,收了遁术,到山门口,请小僧报进去,不一会碧青莲如飞而来,她本来脸红心跳,却一眼看到夕舞,忙强抑心情,叫道:“原来夕舞小姐也来了,你的伤全好了吗?” 雪槐道:“还没好,我带夕舞来,就是盼着王母娘娘会来,请她赐一滴金风玉露。” “是这样。”碧青莲点头,脸色已完全恢复平静,道:“西王母是我正教中剩余不多的几位高手之一,师父和撞天僧师叔已联名具信去请,该当会来,在寺中等,那是最好了。” “太好了。”雪槐喜叫。夕舞装作无力的样子,把大半个身子靠在雪槐身上,对碧青莲道:“一切都还要多谢青莲姐姐呢。” “不要谢,进寺去吧。”碧青莲微笑点头,四目相对,她两个都是聪明之极,彼此的心思,自然全都明白,只有雪槐一个人张着嘴傻乐。 进寺,但见到处都是人,僧道都有,也有俗家的,都是五观三寺和其他教外弟子,碧青莲一直引雪槐两个进大雄殿,大雄殿中人就少多了,都是各派掌门和有点名头的大弟子。荷叶道人坐在上首,旁边空着一张椅子,自然是为撞天僧留着的,这老和尚还没到,法一大师在下首相陪,他也是五十来岁年纪,高大魁梧,对面是九叶道人,再往下便是三清观的紫气道人,老君观的玉馨道人,飞龙观的霞飞道人,彼此年纪都差不多,都是五十来岁年纪,当然,这只是他们表面上的年纪,真实年纪都在百岁以上,但也论不了那么多。法一下首,则是坐着一位中年女尼,乃是水月寺的住持镜空师太,她五官也还清秀,只是双眉如男子般竖起,颇具凶态,有传言说这位师太是五观三寺这一代掌教中功力最高的一位,也是脾气最火爆的一位,杀气之重,几可赶得上当年的万屠玄女,只是功力没法比。 碧青莲带了雪槐夕舞进来,进门,九叶道人就远远向他一指,道:“就是他了,我的看法,他是最合适的人选。”殿中众人一齐看过来。 雪槐莫名其妙,碧青莲低声道:“你斩红娘子的事九叶师兄说了,因七杀教势大,八派没有特别杰出的好手,正商议八派合传一位大弟子,集八派功法于一身,用以屠杀七杀教主,我和九叶师兄都认为你是最佳人选。” 雪槐又惊又喜,叫道:“集八派功法于一身,这到是个好主意,只怕我难以胜任。” “为什么你难以胜任,我看是最好了。”夕舞急叫。 “先不说这个,你拜见我师父和各位掌教吧。”碧青莲引雪槐到殿中,夕舞站到一边,雪槐先拜见荷叶道人,荷叶道人点头:“年青人,不错,起来吧。” 雪槐叩一个头,站起身来,看荷叶道人,荷叶道人也在看他,双眸中慧光闪烁,雪槐已是第二次见着这位前辈高人,荷叶道人一直没什么话,但雪槐有个感觉,觉得自己的一切,都在荷叶道人慧眼之中,一清二楚,心中不禁更生敬仰。 碧青莲再给雪槐介绍各派掌教,雪槐一一参见,到九叶道人面前,九叶道人呵呵笑:“我们是不打不相识了。” 这时侧后的镜空师太猛地叫道:“我们却还没打过。”忽地一剑便向雪槐背后劈了过来。 所有人都没想到镜空师太竟会在这里动手,而且她这一剑势劲力急,竟是用上了真力。 碧青莲惊呼一声:“师太?” 雪槐也是一惊,但却立即明白了镜空师太的用意,镜空师太一是不信他真能杀得了红娘子,二则是因为碧青莲九叶推荐他为八派合传的大弟子,要一试他身手,明白这一点,竟不回身,反手拨剑,格开了镜空师太宝剑。他这一剑,虽未用神剑灵力,却将万屠玄功催到极致,因此虽是百忙中反剑相格,身子竟是晃也不晃,同时对碧青莲微微一笑,道:“青莲,请再为我介绍各位掌教。” 碧青莲一惊之下,这时也明白了,脸含微笑,再为雪槐介绍其他人。 镜空师太没想到雪槐竟敢身也不回,又惊又怒,厉叱道:“好,再接贫道几剑。”恼怒雪槐狂傲,再不留手,剑招狂风骤雨般洒下,长剑带起的劲风激得殿中众人衣带倒飞,功力确实还在九叶道人之上。 雪槐却始终不肯回身,甚至一面格挡镜空师太剑招,一面还微笑着在碧青莲引荐下参见各派掌教,其好整似暇之态,恍似背后镜空师太的剑招不是剑招,只是清风拂体,全不必在意。大殿中早就惊呼声四起,最惊异的则是碧青莲夕舞两女,但两女的惊异又有不同,碧青莲是喜多于惊,夕舞则是惊多于喜,心中暗叫:“槐哥槐哥,你真是越来越出人意料了。” 其实雪槐貌似轻松,却已拿出了全挂子的本事,先一剑他未用神剑灵力,第二剑镜空一全力出招,闻风辨形,他就知道接不住,急召神剑灵力,同时运起了剑眼,他脸面上微笑着参见各掌教,似乎对镜空师太剑招看也不看,其实背后是用剑眼在盯着,等于后脑上还生着一只眼睛,便是如此,反背出剑,还是接得比较吃力,要知镜空师太虽远比不上荷叶道人这等前一代高手,终是一派掌门,岂比等闲。 只不过雪槐内里吃力别人看不到,随着镜空师太剑招越出越急,殿中惊呼叫好声也是越来越大。 “小子,再吃我一剑。”镜空师太剑招霍地由快转慢,也再无花式,只是平平一剑劈落。 雪槐知道,就剑招来说,镜空师太已尽全力,加上神剑灵力后,他的功力确比镜空师太要强一点点,这一剑接是接得住的,但知道自己表现得也差不多了,当即装作力有不逮,两剑相交,身子往前一栽,宝剑脱手飞出,随即回身拜倒,叫道:“掌教师太剑法如神,小子领教了。” 镜空师太那一剑劈落,碧青莲已在担心,她不是担心雪槐,是担心镜空师太下不来台,眼见雪槐脱手飞剑,心中顿时吁了口气,暗暗点头:“槐哥有进有退,真是好样的。”另一面夕舞自也猜得出雪槐是故意脱手飞剑,也是心中暗叫:“槐哥呀槐哥,你对付别人,永远都不落下风,只是爹爹却是你生命中的克星。” 镜空师太一剑劈飞雪槐宝剑,心中得意,呵呵笑道:“你这样子已经不错了,后辈弟子中,功力以你第一。”看向荷叶道人,道:“我也觉得他是最佳的人选。” “但贫道却想问问,这小子到底是何来历。”说话的是飞龙观的霞飞道人,老道两眼如电,盯着雪槐眼睛,旁边紫气道人玉馨道人眼中也俱有疑色。 听了他这话,镜空师太也是面色一凝,看向雪槐道:“对了小子,你刚才所用剑招真力,眼生得很,你到底出自何人门下。” 紫气道人哼了一声,道:“来历不明的人,不能成为八派合传的大弟子。” 紫气道人这话是公理,但更多的是私心,要知能同时窥得八派秘技,实在是非比等闲的事情,一有这个提议,紫气道人就在打推荐自己弟子的主意,其实何止他如此,玉馨道人霞飞道人哪个不是人同此心,因此一齐点头。 雪槐一愣,一时不知该怎么说,荷叶道人却忽地呵呵一笑,道:“各位不必存疑,万屠玄女亲认的传人,不会错的。” 紫气道人一怔,叫道:“师叔说他是万屠玄女师叔的传人?” “怪不得我总觉得他剑招中有一股怪异的杀气呢,原来是万屠玄功,很好,很好,我相信万屠玄女师叔亲自挑出的传人绝不会错的。”镜空师太连连点头。 话出自荷叶道人之口,没人会怀疑,而万屠玄女当日发下的灵咒,各派掌教也都是知道的,雪槐即是万屠玄女亲挑的传人,也确传得八派功法。紫气道人的脸沉了下去,却不再出声反对。 眼见成为定局,碧青莲夕舞两女都乐坏了,碧青莲心中喜叫:“槐哥成为八派合传的大弟子,一旦斩了七杀教主,便是天下第一人。”夕舞则在心中低叫:“槐哥成为八派合传的大弟子,可比其他人要好对付得多,首先我这一关,傻傻的槐哥就绝对绕不过去。” 荷叶道人忽地眼望殿外,道:“撞天僧那狗肉和尚来了,只要他点头,八派即可闭关授徒,七杀教指日可灭。” 话未落音,殿外已传来爽朗的大笑声,雪槐转头,却是一愣,落在耳中的笑声洪亮之极,然而跨进殿中的撞天僧身量却十分瘦小,一袭灰布僧装,上面沾了不少油污,左手一把破莆扇,右手拿着一根光骨头,这时似乎啃完了,随手往肩后一扔,油沾沾的手就在胸前一顿乱抹,胸前衣襟自然也就更加的油光发亮了。他这样子,若不是亲眼见到,实难有人相信他会是名动天下的撞天僧。 撞天僧身后跟着四名中年和尚,还有一只怪模怪样的动物,体形象狗头象羊,却只有一只独角,撞天僧骨头往后一丢,这怪兽一口就叼在了嘴里。 撞天僧老眼向荷叶道人一瞟,呵呵笑道:“老道精神不错,不是也天天在观里偷吃狗肉吧,你说谁是万屠玄女的传人呢。” “老道可不吃狗肉。”荷叶道人呵呵笑,向雪槐一指,道:“就是这小子,大名雪槐,刚斩了红娘子,可以吧?” 撞天僧眼光转到雪槐身上,怪目乱扫,雪槐忙趴下叩头,叫道:“小子雪槐拜见大师。” 撞天僧哼了一声,忽地去身侧那怪兽头上一拍,叫道:“宝贝儿,去,撞他一角看。” 那怪兽头一甩,将骨头远远甩在了殿角,一边的法一大皱眉头,却是不好吱声,只得合掌念了声阿弥陀佛,撞天僧却就听见了,哼了一声,看了他道:“狗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小和尚若不知此理,休想成佛。” 法一合掌道:“多谢师叔教诲,不过法一这辈子想来是成不了佛了。” 撞天僧一瞪眼:“那就是因为没吃过狗肉。” 碧青莲再忍不住,扑哧一笑,忙又掩住嘴。 这时那怪兽奔到雪槐面前,围着他左转一圈,右转一圈,口中不绝低吼,似乎拿不定主意,见它这副样子,碧青莲顿时瞪圆了眼,一脸担心。 雪槐不识这怪兽,碧青莲却是识得的,撞天僧这怪兽,名字就叫撞天,乃是天地间一个异物,其心最灵,任何人只要给它看上一眼,忠奸立辨,当真灵验若神。见那奸恶小人,妖邪鬼怪,当即就是一头撞上去,任何奸邪,隐藏得再好,一头之下也立即显形。 碧青莲本不担心雪槐,但撞天样子奇怪,不免就有些担心,撞天僧却就叫了起来:“肉骨头啃多了是不是,乱吼吼什么,是妖孽就给他一头,否则还叼你的骨头去。” 撞天听了他话,住脚不再转圈子,却也不回来,而是歪着头对着雪槐瞅,似乎大大的拿不准主意,大殿中一时鸦雀无声,紫气道人几个更是一脸紧张,因为只要撞天一头撞上去,雪槐就等于除名了呢,别说他只是传了万屠玄女的功法,便是万屠玄女亲身在此,也休想替他说得上话。 雪槐不识撞天,但听了撞天僧的话,自也知道这撞天乃是一个异兽,眼见撞天瞅着自己,他心中无鬼,便也坦然而视,四目对视,撞天霍地大吼一声,猛地一回头,竟对着一边的夕舞一头撞了上去。 雪槐大吃一惊,猛一跨步挡在了夕舞前面,怒吼一声:“孽畜找死。”一伸手,一把揪住了撞天撞过来的角。 撞天这一撞之力,竟是颇为凌厉,不过还是斗不过雪槐神力,往后一退,却犹不甘心,吼一声,四肢着力,又一头撞过来。 雪槐惊怒交集,再一把揪着撞天独角,心中恼怒,猛一发力一甩,提着撞天的角便向殿中大柱上甩了过去。那撞天却甚是灵活,虽收不住势子,却在半空中一翻身,四脚在大柱子上一蹬,滑落地面,同时间撞天僧身后四僧一拥而上,将雪槐夕舞一齐围在了中间,其中一僧瞪着夕舞道:“妖女,还不速速下跪受缚。”殿中其他各派弟子也是齐齐做势。 夕舞瞒雪槐轻而易举,却再想不到世间还有撞天这等异兽,眼见情势大为不妙,吓得花容变色,低叫一声,将身子藏在了雪槐背后。 雪槐知道撞天是异兽,撞别人,他不会怀疑撞天的灵性,但撞夕舞,却就不灵了,听得那僧人的话,顿时怒目一瞪,喝道:“就凭这畜生一撞便做得数么,你们不要冤枉好人。” 撞天僧呵呵而笑:“我这撞天从不冤枉好人。”脸一沉:“给我拿了。” 一边的碧青莲大急,急叫:“师叔且慢。”转头看向荷叶道人,叫:“师父。” 荷叶道人低哼一声:“住嘴。” 喝声中,围着雪槐夕舞的四僧已齐扑上来,雪槐大吼一声,长剑出手,横剑一扫,将四僧一齐荡开,旁边镜空师太眉头一竖,喝道:“年轻人,莫要自误。”先前一场斗剑,她竟是对雪槐大生出了好感,这话是告诉雪槐,只要不护着夕舞,仍是八派大弟子的最佳人选,前程大好呢。 她这话中的意思雪槐自然明白,只是听不进去,背一弓,道:“夕舞,伏在我背上,不要怕。”夕舞依言上背,雪槐虎目一瞪,喝道:“让路。”长剑一荡,大踏步便向外闯。四僧如何肯让他走,两僧当面一拦,各出拳爪,另两僧则是左右夹击,劲风激荡,功力颇为了得。 雪槐知道缠战不得,猛地一声狂喝:“挡我者死。”长剑一扬,对着当面的两僧便是一剑劈了下去,他这一剑尽了全力,剑气破空,发出刺耳的尖叫,便如撕开了一张大布,任何人看他剑势都明白,他不是在闹着玩。碧青莲情急大叫:“槐哥不要。”她是提醒雪槐不要出此重手,绝了回旋的余地,但雪槐却是充耳不闻,在雪槐心里,涉及夕舞的安危,没有道理可说,更不需要任何回旋的余地。 四僧自然识风,知道挡不住,只得往两侧跃开,雪槐身子一跨而过,已破了四僧合围之势,直向外闯去。 这面却恼了紫气道人几个,紫气道人一声怒叱:“今日若叫你生出真如寺,五观三寺从此可以除名了。”与玉馨道人一左一右,齐扑上来。他两个都是一派掌教之尊,本来亲自出剑已是大大看得起雪槐这种无名小子,更别说两人合力,但先前雪槐与镜空师太一战表现得过于厉害,而事实上旁观者清,他们也都看得出雪槐最后的脱手飞剑乃是有意相让,真实潜力还不知有多少,所以再顾不得身份,而法一也同时大喝:“殿外弟子,布五百罗汉大阵,莫要走了妖人。” 雪槐知道今日情势凶险已极,碧青莲说荷叶道人撞天僧都因受伤道基受损,但到底还剩多少功力雪槐并不摸底,便两人真不能出手,光其他六大掌教,便是实力惊人,单打独斗,雪槐试过了,借神剑灵力,他不输于任何一人,甚至还要强个一分半分,但六人合力,他没有半分侥幸可言,这还只是仅论功力,五观三寺,各有玄功异法,更是深不可测,还有无数弟子,实力之雄厚,相对于雪槐的单人独剑,真如大海之于水珠之比。 然而雪槐心中却无半点畏怯之心,若有,便只有愤怒,他的夕舞,无论如何,不是妖邪。感受着夕舞伏在背上的柔柔的身子,他胸中有无穷血气,直冲九霄。 没有人可以伤害夕舞,谁也不能。 这时的关健,是要以最快的速度冲出寺院,即不能给紫气道人两个缠住,更绝不能被殿外的五百罗汉围住。 要做到这一点,必要以非常的手段。 雪槐脑中闪念,只一瞬间便已把握住情势,猛地里狂吼一声,口中竟喷出一口鲜血,同时反剑一扫,扫上紫气道人玉罄道人宝剑,两道但觉雪槐剑上一股巨力汹涌而来,其沛然之势,竟是无可阻挡,两道本是要缠着雪槐,但受不住雪槐剑上巨力,竟是一齐后退,两道脸上变色,脑中同时闪念:“这人果然暗藏了大部份功力。”不止他两个脸上变色,身后群道也是脸色齐变,镜空师太更是腾地站起,低叫道:“好小子,原来先前藏了奸。” 一剑同时劈退紫气道人两个,说明功力至少远在两道中任一个之上,这样的功力,镜空师太绝对无法一剑劈落他宝剑,所以镜空师太说他藏奸。 就中只有荷叶道人暗暗点头,因为只有他知道其中的奥秘。 万屠玄功屠尽天下,不但屠人,同样屠己,当日万屠玄女以异法劈入雪槐体内的万屠真经中,最后一章上便载了屠己三诀,第一诀屠形,第二诀屠心,第三诀屠魂。 屠己三诀先屠己,后屠人,乃是以损害自己身体真元为代价来大规模增加功力的功法,屠形,伤的只是身体,功力可在短时间内增加一倍,受损的身体也可在事后调养恢复。屠心,伤的便是本体真元,事后没有三年五载,难以复原,甚至有可能道基永远受损,当然,功力同样可以短时间内再增加一倍。屠魂,功力可陡然增长两倍,但事后神魂俱灭,再无法恢原。 雪槐狂吼声中鲜血狂喷同时剑上真力大增,便是运起了屠形诀,荷叶道人对万屠玄功有所了解,知道雪槐是用了这一诀,所以才暗暗点头。 雪槐一剑逼退两道,更不停步,身子闪电般掠出大殿。 殿外院中,真如寺僧四面涌来,雪槐出来得太快,众僧还来不及摆好阵势,但众僧涌上,已塞住去路。 雪槐知道只要给寺僧阻得一阻,殿中六大掌教赶出来,再走不了,更不迟疑,口中狂吼:“挡我者死。”挥剑直杀出去。群僧若借阵势,或可阻雪槐一阻,光是人多可不管用,一时间血肉横飞,雪槐虽情知这五百寺僧都是正教中弟子,但为了夕舞,可顾不得这许多,不过剑下仍是留有分寸,虽然阻着他宝剑者无不受伤,却未伤一人性命。 但众僧血肉横飞的情景落在追出的法一等人眼中,却是个个暴怒,法一厉叱一声:“妖人休得猖狂。”纵身而起,半空中长袖一扬,双袖呼呼,如挟风雷,向着雪槐头顶猛罩下来。他这双袖,名为如来袖,乃是他平生绝技,不但神力万钧,袖中更暗藏无穷佛法变化,较之天风道人的天风骷碌袖有过之而无不及。 同时间紫气道人在左,玉馨道人在右,也是双剑齐至,剑上各发异啸,显然给雪槐一剑逼退,面子上下不来,都动了真怒。 前有众僧拦路,后面一僧双道齐攻,风雷异啸,天地变色。夕舞目睹这种情景,一颗心几乎不跳,她经敬擎天从小调教,很有几分异术,功力也颇为了得,这时身上也没有伤,然而她再没想到拨剑出手或者逃走,而只是死命的箍着雪槐脖子,将一个身子尽力贴在雪槐背上,不知如何,她就相信,雪槐能护着她。 而另一面,碧青莲一颗心却几乎是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猛地扭头看向荷叶道人,叫:“师父。” 荷叶道人却不看他,双眼中灵光闪烁,只是盯着雪槐。 雪槐又一声震天狂吼,催动屠心诀,这一回不但是口中鲜血狂喷,两耳两鼻双眼中亦同时有血珠渗出,竟是七窍流血,而全身内外五脏六腑,更是无处不痛,就象有千万把小刀在绞动,屠心诀之霸道,直是不可思议。 但雪槐已完全感觉不到己身的痛疼,狂吼声中长剑一轮,将攻来的法一双袖两道长剑一齐荡开,更将前面阻路的群僧扫开一大片,身子闪电般便到了山门处。 屠魂诀催动的功力可支持半柱香时间,随后会急速下降,但雪槐可以肯定,半柱香时间完全可甩开五观三寺中人的追踪。 眼见雪槐便要带了夕舞逸走,撞天僧忽地口宣佛号,将手中破莆扇向空中一抛,那破莆扇在空中风轮般急旋,眨眼便到雪槐面前,对着他一扇扇下,风声凌厉,那情形,便如半空中突然扇来的一个大巴掌。雪槐大惊,当头一剑急劈,在他想来,以他剑力,这一把破莆扇还不一剑劈个稀烂,但出乎意料的是,那破莆扇给他一剑劈得飞出去数十丈,却并未劈烂,竟又闪电般掠回来,又是一扇扇下。 原来撞天僧这破莆扇非比等闲,还是他师祖大癫和尚传下,历经高僧佛法打磨,看似破,实蕴无穷灵力,一扇之下,若打得实了,山也能打塌半边。 荷叶道人在撞天僧边上,眼见雪槐给撞天僧破莆扇缠住,轻叹一声:“屠己三诀已用两诀,若不用屠魂第三诀,出不得扇阵,用屠魂诀,这年轻人也就完了,唉,美色误人啊。” 他声音不高,但旁边的碧青莲却是字字得闻,猛地里身子飞扑而出,半空中反弹琵琶,弦声中一朵青莲花激身出去。 她一动,荷叶道人便知她意,厉喝道:“莲儿,你要做正教叛徒吗?” 碧青莲扭过头来,泪如雨下,哀叫道:“师父原谅莲儿,莲儿便身受千刀万剐,神魂俱灭,也绝不能眼见槐郎生生丧命。”她边哭边说,身子却始终在向前激射,而飞弹出去的青莲花更先声到达,霍地变大,灵光闪烁,托住了撞天僧破莆扇。 雪槐眼见劈不碎撞天僧破莆扇,而后面法一几个又转眼即至,已确有再运屠魂诀之意,再没想到碧青莲会出手相助,又惊又喜中身子急掠,下了佛香山。身后碧青莲则是急追而来。 法一等却是又惊又怒,便要追下,撞天僧却低宣一声佛号,喝道:“不必追了,让他去吧。” 紫气道人扭头叫道:“但若不是青莲师妹,这妖人绝逃不了。” “问世间,情为何物。”一边的镜空师太曼声长呤,霍地里眼发冷电,扫向紫气道人道:“要处罚青莲师妹吗?不论千刀万剐,我镜空都替她挨了。”说着仰天狂笑,笑着笑着却又放声大哭,形若疯癫。 紫气道人见了她这样子,目瞪口呆,低骂一声:“这疯婆子,简直疯了。”其他一干僧道也是个个莫名其妙,只撞天僧与荷叶道人对视一眼,相顾摇头。 其他人不知镜空师太的事,他两个年长却是知道的,原来镜空师太并非从小出家,本是大家闺秀,一日庙会,爱上了一个戏子,弃家跟戏子私奔,她家里知道了报官来拿,那戏子怕起来,半夜里竟舍下她私自溜了,她心灰意冷,就此出家,此后一腔柔情转为杀意,对男人尤其绝不留情,便是因此。而今日雪槐为情人不惜舍弃八派合传大弟子的锦绣前程,更不惜以屠己三诀伤残自己也硬要护着情人舍命冲出,碧青莲又不惜背叛师门也要救护雪槐,这两人惊天血性不世恋情,竟就唤起她死灰般的心,所以不但力护碧青莲,情绪更大为失控,又哭又笑。 雪槐掠出十里,霍地停步放下夕舞,因为他看到了背后追来的碧青莲。他刚转过身,碧青莲已飞扑而至,竟不顾夕舞在边上,直扑进他怀里来,雪槐也伸臂相抱,紧紧的搂住了她。以前几次,碧青莲都有为他舍命之心,雪槐虽感动,但却远没有这次心魂撼动,因为这次碧青莲为他,竟背叛了师门。 “青莲,你不该这样的,青莲。”搂着怀中不绝颤抖的身子,雪槐禁不住情泪飞洒。 “槐哥,不要说这些,不要说话。”碧青莲哭叫,将泪眼埋在雪槐怀中,再抬起来时,竟已是一张笑脸,细细的看着雪槐的脸,脸飞红霞,眼中激情如火,道:“槐哥,吻我。”红唇靠拢,两唇相接,深深一吻,碧青莲小舌头直伸进雪槐嘴里来,却是卷着的,深入雪槐嘴中,舌尖突地一弹,一粒东西直入雪槐喉中,随即急滑而下,而碧青莲的唇也分了开去。 雪槐猝不及防,只觉腹中那物所掠过处,特别的舒服,他催动屠己两诀,五脏六腑都已严重受创,一直绞痛不绝,而那物入肚,腹中疼痛竟好了许多。 “青莲?”他惊叫:“你又给了我什么宝物?” “不是什么宝物。”碧青莲脸上霞光飞逸,眼中是无限的柔情爱恋,道:“那是青莲的性灵之本,千年青莲子。” “什么?”雪槐大吃一惊。他知道碧青莲乃是青莲子托生母体而来,千年青莲子便是她的本元,这也是她小小年纪便有深厚灵力的原因,如紫霞道人红娘子等辈,看似四五十岁,其实都是上百岁甚至几百岁的人,有那身功力,实是数百年苦修而得,但碧青莲却真的不到二十岁,之所以功力差不多能赶上紫霞道人等人,便是本元千年青莲子之故。雪槐吃惊就在这里,难道碧青莲为了给他疗伤,竟将自己的根本也送到了他腹中? 碧青莲却是微微一笑,道:“槐哥,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是要为你疗伤,而是另存私心。”说到这里,眼中激情更盛,道:“槐哥,青莲子入肚,从此你就是我,青莲生不能为你之妻,一点灵性却已与你融为一体,从此你生青莲便生,你死青莲便死,生生死死,永不分离。” 她说得情动,雪槐一时也是激情如火,却猛地意识到不对,抓住碧青莲手道:“青莲,我知道你是因为背叛师门,所以才这样,你不要怕,跟我去,我会以我的生命护着你。” 碧青莲死死的抓着他手,眼中含泪,却轻轻的摇了摇头,道:“槐哥,我真高兴你能这么说,但不能,师父养我育我,无论生死,青莲都绝不能离开他。” “但你回去会——?” “我说过了,我的本元灵根已在你体内,肉体即便死了,我的灵体仍和你在一起,而且,师父也未必舍得将我处死。”说到这里,碧青莲终于松开死命抓着雪槐的手,道:“槐哥,他们可能还会追来,你和夕舞快走吧。”说着束身急退,但眼光里的留恋,却是顷尽三江五河之水也冲刷不尽。 “青莲。”雪槐肝肠寸断。碧青莲虽说荷叶道人未必舍得处死她,但雪槐知道正教中人对师门叛徒处罚最重,而且五观三寺根脉相连,彼此相互影响,即便荷叶道人顾念师徒之情,其他几派只怕也容不得,然而他又不能强要碧青莲留下来,他早知道碧青莲正是那种至性至情的女孩子,对她固然舍命相爱,对师父的感情也绝不会弱于他,无论如何,即便明知荷叶道人要她死,她也一定会回去。 他的痛苦无以复加,碧青莲脸上却泛起了一个灿烂的笑,叫道:“槐哥,不要为我担心,祝你和夕舞幸福,对了,西王母娘娘还不知这里的事,你和夕舞可一路西去,我师父有信给王母娘娘,若路上碰着,她自然会赐金风玉露,若路上碰不着,你们就去王母雪山要,娘娘看师父面子,一定会给的。”声落,人影已消失不见。 “青莲。”雪槐低叫一声,回身背起夕舞,道:“我们照她的话做,往西去。”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声音已十分平静,但夕舞太了解他了,之所以平静,是因为他心中已决定了一些东西,正如在暴风雨之前,天地反而是平静的。 “槐哥是真的爱上碧青莲了,碧青莲这次若被处死,五观三寺从此便是槐哥的仇人,槐哥现在越来越厉害,我再给他扇扇风,槐哥报复起来,五观三寺有得乐子了,爹爹到可以得个现成便宜,我也可以从此真正和槐哥在一起了。”夕舞心中思忖,暗暗高兴。 雪槐背了夕舞一路向西,途中不时以剑眼搜索,生怕错过西王母,正如碧青莲所说,西王母不知真如寺里的事,有荷叶道人的信,必会赐下金风玉露,但却一直没见到,估计是不愿与会,雪槐便一直西行,再上王母雪山。 连施屠形屠心两诀,雪槐受创极重,照理无法再背了夕舞赶长途,必须觅地静养,但碧青莲千年青莲子灵力非凡,赶着路,反觉伤势大为好转,雪槐同时又借神剑灵力疗伤,双管齐下,到王母雪山时,伤势竟是好得差不多了。雪槐上次有过借神剑自疗的经验,知道若不是碧青莲的千年青莲子,伤势不会好得这么快,他已经猜到,碧青莲说是只为把灵根留在他体内,其实主要还是想为他疗伤,念及她的痴情,雪槐心中又爱又痛,直是五内如沸,只是必得先为夕舞疗伤,抽身不得,而天眼神剑一直做怪,他借灵力为自己疗伤可以,一旦起念要将灵力转入夕舞体内,灵力便立即消失不见,直让他七窍冒烟,没有办法,只有寄念于西王母的金风玉露。雪槐心中下定决心,这一次不论如何,一定要求得金风玉露,治好夕舞,夕舞伤好了,他才能腾出手来顾及碧青莲。 到王母雪山下,雪槐先跪下叩一个头,仰头大声道:“雪槐第二次带舍妹来求药,求王母娘娘施恩。”言毕,向山上疾掠上去,再无回头之意,但这一次那两头雪猿却并没有放冰雹,只在半山腰看着,见雪槐近前,还畏畏缩缩的拱了拱爪子,显然是上次给雪槐打怕了,雪槐自也拱手,道一声:“上次得罪,两位莫怪。”直上山顶,便有两名丫角童子迎着,道:“娘娘遣我等迎客,跟我来,路中莫要喧哗。” 雪槐大喜,知道西王母必是看了荷叶道人的信,有赐露之意,所以让童子来迎,当下敛颜束身,跟着那童子前行,山道拐了几个弯,眼前一阔,但见一座极宏伟的宫殿,半隐在云雾之中,空中鸾飞凤舞,路边象走麟盘,又有无数奇花异草,说不尽许多灵气。 雪槐心中思忖:“传闻西王母的瑶池宫为道家三十六洞天福地之一,果然名不虚传。” 这时夕舞突地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将来我们成了亲,到可以把这里当避暑的夏宫,每年来这里避暑。” 她这话说到雪槐心头一热,忙道:“别乱说,这是王母娘娘的瑶池宫,怎么能说来就来。” 夕舞嘴角微微上翘,暗忖:“等爹爹大业一成,天下尽为我所有,哪里不能去。”不过这话现在可不能跟雪槐说。正想着心思,耳边忽闻得一声低哼,心中一凝,知道已惊动西王母,忙收敛遐思,让心脉重恢复到若断若续之象,这是敬擎天秘传她的鬼火神灯之法,不知玄机,绝看不出来。 雪槐自也听到了西王母的哼声,轻捏夕舞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说话,跟童子直入瑶池宫。 入宫神道长达数里,两旁武士各执刀枪,威风凛凛,进宫,但见西王母高坐神座之上,两旁弟子百余,或男或女,各具异象。神道正教虽以五观三寺为主,但瑶池宫实力也是相当了得,尤其未参与五百年前的灭魔之会,未受损伤,因此这时看上去,实力较之五观三寺等八大教派便要强得多。象铁剑观,除了九叶道人,便只有孙进等四五个大弟子还有几分本事,真如寺僧人虽众,真上得台面的,比铁剑观多不了几个人,而西王母座下这百余弟子,不说个个都是高手,但象孙进那等身手的,挑个二三十人出来不成问题。雪槐先前下了百折不回的决心,这时看了瑶池宫声势,才知自己想的有点不切实际,真要发横,不说西王母是足可与早年间的荷叶道人等比肩的高手,便是她座下弟子,也绝不好惹,求得金风玉露的机会,只能看西王母给不给荷叶道人面子。 到西王母座前,雪槐放下夕舞,在王座前拜倒,道:“小子雪槐,拜见王母娘娘,屡次犯山,只为舍妹受伤垂死,求王母娘娘大发慈悲,赐一滴金风玉露,救舍妹一命。” 西王母冷眼看了雪槐,道:“青莲道友有信给我,说你相当不错,但我看你却是有眼无珠。” 雪槐听她语气严厉,不摸她的心意,低着头,不敢回嘴。 西王母又道:“但我奇怪的是,万屠玄女为什么也会这般没眼光,竟将万屠真经传授于你,这不是暴殓天物吗?” 她越说越怒,雪槐只是低着头,夕舞却忍不住了,猛地抬头看了西王母道:“我槐哥怎么了,你有什么资格骂他?” “好胆。”西王母大怒,夕舞侧目而视,并不将她的暴怒放在眼里,雪槐却是大惊,急拉夕舞的手,叫道:“夕舞,别要小孩子脾气。”又对西王母叩头道:“舍妹年纪小不懂事,娘娘千万不要见怪。” 西王母蓦地里仰天长笑,叫道:“我真服了万屠玄女了,想当年她是何等脾气何等功夫,和我大战三场,未输半招,但传下的这个弟子,却是如此不堪。” “万屠玄女肯传我槐哥万屠真经,正说明她有眼光。”夕舞冷笑一声,斜看着西王母,道:“任何小看我槐哥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夕舞。”雪槐急叫,只恨不得捂着夕舞的嘴,夕舞替他不平他很高兴,但现在真的不能得罪西王母啊。他却不知道,夕舞其实并不需要西王母的金风玉露,而且在夕舞眼中看来,西王母迟早要给敬擎天收拾掉,不为臣属便是死路一条,又如何肯在西王母面前输嘴。但最主要的,是她从西王母语气中,听出西王母可能感觉到了什么,不愿施舍玉露,那就更不必低声下气了。 雪槐再次叩头,叫道:“请娘娘千万恕罪,舍妹真的是不懂事,无论有什么责罚,都由小子承担。” 西王母与夕舞对视一眼,哼了一声,眼光猛射到雪槐身上,道:“你真要求金风玉露?” 雪槐忙点头:“是,求娘娘大发慈悲。” “好。”西王母点头:“我便不给青莲道友人情,也得看万屠玄女脸面,但你这小子很不中我的意,所以金风玉露也不能轻易给你,我这里有一座万剐风轮,人过一遍,共挨一千一百一十一刀,九遍便是九千九百九十九刀,说是万剐,其实还差一刀,你若要金风玉露,便去这万剐风轮中过九遍吧,但有一点先要说清楚,若到第八遍挨不住,金风玉露也不能给你。” “好。”雪槐毫不犹豫的点头,夕舞却是急叫出声:“不要。” “岂有此理,竟在我瑶池宫中屡屡放肆。”西王母听得夕舞叫声大怒,手一指,一道青光射出,夕舞身子立时僵立,再不能动。 “娘娘。”雪槐急叫:“请千万莫与舍妹一般见识。” “她只是中了我的凝冰大法,不能动而已。”西王母冷哼一声,道:“你自己倒是要想清楚了,万剐风轮,千刀万剐,而且要连过九遍,那并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 雪槐知道西王母不会骗他,夕舞不会有事,这样定着反而好,免得她看自己受罪出声得罪西王母,抓了夕舞的手道:“夕舞,没事的,我立即就可替你讨得金风玉露。” 夕舞从小骄傲没受过折辱,这时给西王母定住,简直肺都气炸了,但出声不得,毫无办法,两眼中的怒火却几乎能融化冰雪,心中不绝发誓:“西王母,我要将你千刀万剐,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雪槐看向西王母,道:“那万剐风轮在何处,请娘娘遣人带小子去。” 西王母冷眼看着他:“你真想好了?再想想?” “我想好了。”雪槐毫不犹豫的点头。 “不要。”夕舞在心中大叫,但嘴唇麻木,无论如何也出不了声,急得五内如焚。 雪槐不知道西王母的万剐风轮是什么东西,但夕舞是知道的,刑罚中最重的就是一个剐字,过万剐风轮,就是受剐刑,而且这万剐风轮与人间的剐刑又不相同,更加歹毒,人间刽子手施剐刑,只要求被剐者到最后一刀才死,其实被剐者挨得几刀后也就痛麻木了,到后来不大知道会痛,而这万剐风轮却会让被剐者一直清醒着,清清楚楚的感受每一刀的痛楚,无法想象,竟有人能清清楚楚的痛过九千九百九十九刀,这也是万剐风轮万刀少一刀的原由,挨得过九千九百九十九刀的人,那已是人中的圣者,天地动容,神鬼同敬,谁也不敢剐满那最后一刀。如此惨烈的刑罚,雪槐却要替夕舞去受,这叫她如何不急,而最重要的,她身上的伤其实已经好了,雪槐受这酷刑,其实只是白受。 “好。”西王母点头,举手示意,便有两名力士抬了一架风车一样的东西来,前后有口,中间圆突如鼓,可以看到里面密布着的雪亮的刀子。 瞟一眼那万剐风轮,雪槐转头看向西王母,叫道:“娘娘,小子有一个请求。” “怕了是不是?”西王母微笑:“现在后悔刚好来得及,等进了风轮挨了刀再后悔,那刀就白挨了。” “我没有后悔。”雪槐摇头,瞟一眼夕舞,道:“舍妹年纪还小,我不想她看到一些不好的东西。” “你是担心她看到你受刑难受。”西王母明白了,哈哈笑,冷眼扫向夕舞:“她若还知道难过,那也是好事啊,那就更不必换地方了。” “娘娘。”雪槐叫。 “不必多说。”西王母一摆手,她紧抿着的下巴显示她正是那种说一不二的人。 雪槐猛地跪下,叫道:“那至少请娘娘恩准让舍妹背转身。” “背转身有什么用?”西王母睁大眼睛看着他:“她就算看不见,听到你的惨叫声也是一样啊,难道你以为你能忍着不叫出来?嘿嘿,这样的人这世间还没生出来呢。” 雪槐叩头:“请娘娘恩准。” 西王母拿眼看了他好一会儿,哼了一声,道:“好,就答应你这个要求。”当下有两个待女过来,将夕舞身子移到一边,以背对着雪槐。 “谢娘娘。”雪槐站起身来,到万剐风轮面前,深吸一口气,道:“来吧。” 万剐风轮前叉手站着的两名力士看向西王母,西王母冷冷的看着雪槐,猛一挥手,那两名力士跨步上前,将雪槐举了起来,对准了万剐风轮后面的进口。 第十七章 “要不要再想一想?”西王母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她修为深湛,虽未能看破夕舞鬼火神灯的掩身之术,但却能感觉到夕舞心术不正,两次三番要雪槐多想,就是觉得雪槐替夕舞入万剐风轮不值,希望他幡然醒悟。然而她如何知道,在雪槐心里,夕舞是比他自己生命更重要的人,别说他现在认定夕舞是清白的,沾了点邪气只是冬阳王带来的与她本身无关,就算知道一切与夕舞有关,他也一定会救她。 在这之前,雪槐确实没听说过万剐风轮的事,但他不是傻瓜,什么是剐,他是知道的,但他没得选择,在见识了西王母的实力后,他知道除了西王母自愿,他拿不到金风玉露,现在西王母肯给他这样一个机会,他如何会犹豫?如何会后悔?别说只是一个剐字,便是刀山油锅,也是说跳就跳。 “来吧。”他的声音斩钉截铁。 “不要啊。”夕舞在心中哀叫,却是半丝声音也发不出来。 “有眼无珠的家伙,你即自己找罪受,怪不得我。”西王母冷笑一声,一挥手,两名力士托了雪槐身子,从万剐风轮进口直送了进去。 万剐风轮转动,一刀接一刀,那种无可形容的痛,清清楚楚的印在雪槐身上,数刀过后,雪槐几乎就要不由自主的叫出声来,但却强力忍住,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如果夕舞听到我的叫声,她一定会心痛死。”咬紧钢牙,一刀刀挨过,竟未发出半点声音。 他的头慢慢的从万剐风轮前面的出口出来,西王母眼见他大睁了双眼,钢牙紧咬,脸上的肌肉不绝膻动,却就是不叫一声,也自惊异,低叫道:“好小子,果然有种。”她的眼光瞟向一边的夕舞,夕舞紧盯着前面的大柱子,脸上的肌肉动不了,眼泪却是不绝的流下来,而眼中的痛苦,更是无法形容。 雪槐以为夕舞背转了身,然后他再强忍着不出声,夕舞看不见听不到,就不会太心痛,其实他上了当,夕舞前面的大柱子,光滑得就象镜子一样,他脸上的痛苦和全身血肉淋漓的惨样,夕舞看得一清二楚。 西王母当然是故意的,她就是要让夕舞看见。 夕舞这时心中的痛,没有言语可以形容,因为雪槐所有的痛,都是他给的,如果她不再瞒着雪槐,雪槐如何会去过这万剐风轮? “槐哥,槐哥,是我错了,是你的夕舞害你受这样的苦痛啊。”夕舞心中泣血,这时如果出得了声,她一定会说出真像,但任她如何挣扎,就是出不了声,她虽也有些灵力,但与西王母比,终究远不是一个档次。 第一轮终于全部过完,雪槐的身子倒在万剐风轮前,再无力站起来,全身的皮肉,没有一处是好的,而神志由于过度的疼痛,也处于短暂的恍惚中,眼前一片白光,就象看过太阳后发黑的情形,但身上的痛,却仍是清清楚楚,那万剐风轮实是一件恶物。 趴了一会儿,雪槐才抬起头,西王母冷笑:“小子,怎么样,滋味不错吧,后面的还要不要挨?想清楚了,还有八遍呢?” “多谢娘娘关心,其实娘娘小看我了,小子从小跟着义父打仗,挨的刀多了,比这更重的也挨过,这算什么,尽管来吧。” 说这番话的时候,雪槐竭力调匀了呼吸,尽量不让声音不因痛苦而颤抖,到最后,他甚至还打了个哈哈。 他这是说给夕舞听的,更是笑给夕舞听。 如果夕舞没在大柱子上看到,或许真会相信,至少心里会有些安慰,以为那万剐风轮真的没什么。 但夕舞看得清清楚楚,甚至看清了他强笑时脸上肌肉的抖动。 “槐哥,槐哥,不要了啊,我是骗你的,我的伤早好了,爹,帮帮我啊,救救槐哥。”夕舞流血的心,在不绝的叫,但谁也听不到。 在以前,夕舞其实一直是把雪槐当哥哥看,虽然她知道以后会嫁给雪槐,但心中一直有着一种逆反的心理,所以一直是矜持而骄傲的,一直未让雪槐跨过那条妹妹到情人的红线。巫灵那次后,由于雪槐不可思议的变化,她开始对雪槐生出新的认识和新的感觉,尤其在碧青莲对雪槐顷心相爱后,她心中突然生出醋意,也突然就感觉到了雪槐在心中的份量,生出要从碧青莲怀中把雪槐抢过来的心,所以才有在吞天云倪嘴中阴差错负伤的事,然后借着雪槐背负她疗伤求药索吻,跨过妹妹到恋人之间的那条线。然而从那时到雪槐进万剐风轮之前,可以说,对雪槐到底是爱还是吃碧青莲的醋,夕舞心里自己还是不太清楚,至少没有明明白白的去想过,也没有太过明显的感觉。 但就在这一刻,在雪槐一笑中肌肉的抖动里,夕舞心中那扇爱情之门终于轰然打开,雪槐终于深深的铬在了她心上。 有真爱时才会有真痛。 爱得越深,痛得也就越深。 这时夕舞心中的痛,并不下于雪槐身上的痛。 尤其雪槐的痛,是因她的欺骗而来,如果不是她瞒着他,他完全可以不必受这种痛,意识到这一点,夕舞心中的悔痛更是无法形容。 “臭小子,死鸭子嘴硬,我到要看你能硬到几时。”西王母冷笑点头。 雪槐前面,早站了一名待女,这待女手中托了个玉瓶,玉瓶中插着一枝柳条,见西王母点头,那待女取柳条沾了玉瓶中的水,洒在了雪槐身上,雪槐身上皮肉本来尽数给剐开,鲜血淋漓,但这水一洒上去,所有的伤口竟立时愈合,就跟一个好人一模一样,实是神奇之极。 这待女玉瓶中之水,名为无良水,这水如此神异,为什么名字却这般不好听呢,原来这无良水是专为万剐风轮而备,给万剐风轮剐过一遍的人,如果继续再进风轮剐一遍,本来身上肉就是烂的,也痛到极致了,第二遍就反而没有第一遍那么痛,麻木了嘛,但有了这无良水,让所有伤口即时愈合,过第二遍时,便等于和第一遍一模一样,再以完整的皮肉完完全全的痛一遍。这水虽然神异,起心却是歹毒之极,所以才得了无良之名。 见雪槐身上伤口愈合,那两名力士又托起雪槐,进入之先,雪槐举手示意略慢,撕下左手袖子,全部塞进了嘴里。他怕自己终于忍不住,会叫出声来,给夕舞听见。 夕舞从对面的大柱子里,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他这个动作,明白他的意思,那泪更是如山洪决堤,心中不绝哀叫:“槐哥,槐哥,不要了啊,你会活活痛死的。” 在这一刻,夕舞对雪槐爱到了极限,对自己则是恨到了极限,还有一个恨的,便是西王母,她在心中不绝狂叫:“西王母,夕舞对天立誓,你今日加在槐哥身上的一切,我一定要百倍还给你,若违此誓,叫我死后魂魄压在阴山之底,永世不得翻身。” 第二遍再过,痛上加痛,雪槐几乎将嘴中的衣袖咬烂,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连鼻腔里的哼声也没有,只是点头示意再过第三遍,他已经不敢开口说话,因为他可以肯定,声音绝对已经完全变形。 第三遍过,第四遍过。 雪槐始终是老样子,无声无息的忍着。嘴角有血出来,那是因过于用力牙齿里渗出的血,但就是不肯出声。其实到后来他脑中已痛得近乎麻木,所有的东西都已不能再想,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要出声,不要让夕舞听见,她会难受的。” 而夕舞的泪却几乎已经干了。 西王母开始是斜躺在神座上,雪槐一遍遍过,她的身子慢慢坐直,再慢慢前顷,脸上的神情也越来越惊异,而两旁她的弟子更是个个睁大了眼睛。 第九遍终于过去,洒上无良水,雪槐仍然无法动弹,他差不多已经痛昏了,西王母命人取出他口中咬着的衣袖,将一滴金风玉露滴在他口中,而那衣袖则早已咬得稀烂。 金风玉滴入肚,好半天,雪槐才慢慢恢复元气,爬起身来,看向西王母,道:“娘娘,小子挨过去了,这万剐风轮名字倒还响亮,其实不过如此。” 西王母明白他这话是要安慰夕舞,却也实在佩服他的硬气,点点头,道:“小子,真有你的,难怪万屠玄女会把万屠真经传给你,果是人所难及。”挥手一指解了夕舞身上的凝冰大法,复命人取金风玉露给雪槐。 身子一得自由,夕舞猛地转向扑向雪槐怀中,只叫得一声槐哥,却就昏了过去,雪槐急将金风玉露滴在她嘴中,西王母也不阻拦,只是冷笑。 金风玉露入肚,夕舞慢慢醒来,雪槐把着她脉,感觉到她心脉回复强劲,大喜,对西王母叩头道:“多谢娘娘赐以仙露。” “不要谢她。”夕舞猛地里尖声厉叫,看向西王母,眼光里的怨毒,简直不是言语可以形容。 “夕舞,不可以对娘娘失礼,娘娘赐了仙露你的伤才能好,怎能不谢。”雪槐叫。 “是要谢,但我是说不要你谢。”夕舞突地笑了起来:“我会回来谢她的,亲自谢她。”她一直看着西王母,脸上在笑,眼中的寒光却足可以让江河结冰。 西王母自然明白她心中的怨恨,蓦地里仰头大笑,冷眼看了夕舞道:“好啊,我等着。”她当然不怕夕舞,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敬重雪槐的硬气,她会毫不犹豫取夕舞性命,她傲视西方,从来说一不二,如何容得一个小女孩子在她面前发狂。 “你一定会等到的。”夕舞点头,扯了雪槐的手,扭头下山。 出了王母雪山,雪槐停步,拉了夕舞手道:“夕舞,你先回去,我还要去办点事。” 夕舞知道他是要去看碧青莲,猛地扑到他怀里,吻住他唇,深深长吻。 上一次的吻,对夕舞来说,其实游戏的成份要多些,只是要借着那一吻从碧青莲怀中将雪槐抢回来而已,如其说是情人的亲吻,不如说是哄孩子的糖果。但这一次不同,这一吻里,有无尽的爱,无尽的痛,还有无尽的自责和悔恨,是真正的放开了全部灵肉的吻。 一面吻,她的身子还一面死命的向雪槐身上挤着,似乎要将整个人挤进雪槐身体里去。 夕舞有着极好的身材,腰极细,而双乳极为丰满,雪槐背着她时,自然感觉得到,但那时没有往歪里想的心思,所以触而不觉,而这时就不同了,夕舞故意拼命的挤压着,不仅是她的双乳,还有她结实而火热的腿,也在雪槐的双腿间不停的磨擦,雪槐是一个正常的男人,这种情形下,如何能不冲动。更何况夕舞是他以生命爱着的恋人。 夕舞猛地挣开嘴唇,火辣辣的看着雪槐,喘气道:“槐哥,我要你,现在就要。”她抓着雪槐的手死命的绞着,指甲深深的扎进了雪槐的肉里去。 “夕舞。”雪槐全身似乎有火在烧,刚要伸手将夕舞抱起来,眼前却突地现出敬擎天威严的脸,刹时间便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他略略退开一步,深看着夕舞,摇摇头,道:“夕舞,我爱你,我也想要你,但我们不能就这样,否则义父会责怪你,我一定要得到他的原谅,然后我们才能。” “你。”夕舞猛地甩开手转过身,但脑中却也飞快的清醒了,她刚才只想就此留下雪槐,再不要与他分开,这时才想起,中间还有很多难处,雪槐爱她,是爱他心中的她,而不是黑幕背后的她,爱的是纯洁的夕舞,而不是七杀教主的女儿。 “先让他去见碧青莲也好,正教对叛师背教之人处罚最重,碧青莲必死无疑,那时激起槐哥恨意,我再去中间略施手腕,不愁他不和爹爹走到一处,那时他才能真正公开的做我的丈夫,否则现在就算和他做了夫妻,也还要处处瞒着他,反为不美。”想到这里,夕舞复又转过身,如雪的双臂勾了雪槐脖子,道:“还是你想得周到,而且青莲姐对我们也有大恩惠,你确实该先去看看她。” 雪槐大喜,猛地抱住她道:“谢谢你,夕舞。” “去吧。”夕舞轻轻推他:“带青莲姐回来,放心,我不会吃醋的。” “好。”雪槐用力点头,飞掠出去,掠出数步,复又回头,夕舞给他一个甜甜的笑。 “我的夕舞真懂事。”雪槐心中象吃了密一样甜,再次挥手,向真如寺掠去。 “碧青莲的生死,是槐哥最终能不能和爹爹与我走到一起的关健,荷叶道人十有八九会护短,碧青莲可能死不了,但不死我也要她死。”看着雪槐消逝的身影,夕舞暗下决心,随即再看一眼王母雪山,低叫道:“西王母,你还是趁早自杀吧,等我回来,你将生不如死。”咬牙转身,往回飞掠。 雪槐到佛香山外十里,不敢再靠近,运剑眼悄悄看进去,意外的是,碧青莲竟不在真如寺里,不但她不在,荷叶道人及撞天僧等几大掌教都不在,似乎都离开了真如寺。 雪槐心中奇怪,当下悄悄摸进寺中,抓了一个寺僧来问,这才知道所有人都去了狮子国。狮子国在天朝西南,国王狮子王一直信奉佛教,但最近国中来了个神一道人,宣扬什么神一教,鼓惑国王,要与佛门斗法,布下一气三摧四座大阵,声言佛门中但有人破得他阵,他便率徒众剃发为僧,若破不得他阵,则佛法不如他的道法,便请狮子王改信他的神一教,那狮子王年老昏庸,竟真个听信了神一道人的话,令国中僧人破阵,否则便要灭佛拆寺,狮子国中寺僧虽多,并无了得的高手,当即飞驰向五观三寺求援,荷叶道人撞天僧等商议,近段时间七杀教四处疯狂扩张,这突然冒出来的神一道人,十九也是七杀教下邪道高手,假神一教之名,为七杀教抢地盘,当下决定,就拿这神一道人开刀,灭一灭七杀教的气焰再说,于是八大掌教率高手一齐去了狮子国。至于碧青莲,本来法一紫气道人等都提议要严惩,荷叶道人僵着面子,也不好护短,但镜空师太力保,并以退出五观三寺正教联盟相威胁,僵持不下,最后撞天僧做中,议定碧青莲戴罪立功,所以也跟着一起去了。本来商议的八派共传一个弟子的事,因八派各存私心,争执不下,也作罢了。 雪槐得知竟是镜空师太力保,当下便朝着西南方趴下叩头,叫道:“镜空师太,弟子雪槐给你叩头,我一定助青莲戴罪立功,决不让你失望。” 说实话,一路上雪槐的心就悬在了嗓子眼,如果五观三寺处死了碧青莲,他可真不知道要知么办了,要知道这时的碧青莲在他心里,已决不下于夕舞,都已是比他生命更重要的人,镜空师太这么仗义相救,叫他如何不感激万分。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一定要帮碧青莲好好的立下几场功劳,荷叶道人脸上有了光彩,自然就会原谅碧青莲了。当下飞赴狮子国。 狮子国远在西南数千里之外,雪槐遁术虽快,也用了数天时间才到,到国都狮子城外,运剑眼一搜,知道碧青莲等人都在佛光寺里,看来还未破阵,心中可就高兴了,他带夕舞去王母雪山,一来一去迟了好几天,一路上都担心呢,万一五观三寺破了阵,可就没机会帮碧青莲立功了,但高兴之余,却又在城外犹豫起来,要助碧青莲立功,自然要入城才行,但这时法一等人正把他当妖孽,必定一见面就要拿他,他又如何助力?一时苦思无计,踌躇间,绿光一闪,骷碌鬼王却钻了出来,趴下叩头,雪槐心中奇怪,叫道:“你又想玩什么鬼花样?” “老奴不敢。”骷碌鬼王一脸惶恐,叫道:“老奴叩头,决不是要玩什么鬼花样。” “没有鬼花样,好好的你叩头干什么,头皮发痒啊。” “也不是头皮痒。”骷碌鬼王再叩头,道:“老奴叩头,是实在佩服主人的硬气,九过那万剐风轮,竟硬能忍得不吭一声,这份硬铮,当真世间少有,说实话,老奴先前自认为奴,乃是怕了主人的天眼神剑,但这会儿却是心甘情愿的跟随主人,实在是服了。” 雪槐哼了一声,道:“行了,你有话就痛痛快的说吧,不必再拍马屁。” “是。”骷碌鬼王站起身来,道:“主人是在为不好混进城中发愁是吧,老奴倒有一个换脸术,就是用一张人皮蒙在主人脸上,然后施法让它贴紧,看上去便是换了一张脸。” 听了骷碌鬼王的换脸术,雪槐猛地想到了当日明香红狼给黑水兵换脸混进巨犀城的事,心中一时间感概万千,略一定神,道:“你这法子只怕瞒不过五观三寺中的高人。” “只要主人助力便成,有主人道力相助老奴小术,只除非荷叶道人撞天僧道力复原,否则以法一紫气几个的本事,不是老奴小看他们,休想看得破老奴的换脸术。”骷碌鬼王昂起下巴,一脸自信。 他虽信誓旦旦,但雪槐仍有疑虑,因为碧青莲对他太熟悉,便换了一张脸,看他身形背影也能认出来,一旦因认出他而神色有变,给法一等发觉,便会指她不但不思悔改戴罪立功反而继续勾搭外奸,那时就弄巧成拙了,但除了骷碌鬼王这法子,却又想不出其它的法子,左思右想,突地想到一计,看了骷碌鬼王道:“你这换脸术是不是随便在身上的什么地方都生出一张脸来?” “可是可以。”骷碌鬼王不知他是什么意思,脸上迟疑,道:“但生在其它地方。” “可以就行。”雪槐不等他说完,当即把脑袋后面的头发反拨到前面,再把头巾放下一些,头巾加头发,将一张脸拦得严严实实,道:“你施术,在我后脑勺上变一张脸出来。” “但变出的脸虽有眼睛却是看不见东西的,主人这么遮住眼睛,还怎么看得见呢?”骷碌鬼王大是犹豫。 “这个不要你管,你只管变出来就行。”雪槐催促,骷碌鬼王只得照做,他如何知道,雪槐另有神剑的天眼可以借用,神剑天眼若长时间往远处看十分耗神,但如果只是看近处,却没关系,而且四面都可看到,比人眼更灵活,虽有大材小用之嫌,却是刚好管用。 骷碌鬼王取一张人皮蒙在雪槐后脑上,吹一口鬼气,雪槐后脑上立时生出一张脸来,这么身子向前脸向后,看上去当真怪异无比,骷碌鬼王看了也自发呆,叫道:“主人,你这么一变,便是再熟悉的人,也没法对你生疑了,只是你看不见。” “不必多话。”雪槐借天眼看了自己怪异的形象,大是得意,知道骷碌鬼王的话不假,这副样子,便是碧青莲当面,也绝对认他不出,当下命骷碌鬼王重回戒中,自己大踏步入城来,却不是直奔佛光寺,而是去了西城,他剑眼看到,孙荧和碧青莲的两名待女正从西城买了东西赶回佛光寺,他虽换了脸,五观三寺正教中人不可能认识他,但也没个直入佛光寺的理啊,得要个人带进去才行,孙荧就是个好引子,只是怎么才能让孙荧带他进去,到是个问题,他不能直说他是雪槐啊,但一时也想不了那么多,过去再说,谁知不要他想主意,机会自然就来了,原来他反生着脸,形象过于怪异,所过之处,路人无不喧哗鼓噪,围着看的有,更有叫妖怪的,又有一伙无赖少年,一路跟着拿石头扔他,这时孙荧正从一个街角转过来,雪槐心中灵机一动,猛地往地下一坐,便就哭叫起来:“打死人了,我不是妖怪啊,我只是个苦命人啊,为什么你们都要欺负我啊。”他这么仰天干嚎,眼泪当然没有,声音却是格外的大,眼角余光则暗瞟着孙荧,果然,孙荧一听他的干嚎声,脸上便显出怜悯之色,急步赶过来叫道:“你们做什么?为什么要打他,快走快走,不许打人。” 见有人管,孙荧三个身上又都背着剑,众少年便一哄而散,孙荧看向雪槐,她自然不可能认得出这反脸人竟是雪槐,只柔声道“这位大哥,你是哪里的,快回家去吧。” 雪槐也看孙荧,眼见她身上衣服光鲜了许多,脸色也红润了许多,暗暗点头,想:“看来青莲待她不错,好,这善心的女孩儿也该过点好日子了。”转着心思,冲孙荧一拱手,叫道:“多谢好心的小姐,但我就是一个人,没有家可以回呢。”他时时要照顾自己是反着脸的,因此前面拱手,后面还得把脖子扭过来,特别的别扭,自己也感觉好笑,不过孙荧心善,脸上并没有嫌恶的表情,听他说得可怜,反更显怜悯之色,为难的看了他道:“那可怎么办,要不你赶快出城去吧。” “没用的,到城外他们也欺负我,到哪里都有人欺负我。”雪槐将头摇得象一个拨浪鼓,侧眼看了孙荧,道:“好心的小姐,你要真可怜我,你就收留我吧,莫看我反脸,我什么都能做的,又天生的神力呢,给你家种地也行,喂马也行,晚间我还能打更,落门上栓我最细心了,若有那贼进来啊,不是吹,我一手一个,提着往墙外一扔就行了。” 他说得嘴滑,孙荧却是一脸为难,叫道:“这个。” 雪槐知道她不太好做主,却偏要逼这善心女孩子,四下一张道:“啊呀,他们都还围着呢,小姐一走啊,他们就要生生把我做妖怪烧死呢,小姐行行好,千万收留我吧。” 这时四下围了不少人,指指点点的,孙荧自然看见,听到烧死两字,脸上可就变了神色,一咬牙道:“好吧,那你就先跟我们去这里的佛光寺吧,不过收不收你,我不能做主的啊。” “多谢好心的小姐,我也没名字,都叫我反脸人,小姐以后也这么叫好了。”雪槐跳起来给孙荧做了个揖,跟在了她三个后面。 到佛光寺,远远的便见寺门前围了不少人,大都做公子哥儿的打扮,却抬了一棵树,打着号子在撞那山门,雪槐心中奇怪,却见孙荧变了脸色,叫道:“这些人,怎么这么无赖?” “这些人怎么在那里撞山门,想当和尚寺里不收吗?”雪槐奇怪的问。 “不是。”孙荧摇头,道:“他们都是这城里的公子哥儿,想见我家小姐,小姐不愿见他们,他们就天天在这里闹。” 雪槐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碧青莲艳名满天下,知道她来,狮子城中王公卿少自然是想要见她一面了,奇道:“不愿见就是不愿见,怎能勉强人,这么撞山门,寺里长老不管吗?” “他们都是城中王公家的少爷,净智住持不敢得罪他们,说了两次不听,就不敢说了。”孙荧摇头。 这时一个待女道:“这净智住持这么趋炙附势的,还说是什么有德高僧,哼。” 另一个却道:“也不能全怪他,法一大师他们恼着小姐也是一个原因,净智住持肯定是听他们说了小姐不好的话,所以才不管的,我昨日就偶然听他们寺里几个僧人说小姐本来就是在外面唱的,再出去唱几曲有什么了不起,那语气,反是怪着小姐给他们带来了麻烦呢。” 先那个待女道:“别说他们,就是师祖也恼着小姐呢,这些日子,师祖就一直不要小姐在边上服待,小姐暗里都不知哭了多少回了呢。” 雪槐先前也能猜到碧青莲的处境一定不会太好,却再想不到竟会恶劣到这个地步,从两个待女的议论中可以听出,荷叶道人恼着碧青莲不肯原谅她,法一等几大掌教自然仍视她为叛徒,面对城中恶少要她唱曲,不但不为她出面,甚至在净智面前也不说好话,因此净智才放纵这些人天天来闹,明摆着,这些恶少天天来闹,罪魁祸首自然就是碧青莲了,更让她难堪。 “青莲,青莲,想不到你为我受着这么大的委屈。”雪槐心中如沸,猛地里狂吼一声,冲到山门前,一把抓着一个公子哥儿就猛扔出去,想他是何等神力,这一扔,那公子哥儿直飞出十数丈外,半空中魂飞魄散,鬼哭狼嚎,只以为这一次铁定要见阎王爷了,但落下来,却是落在水塘里,灌了几口水,小命倒还无忧,其他人自然也跟他一样,前脚跟后脚,全部飞落在了水塘里。 依雪槐心中火气,这些人便死一万次也是理所当然,但他知道不能依着自己性子来,真伤了人,碧青莲会更加为难,所以虽是暴怒之中,仍是看好山寺附近的水塘才往里扔,吓吓这些纨绔子弟。 “反脸人大哥,不可伤人。”孙荧不想雪槐会突然出手,可就吓了个心儿不跳,她也担心雪槐伤了这些人啊,但不等她声落,山门前已是干干净净,人全在水塘里了,眼见一干纨绔子弟只是鬼哭狼嚎的往塘岸上爬,并没有出人命,总算吁了口气,手刚拍着胸口,却又瞪大了眼睛,急叫:“反脸人大哥,不要。” 原来雪槐扔完了人,却还不停手,竟将山寺旁边的一只石狮子举了起来,他以为雪槐要把石狮子也扔进水塘里呢,所以吓坏了,急出声阻止。 但雪槐如何会听她的,侧头怒目,瞪着在塘岸边鬼叫的一干纨绔子弟吼道:“今日只叫你们喝几口水,下次若敢再来,那就想清楚了,看是你们的头硬,还是这石狮子硬。”说话间怒吼一声,将手中石狮子对着山门另一头石狮子猛砸过去。 他纯心立威,这一砸尽了全力,但闻一声轰天巨响,乱石纷飞中,两头石狮子竟相互撞了个粉碎。这一下不但吓得一干纨绔子弟面无人色,屁滚尿流,纷纷逃命,便是碧青莲那两待女也是面上变色,要知那石狮子乃是青石雕成,坚硬异常,寻常刀剑砍上去,不过砸起几个火星儿,雪槐竟能将它们砸成两堆碎石,这份神力,实是不可思议,那两个待女就自忖就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如何不吃惊变色。 这一声巨震,合寺震惊,寺门开处,法一紫气道人等六大掌教一齐现身,旁边跟着碧青莲,还有一个高年僧人,看装扮,雪槐猜他必是本寺住净智,只有荷叶道人和撞天僧没有出来。 雪槐暗看碧青莲脸色,数天不见,却是憔悴了好多,一时心中大痛,暗叫:“青莲,可苦了你了。” 法一几个眼见两头石狮子碎成石块,都是脸上变色,净智更大叫起来:“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孙荧一脸惶恐,刚要解释,雪槐却抢先开口道:“是我砸碎的,我叫反脸人,要问就来问我。” 净智几个眼光一齐转到他身上,碧青莲眼光也转了过来,雪槐变得太怪,又注意变了一下声音,她果然没能认出来,法一等自然更不要说了,眼见雪槐生相怪异,都睁大了眼睛。 “反脸人?你是哪里钻出来的,为什么要砸碎我山门前石狮子?”净智哼了一声,脸上现出怒意,他显然有点修为,两眼一瞪,便如两道电光射向雪槐。可惜他要吓雪槐,那还差了点,而且雪槐那脸其实不是脸,只是一个后脑勺儿,变出的脸眼睛虽能动,却也只是动一动而已,可看不了东西,更不会怕。 “问我哪里钻出来的,我自然是娘肚子里钻出来的,难道还是石狮子肚里钻出来的不成,至于为什么要砸了石狮子,哼。”说到这里,雪槐重重的哼了一声,道:“因为这石狮子守护山门,但鼓着两只大眼珠子,眼睁睁见无赖来寺前骚扰我家主人,竟话也不说一声,屁也不放一个,这样的石狮子,要来何用,所以我要砸了它们。” 他话中的意思,净智自然明白,老脸一红,一边的法一却叫道:“你家主人,谁是你家主人?” 雪槐向孙荧一指,道:“我反脸人一生不幸,生反了脸,天下人都笑我骂我,但刚才这位小姐从街上过,不但不笑我嫌我,反替我赶开无赖小儿,所以我就拜了她为主人。”说到这里,却又向碧青莲一指,道:“但后来才知道,碧青莲小姐又是我主人的主人,那自然也就是我的主人了,我反脸人一生受不得人半点恩义,主人有恩于我,我反脸人便以一腔热血相报,所以不论是任何人,也不论他有泼天的权势还是翻天的手段,只要辱及我家主人,便是我反脸人不死不休的仇人。” 他概然而言,侧目而视,凛然生威,眼见碧青莲受委屈,他心中实是充满了痛惜愤怒,这时便毫不犹豫的爆发出来,但他这样子落在法一几个眼里,却是十分震惊,因为他们并不知道这古怪的反脸人就是雪槐,一个无名之辈,竟敢对五观三寺的掌教怒目而视,那是实在需要一点勇气的,一边的镜空猛地鼓掌大笑,叫道:“敢对五观三寺六大掌教侧目而视者,前几天见识了一个雪槐小子,今天却又看见了这反脸人,好好好,这两个小子,都最合我的胃口了。” 她笑,法一却是大怒,瞪一眼碧青莲,一拂袖子,入寺去了,紫气道人几个自也跟了进去。眼见法一几个都怒气冲冲的,孙荧有些着慌,一脸歉意的看向碧青莲道:“小姐,这个人,我。” 雪槐知道她的意思,对碧青莲道:“都是我的错,给小姐带来了麻烦,小姐要怪就怪我吧,本来我是想求小姐收留,现在看来又只好到处流浪了。” 碧青莲轻轻叹了口气,道:“这不怪你,你为我出头,我该谢你才是,你即无处可去,那就先跟着我吧。” 雪槐什么流浪的话是故意说的,他笃定碧青莲一定会留下他,因为碧青莲绝不会赶走一个为她出了力的人,这时便装作大喜作揖,叫道:“多谢小姐。”心中却是暗叫:“青莲,雪槐在你身边了,你爱的人一定会让你重新露出笑脸。” 雪槐入寺中,打听情势,原来神一的一气三摧四阵刚刚布完,说好明日让五观三寺八大掌教观阵,雪槐倒来得正是时候。打听得明白,雪槐心中冷哼:“好极,明日我且看看,这什么一气三摧大阵到底有何奇处。” 第二日响午,五观三寺以荷叶道人撞天僧领头,齐出城外狮子山下看阵,雪槐自也跟去。到山下,远远的便见一团巨大的黑雾,里面邪气涌动,甚至雪槐的剑眼也看不进去,知道必然是四阵之一,暗暗点头:“看来有点歪门邪道,怪不得敢向五观三寺挑战。” 到近前,但见一个白胞道者,赤发青面,眼藏邪气,不要说,自然便是神一了,雪槐只看他眼底邪光便知道,这神一邪功了得。 神一见五观三寺人众到来,仰天一阵狂笑,叫道:“荷叶牛鼻子,狗肉僧,还认得我么?” 他声未落,撞天僧已是讶然出声:“白城道人,原来是你。”荷叶道人则点头叫道:“阵中看来就是你们尸门四邪四大邪道了。” 雪槐不知尸门四邪是什么东西,而法一几个却是个个变色,原来所谓尸门四邪,乃是指的白城、黑风、黄沙、红焰四个邪人,这四大邪道所习为尸门秘功,歹毒诡秘,乃是和荷叶道人撞天僧同辈的邪道狂魔,邪功虽不如荷叶道人撞天僧的佛道玄功,但在当年也是凶名赫赫,法一等虽是晚了一辈,还是听说过他们的凶名,知道四道的厉害,所以变色。 白城道人又是一阵狂笑,叫道:“好,两位总算还认得故人,那我也不必废话了,这四座大阵,就是我四兄弟所设,当年你五观三寺仗势欺人,赶得我四兄弟上天下地,今日你们势暮途穷,而我们四兄弟却是神功大成,识相的,就此散了五观三寺,加入七杀教,七杀教主对我四兄弟十分看重,尊为四大客卿,很说得上话,看在故人面子上,我四兄弟可以替你们美言几句,若不识相,那这四座大阵里,便是五观三寺葬身之所,除名之地。” 他这话狂,但却是实情,五观三寺真的已不是当年的五观三寺,早年高手中,惟一剩下的荷叶道人撞天僧也是道基受损,不足与真正的好手相斗,而法一等六大掌教,功力则还差着一个等次,根本称不上真正的高手,不说白城道人的一气三摧四阵如何,便是单打独斗,六大掌教也没有必胜的把握,一时脸色更变,一边的雪槐却是暗暗点头:“果然是七杀邪教网罗的邪怪,观这白城道人,邪功可能还在天风道人之上,如果他们什么一气三摧都差不多,这份声势得也了得,但我召雷电双鸦来,再加上骷碌鬼王,也足可对付得了,打着青莲的名号,替她立下如此大功,到时荷叶道人该不会再怪青莲了吧。”他心中想得通畅,只把冷眼去白城道人身上上下乱扫,却再没注意法一几个的脸色。 荷叶道人冷哼一声:“白城道人,不必废话,你打开阵门,且让贫道看看这几百年你们练出了些什么牛黄狗宝。” “不让你们见见真章,量你们也不死心,好,先看我二弟的摧天黑风阵。”白城道人呵呵一阵狂笑,回身一个掌心雷,霹雳一声,黑雾散去,现出一个荒谷,约有百亩大小,内里五百道徒分阴阳排列,各执长剑,也不见奇处,但雪槐知道四道即布下此阵,必有玄虚,当下冷眼而视。 果不其然,只顷刻间,异象突生,荒谷的左侧,突地起了一股小小的龙卷风,刚起时极小,约只有拳头粗细,丈许高下,黑糊糊地,就象哪里农家烧湿柴起的黑烟,但只一眨眼,那黑风便粗了许多,而且越来越粗,喘口气的功夫,竟凝成了一股粗若数人合抱的巨大黑风,高达近百丈,飞速的施转着,雪槐凝神看着,到看这黑风会长粗到什么样子,那黑风却不再变粗,竖在上面的头突地往下一扎,就象一条活的黑蛇,随即便在谷中以惊人的速度盘旋起来。 黑风由小变大时,谷中清清明明,一草一石都纤毫可见,但黑风这么一盘旋,整个荒谷立刻变得漆黑一团,只见黑雾象疯了一般的翻滚,那种情形,打个比方,就好比一条巨大的黑蛇在一塘黑水里盘旋翻滚,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感觉到那种盘旋的巨大力道和撕开空气发出的刺耳尖叫。 到这会儿雪槐才看明白这阵的奇处,暗叫:“原来这阵邪在这里,妖道必是藏身黑风之中,人入阵中,张目不能见物,妖道再借黑风如此盘旋急攻,确是难挡难防,只不过这黑风只可遮得别人之眼,却休想遮得了我神剑的天眼。” 白城道人叫道:“这是我二弟黑风道人的摧天黑风大法,诸位见识了吧。”说着哈哈大笑,笑声中谷中黑风一收,复又凝成一根风柱,渐渐变小变矮,到一个人粗细时,霍地散去,现出一个黑胞道者来,向荷叶道人几个一拱手,冷笑道:“青莲牛鼻子狗肉僧,欢迎诸位入阵,故人黑风无物待客,便请诸位喝西北风。” “西北风就狗肉,好啊好啊。”撞天僧大笑。 白城道人却只是冷笑,道:“跟我来,且再看我三弟的摧地黄沙阵。”当先领路,翻一个山包,又是一个山谷,掌心雷震开阵门,也是五百道徒布成阵势,与先前山谷不同,此谷中无石无草,却尽是黄沙。那五百道徒手中也不是剑,却各端了一盆黄沙。 “二哥请他们喝风,那我黄沙就请他们吃沙好了。”众人正自看阵,邪笑声起,笑声中,谷内沙中忽地钻出一个黄胞道者,左手中托着一个钵儿,里面盛了半钵子黄沙,斜眼向荷叶道人几个一瞟,邪邪一笑,伸出钵儿道:“诸位,看好了。”声落,猛张嘴,对着钵中黄沙便吹,便闻忽的一声怪啸,猛地里满谷黄沙,漫天飞舞,先也不见奇处,但顷刻间忽现异象,那飞舞的细细黄沙中,突地生出数十块巨大的岩石,夹在黄沙中飞舞,巨石彼此撞击,发出惊人的巨响,但巨石撞碎后,却有更多的巨石生出来,一时间满谷都是巨石在不停的撞击。 雪槐一直满怀信心,这时却有些色变,暗叫:“这些巨石必是那黄沙生成,黑风只能掩人耳目,但这些巨石却本身就能伤人,人入阵中,给巨石这么一撞,哪里还有命在。”不止他变色,法一等也是脸色齐变,众人都是有眼光的,黄沙道人这黄沙阵威力远大于黑风阵,若无破黄沙道人沙变石的妙法,任他是大罗金仙,入阵有死无生。 黄沙道人演了一阵,收了黄沙,白城道人看向众掌教:“我二弟这摧地黄沙阵如何?” “你好多废话,只带路看后面的阵好了。”紫气道人暴叫。 白城道人哈哈狂笑,道:“好,让你们再看看我四弟的摧魂烈焰阵。”与黑风道人黄沙道人一齐引路,复过一个山包,又现一谷,谷中仍是五百道徒,却是两人一队推着一辆车子,车上堆着柴草。谷中正中心处,一个红胞道者,正是红焰道人,见了雪槐等一路人众,厉叫一声,忽地伸拳在自己鼻子上猛捶一拳,鼻中应手喷出一条火柱,那火柱似是活物,出鼻便四下乱窜,眨眼间便将一座小谷烧成一座火焰山,火面子直抽出数十丈高下,炙人的热浪滚滚涌出,雪槐等人立身处离着荒谷约有数十丈距离,却也觉得炙面生痛。 雪槐面色更变。巨石打来,若许还可剑挡,但火却如何挡?莫说人身只是肉做,便是铁打,如此大火,也要烧化了。不要说,法一几个和他也是一样感觉,均是心中惊跳。 白城道人扫一眼荷叶道人几个,这回却不吱声,只是哈哈一笑,身子忽地化一道白光飞掠过对面山岭,荷叶道人等知道前面必是白城道人亲布的阵势了,一齐赶去,雪槐心中这时已是七上八下,暗叫:“前面三阵一阵强过一阵,不知这白城道人还有什么歹毒邪功。” 过山岭,也是一个山谷,却大了十倍不止,谷中不是道徒,却是一列列兵士,排列得整整齐齐,人也多得多,约有五六千之众,中间一个高坛,白城道人盘膝而坐。 “普通战阵,如何挡得住道术高人?”雪槐心中奇怪,知道必有怪异,凝目细看,猛地看出奇处,原来所有兵士都是脸皮僵硬,眼发邪光,竟不是人,而是僵尸。 白城道人见荷叶道人等赶来,哈哈一笑,扬声叫道:“这是贫道的一气僵尸阵,诸位看好了。”说着厉喝一声,发动阵法,但见众僵尸往来穿插,口发异声,刀光剑影,与普通战阵并无两样,只是鬼气森森。 九叶道人猛地喝道:“白城妖道,不要玩小孩把戏了,把你的牛黄狗宝尽数抖出来吧。”很显然,谁都知道,白城道人这僵尸阵绝不止这点异处,必另有歹毒法门。 白城道人一声长笑,霍地口一张,冲天喷出一股白气,他张口,阵中所有僵尸亦同时张口,齐往空中喷气,整个山谷立时被白气拢罩,同时间有奇臭传来,那臭味无法形容,雪槐一生中从未闻过如此奇臭,入鼻便觉五内一翻,似乎要将五脏六府尽竭呕出来才好,而只这一瞬间,众掌教身边跟着的弟子已是摇摇欲堕。 “是尸毒,快退。”荷叶道人大叫一声,长袖一拂,撞天僧手中破莆扇同时急扇,两力合一,将尸臭驱开。 众人闻声急退,直退上山岭,始才不闻其臭,但各派弟子均是东倒西歪,呕作一团,个个面色发黑,显然都中了尸毒。 荷叶道人急命碧青莲施术,放出莲香,解了尸毒,众人始才慢慢平复,却已闹得大是狼狈,法一等虽比座下弟子强些,也自呕了一回,倒是雪槐只刚闻着时有点感觉,随后便无影响,但他明白,不是他功力强于法一几个,而是碧青莲送在他腹中的千年青莲子起了作用,看向碧青莲,心中更是激情翻涌,却更加忧心。 白城道人尸毒一至于斯,仅闻着一丝尸臭便人人中毒,若入阵中,则又如何? 白城道人收了尸气,四道并肩站着,眼见法一等一干人众个个脸色灰败,不由一齐仰天狂笑。 “荷叶牛鼻子,狗肉僧,我给你们七天时间,七天内若破不得我兄弟大阵,五观三寺还是解散了吧。”白城道人说毕,又是一阵狂笑。 “七天内我们一定给你个答复。”荷叶道人点头,与撞天僧相视一眼,一齐转身。 回途众人均是默不作声,直到快到佛光寺,法一才叫了起来:“两位师叔,可有法子破得邪道四阵?” 荷叶道人微一凝神,道:“西王母的凝冰大法灭得了红焰的三味邪火,但当年灭魔即请不动她,这次只怕也不会来。”说着看向撞天僧,撞天僧摇头:“便她肯来,黑风黄沙又有谁可破,还有白城道人的尸毒呢?除非我两个功力复原,方能进得他的尸毒阵,但那只是痴人说梦而已,古话说邪不胜正,但这回我正教只怕真的走到尽头了。” 他这话出口,法一几个神色都是一黯,今日之前,他们也都还信心十足,自认足可控制天下大势,这时目睹一气三摧阵中惊人邪功,始知自身力道是如何有限,一时个个气沮神消。 “贫僧惭愧。”法一猛地宣了一声佛号,一脸羞愧的道:“若师尊还在,以他在如来袖上的功力,足可克制得黑风邪道的黑风,我却差得太远了。” “我师尊以一气驶剑,可洞穿大山,更别说黄沙道人的区区黄沙。”九叶道人也是满脸羞惭。 “想当年我五观三寺好手如云,那是何等兴盛。”撞天僧仰天长叹:“光天竺寺我师兄弟三个,便可轻而易举破了邪道四阵。” 荷叶道人眼望天边,一脸神往之色,良久才叹了口气,道:“现在说这个也没用了,还是得想办法破阵,我五观三寺虽伤了元气,正教中还是有不少高手的,只要请得三四个来,便可破了四道邪阵。” 撞天僧摇头:“高手是有,但不是遁迹不知所踪,便是不问世事,象那西王母,别人只要不打上她大雪山,再不管事,我五观三寺说来都是出家之人,其实反倒最为多事。” “西王母那里,我再去封信,看能不能请她下山,但其它三阵,却去何处请得高人来破才好。”荷叶道人说着,看向法一等六个,法一均凝眉寻思,这时净智突地开口道:“我一个弟子曾说,狮子山东去三百余里,有一个异人,练有一枝宝剑,能发七彩异光,发光时,便在暗夜中,十数里方圆也是亮若白昼,我没亲去看过,不知真假。” “那是七宝奇光剑。”撞天僧猛地叫了起来,道:“是个真的,为奇光散人所有,这牛鼻子原来躲在这里。” 荷叶道人也是面有喜色,道:“黑风邪道这什么摧天黑风阵难对付的就是那黑风遮天蔽日,若有七宝奇光剑,立现原形,则黑风邪道区区邪功,不足为恃,其实那几阵何尝不是如此,四邪修练数百年,不过如此,就是阵中风沙火毒厉害,全不要什么了得的高手,只要找着克星,势如破竹。”法一几个一齐点头,确实,仅看四道邪功,不见得就强于众掌教,难对付的是阵中邪法,破了邪法,单打独斗不行,两个对付一个总不成问题。 “把那弟子叫来。”撞天僧叫:“这事交给我,这牛鼻子当年也和贫僧有一面之缘,还要叫一声前辈呢,只要寻着牛踪,不信他不给贫僧面子,牵他不来。” 这时已到寺中,净智当即叫了那弟子来,引了撞天僧立时便动身去了,寺中荷叶道人几个仍搜肠括肚,寻思破阵之人,又当日修书,遣人急送上王母雪山。 雪槐也自寻思破阵之法,他先前信心百倍,想要独力破了一气三摧四阵,以碧青莲名义立一场大功劳,但现在知道不可能,心中寻思:“我腹中有青莲送我的千年千莲子,不怕尸气,再叫骷碌鬼王练五千骷碌兵来,足可破得白城道人的一气僵尸阵,撞天僧请奇光散人破了摧天黑风阵,如果西王母肯来,则凝冰大法能破摧魂烈焰阵,那就只剩一个摧地黄沙阵,总能找一个人来破。” 但事与愿违,午后不久,撞天僧便怒气冲冲的回来了,原来他找着奇光散人,奇光散人竟是不卖他老脸,推说有事,一口就拒绝了。 荷叶道人见他怒气冲冲的样子,忙劝道:“也不必生气,这奇光散人估计和西王母一样,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主,这样的人我正教中还少了,气得过来吗?没七宝奇光剑也没什么了不起,大家再想法子好了。”但说得轻松,再要找这么一个人来,谈何容易,雪槐有剑眼,却不好自荐,倒也不急,心中寻思:“且让他们伤伤神,到没主意时,我再替青莲出头,则更显青莲的功劳不是。” 但他再想不到,下午寺中突然来了个年青人,说叫二柱子,是奇光散人的弟子,要见荷叶道人。 当时荷叶道人和法一等正在大殿上议事,都觉奇怪,便命僧人带进来。雪槐在殿外,看那二柱子,浓眉大眼,一副憨头憨脑的样子,人不出众,但背上背着的一把剑却是剑气逼人,雪槐感应到剑气,暗自思忖:“这剑如此气势,必是七宝奇光剑了,莫不成那奇光散人转了心思,遣弟子挟剑来相助,那倒也是好事。”当下便在殿外看那二柱子如何说话。 二柱子入殿,行了个礼,撞天僧道:“是你师父叫你来,相助破阵的是不是?” 二柱子向他瞟了一眼,道:“你是和尚,我不和你说话,我要找道士。” 他这话冲,但殿中有都看出他有点憨,撞天僧先就笑了,道:“不爱和狗肉僧说话的,你算一个,行啊,他就是荷叶道人,是道士了,你和他说吧。”说着向荷叶道人一指。 荷叶道人微笑点头,道:“你有什么话和老道说?” 二柱子向荷叶道人上下看了一眼,认了个真,作一揖道:“道尊是荷叶道人了,我师父跟我说,听说道尊有一个女弟子叫碧青莲的,合天朝只她美貌,而我又还没娶老婆,所以我师父遣我带七宝奇光剑来,相助破阵,但道尊须得答应将碧青莲许配给我做老婆。”说着话,眼光乱瞟,便看到了碧青莲,顿时两眼一直,急低下头去,他脸本黑,这时胀红了,便成了酱紫色,却又偷眼来看碧青莲。 所有人包括雪槐在内,没有人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雪槐一怔之下,勃然大怒,竟有人拿他心爱的人来做交易的筹码,简直岂有此理。 荷叶道人本来见这二柱子憨得有趣,脸上一直微笑着,这时可就沉下脸去,哼了一声。 二柱子虽憨,倒也不傻,听得荷叶道人哼色,再看了他脸色,知道不对,忙道:“我师父还说了,他知道黑风道人是尸门四邪之一,黑风道人即在,其他三邪也一定在,四邪所练一气三摧四阵十分邪恶,所以如果道尊肯应许这门亲事,我师父将更请几位道友来,将四邪一气三摧四阵一并破了,我师父说,有这分聘礼,该当够了。” 殿上法一几个本来脸上都有怒意,无论碧青莲有什么错,终是五观三寺弟子,如此拿她来做交易,也等于是没将五观三寺放在眼里,但再听得二柱子这番话,眼光顿时都是一亮,彼此相视,紫气道人哼了一声道:“好大口气,你师父结得什么道友,就能将一气三摧四阵一并破了。” 二柱子头一昂,叫道:“不是吹牛皮,我师父乃是。”说到这里,却又住口,似乎有些话难于出口,略一犹豫,道:“有些事情师父告诉我绝不能说,但师父说了,只须荷叶道人答应将青莲小姐许配于我,我师父便会邀道友来破阵,破阵以后才成亲,所以你们也不吃亏不是。” “这话有点意思了。”撞天僧看向荷叶道人。 镜空师太怒叫:“有什么意思,岂可拿青莲师妹来做交易,而且青莲师妹是有心上人的。” 她不说这话还好,这一说,撞天僧脸一沉:“什么叫交易,婚姻本就要媒聘不是,金银珠宝和破阵,都只是礼,没什么两样,我看就很好,碧青莲痴迷那邪道妖人,为他不惜背叛师门,实是我正教的奇耻大辱,现在将她正正当当的嫁给正道弟子,正是她最好的归宿。” 他这一说,法一等纷纷出言赞同,镜空师太一言难当四嘴,况且撞天僧还是长辈,只得闭嘴不言。 撞天僧看向荷叶道人,道:“道兄,我看不错,这少年虽然憨点,出身正派,再能借师门之力为我正教及天下苍生破得一气三摧四阵,立下大功,也是极有光彩的事。”他盯着荷叶道人,荷叶道人脸上沉呤,不自觉转眼看向碧青莲。碧青莲早已是全身颤抖,眼见荷叶道人眼光看过来,立时泪如泉源,因为她在师父眼光中看出了痛惜之意,荷叶道人素来痛她,若在平日,早一袖子将二柱子打出去了,但今日不同,她的背叛之举,太也伤荷叶道人之心,尤其是当着五观三寺其他门派的面,更让荷叶道人脸面无光,现在撞天僧等人这么当面逼着,他没有办法不答应。 “师父。”碧青莲哀叫,眼见荷叶道人转开眼光看向二柱子,她耳中嗡的一声,再听不见任何声音,因为她不要听也知道荷叶道人必会答应。 第十八章 外面的雪槐一颗心几乎要爆炸开来,却知道犹豫不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荷叶道人一旦开了口,以他身份,绝不能反悔,更不犹豫,猛地里仰天狂笑,大踏步便跨进殿中,叫道:“好笑啊好笑,世上竟有这样骗老婆的,而这满殿的高人,竟没一个人能看得出来。” 这一天雪槐都跟在碧青莲待从背后,也就没人再注意他,再想不到他会在这时候冒出来,法一几个立时沉下脸去,不及喝叱,二柱子却先转过身来,看了雪槐道:“你说我是骗子?岂有此理。”他心直口快,说这番话时根本没看清人,话说完也把雪槐看清了,可又叫了起来:“不对,你是什么怪物?你的脸呢?”绕到雪槐背后一看,大叫奇怪:“怪了怪了,世上竟有你这样的人,脸竟然是生在背后的,喂,你的脸怎么会生在背后啊?” 这等憨人,这会儿竟问起这个来了,但雪槐却暗暗高兴,只要能岔开议婚的话头就好,当下冷笑一声,道:“因为世间骗子疯子傻瓜白痴太多了,他们有脸见人,我却没脸见他们,所以生之前就让我娘把我的脸生在了背后。” “原来如此,大哥还真是个有主意的人,我娘生我的时候我还在睡觉呢,一点主意也没出,说生就生了。”二柱子连连点头,似乎对雪槐能在娘肚子里拿主意十分羡慕,他这副样子,其他人哭笑不得,镜空师太却哈哈大笑,叫道:“小子哎,那你今生就要记个乖,来生转世,出娘胎之前可千万别再睡着了,好拿主意啊。” “这话有理。”二柱子点点头,向镜空师太一拱手,道:“多谢师太提醒,你是好人呢。” 这会儿便是法一等也忍不住了,纷纷摇头,九叶笑骂道:“这傻小子,还真憨到家了。” 二柱子这时却想起了什么,猛瞪眼看向雪槐道:“大哥,你刚才好象说我是骗子,你说清楚,我哪里骗人了。” 雪槐进殿时,只是要阻住荷叶道人的话头,脑子里其实没想那么多,但这会儿却有了主意,道:“不是骗人?好,我来问你,刚才你说你师父能请人来破一气三摧四阵是不是?” “没错。”二柱子点头。 “这就是骗子最常用的手法。”雪槐猛地击掌:“你师父其实半点真本事没有,更不认识什么有真本事的道友,却故意拿这等虚无缥渺的话头来诱人上钩,这在骗术里叫做放长线吊大鱼,挂羊头卖狗肉。” “不是的。”二柱子急得胀红好脸,叫道:“我师父确实有破阵的真本事的,他也真的请得到破阵的人。” “是吗?”雪槐却只是冷笑。 二柱子是憨人,急得差得要拿头去撞柱子,却猛地开窍,叫道:“对了,我有证明的,我背了师父的七宝奇光剑来,此剑一出,奇光万道,黑风邪道的本是以黑风蒙人之眼,就中取事,但我这剑一出,不但能照彻黑风,而且奇光还能射得黑风道人睁不得眼,只能束手就缚,你不信,我现在就和你去破黑风阵,你亲眼见着,可就信了。”说着便要往殿外走。 雪槐当然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七宝奇光剑必能破黑风道人的摧天黑风阵,真要一试,那就糟了,脑子急转,猛叫道:“不必那么麻烦,要试,就在这里试好了。” “这里怎么试?”二柱子不明白。 “怎么不能试?”雪槐叫:“你不是说你那剑一出,别人就睁不得眼吗,那你就拨剑出来,看我睁不睁得眼,我睁得眼,黑风道人也睁得眼,我若睁不得眼,黑风道人自也一样,我便信你了。” “这话对头。”二柱子点头,一昂头道:“那就在这里试一试,我必要让你相信,我不是骗子。”说着瞟一眼碧青莲,脸上不由自主又是一红,最后那句话,自是说给碧青莲听的。 雪槐心中冷笑,道:“来吧,不必废话。” 二柱子反手握住剑柄,却看向殿上众人,道:“我师父这剑一出,有七宝奇光,此光极为凌厉,人眼绝不能睁,若睁眼直视,便会被奇光所伤,强要看时,眼睛便会被射瞎,所以请各位掌教大师注意。” “不要空言吓唬人了。”雪槐冷笑:“我可以肯定的说,我一定能在你的什么七彩奇光中大睁着眼睛。” “那你就试试。”二柱子胀红了脸:“但瞎了眼睛莫要怪我就是。” “等等。”法一猛地扬手,看向雪槐,道:“你说你能睁眼,得有个证据,免得完了你明明闭着眼睛却说是睁着。” 他这明摆着是帮着二柱子,雪槐勃然大怒,口中却冷笑一声,道:“有理,这样好了,二柱子,你出剑后全力攻我,绝不要留手,我能睁眼,自能避开你剑招,若避不开死在你剑下,那你这七彩奇光就是个真的,我也死而无怨。”说着转头看向法一,道:“法一和尚,便请你做个见证。”他恼了法一,言语中再无半分敬意,法一大怒,冷笑道:“好,我会看着。” 碧青莲一直担心的看着雪槐,这时法一动怒,情势越来越僵,猛地叫道:“反脸人,不可冒险。” “主人不必担心。”雪槐昂头扫一眼法一几个,叫道:“反脸人虽反生着脸,却最是记恩,小姐即是我主人,则反脸人活着一日,就绝不容天下任何人欺负于你,尤其是那些狗肉油蒙了心的光头。” 他这话是直指撞天僧了,撞天僧脸一沉,法一暴叫一声:“大胆。”镜空师太却猛地叫道:“血性护主,好。” 雪槐向镜空师太一抱拳:“多谢师太。”转头看向二柱子,叫道:“拨剑。” “小心了。”二柱子猛一下拨出了背后七宝奇光剑,剑一出鞘,立时迸出七道奇光,刹时间整个大殿一片雪白,雪槐两眼虽给头巾罩着,上面还盖了头发,却仍然无法睁开来,只有闭上,心中暗赞:“这七宝奇光果然了得。” 但七宝奇光只射得他肉眼,于天眼神剑的天眼却毫无影响,将奇光中宝剑看得清清楚楚。 不过二柱子却并未依言出剑攻他,只是执了剑问他道:“怎么样,现在信了吧?” “什么信了。”雪槐大笑:“我说你这什么七宝奇光就是谎言,我眼晴可是睁得好好的呢。” “不对,你脸生在后面,背对着我,自然可以睁眼了。”二柱子大叫,其实他七宝奇光剑发出的奇光极其强烈,身在大殿中,便是以背相对,也休想睁开眼睛,但他却以为雪槐只是背对着他的缘故。 “有道理。”雪槐点头,转过身来,变出的一双眼睛大瞪着,直视二柱子手中七宝奇光剑,道:“怎么样,你看我眼睛闭不闭?” 他眼睛是变出来的,根本有眼无珠,自然对七宝奇光毫无感觉,这时加倍的瞪圆溜了,直视着二柱子,这下二柱子傻眼了,不住搔头,喃喃叫道:“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法一几个虽不能开眼,但耳朵不受影响,从二柱子话中听出雪槐眼睛竟是睁着的,又惊又疑,想来也是,他们为一派掌教之尊尚且无法睁眼,雪槐这无名之辈凭什么有这等神通?法一一凝思便明白了,叫道:“不要上当,他眼珠已经瞎了,只是强睁着眼睛而已。” “法一,你这秃驴也太混蛋了。”镜空暴怒,跳起来叫道:“反脸人不惜瞎眼也要护主,如此血性你还要揭露他,你到底还是人不是?”她以一派掌教之尊,竟然出口骂人,固然和她性子有关,却也实在是气愤到了极点。 法一脸一沉,张了张嘴,却没有有出声,他眼不能睁,但感应到镜空师太气势,凌厉之极,只要他一反驳,只怕马上就会打起来,所以想一想终是忍住了。几大掌教中,以法一性子最为古板,所以对碧青莲的叛师之举也最为反感,倒不是他纯心要和碧青莲作对。 碧青莲身后,孙荧低叫一声:“反脸人大哥。”眼泪滚滚而下,碧青莲也是眼中含泪。 这时殿中所有人都是一个想法,雪槐眼睛已经被剑光射瞎了,只是为护主强撑,二柱子点头叫道:“原来是这样,我说谁能在七宝奇光下睁眼呢。” “还在吹。”雪槐却是哈哈大笑:“你看我象瞎了眼的样子吗?实在看不出,你出剑啊,先前不是说好了吗?” 二柱子果然去他脸上细看,却看不出来,紧了紧手中剑,却又摇头,道:“不好,你是青莲小姐的人,我若出剑伤了你,青莲小姐要怪我的。” 他倒是个情种了,雪槐苦笑不得,道:“不出剑,那你就做个手势,或者举几根指头,我看见不看见不就全明白了。” “这主意好。”二柱子点头,伸出左手三个指头,道:“我这是几个指头。” “三个。” 二柱子一愣,不死心,再屈起一个指头,雪槐叫:“两个。” 这下二柱子有些呆,憨人却也会使心眼,猛地握一个拳头,口中却叫道:“你那都是蒙的,我这次指头多,看你还能蒙出来。” 雪槐哈哈笑:“骗子的狐狸尾巴出来了不是,明明捏个拳头,却还来骗人说张开了多少指头,只可惜你骗得了别人,却如何骗得了我。” 二柱子脸一红,叫道:“不是。”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雪槐眼睛,终是不死心,叫道:“你再看这个,还能看清我就服了。”手到怀里一伸,张开却是一把瓜子,叫道:“这是什么?有多少。” 雪槐又打个哈哈,叫道:“原来你这么大一个大老爷们还象小姑娘一样馋嘴买瓜子吃,多少粒嘛,我数数,十一粒,是不是?” 二柱子摊开的手掌心,多少粒瓜子他自己自然是数清楚了的,眼见雪槐说得一粒不差,一对眼珠子立时就瞪大了,呆瞪着雪槐眼睛,喃喃自语道:“师父说过,除了以师门秘法练过的日眼,任何人也休想在七宝奇光下睁开眼睛,可他为什么还能看清,不可能,怎么可能。”这么叫着,猛一下跳起来,大叫一声:“师父,出怪事了。”一个旋子出了大殿,眨眼跑了个无影无踪。 大殿上一时好半天鸦雀无声,这样的结果实在太让所有人意外了,先前在众人眼里,雪槐不过是个反生着脸的古怪的怪人,虽砸碎了石狮子,也不过是几斤蛮力,道术之士对蛮力是不放在眼里的,所以也没当回事,再没想到,雪槐竟有一双不怕七宝奇光的眼睛,这可是包括荷叶道人撞天僧在内全做不到的啊,因此所有人都震呆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镜空师太,蓦地里仰天狂笑,连叫三声:“好,好,好。” 法一几个则是阴沉了脸,荷叶道人看一眼撞天僧,摇头道:“上天竟然生出这样一个怪人,看来真是天意了。”撞天僧哼了一声,无话可说。 眨眼天黑,雪槐呆在自己房里,却是担心碧青莲,二柱子说他师父能请人破四邪大阵的话,已打动撞天僧法一几个,却给雪槐硬生生堵了回去,撞天僧法一几个自然将帐算到碧青莲头上,便口中不说,碧青莲也一定能感受到压力,想到碧青莲柔弱的肩头上压着如此沉重的压力,雪槐五内如沸,忍不住运剑眼向碧青莲房中看去。若是其她女孩子,他不好偷看人家的闺房,但碧青莲现在在他心里,就象妻子一样,无论做什么,都很自然。 碧青莲并没有睡,在焚香祷天,孙荧也跪在一边,只听碧青莲低声祷道:“苍天在上,青莲诚心祈祷,一祝师父道基复原,与天地同寿,七天后破阵之期,恰是他老人家千岁大寿,青莲不孝,已不敢给他老人家祝寿,只祈求苍天开眼,那日能有高人相助破阵,师父高高兴兴。二祝天佑我正教,得道多助,最终灭了七杀教。三祝我的槐哥一切平安,他是这世上最好最好的人,但他的心中却很苦,苍天垂顾,让一切苦难都远离他吧。”祷毕,叩下头去。 听着她诚心的祈祷,雪槐热泪再忍不住,迸出眼眶,低叫道:“青莲,你想到了师父,想到了正教,想到了我,却为什么就没想到自己呢。” 碧青莲起身,孙荧过来收拾香案,碧青莲将她的手抓在手里,看了她道:“小荧,姐姐求你件事,好不好?” 孙荧忙道:“小姐千万别这么说,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孙荧一定竭尽全力去做。” “你为什么一定要叫我小姐呢。”碧青莲看着她:“叫我姐姐吧,你是槐哥托付给我的人,他喜欢你,我也喜欢你,你确实是个好女孩子。” “姐姐。”孙荧猛地扑到碧青莲怀里,哭了出来,叫道:“你和雪大哥,才真的是好人。” 碧青莲抚着她背,停了一会儿,道:“小荧,即然知道我的槐哥是好人,姐姐就把他托付给你,你答应姐姐,终你一生,一定要好好的陪着他,照顾他。” “姐姐。”孙荧听出她语气不对,猛地抬起头来,叫道:“你为什么这么说?那你呢,你不陪着他,不照顾他吗?” 碧青莲眼望远天,微微摇头:“我真的想一生一世陪着他,亲手照料他所有的一切,睡前为他洗脚,晨起为他梳头,但没有办法,我做不到。” “为什么?姐姐,为什么?” “因为我背叛师门,给师门带来了耻辱,让师父在所有人面前抬不起头来,师父痛了我这么多年,我怎能如此伤他的心?”说到这里,碧青莲泪如雨下。 “那不能怪你的啊,是他们冤枉了雪大哥。”孙荧叫。 “我的槐哥当然是冤枉的,但不论怎样,我的做为都是对师门的背叛。”碧青莲摇了摇头。 雪槐捏紧拳头。碧青莲说的没错,无论怎么样,碧青莲那日公然帮雪槐,就是对师门的背叛,这是没什么道理可说的。 “但我会洗刷我带给师父的耻辱。”碧青莲微抬下巴,道:“师父这么疼我,我绝不能让别人因我而指责他,所以七天后破阵,我将第一个请战,我会用我的莲心在黑风中找到黑风邪道,与他拼个同归于尽,我死了,但我的鲜血将洗刷师父身上的耻辱,师父将可以为我而骄傲。” “姐姐。”孙荧大叫:“你不能这样。” “只有这样。”碧青莲的声音异常的坚定,看向孙荧:“这是不能更改的,师父和槐哥,是青莲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为了他们,青莲可以做任何事情。” “姐姐。”孙荧从碧青莲的眼光中看到了百折不回的决心,知道劝不转碧青莲,再一次扑到她怀里痛哭起来,而外面的雪槐一颗心更几乎是要痛碎。他两次见识了碧青莲为他赴死之心,知道这个看似外表柔弱的女孩子的心里,其实极其坚韧,只要是她认准了的事,决不会回头,她说要用自己的鲜血洗刷师父脸上的耻辱,就一定会做到。 “所以我要把我的槐哥托付给你,请你照顾他。”碧青莲轻抚着孙荧的背,道:“小荧,好妹妹,答应姐姐,求你了。” “嗯。”孙荧终于含泪点头,却已是咽不成声。 “青莲。”雪槐在心底低叫出声,再忍不住,飞掠出寺,如果再呆在寺里,他真的不能控制,要冲过去将碧青莲抱在怀里了。 出寺一路狂奔。他没有用遁术,他就是要借双腿的狂奔来发泄心中的激涌的情绪。 也不知跑了多远,他的情绪终于慢慢平静下来,而一个念头已清清楚楚的印在了脑中,无论如何,一定要破了一气三摧四阵。 决心即定,雪槐定下脚步,想:“我一个人主意有限,可召雷电双鸦来,他们得道多年,见多识广,或许会有更多的主意。”想到这里,双手捏诀,便要念动雷电诀召唤雷电双鸦,就在这时,耳边忽地闻得一声异啸,一股极大的力道遮住了他身子,将他猛地一吸,竟凌空吸了起来,眼前随即一黑,那情形,就象那日给吸进雷电炉中一样。 雪槐大吃一惊,急运剑眼,看到的却是二柱子,先前的七宝奇光剑不见了,却拿着一个皮袋子,而雪槐就装在他的皮袋子里。看得清楚,雪槐更是百疑从生,不说二柱子怎么突然到了这里,又一声不吭的这么拿皮袋子装他,最不可思议的,是拿在二柱子手里的那皮袋子并不大,如果正常用来装东西,最多也就装个十来斤的西瓜,怎么就能装下雪槐这昂藏七尺大汉呢,便算装得下吧,那袋子怎么又不见变大呢,难道雪槐身子平空变小了?可雪槐自己并没有感觉啊,这不是出妖怪了? 雪槐不知道,二柱子手中拿的这袋子,名为一气乾坤袋,这一气乾坤袋十分玄异,能以小装大,看上去只是一只尺许长的袋子,却能装千斤的大水牛,用来装人,七八尺长的大汉,轻轻松松就装了进去。佛言纳须弥于芥子,广言佛法之妙,而奇光散人这一气乾坤袋正是源于佛法,虽然他非佛非道。至于二柱子为什么突然在这里出现并偷袭雪槐,二柱子一开口,雪槐便明白了,只听二柱子从袋口看了他道:“你先不要怕,我今天回去和师父说了你的奇异后,师父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所以命我连夜用一气乾坤袋装你回去,师父要亲自验证,若你没有使诈弄鬼,乃是真本事,师父自然不会难为你。”说完也不由雪槐分说,装袋口一合,绳子一扎,系在了腰上,随即转身回奔,而他这一转身雪槐又明白了一件事,原来他奔的方向正是二柱子来的方向,敢情他正是送上门给二柱子拿呢,一时哭笑不得,想和二柱子说,天眼穿得出去,他的声音却穿不透一气乾坤袋的玄机,大喊大叫二柱子也是充耳不闻,想戳破袋子,身子却是倦着的,给袋子紧紧裹着,舒展不开手脚,有力没法使,无可奈何,想:“看来只有等到见了那奇光散人后才能脱身了,不过破阵还有六天,也不太急。” 奇光散人住的七宝庄并不太远,三四百里路,二柱子借遁术,大半个时辰也就到了,刚到庄口,却见出来一个道人,背上背着二柱子白天背的那七宝奇光剑,勿勿出庄,从这道人的气势和身背七宝奇光剑看,雪槐猜他理应就是奇光散人,果然二柱子一见那道人便躬身叫道:“师父,那反脸人徒儿捉来了。” 奇光散人并不停步,叫道:“先不管他,你跟我来。”看他模样,似乎是有急事,二柱子自然没有二话,跟了就走,这可把雪槐急坏了,还有六天就是破阵之期,万一这六天奇光散人都给来个不闻不问,岂不害死人?但他给蒙在袋子里,抗议也没有用,怒不得恼不得,惟一的办法,只有祈求奇光散人尽快办完事。 奇光散人带了二柱子以遁术急赶,去得却远,直赶了大半夜,也不知有几千里,前面却见一座高山,奇光散人势头略收。 “看来快到地头了。”雪槐心中嘀咕,也幸亏神剑天眼能看出去,否则这么蒙在袋子里,非把他急死不可,这时虽然出不去,至少眼睛还可以看,往山中一扫,却突地见着一桩怪事,但见前面半山洼泥地里,突地钻出一个脑袋,那脑袋向这边一张,立时又缩进了土里,那情形,就象兔子伸头,但与兔子不同的是,兔子脑袋缩回去,地面上会有一个洞,而这人的脑袋缩回去,地面仍是完好无损。 雪槐先前只以为自己眼花了,怎么可能呢,就算有人藏在地底下,这么钻来钻去的,无论如何得有个洞口啊,但幸亏他是在借天眼看,若是自己的眼睛,只怕真要想破脑袋了,天眼却是可以看进地底的,往下一看,但见是一条身材瘦小的灰衣汉子,却是在地底下掠行,那种情形,和雪槐以遁术掠行一模一样,以遁术在空中掠行,空气中不会留有洞口,而这汉子的也一样,在泥土里掠行,也同样没有洞口,也就是说,他不是和兔子一样靠打洞在地底下走,而是另有玄功可以钻地。 这实在是太神奇了,雪槐不但没见过,甚至听都没听说过,心中赞叹,看那灰衣汉子潜行一段,出来张一下,显然是在张奇光散人的来向,到一处巨岩后便停住了,他手中是一对长钩,这时双钩一分,弓身做势,而雪槐看奇光散人去势,必从那巨岩旁边过。 “这蚯蚓要偷袭奇光散人。”雪槐心中一凝,但随即哑然失笑,他紧张什么?便想提醒奇光散人,做得到吗?只安心看戏好了。 然而出乎雪槐意料,奇光散人从巨岩边过,那灰衣汉子却并没有扑出偷袭,雪槐正自奇怪,猛听得大笑声起,前面不远处一株大树后,闪出来一个儒生打扮的中年人,这时是夜里,没太阳也没下雨,这儒生手中却撑着一把青色的油纸伞。 一见那儒生,奇光散人师徒即收术停步,雪槐立即便明白了,那灰衣汉子和这儒生是一路,先前不出手偷袭,不是手下留情,而是在与儒生形成合围之势后,再打奇光散人一个出奇不意。 “看这两人精神气势,功力都不在奇光散人之下,前后夹攻,奇光散人绝对架不住,不过奇光散人有七宝奇光剑,此剑一出人眼难睁,却又占优。”雪槐心中暗暗思忖,凝神看着。 奇光散人显然属于那种脾气不怎么好的人,一见那儒生便喝道:“陈子平,好好的你拦着我路,想做什么?” 陈子平嘻嘻一笑,道:“奇光兄这话问得怪了,你不记得我的外号了吗?” “无事打伞,谁不记得。”奇光散人一声冷笑:“无聊。” “这人外号竟叫无事打伞,有趣。”雪槐听了好笑,想:“这外号倒也形象,这种时候也撑着伞,不遮雨也不挡太阳,不就是无事打伞吗?” “着啊。”陈子平全不介意,仍是嘻嘻一笑,道:“无事打伞,无事拦路,不就是无聊吗?” “少给我打花腔。”奇光散人脸一沉,喝道:“有事就说,有屁就放,不放屁就给我滚到一边去。” 陈子平仍是嘻嘻笑,道:“事呢没有,屁呢昨夜里放过了,奇光兄要想闻呢还得临时炼一个,要不你等等,我这就在肚子里驾开炼屁炉,临时给老哥你炼一个?这样好呢,你老哥可以订货,要圆就圆,要方就方,随心就意,只是丑话说在前头,这订做的呢,那就不退货。” 他嘻皮笑脸说着,雪槐却差点笑倒,想:“这人有趣,不过他这么嘻皮笑脸,必然另有居心。” 奇光散人可没笑,锐眼剑一般盯着陈子平,蓦地嘿嘿一笑,道:“我知道了,原来你也想打火灵丹的主意。” 听了他话,陈子平仍是嘻嘻笑,不承认,但也不否认,显然便是默认了,雪槐心中嘀咕:“火灵丹是什么东西,奇光散人这么急急赶来看来就是为了火灵丹了。” “凭你无事打伞,挡不住我奇光散人。”奇光散人盯着陈子平笑脸,似要看到他心里去,叫道:“你必然还有死党,是了,必是铁流儿那混蛋。”说到这里,他猛地大叫一声:“柱子小心脚下。”同时间拨出了七宝奇光剑。 剑一出,立时天地皆白,但与白天在寺里不同,只要不直视剑光,背转身还是可以睁眼,因为这旷野之地,光都散开了去,不象寺里的墙壁会反光,然而雪槐看向陈子平,却发现与自己想的不同,陈子平并不是靠背转身来避七宝奇光剑的剑光,而是将伞往下一罩,挡住了剑光。 “原来他伞有这般妙用。”雪槐大是惊叹。 陈子平躲到伞后,呵呵大笑,道:“不必不必,铁流儿外号鬼扯媳妇脚,从来只扯小媳妇的脚,对你那傻徒儿的大脚,绝不可能有兴趣。” “陈大哥正是我的知音。”那伙衣汉子猛地在地下张口出声,显然他就是铁流儿,眼见给奇光散人看破行踪,便不再隐身,却也不从土里出来,而他这么藏身土里,七宝奇光剑的奇光却对他不起半点作用,雪槐先前想着奇光散人有七宝奇光剑,便是以一敌二也不至落于下风,这时却转了心思,想:“这两人外号都古怪得很,尤其那铁流儿更叫做什么鬼扯媳妇脚,从古至今也没听说有人取这般外号的,但这两人各怀奇技,却正是奇光散人七宝奇光剑的克星,奇光散人看来要糟。” 铁流儿一应声,奇光散人嘿嘿点头,叫道:“我就知道你的死党必也来了,但你两个齐上我也不怕。”对二柱子喝道:“注意脚下。”身子一纵,便向陈子平扑去,喝道:“你这么天天无事打伞,且让我看看你伞上功夫有点长进没有。” 陈子平呵呵一笑:“正要奇光兄指点。”伞一旋,纵身相迎。 看看接近,奇光散人一声大喝,一剑对着陈子平伞顶劈下,雪槐的天眼看不透陈子平的伞,便知他这伞绝非等闲,心中猜测:“他这伞看来也是件宝物,却不知架不架得住奇光散人的宝剑。” 但与他猜的不同,陈子平并不以伞面硬架,而是斜里一旋,斜斜削向奇光散人左胁,乃是以攻为守,虽是一把伞,但伞骨如刀,这么旋转急削,一旦削上了,可绝不是闹着玩的,而他一张脸却始终躲在伞后。 奇光散人眼见陈子平伞骨斜削,一剑便不敢劈实,斜剑下指,削向陈子平双脚,陈子平伞往下一压,将自己整个身子尽竭遮住,却同时将伞向前一送,他伞上有个尖顶,若是戳上了,可就是一个透明窟窿,但他伞一送,奇光散人早斜身绕步,到了另一面,七宝奇光剑展动,唰唰唰连刺三剑,陈子平伞一旋,以伞骨连挡三下,清脆的叩击声在静夜里传出老远。 三下硬击,平分秋色,奇光散人嘿的一声:“有长进,看来这伞不是白打的。” 陈子平嘻嘻一笑:“有奇光兄这一声夸奖,以后小弟打伞就更有精神了。” “不要得意,再接我几剑看。”奇光散人一声大喝,剑光一紧,攻势更形凌厉,脚踩八卦,一个身子忽前忽后,忽高忽低,速度之快,恍眼看去竟好似有三四个人在同时进攻一般。 他攻得急,陈子平也守得紧,一把伞同样是忽前忽后,旋转翻飞,牢牢实实罩住自己身子。 雪槐与很多人动过手,更看过太多的人相斗,但若说斗得精彩好看,却都不如这两人的相斗,心中暗赞:“天下奇材异能之士,果然所在多有,仅以剑术论,我便远不如这奇光散人。”他剑术出于敬擎天,这段时间虽多异遇,剑术却仍是老路子,与奇光散人如此奇变百出的剑术相比,确是多有不如,但他看得出来,奇光散人两个功力都不是太高,最多能与法一等五观三寺掌教持平,雪槐若召唤神剑灵力,则还要高出一分半分。到这时候雪槐才终于注意到一件事,就是无论五观三寺等正教中人,还是天风道人尸门四邪等邪教中人,功力都会在一个地方停住,彼此间虽也有高低,但相去极微,然而若说道基魔功都有局限,到一定地步便不再成长,可雪槐还见过西王母和誓咒中的万屠玄女,功力却远在众人之上,可以说足足要高出一个档次。 意识到这一点,雪槐心头有略微的迷惘,不过随即就想到了:“道术魔功的修练,和普通人习武其实没有区别,所谓人力有时而穷,习练到一流的境界容易,而要想百尺杆头再进一步,跃升到足可开宗立派的超一流境界,却绝非那么简单,甚至仅有苦练都不行,还要有不世的机缘悟性。” 他凝神思索,奇光散人和陈子平却仍是苦斗不休,另一面,二柱子却是双眼盯着地面,不停的跳来跳去,口中还不绝喝叱:“出来,出来,我可看见你了哈,别说我憨,眼珠子可是亮堂呢。”铁流儿其实压根儿就不在他脚下,而是紧跟着奇光散人,显然是要抓住奇光散人的破绽,好来个突然袭击,铁流儿只能用这个法子,因为他一离土,眼睛就无法睁开,只能一击即走。 对铁流儿的行踪,雪槐自然是看得一清二楚,眼看着二柱子虚张声势,不自楚好笑,暗暗摇头:“这憨柱儿,说他憨,他倒也会使诈,但人在暗处你在明处,这诈又如何使得出,不徒自惹人笑吗?” 奇光散人始终不见铁流儿现身,自然知道铁流儿是隐在暗中打他的主意,因此虽在与陈子平恶斗中,却始终分神留心脚下,不予铁流儿可趁之机。 陈子平当然也知道铁流儿只有一击的机会,不现身,是找不到这个机会,安心助力,蓦地里长笑一声:“奇光兄,小弟还有点见不得人的把式,也请你老兄多多指教啊。”笑声中一个跟斗,身子倒翻出去,半空中一声长喝:“幻影流星伞。”伞一旋,身子上突地又分出一个身子来,连人带伞,猛射向奇光散人,他这分身之术且是接连不断,一个才出,另一个紧跟着又来了,瞬时间连分出十七八个身影,前后左右,向着奇光散人不绝猛扑。他这里面,当然只有一个真身,但奇光散人可没有雪槐的天眼,又如何分得出哪个是真身哪个是虚影,只有将七宝奇光剑舞成一座剑山,将整个身子尽竭罩住,虽暂保不失,已大落下风,而脚下铁流儿更是瞪圆了眼盯着他,只要他稍露破绽,立时便要出手。 “若舍不得那什么火灵丹赶紧逃命,十招之内,必要落败。”雪槐冷眼旁观,暗中思忖,便在这时,忽听到风声急响,又来一人,老远便叫:“奇光兄莫慌,我臭铜钱来助你。” 雪槐抬头看去,但见来者是个商贾模样,最有趣是全身挂满了铜钱,有大有小,各式各样,一路奔来,便闻铜钱叮铛,响个不绝。雪槐见了他模样,不觉暗中失笑:“臭铜钱,这名号还真是形象呢。” 臭铜钱老远便喝一声打,手一扬,一串铜钱飞出,分头射向陈子平化身。陈子平伞一旋,将臭铜钱铜钱挡了开去,幻影复一,持伞立定,怒视臭铜钱道:“臭铜钱,你也要来插一脚吗?” 臭铜钱哈哈大笑,向地下一指道:“你那死党铁流儿在下面吧,许你有帮手,就不许我帮奇光兄?世上没有这么霸道的买卖吧。” “你硬要插手,那就休怪我不客气,幻影流星伞下,多你一个也不为多。”陈子平一点头,伞一旋,喝一声:“幻影流星伞。”执伞化身分为两路,同时攻向奇光散人和臭铜钱,下面铁流儿不要说,自是紧盯两人,只要见谁露出破绽,立时出手。 却听臭铜钱呵呵一笑,叫道:“陈子平,不要以为这些年别人都在闲着,且看我的。”口一张,嘴里竟又吐出一个铜钱来,大喝一声:“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但生世间,谁不爱钱,疾。” 一声喝毕,那钱飞旋而出,在空中忽地变大,飞速旋转,发出奇异的啸声,但最奇异的,是钱眼中竟生出一双手来,不停的招手,说来也怪,随着那双手不停的往里招,十七八个飞旋着的陈子平争先恐后便向钱眼里钻去,本来满天伞影,眨眼间却就只剩下了一个,其他的全部进了臭铜钱钱眼,随即落下地来,却是一把把油纸伞。 陈子平一呆之下,又惊又怒,喝道:“臭铜钱,你敢破我大法?我跟你拼了。”伞一旋,急攻过去。 臭铜钱哈哈一笑,叫道:“不是我要破你大法,我这法,名叫谁不爱钱,只要是爱钱的,就非进我的钱眼不可,你的伞进了我的钱眼,就说明你的法还是太俗了,还是爱钱啊。”长笑声中,手一晃,双手各执一个铜钱,大小有如一对月牙轮,劈手相还,与陈子平缠斗在了一起。臭铜钱功力也差不多,这一场斗,与先前又自不同,奇光散人是剑招层出不穷,臭铜钱却是铜钱无穷无尽,不停的撒手飞钱,上手钱飞出,下手立马又出来一个,实不知他身上有多少铜钱,他与陈子平斗,有一桩吃亏处,不象陈子平有伞能遮挡七宝奇光剑的剑光,总要侧身避开剑光才能出手,但有了这飞钱,却又抵得过要避光的劣势。只不过陈子平的伞又恰是飞钱克星,随便一拦,便将飞钱拦了出去,也不吃亏,只不过要时时提防,斗了半天,只是平手。 这一面奇光散人却来对付铁流儿,但他空自提着一把明晃晃的七宝奇光剑,照不透地面也是白搭,口中只叫:“出来,铁流儿你这只会扯小媳妇脚的家伙,是个男爷儿们你就出来。”铁流儿全不受激,不理不睬,但想跳出来算计臭铜钱却也不可能,奇光散人盯着呢,便就这么僵持着。 正斗得紧,风声起,却又来了一人,雪槐暗思:“却不知又是哪一边帮手。”抬眼看那来者,却是个戏子,一身戏服不算,脸上还上了妆,生似刚从戏台子上下来,来到近前,雪槐才发现他生相另有怪异,竟是个瞎子,双眼被人生生挖了去,只剩两个窟窿,黑洞洞的,深不见底,本来一张脸有多少肉,那眼洞儿再深也不可能深不见底啊,但这戏子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然而怪的还不是这里,最怪的是这戏子又不是瞎子,在他双耳朵里,竟伸出来一双小手,小手张开,手心里竟各生着一只眼睛,不时转动着,雪槐可以肯定,这耳中手生出的眼睛绝不是摆设,而是真的能看见东西。 “耳中生手,手上生眼,耳眼合一,这可真比我的反脸还要怪了。”雪槐暗自骇异,冷眼看那戏子帮哪一边,却听那戏子叫道:“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戏子这么叫着的时候,一脸焦急,然而那不要打了四个字,他却是用唱腔说的,雪槐若闭了眼睛,还只以为在听戏呢,一时又是骇异又是好笑,思忖:“莫非这人说话用的都是唱腔?” 还真给他猜着了,这戏子说话,果然都是在唱,奇光散人显然听不惯他的腔板,皱眉喝道:“李伶儿,你要哭丧,给老子滚远些去哭,别在这里扯得烦人。” “这人名字竟叫李伶儿,哈,倒真是名符其实了。”雪槐大好笑,不过笑自笑,他看得出来,这李伶儿灵力了得,而且唱腔中隐含异力,似乎另有一功,一时心中感概,想:“这些人每一个的道元功力都不在法一几个之下,且各怀异术,真想不到,在二柱子这袋子里坐这一会牢,竟能见着这么多的奇人异士。” 李伶儿唱道:“啊哎奇光兄此言差矣,诸位此来,无非都是想取火灵丹救梅娘,但这么斗个两败俱伤,却又怎取得火灵丹,救得梅娘。” 他此言一出,奇光散人四人都是一愣,陈子平忽地虚晃一招,向后一退,叫道:“这话也对,奇光兄,你收了剑,便要打,大家也先说清楚了再打。”奇光散人依言收了宝剑,李伶儿虽是耳中眼,也不敢直视剑光,面对着众人,耳中小手却是向后反着,他的小手可前后翻转,手中眼因此而比生在眼眶里又要灵动得多,同时铁流儿也钻了出来,却去与陈子平并肩站在一起。这么出来一站,才显得出他真实的身材,还只到陈子平肩膀高,一边大,生象十岁不到一个小孩。 李伶儿喜笑颜开,唱道:“这就对了,大家齐心合力,才能取得火灵丹,有了火灵丹解得了玉真子的毒,才能救得了梅娘啊。” “错错错。”臭铜钱却猛地摇头,斜眼看了陈子平两个道:“齐心合力,我可信他们不过。” 铁流儿大怒,手中钩向臭铜钱一指,叫道:“我才信你不过呢,看你满身铜臭,见钱眼开,我才不信你会好心去救梅娘。” “我臭铜钱虽满身铜臭,但救梅娘绝对是真心,你竟敢污蔑我,岂有此理。”臭铜钱暴跳起来,指了铁流儿道:“来来来,今天就冲着这句话,我便要和你分出生死。” 铁流儿双钩一振,冷笑道:“谁怕你不成,只要奇光散人不拨他那把鬼剑,我就和你分个高低。” “奇光兄,你不要拨剑。”臭铜钱扭头向奇光散人叫一声,便要扑出,这时李伶儿猛地扬声长笑,唱道:“打吧,打吧,打个你死我活,那就亲者痛而仇者快了。” “李伶儿说的没错。”陈子平挺身一拦,道:“我们云山六友,当年好歹也做过兄弟,今天争执,原因也都是为了梅娘,真要打个生死出来,谁去取火灵丹,谁去救梅娘?” 臭铜钱两个本来都气虎虎的,听他这一说,都止住了势子,只是相互瞪眼,铁流儿叫道:“无论怎么说,我绝对信他不过。”臭铜钱也是针锋相对,叫道:“我也绝对不相信你。” “这个容易。”李伶儿霍地一举手,掌中托了五粒小小的红丸子,叫道:“咱们谁也用不着相信谁,就信这应咒神虫好了。” “应咒神虫?”臭铜钱几个同时失声叫了起来,齐看向李伶儿掌心,脸上都有疑惧之色。 几人脸色落到雪槐眼中,雪槐不由一怔,低叫:“看他几个脸色,这应咒神虫大非等闲,却是个什么东西?若只是一条小虫子,这些人该不至于这般惊惧啊。” 这时骷碌鬼王听到他话声,却在他脑中现出幻影,叫道:“主人原来不知,这应咒神虫还真就是一条小虫子,但此虫极为灵异,但凡有人对它发过了誓,事后却昧心背誓,则此虫立即发动,钻入立咒人骨髓之中,咬食骨髓,那种痛,较之主人所受万剐风轮之苦还要苦痛得多,因为万剐风轮虽痛,终究只有万剐,而应咒神虫入髓,那种痛却是经年累月,无始无终,一直要跟到人死,无药可治,无法可除,便你大罗真仙金身罗汉,此虫一旦发动,便再也无法摆脱。所以立咒之人一听说应咒神虫,无不惊惧。” “原来如此。”雪槐明白了,这时他也大致听得明白,陈子平几个本来是什么云山六友,后来才生出矛盾,这时齐来这里,都是为取火灵丹,都是为了要救一个叫梅娘的女子,却又彼此不信任。 “我倒看他们敢不敢吞这应咒神虫。”雪槐冷眼而视。 臭铜钱几个面面相窥,一时无人伸手,臭铜钱扭头看向李伶儿道:“李伶儿,这应咒神虫只神虫婆才养得有,你是怎么弄来的?” “这个容易。”李伶儿微微一笑,叫道:“神虫婆喜欢听戏,这几十年里,我天天唱给她听,才换得这应咒神虫。” 此话一出,臭铜钱几个一齐动容,原来神虫婆乃是介于正邪之间的大神,法力高深,但脾气怪僻,动不动就加怒于人,尤其喜欢以虫制人,世间一般的刑罚,无非皮肉之苦,而神虫婆却是将虫放入人体,在里面咬人,那种痛,百倍于皮肉之苦,李伶儿以戏换虫,以神虫婆的脾气,他必定受了不少罚,他说得轻松,但这几十年里所受的苦,绝非常人可以想象,所以臭铜钱几个动容。 “李伶儿,这可苦了你了。”陈子平叫。 “没什么。”李伶儿摇头:“我五兄弟若不能齐心合力,便杀不得火灵怪,取不到火灵丹,没有火灵丹,解不了玉真子的毒,也就救不了梅娘,所以我一定要想一个让大伙儿齐心的法子,至于苦,嘿嘿,李伶儿天生命苦,若不是哭得多了,眼珠子又何至于跑到耳朵里去,它就是嫌哭得太累啊。” 他唱得滑几,雪槐不由好笑,陈子平几个却没笑,相视一眼,陈子平霍地伸手取个一枚红丸,叫道:“李伶儿如此苦心,还有什么说的,我陈子平对应咒神虫立誓,若不是真心救梅娘,立即遭报。”说着一口将红丸吞了下去。 他一带头,臭铜钱几个也取红丸吞了,个个立誓,李伶儿最后吞了红丸。 陈子平叫道:“好了,大家现在谁也不用怀疑谁了,后日子时,便是火灵怪出洞之期,大家好生商量商量,怎么才能一举斩了这怪物。” 臭铜钱点头道:“是啊,若斩不了火灵怪给它缩回去,再要六十年等它出洞,不说梅娘在玉棺中是否受得了,便是玉真子只怕也要撑不住了,这些年来,也全靠他一口纯阴真气冻住玉棺,梅娘在玉棺里才呆得住呢,玉真子对梅娘,那也真是没说的,当年若不是他舍命相助,梅娘只怕当场就给欢喜佛害了。” 陈子平几个一齐点头,议论纷纷,雪槐杂七杂八听下来,大致也就明白了,梅娘是他们云山六友之一,玉真子则是梅娘的追求者,其实陈子平五个都和玉真子一样心思,都想娶梅娘,只是梅娘对谁都不点头。三十年前,一日梅娘出游,碰上了邪魔欢喜佛,欢喜佛想要强行凌辱她,梅娘不从,却敌不过欢喜佛,危急之际玉真子赶到,让梅娘躲到一具通灵的玉棺里面,自己和欢喜佛死拼,重伤之际陈子平五个赶到,欢喜佛一见不妙跑了,但玉真子道基严重受损,而玉棺惟有他的纯玉功才能开启,他的纯玉功无法复原,玉棺中的梅娘便也出不来,僵卧棺中,这么些年来全凭玉真子纯玉功的一口纯阴真气维持生命。而陈子平几个要取的那火灵丹,乃是火灵怪内丹,为阴火之精,刚好可治得玉真子内伤,让他的纯玉功复原,火灵怪每六十年出洞一次,后日正好是出洞之期,所以陈子平几个得信便全赶了来,但彼此间当年为了梅娘争风吃醋,很有些旧怨,虽都是为梅娘而来,见面却先打了个一塌糊涂,若非李伶儿,还真不知知么收场。 几人议了一阵,定下计策,当下一齐赶到火灵怪巢穴前守候,眼见五人联手,必能斩得火灵怪救得梅娘,陈子平五个都是心情畅快,惟有二柱子腰上的雪槐却是心中着急,再等两日,离破阵之期便只有四日了,若奇光散人一取得火灵丹救出梅娘便放他出来那也来得及,最怕奇光散人见梅娘后叙起旧来,根本不理他这个碴了,一袋十日八日的,那就要了命了,但急也没有,只有听天由命了。 火灵怪巢穴在一座高岭之下,洞极大,内里不知有多深,洞口前面却是一块极大的平地,遍生草木,不知情的人看上去,会认为是一片上好的草场,再想不到草场后的洞子里会藏着一个洪荒怪物。 陈子平五个便在洞子上面的山尖上栖身,静待火灵怪出来,过了两日,到第三日夜间,子时将近,忽闻异啸声起,其声低沉,山鸣谷动,陈子平叫声来了,众人一齐向洞口看去,但见一阵风过,洞子里突然喷出一条巨大的火柱,洞前草木立时着火燃烧起来,火面子直抽上半山腰,冲天大火中,一个怪物从洞中缓缓爬出,正是火灵怪。 雪槐以天眼看这怪物,但见它狮头人面,眼如灯笼,绿光幽幽,舌如红布,上面遍生倒钩,不住卷伸,上下两副燎牙,长及数尺,牙锋上的幽光让人心血发凉。 大脑袋后,是一个蜈蚣样的身子,粗若大水桶,长及数十丈,通体赤红,背上遍生红鳞,每一片红鳞都有尺许方圆,便如一片片烧红的铁甲,腹下则生着无数双脚,说实话,雪槐虽有天眼,也数不清那些脚到底有多少双,他只发现一点,那些脚每一只脚趾上都生着锋利的两只指甲,弯曲若钢钩,所过处,碎石纷飞,不要说,那要是踏上人身,必定是开膛破腹之祸。 “这么大一个恶物,又已通灵成丹,确实是难以对付,难怪以陈子平几个之能,也要联手对付。”雪槐看清火灵怪模样,暗暗感概。 陈子平几个早已凝神作势,眼见火灵怪全身出洞,臭铜钱双手捧一个铜钱,叫道:“这怪物只要吸得人间之气,便会爱钱,便脱不得我钱眼。”左手捏诀,叫一声:“谁不爱钱。”将那铜钱往下一抛,那铜钱飞到火灵怪面前一立,霍地变大,高达数丈,钱眼中伸出一双手来,对着火灵怪不停的招。 铜钱是人类独有之物,照理说火灵怪这等畜类不会感兴趣,但正如臭铜钱猜的,火灵怪通灵之后,吸天地之气,也便吸了人气,而只要是人,就一定会受钱财的诱惑,眼见铜钱中招手,那火灵怪叫了一声,竟就向钱眼中爬去。 雪槐天眼看着,又是吃惊又是好笑,暗暗摇头:“连这畜生也钻钱眼,何况是人了。” 臭铜钱待火灵怪整个脑袋钻进钱眼,猛地喝一声疾,那铜钱霍地收紧,便如一道铜箍,牢牢的箍住了火灵怪脖子,那火灵怪猝不及防,昂头一声叫,将一个脑袋乱甩,又去山边岩石上猛撞,撞得岩石纷飞,但却撞不掉勃子上的铜钱。 臭铜钱哈哈大笑:“这世上不论是人还是怪,只要跌进了钱眼,休想脱身出来得,只除非是死了,那才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笑声中,火灵怪猛地一声大吼,脖子上赤鳞蓦地张开,臭铜钱身子一抖,急双手捏诀,脚踩八卦,显然火灵怪这一挣之力大不简单。 “动手。”陈子平伞一旋,急跃而下,半空中一声长喝:“幻影流星伞。”飞扑而下的身子化出一长串幻影,急射向火灵怪挣动的身子,第一个幻影连人带伞去火灵怪身上一旋,霍地消失,第二个幻影立即又削了上去,一眨眼间连削十八下,最后只剩一个真身弹开。 以陈子平功力,再这么从高处旋转飞下,这一削之力,当真能削平岩石,然而削在火灵怪身上,却只撞得火灵怪身子一斜,连鳞甲也未能斩破,更别说斩进火灵怪身子了。 不说陈子平的惊骇,便是雪槐也暗暗昨舌,暗叫:“好个硬皮憨物,这等皮实,只怕奇光散人的奇光剑也伤不了它。” 雪槐早就发现,奇光散人的七宝奇光剑厉害处便在于那刺眼的七宝奇光,剑气却并不很锐利,果然,紧跟着陈子平,奇光散人也是连人带剑扑下,一剑横劈在火灵怪头顶上,可怜,那剑在火灵怪头顶护甲上弹起老高,除了一条白印子,竟连粗皮也未能划破半分,却就惹得火灵怪恼了,头一摆,一条火柱便向奇光散人卷来。 在奇光散人想象中,他那一剑,不说将火灵怪脑袋一劈两半,至少也要劈得火灵怪重伤,根本就没想过伤不了火灵怪反要挨烧,因此火灵怪这一股火可说烧了他个措手不及,百忙中急往外一翻,却早给火苗子卷着,头发胡子烧去大半。 他这里忙着扑火,铁流儿李伶儿也分头扑下,铁流儿却是从地底下钻出,双钩一分,钩住了火灵怪腰身,他也想得天真,便要以双钩之力就这么将火灵怪钩住,不想火灵怪感觉不便,腰身一拱,反把他一个身子从土里拨了出来,那情形,生似拨出个大萝卜。至于李伶儿,他兵器便是双手云袖,双袖翻飞,在火灵怪头顶舞来舞去,舞是舞得好看,打在火灵怪身上,却只当是在给火灵怪打灰。 雪槐看了陈子平五个情形,又是吃惊又是好笑,想:“他几个枉自身怀异术,今天只怕切不开火灵怪这一身硬皮。”却又想:“火灵怪这身鳞甲固是天生,但经得起奇光散人的奇光剑,主要还是因为练成了内丹,陈子平几个破不得它内丹,绝对斩不了它。” 不过火灵怪显然也吃了苦头,外表护甲虽未破,内里却大受震荡,这时狂吼一声,身子霍地盘成一个圆圈,不绝的游动,怪头昂在中间,口一张,一股火柱便向陈子平几个喷过来。 奇光散人这次有了防备,火灵怪口一张,他立刻涌身急退,铁流儿便往地下一钻,陈子平则把伞往下一罩,将整个身子护住,只李伶儿退得慢了些,立时被包在了火中,身陷火中,他仍是死性不改,拖长了腔板唱道:“啊哎,火烧眉毛也。”叫声中,脸上那两个眼窟窿里,突地流出泪来,那泪给火气一逼,竟散成两蓬水雾,他同时间双袖急旋,带动水雾也是旋转不停,那火竟是穿不过水雾,烧不到他身子。 “竟能以眼泪灭火。”雪槐又惊又奇,暗暗点头:“这人言行滑几,但身上确实有真功夫。” 奇光散人身法如电,火灵怪火柱一收,他倏地又射了回来,在火灵怪身上连劈两剑,陈子平铁流儿几个也是一样,钩伞齐下,砸在火灵怪护甲上,叮叮铛铛,便如敲一块顽铁,却敲得火灵怪好生恼怒,口一张,又是一股火喷出来,陈子平几个急又退开,待火灵怪闭嘴,便又扑上,如此反复数次,火灵怪喷出的火柱渐弱,显然有点撑不住了,低吼一声,将头一摆,便向洞中爬去。 “孽畜要回洞。”陈子平大叫,飞身急扑,奇光散人几个也急了,伞钩齐下,在火灵怪身上一阵乱砸,虽砸得火灵怪痛叫不绝,却就是切不开火灵怪的护甲,眼睁睁的看着火灵怪要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溜回去,陈子平急了,霍地行险,身子一翻,挡在了火灵怪前面,火灵怪见去路受阻,口一张,一股火柱喷出来,陈子平不但不退,反将伞罩了自己身子,迎着火柱便冲了上去,扑的一下,连人带伞塞在了火灵怪嘴里,伞张开,刚好将火灵怪的嘴塞得满满的,火灵怪又惊又怒,巨嘴往下一合,伞骨受不住压力,往下合拢,陈子平急以手死命撑着。 先前铁流儿几个见陈子平竟往火灵怪嘴里塞,都看得呆了,这时反应过来,李伶儿急叫:“我来帮你。”飞身过去,脚在火灵怪獠牙上一蹬,双手撑着伞的撑骨,两人合力,复又将伞全部撑开。铁流儿两个也飞扑过来,陈子平急叫道:“沿嘴缝下手,那里是软肉。” 他这话提醒了铁流儿两个,铁流儿在左,奇光散人在右,一剑双钩,照着火灵怪左右嘴缝便是一阵猛砍。这回算是挑对了地方,正如陈子平说的,火灵怪通身上下,还就这嘴缝处是软肉,一切就进,污血飞溅中,火灵怪一张嘴给越切越大,先前陈子平李伶儿要合力才能撑住伞骨,到后来火灵怪嘴筋被切断,再不能合拢,两人便抛了伞,一个揪了上唇一个揪了下唇,两面猛扯,而铁流儿两个砍发了性,自是再不停手,破竹子般一路破将下去,上面臭铜钱眼见得手,收了铜钱,长笑跃下。二柱子功力太低,先前一直插不上手,这时便也来帮忙,可怜一个洪荒巨怪,眨眼功夫,便给剖成了两片,腹中一颗内丹,粗若大海碗,色做赤红,灼热逼人,火灵怪喷出的火柱,显然便是此丹发出。 陈子平早有准备,以一个玉匣子收了火灵丹,众人一齐跃开,相视大笑。陈子平虽有伞挡着火灵怪喷出的火,但侧面绕过来的火仍烧到了他身子,李伶儿和他一起,自也一样,因此两个人这时都是发焦毛乱,衣服破烂,奇光散人起手就烧了一下,铁流儿中间钻得太慢,也把头发烧去了一半,因此都是一身狼狈。 臭铜钱叫道:“这次倒还真是多亏了陈兄,否则那孽畜便溜回去了。” 奇光散人几个一齐点头,陈子平笑道:“哪里,若无大家帮手,靠我一个人,休想斩得了这孽畜,所以我说啊,真要论功,当以李伶儿功劳最大。” 李伶儿急忙双手抱拳,叫道:“啊呀不敢。”他拖着唱腔,十分滑几,众人心中愉快,一齐大笑。 臭铜钱叫道:“即有了火灵丹,咱们这就去玉真子那里吧,这么多年未见梅娘,我可真是等不及了呢。” “慢着。”铁流儿忽地一扬手,两眼去陈子平几个脸上扫来扫去,叫道:“有一件事不知你们想过没有,这一次梅娘得保清白,玉真子立功最伟,如果她醒来,就此宣布要嫁给玉真子,则又如何?” 陈子平几个顿时都呆住了。他五个都喜欢梅娘,这么些年不惜一切要救梅娘,为的也是心中一份爱慕之情,但如果说千辛万苦救出梅娘,却是为别人做嫁衣裳,谁的心中都不甘愿。 但难道就此不救梅娘? 几人面面相窥,陈子平猛一顿足,道:“不论如何,总之一定要把梅娘救醒,至于她要嫁给谁,由她自己决定。” “就是这话。”臭铜钱向铁流儿几个脸上一扫,叫道:“走。” 几人纵身而起。雪槐在二柱子袋中暗暗点头:“这几人虽各有怪僻,却都是真性真情之人。” 约半个时辰,到了一座山中,在一座巨大的坟墓处收术落下,雪槐心中嘀咕:“难道这玉真子竟是住在坟里?”正自疑惑,那坟墓却格格向两边分开,陈子平几个急步进去。竟真的是玉真子居所。 玉真子住的这坟墓外表平平无奇,内里却是金碧辉煌,极尽奢华,光坟顶上装饰的奇珍异宝便是数不胜数。雪槐也算是见过场面的了,但看了玉真子如此之富,也自点头暗叹。 坟中一个玉台,上面一座玉棺,玉棺旁边一个男子盘膝闭目而坐,这男子高冠古服,面如古玉,可说得上是美男子,雪槐一见这男子之面,便暗暗点头,想:“这男子必是玉真子了,怪不得铁流儿几个担心,若论相貌,玉真子确是远在他几个之上。” 玉真子见陈子平几个进来,微微睁眼,却不站起来,两眼无神,一脸真气衰弱之相。陈子平急道:“玉真兄,我们已取得火灵丹,却不知如何用法。”说着取出玉匣子打开。 玉真子一见火灵丹,眼光一亮,急伸手道:“给我。”接过火灵丹,一张嘴,竟将火灵丹吞了下去。那火灵丹粗如大海碗,照理说人嘴是无论如何吞不下,但玉真子这一张嘴,竟是出奇的大,真可以用血盆大口来形容,雪槐看得暗暗凝眉:“这家伙不是人,却不知是什么东西得道后借人身成形。” 玉真子吞了火灵丹,盘坐一会,蓦地里长身而起,纵声大笑,状极欢快。 陈子平几个看了他这样子,也自高兴,陈子平道:“玉真兄看来伤势全愈了。” 玉真子点头,道:“是,多谢诸位费力找来火灵丹。”说着向陈子平几个脸上一扫,又是一阵大笑。 臭铜钱急道:“玉真兄即全愈了,那便请开启玉棺,要不要我们助力?” “不必。”玉真大笑摇头,转身向着玉棺,双手抱腹,口一张,一股青气射出,如线一般围着玉棺连绕几圈,猛地里大喝一声,那玉棺竟寸寸碎裂,化为粉未,玉真子同时间长袖一拂,玉粉飞扬,整个坟墓里刹时间玉蒙蒙一片,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闭眼。 不需要闭眼的只有雪槐,他天眼看得清楚,但见玉粉中现出一个丽人,躺在玉台上,肌如玉,衣如雪,确是一个绝色的美人,自然便是陈子平几个日思夜想的梅娘。 玉棺一碎,梅娘立时睁开眼来,急叫:“五位哥哥小心。”而就在她的叫声中,玉真子双手齐扬,六点青光飞出,此时陈子平几个眼不能开,且心中全无防备,如何躲得开青光,一齐中招,身子立时僵立。 第十九章 对玉真子突然出手偷袭,包括雪槐在内,所有人都意外之极,陈子平几个更是又惊又怒,齐声怒叫,这时玉粉散开,几人睁眼,陈子平瞪眼看了玉真子道:“玉真子,你这是做什么?” 玉真子仰天一阵狂笑,叫道:“没什么,各位辛苦了,先送各位每人一枚纯玉针,然后再送各位一台大戏,告诉各位,这台戏非比一般,乃是春宫戏,精彩绝伦呢。”说着又是仰天狂笑。 梅娘虽已睁开眼睛,却是身子无力,坐不起来,玉脸上羞怒交集,瞪着玉真子道:“玉真子,你真是无耻之尤。” “无耻之尤?哈哈哈。”玉真子笑得更是得意,向梅娘上下一扫,叫道:“我的好梅娘,你的话说得太早了,呆会儿你才会真的知道什么叫有耻什么叫无耻呢。” 陈子平几个这时都已知道不对,陈子平看了梅娘道:“梅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不是说是他救了你,帮你躲起来的吗?” “让我来告诉诸位实情吧。”玉真子略收笑意,看了陈子平几个道:“没什么欢喜佛,欢喜佛就是我,想强奸她的也是我,但她虽中了我的纯玉针,却也打伤了我,最要命的,是她钻进了这该死的玉棺,玉棺只有我的纯玉功才能打开,但我受伤后道基受损,于是眼睁睁看着一块美肉躺在眼前却就是进不了嘴,所以只有编番谎话骗你们一骗,再想不到,你们竟这么好骗,真的千辛万苦替我找来了火灵丹,让我恢复道基,打开玉棺,梅娘啊梅娘,我守了你这么多年,借着你几位义兄助力,我终于要尝尝你的滋味了。” “竟然是这样。”陈子平痛心疾首:“我们都给他骗了。” “王八蛋,我要斩碎你喂狗。”铁流儿怒骂,臭铜钱几个也是纷纷怒骂,越骂,玉真子却越是笑得厉害。 “不要骂了。”玉真子终于收住笑,道:“我说过了,为感谢诸位,我会请诸位看一场活春宫,我也知道诸位都喜欢梅娘,梦里一定都抱过很多回吧,我今天就满足诸位的愿望,把她剥光了,痛痛快快的玩给诸位看,让你们知道,你们的梦中情人,到底是个什么浪劲儿。” “你休想如愿。”梅娘怒叫一声,便要咬舌自尽,但她中了纯玉针后,全身麻软无力,口舌虽能动,也慢了许多,不等咬上,玉真子手一指,一股真气发出,梅娘下巴立即僵硬,再不能动。 “你死不了的。”玉真子淫笑着走近,眼光如毒蛇,将梅娘全身上下扫了一遍,口中咂咂连声:“美,真是美,我虽等了这么多年,守了这么多年,但能玩着你,也都值了。”说着手一伸,抓向梅娘高耸的丰乳,却又停下,嘿嘿笑道:“这样太直接了不过瘾,慢慢来,慢,才能尝出你的真味儿。”转而托起梅娘的一只手,连声赞道:“漂亮,白如玉,软玉绵,真是漂亮。”伸嘴含住梅娘一个指头,吮得咂咂有声。 梅娘动弹不得,无法反抗,只有闭了眼睛,任他凌辱,珠泪如雨,从眼角滚滚落下。 臭铜钱几个急怒欲狂,奈何半点办法也没有,只一个个把钢牙咬得格格作响。 一进坟墓,雪槐就觉得玉真子有些不对,但再想不到事情竟会是这样,眼见梅娘受辱,他也是气炸了肺,尤其是同情陈子平五个,短短几天相处,他已发现陈子平五个都是真情真性之人,但眼见他们千辛万苦,最后却是眼睁睁坐守心上人受辱,这样的结局,无论是谁都要气愤难平。 “怎生救得梅娘才好。”雪槐脑中猛转念头,但奇光散人这一气乾坤袋练得实在太巧,将他身子包得严严实实的,他虽一身玄功神力,却连手脚也伸不得,再无半点办法,脑子急转间,忽地灵光一闪,急召骷碌鬼王出来道:“我初次见你时,你身子可一下长到几十丈,现在有没有办法再把身子长大,撑破这袋子。” 骷碌鬼王点头:“当然可以,不过老奴察这袋子灵力深厚,以老奴之力,只怕力有未逮。” “这个容易。”雪槐狂喜大叫:“我用血给你助力。” “万万不可。”骷碌鬼王一脸惶恐,连叫道:“老奴绝不是借机要挟主人,绝不敢吸主人的血。”说着长身而起,叫道:“老奴勉力一试。”身子霍地变长,手足急撑,那袋子立即给撑得鼓起,但想撑破,却是为难。 雪槐见识过骷碌鬼王的功力,较之奇光散人,还略有不如,这袋子即是奇光散人所练,以骷碌鬼王之力,自然是难以撑破,这时再顾不得许多,咬破指头,滴一滴血在戒指上。 “老奴万死叩谢。”骷碌鬼王感激莫名,一声暴叫,身子霍地狂长,一气乾坤袋立时给撑得圆鼓鼓地,再啪的一声,炸了。 除了二柱子,没有人知道二柱子腰里还袋着个雪槐,但就是二柱子,也无论如何想不到雪槐竟能破袋而出,因此这啪的一下,把所有人都炸蒙了,陈子平几个是脑袋不能动,玉真子能动,却就是愕然的转过头来,嘴里甚至还含着梅娘的一根指头儿。 他发蒙,雪槐可不客气,手一伸便拨出了奇光散人的七宝奇光剑,脚一抬,则就踏住了玉真子的脖子,将他踩在了玉台子上,七宝奇光剑再一划,斩断了玉真子双腿,对如此卑鄙小人,再无半分客气可讲,而若不是要玉真子拿纯玉针的解药,他一剑已削下了玉真子脑袋。 这中间说来罗嗦,其实从雪槐出袋拨剑断脚,一气呵成,只是一眨眼间事,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呢,玉真子已是在鬼哭狼嚎。 雪槐可不耐听他鬼叫,厉叱道:“解药。” 玉真子已给他的雷霆手段吓破了胆,况且眼睛给剑光射住,看不到雪槐的样子,更增恐惧,不敢违抗,老老实实去怀里掏出一个玉瓶子,颤声道:“这是纯玉针的解药,放到鼻子前闻一下即可,高人饶命啊。” 雪槐谅他也不敢捣鬼,看梅娘离得最近,当即拨了瓶塞,放到梅娘鼻子前,梅娘深吸一口气,翻身坐起,叫道:“多谢,请问恩公是哪位高人?”她眼睛同样被剑光射住,看不到雪槐。 雪槐知道解药对路,手一振,割了玉真子脑袋,随即仍将剑插回奇光散人背上,取解药解了奇光散人几个身上药性。 陈子平几个睁眼,他们不认识雪槐,但二柱子可就太认识了,他刚才还给炸开的袋子震一跟斗呢,可就叫了起来:“反脸人,师父,他就是你叫我捉的反脸人,啊呀师父,他把袋子弄破了呢,这可是个宝袋啊。” “住嘴。”奇光散人厉叫一声,与梅娘陈子平几个对视一眼,六人一齐拜倒,叫道:“多谢恩公救命之恩。” 雪槐忙伸手相扶,道:“诸位快快请起,小事一桩,不必介意。” “这绝不是小事。”臭铜钱大大摇头:“生与死,确实没什么了不起,但如果眼见梅娘在我们面前给人凌辱,那我臭铜钱当真是死也不能闭眼,这份恩德,山高海深,臭铜钱但盼终此一生,能报答恩公于万一。” 陈子平几个一齐点头,梅娘更是深深叩头。 雪槐理解他们几个的心情,眼见心爱的人在自己眼前被凌辱,那当真是比杀了他们还要难受百倍的事,而雪槐能在这种关健时候出手相救,他们心中的感激,如何是言语可以形容?然而雪槐敬他几个真情真性,并不想让他们有太重的心理负担,知道空口说是没用的,脑子一转,呵呵笑道:“即这样,那我们就一报还一报,你们也帮我做件事,便算是报了我的恩了,好不好?” 六人眼光齐齐一亮,陈子平叫道:“恩公但有所命,尽管开口,水里火里,云山六友皱一皱眉头的,报应神虫有耳听着,那就立即遭报。” “报应神虫?”梅娘神情一愕,她不知道啊,臭铜钱忙道:“随后告诉你,现在先听恩公说。”几双眼睛一齐眼巴巴的看着雪槐。 雪槐了解他们急于报恩的心情,心中寻思:“他们都是性情中人,即要他们相帮,那就该坦坦荡荡,诚心以待。”道:“诸位先请了,坐下说话,也别再叫我恩公了,我叫雪槐,叫我名字就好。”说着伸手掀起头巾,露出真面目。 “你不是反脸人。”二柱子叫。 “住嘴,放肆。”奇光散人喝叱。 “我反脸人是装的。”雪槐微微一笑,道:“这正是我要求诸位的事。”当下请六人起来一同坐了,将前因后果原原本本全部说了出来。 陈子平几人听完,俱个大怒,陈子平叫道:“撞天僧这秃驴,好生不讲道理,如何可凭畜生一撞,便定人好歹。” “五观三寺一直就是这样。”奇光散人怒哼:“他们自认正教,一直以来,别人在他们眼里,都只是旁门左道,他们说对就是对,说错就是错,再没有别人说话的余地,但天可怜见他们也有落势的时候,现在看谁会帮他们,那撞天僧却还盲不自知,跑到我那里卖老脸,让我帮他,呸,我一句话就把他顶了回去,你五观三寺不是很了不起吗,求我干什么?自个儿玩去吧。”说到这里才想到有些离题,忙对雪槐拱手道:“对不起,我只顾发牢骚了,上次的事也对不住,我不知道青莲小姐原来是恩公的心上人,致有得罪。” 雪槐连忙摇手,笑道:“其实还要感谢柱子,若不是他一袋子袋了我来,如何能结识得各位。” 说到这里众人都笑了,铁流儿捶二柱子一下,叫道:“说真的我们要感谢这憨柱儿,若不是他,我们如何能得恩公相救。”臭铜钱几个一齐笑着点头,倒弄得二柱子大是不好意思。 这时梅娘看了雪槐道:“恩公的心思,让我来猜一猜,青莲小姐因为相助恩公,以致背上叛师之名,荷叶道人自己其实可能不太在意,但其他门派叽叽喳喳却让他下不来台,他没面子,青莲小姐也就格外的伤心,否则若就是法一几个秃驴的冷眼,我估计青莲小姐不会在意,是不是这样。” 雪槐点头,道:“是,青莲伤心的就是给师父脸上抹了黑,所以她才想要用自己的鲜血洗去师父脸上的耻辱,让荷叶道人重新骄傲的见人。” “即是这样,那我们就专门针对这一点来做。”梅娘轻轻击掌,道:“我们就借青莲小姐之名,给荷叶道人做脸,让荷叶道人重新把青莲小姐当做他的骄傲。” “就是这样。”陈子平几个一齐点头。 奇光散人叫道:“那什么摧天黑风阵交给我,在我的七宝奇光剑面前,我到看他如何个黑法。” 铁流儿叫道:“我来助你,你射住他眼睛,我从地下钻过去,一钩就钩出他肠子,到看看他肠子是不是也是黑的。” “摧地黄沙阵交给我。”陈子平轻拍油纸伞,微笑道:“且看黄沙道人的黄沙打不打得破我的纸伞。” “我藏在伞骨下。”臭铜钱叫:“黄沙道人见黄沙打不了你,必仗剑来取,那时我就给他玩个黑的,不信玩不死他。” “那摧魂烈焰阵自然就交给我和伶儿了。”梅娘微笑。 李伶儿大喜,拖长了腔调道:“能与梅娘并肩作战,伶儿死也闭眼了。” “瞧他美得那样。”臭铜钱一撇嘴,却又相视大笑。 雪槐却有些担心道:“那红焰邪道的摧魂烈焰阵确实极为了得,那可比火灵怪口中喷出的火又要厉害多了。” “这个不必恩公担心。”梅娘微笑摇头,道:“伶儿的多情泪,销魂水,最是天下邪火的克星,而我有个外号恩公不知道,叫做双丝天女,我可用双丝织一张锦,兜住伶儿销魂水再罩上去,绝对可扑灭红焰邪道人邪火。” “这主意好啊。”李伶儿大喜拍手:“我正担心,万一红焰邪道的邪火太厉害,我的多情泪挡不住怎么办呢,烧了我不要紧,烤焦了梅娘的秀发,那我就罪该万死了。” 雪槐也自心喜万分,他是见识过李伶儿眼泪护身的本身的,暗暗寻思:“原来他的眼泪叫什么多情泪销魂水,灭火却还真有神效,梅娘若能多接一些罩到红焰道人烈焰阵上,只怕真能一举罩灭。”却又想:“只不知他眼泪够不够?” 这时梅娘秀眉微凝道:“但白城邪道那一气僵尸阵却有些辣手,阵中毒气奇毒无比,咱们谁也抗不住。” “这个倒不要诸位担心。”雪槐叫道:“他这阵我能破,我不怕他尸毒。” “恩公有此神通,那就一切好办了。”梅娘与陈子平几个相顾大喜,当下再商议一番,雪槐随即告辞,先行回佛光寺来,这时早已天亮,算来离破阵之期已不过三天。 回到寺中,孙荧见了他大喜,连问他去哪儿了,有没有给人欺负,挂念之情,溢于言表,雪槐虚言搪塞过,心中却是暗暗感动,想:“她真是个善心的好女孩儿,青莲有她在身边,也多个贴心说话的人。” 问起破阵之事,法一几个却没能找到半个帮手,西王母也没有来,无法可想之下,只有用蛮办法,以多取胜,议定两人闯一阵,镜空师太九叶道人闯摧天黑风阵,法一玉馨道人闯摧地黄沙阵,紫气道人霞飞道人闯摧魂烈焰阵,最后的一气僵尸阵则交给荷叶道人和撞天僧。 各掌教都没有专破白城道人四个邪法的道法,这么强闯,只是盼能借着已身道力修为,强行破阵。 道术和武功,从某些方面来说是相通的,两个武士,如果内力相当,则招数越精妙就越能占上风,但如果内力相差太远,那么招数再精妙也没有太大的作用。道术也一样,灵力相当,法术越玄妙越占上风,若灵力相差太多,则法术并不能管太大的用。 荷叶道人和撞天僧若道基不受损,进一气三摧阵,不说一定能破阵,但自保绝对不成问题,风沙火毒虽烈,休想伤得了他们,若两人联手,破四阵势如破竹,所以撞天僧才有两人功力复原再不必求人的感概。 法一几个修为自然远不到当年荷叶道人两个的档次,但与四邪相较,彼此差不多,两人联手,等于力量加强一倍,虽无克制风沙火毒之法,但大力打小力,便不胜至少也要打个平手,所以法一几个想出这两人联手的法儿,也不完全是瞎猫撞死耗子的侥幸心理,还是有他一定的道理的。 雪槐这时已知道五观三寺之所以找不到帮手,与当年势盛时过于盛气凌人有很大关系,心中更生成见,得知众掌教想出的破阵之法,心中冷哼:“若两个人的灵力迭在一个人身上,破阵或有可能,只是两人联手,一加一可不等于二。”也不声张,只静待破阵之日,誓要替碧青莲大大挣个脸儿,出一口胸中恶气。到夜里,便叫出骷碌鬼王,命他收集城外尸骨,练五千骷碌兵备用,骷碌鬼王狂喜去了。 到第七日,荷叶道人撞天僧领头,众掌教各率弟子,齐到狮子山下,白城道人当面接着,眼见还是几个现人,并无一个帮手,忍不住仰天狂笑,叫道:“荷叶道人撞天僧,你正教该还有几把好手吧,怎生就没一个来助阵,说实话,就你们这架势,贫道好生失望呢。” 荷叶道人冷哼一声,道:“修道之人,休要卖弄嘴舌,你只进阵去,等着阵破受死吧。” 白城道人冷笑:“好,那就进阵来,看是谁死谁活。”当即回头,引众掌教到摧天黑风阵前,黑风道人仗剑立在阵中,作歌道:“黑风起兮摧天干,昏昏沉沉兮睁眼难。”歌罢狂笑三声,叫道:“谁敢入我阵来一试。” 众掌教商定乃是九叶道人和镜空师太破此一阵,荷叶道人看了两人道:“你两个入阵,可背靠背互为倚角,也不必睁眼,只以一点灵觉感应,只守不攻,待黑风道人力竭,黑风减弱,便可破之。” “多谢师叔提点。”九叶道人两个揖身作谢,便要入阵,碧青莲猛地闪身出来,叫道:“师兄师姐且慢。”说着在荷叶道人面前跪倒,道:“弟子想先去此阵中一试,请师父恩准。” 她语出突然,众掌教都是一愕,只背后的雪槐心血激沸。 荷叶道人慧眼看着碧青莲眼睛,道:“你认为你的修为比九叶他两个合起来还要强吗?” “不是。”碧青莲摇头:“弟子知道修为远不如师兄师姐,但弟子有一样长处,弟子乃千年青莲子种于女体而生,天生的莲心,灵觉极为灵异,任他黑风再强,弟子也一定可感应到邪道所在,邪道必不想弟子有此莲心,猝不及防下,弟子或可建功,请师尊师叔千万恩准。”说着便又叩头。 荷叶道人与撞天僧相视一眼,道:“她确有莲心,灵觉异于常人,或可建功。”撞天僧嘴角微动,却终是没有开口。 荷叶道人看向碧青莲道:“那便如你所愿,你自己小心了。” “是。”碧青莲应了一声,却不起身,复又恭恭敬敬的叩了三个头,道:“今日是师父千寿大喜,青莲不孝,不敢准备什么礼物,就此给师父叩三个头,一谢师父养育之恩,二谢师父教诲之德,三祝师父千秋万岁,福寿绵长。” 她这一说,众掌教一齐叫了起来,撞天僧击掌道:“对了,今天正是你千岁寿诞啊,怎么就忘了呢,恭喜恭喜。”众掌教也一齐道喜。 荷叶道人微微一笑,道:“多谢各位,说实话老道自己也忘了,倒难为她还记得。”看了碧青莲道:“你这三个头师父受了,好生入阵去,莫要叫师父失望。” “谢师父。”碧青莲起身,向荷叶道人再看一眼,转过身去,珠泪滚滚而下,心中低叫:“师父,青莲绝不会叫你失望。”眼望远天,暗叫道:“槐哥,槐哥,青莲今日与你永别,你要好生珍重自己,青莲虽死,莲心永在你身边,永为你祝福。”拭了泪,纵身便要入阵。 十九章便在这时,天空中忽地炸开焰火,那焰火做得极巧,虽是在白天,仍是好看煞人,尤其在空中组成一个大大的寿字,更让人眼睛一亮,同时间山角林中涌出无数汉子来,手中各捧了东西,瓜盘果品,各种吃食,又有人手中提了桌椅,还有一队戏子,先在荷叶道人面前列队下拜,齐声叫道:“奉恩公之命,替青莲小姐备办寿礼,祝荷叶道人千秋万寿,永福无缰。”拜毕在荷叶道人面前列下桌椅,请荷叶道人坐了,奉上果品,那队戏子则咿咿呀呀唱起戏来。 这些大汉突如其来,所有人都蒙了,荷叶道人看向碧青莲,眼含询问,他以为是碧青莲玩的小把戏,但碧青莲却也是一脸茫然,正要问那些大汉,林中又闪出两人,却正是奇光散人和铁流儿。 撞天僧一见大喜,叫道:“我说呢,这张老脸总还值几个子儿,果然还是来了不是?” 他自顾自高兴,奇光散人却是脸挂寒霜,冷眼往这边一瞟,哼了一声道:“老脸糊墙,还嫌太皱,却还在这里臭美。”云山六友对五观三寺本来就没什么好感,这时因雪槐的事,更是愤愤不平,所以说话再无半分客气。 撞天僧一张老脸顿时胀得通红,他虽生性通达,这样的话也终是受不了,但确是自己臭美,也不好发怒,只把脸一黑。 奇光散人更不看他,与铁流儿在荷叶道人面前拜倒,齐声道:“奇光散人铁流儿祝荷叶道人千秋万寿,福寿无缰。” 荷叶道人即见奇光散人出言顶撞天僧,却又给自己叩头,两个极端,一时也不明白他们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拱手作谢道:“两位请起,多谢多谢。” 奇光散人两个起来,却又恭恭敬敬的对碧青莲行礼,道:“奉恩公之命,我两个替青莲小姐备办第一份寿礼,请小姐笑纳。” 对于突然冒出来的这些大汉和奇光散人两个且口口声声说是替自己办寿礼而来,说实话碧青莲心里是没有半点准备,一时间又惊又喜又疑,忙回礼道:“多谢各位,青莲不敢当的,却不知那位恩公是谁?” 奇光散人两个相视一笑,道:“小姐容后自知。”说着直起身来,扫一眼众掌教,朗声道:“奉恩公之命,破此摧天黑风阵,做为青莲小姐献给师尊的第一份寿礼。” 包括碧青莲在内,先前都以为他两个说的第一份寿礼不过就是那些大汉手中的果品和焰火呢,再没想到竟是破阵,一时个个又惊又喜,碧青莲更是连声道:“这份礼太重了,青莲不敢接的。”但奇光散人两个不容她推辞,早转身向阵中而去。 黑风道人不识奇光散人两个,眼见两人入阵,厉声叱道:“你两个是哪里野人,不知高低,就敢入阵。” 奇光散人冷笑一声,也不报名,哼一声道:“若是害怕,便早早收阵自去,也算你有识见,否则一旦动起手来,身首分离,那时可就悔之晚矣。” 黑风道人勃然大怒,叫道:“好无礼,即不听劝,便拿你两个祭我大阵,也叫五观三寺知我厉害。”说着捏一个诀,身子一旋,化一阵黑风冲天卷起,到极处,风头突地往下一栽,刹时间满谷黑风怒啸,伸手不见五指。 奇光散人两个早凝神戒备,这时奇光散人一声长啸,突地拨出背上七宝奇光剑,刹时间满谷通亮,人眼难睁,在七宝奇光剑出鞘的同时,铁流儿倏地往下一钻,这是他两个商量好的,乃是要叫黑风道人看不到铁流儿有钻地奇功,难以防备。 黑风道人这摧天黑风阵本就是以黑风迷人之眼,人眼难睁他才可就中取事,再想不到奇光散人有七宝奇光剑,没迷着别人的眼,他自己反是双眼难睁了,大惊之下急要收术开溜,他虽双眼难睁,但耳听八方,没听到奇光散人两个有掠风冲近的声音,只以为安全,再想不到铁流儿会钻在地下,看准他逃路,先一步等着,一近身,双钩突地从土里钻出,一前一后,正钩着他前胸后背,可怜就钩了个大开膛,肝肠流了一地,一命呜呼。 碧青莲本抱了一死破阵之心,再想不到奇光散人两个来,轻轻松松破了黑风阵,惊喜交集,道谢之余,只是追问奇光散人口中恩公的名姓,奇光散人两个始终微笑不答,碧青莲一时惊疑不定,雪槐在后看了,也是微微而笑,心中暗叫道:“青莲青莲,看你的莲心能不能猜得到是我?” 白城道人见破了摧天黑风阵,黑风道人也死于非命,又惊又怒,叫道:“何处野人,就敢害了我二弟,白城誓与你不共戴天。”怒冲冲回身,发掌心雷震开摧地黄沙阵阵门,黄沙道人执剑立于阵中,也知道黑风阵已破,大叫道:“谁敢入我摧地黄沙阵来。” 五观三寺本来议定是法一和玉馨道人破此阵,两人见黑风阵破得容易,这时倒有了几分轻视之心,法一叫道:“区区黄沙,有何可持。”与玉馨道人大步入阵。 见两人入阵,黄沙道人叫一声好,取沙钵一吹,刹时间黄沙漫天,怪风呼啸,黄沙化成巨石,四面打下,法一双袖一展,如来袖展开,袖展风雷,起始倒也能将打来的巨石尽数挡开,但巨石四面打至,渐渐的便有些挡不胜挡,一时恼将起来,大吼一声:“和尚倒要看看,你这小小沙儿化成的石头到底有多硬。”将身一挣,一个脑袋突地变得有平日五六个那么大,顶作铁青之色,便在滚滚黄沙之中,也是青光铮亮,迎着打来的巨石便撞上去。他这乃是佛门秘法铁头功,运起功来,一个头当真比钢铁还硬,但见好头,那些巨石打上去,竟是撞得粉碎,他头上却包也不起一个,然而黄沙道人这黄沙并不是每一块都一样大,有大有小,却是急如密雨,就中有块小的,约莫西瓜大小,突地从大石后钻出,一下打在了法一鼻子上,顿时将一个和尚鼻子打成一个酱肉辅,红肉四陈,血光飞溅。法一大叫一声,急收了脑袋,双袖掩了鼻子,冲将出来,便就蹲在了地下,鼻血急喷不说,那眼泪也流个不住,一边的铁流儿可就冷哼一声,道:“这和尚,也有年纪了,受这么点小伤,竟还要哭鼻子,真是。” 法一又羞又怒,叫道:“谁哭鼻子了,是打酸了鼻子,他自己流下来的。”打破了鼻子,说话便有些嗡嗡,惹得铁流儿两个更是拊掌大笑。 另一面玉馨道人却是展开宝剑硬劈巨石,但见他剑一晃,一柄剑突地化成百十把,就如一座剑山一般,将他身子护在中间,打过来的巨石,撞着剑山,立即给绞成石粉。他这一手剑法,乃是老君观绝学之一的分光剑,号称天下防守第一,剑法展开,当真泼水难进,然而这么只守不攻,却也破不得阵,玉馨道人撑了一阵,眼见黄沙道人的黄沙无始无绝,更见法一给打破鼻梁败出阵去,知道破不得阵,只得慢慢退出来,倒未受伤。 他两个如此收场,别人再入阵,也强不过他两个去,众掌教一时面面相窥,作不得声,白城道人扬声大笑:“青莲牛鼻子,撞天僧,破不得阵,那就乖乖认输吧。” 要五观三寺就此认输当然不可能,但一时却也真无法可想,便在这时,山背后一人打伞而来,正是无事打伞陈子平,大笑道:“区区黄沙,有什么了不起,可就敢拿来与人打赌斗,真真好笑啊好笑。” 白城道人大怒:“你是哪里野人,敢来笑我三弟的摧地黄沙阵。” 陈子平嘻嘻一笑,不答他,到荷叶道人面前叩头,叫道:“祝真人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荷叶道人也不识他,称谢请起,陈子平复对碧青莲躬身道:“奉恩公之命,特来破此摧地黄沙阵,作为青莲小姐答谢师恩的第二件寿礼。” 听说他又是来破阵的,众掌教一时都是眼光一亮,碧青莲更是惊喜交集,忙还礼道:“青莲无功受禄,愧不敢当,却不知那恩公在哪里,让青莲拜谢。” 陈子平向她脸上一张,连声赞道:“果然无双绝色。”却又嘻嘻一笑,道:“小姐说要拜谢,难道见了我家恩公要下跪吗?” “当然。”碧青莲点头:“先破了黑风阵,现在又来破黄沙阵,如此大恩,青莲如何能不诚心拜谢。” “错错错。”陈子平大力摇头,眼光向后面的雪槐一瞟,转过身去,却是长声呤道:“男儿膝下有黄金,生来专门跪老婆,只不过也不要跪太多了哈。”说着哈哈大笑,走向阵中,他话中之意,别人不知,雪槐自然是知道的,不由心中一热,偷眼看碧青莲,但见她脸上惊喜之中透着疑惑,显然仍未猜到他身上来。 黄沙道人见陈子平入阵,斜眼叫道:“你是哪里野人,敢入我阵。” 陈子平将伞一旋,脸上却仍是笑嘻嘻地,呤道:“无事打伞兮我稀奇,铜钱夺命兮你可知机,黄沙道人,收阵去吧,否则和黑风道人人一样身首分离,可就悔之迟矣。” 黄沙道人大怒,叫道:“看你有何本事,敢吹如此大气。”将沙钵一扬,一时间又是黄沙漫天,看他沙到,陈子平却是不慌不忙,身子往下一蹲,油纸伞将整个身子尽竭罩住,阵中虽是黄沙漫天,却再也打不到他。 雪槐在阵外看了,暗暗点头,想:“所谓一物克一物,他这伞倒真是邪道黄沙的克星,臭铜钱想来是预先躲在他伞骨下了,黄沙邪道若不知机,只怕真会铜钱夺命。”旁边众掌教也都是又惊又喜,尤其碧青莲喜笑颜开,她先前还有些担心,法一两个联手尚败退出来,陈子平就比他两个联手还要厉害了?就破得这阵,这时眼见陈子平以伞挡沙,暗暗点头,想:“原来他这伞上有如此神通,那就难怪了,黄沙道人黄沙便是刮上一天一夜,他有伞遮着还是打不着他,倒可养精蓄锐,黄沙道人一旦力竭,便是破阵之时。” 黄沙道人眼见黄沙打不破陈子平纸伞,又惊又怒,仗剑要来劈破陈子平纸伞,他一剑下来,陈子平伞往上一抬,将他剑架住,同时间伞下飞出一个黑影,正是臭铜钱,原来臭铜钱钻惯钱眼,缩骨术极为奇异,先就缩小了身子藏在了陈子平伞骨下,这时突然扑出,他功力本不下于黄沙道人,黄沙道人又全然无备,如何避得开,铜钱穿喉,立时毙命。 白城道人眼见又丧了黄沙道人,恼得哇哇大叫,伏剑便要来取陈子平两个,红焰道人远远看见,叫道:“大哥莫气,且叫他们来我阵中,我一把火,必要替二哥三哥报仇。”听他如此说,白城道人强压怒火回身,众掌教复往摧魂烈焰阵来。 一气三摧四阵,前两阵都是雪槐遣人破了,送给碧青莲做给师父拜寿的礼物,众掌教是寸功未立,面子上未免有点下不来,而那臭铜钱更是个不饶人的,还要火上浇油,冷眼瞟了众掌教道:“四阵破了两阵了,都是青莲小姐拜寿的寿礼,荷叶道人受徒弟的,那是理所应当,不相干的人竟也这么坦然受之,而且脸都不红一下,古话说佛法无边道法通天,别的不说,那厚脸皮功我今日算是见识了,却只不知是道家还是佛家。”铁流儿在一边应道:“只怕是佛道双修吧。”他两个一搭一挡,可就把众掌教躁得老脸通红。 雪槐知道臭铜钱这些人都是性情中人,爱一个人可以为他死,恨一个人则是水火不容,恼着众掌教委屈了碧青莲,这时便借话头给她出气,虽然这么嘲讽众掌教到时揭破真面目对碧青莲不利,但他听着解气,也不暗示阻止,反在心中哼了一声,想:“青莲一切都是为了我,我若不替她出气,如何对得住她一腔真爱,即便以后对青莲有成见,那又如何,我是她丈夫,自然一切替她担着。”这时他已完全接受了碧青莲,在他心里,碧青莲就和妻子无异。 照事前议定的,这阵是由紫气道人和霞飞道人来破,因此别人也还罢了,他两个尤其听不得臭铜钱几个的冷嘲热讽,紫气道人暴叫一声,纵身便向阵中扑去,霞飞道人自然紧随其后。见他两个入阵,红焰道人伸拳去鼻子上猛捶一捶,哼的一声,两道火柱喷出,刹时间将一座山谷烧成一座火焰山。 见到火起,两道各捏诀作法,紫气道人将身一晃,一个身子霍地化作一道紫色的气柱,粗若合抱,毫光闪闪,此功名“紫气东来”,乃是紫气道人平生的真功夫,但见那火烧到紫气面前丈许,便再不能近身,只是呼呼呼的枉自发威。霞飞道人却又与他不同,见火至,他身上道袍突地平空放大,红光闪闪,就象一个大钟一般,将霞飞道人整个身子罩住。霞飞道人此功,名为“红霞万朵百重衣”,那火也给他道袍逼住,再莫想烧得到他身子。 雪槐在阵外看了,暗暗点头,想:“他两个身为一派掌教,还是有点真功夫的,但他们这法虽也了得,克制不了红焰的三昧邪火,破不得阵,也只是白费力气。” 正如雪槐所想,紫气道人两个虽各以神功逼住红焰道人火势,但也已竭尽全力,要知两人的功力与红焰道人也不过在伯仲之间,全力抗衡红焰道人邪火之际,哪还有余力再去破阵?撑得一柱香时间,两人知道再撑下去也是无义,因为红焰道人邪火借了阵势,较之他们纯以真气运功必然要持久得多,当下齐喝一声,一齐跃出阵来。 见他两个跃身出来,臭铜钱便就鼓掌道:“不错,不错,果然好功夫,便跟我侄儿上他外婆家一样,干净溜溜的去,干净溜溜的回来,身上灰都不沾半点,但我说两位大掌教啊,是要你们去破阵呢还是要你们去外婆家走亲器呢?” 紫气道人两个各展神功,入烈火而毫发无伤,本来颇有得色,听了臭铜钱这话,却就一齐变色,但事实俱在,却又反驳不得,两张脸一时都黑了下去,众掌教面面相窥,大家功力差不多,紫气道人两个破不得阵,其他人自也破不得,一声都不吱声。 白城道人见再无人入阵,扬声大笑,叫道:“还是那句话,破不得阵,那便早早敲钟散伙,不必再和尚戴帽装正经了。” 便在他话声中,一个唱腔蓦地高高扬起,李伶儿随即一路碎步出来,兀自边走边唱,但听他唱道:“悲莫悲兮生别离,肝肠齐摧兮魂魄亏。”在他身后,梅娘一身白衣如雪,施施而来。 臭铜钱叫道:“我一世就听不得他唱,但今天细听来,倒觉得也不是那么难听。”陈子平几个一齐点头,其实梅娘一出来,他几个的眼光便全落在了梅娘身上,根本就没听李伶儿在唱些什么。 梅娘两个到荷叶道人面前叩了头,起身,梅娘到碧青莲面前,拉了她手叫道:“妹子果然是无双绝色,初次见面,没带什么礼物,这朵珠花,便算姐姐的一点小小心意吧。”说着拨出自己头上戴的一朵珠花,插在碧青莲头上。 她情真意切,碧青莲也不好拒绝,叫道:“初次见面,就收姐姐的礼物,叫青莲怎么过意得去。” 李伶儿在一边唱道:“还有一件礼物,要请青莲小姐笑纳。”说着昂首看一眼众掌教,道:“奉恩公之命,破此摧魂烈焰阵,以为碧青莲小姐给师尊拜寿的第三件寿礼。” 碧青莲早猜到梅娘两个必是来破阵,所以才不好拒绝梅娘的珠花,但这时听李伶儿说出,仍是惊喜交集,叫道:“诸位连送如此重礼,叫青莲如何敢当。” 梅娘微笑道:“妹子不必介意,这都是你该得的。”说着放开碧青莲手,到红焰道人阵前,突地将上半身衣服一搂,露出肚脐眼来,但闻滋的一声,肚脐眼里射出两根亮铮铮的白丝来,白丝交叉,织在一起,她脐眼里白丝不绝射出,丝头便不停的织,眨眼间织成一张手掌大的丝帕,梅娘托在掌中,看了李伶儿道:“借你三滴多情泪,销魂水。” “啊呀。”李伶儿打一个哭腔,唱道:“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我好苦啊。”说着那空眼眶双泪齐飞,都落在梅娘掌中丝帕上,他泪还真多,眨眼便落了满满一丝帕。 雪槐看李伶儿那泪汪在梅娘丝帕中,灵光闪闪,知道那绝非寻常之泪,却仍是心中疑惑,想:“这小小一丝帕泪,又如何灭得邪道那冲天毒火。”其实不仅他这么想,周遭众掌教也是一般心思,都是眼含疑惑。 却见梅娘右手捏诀,左手将汪着泪的丝帕往红焰道人摧魂烈焰阵上空一抛,那丝帕在烈焰上空不绝旋转,越旋越大,眨眼间变得巨大无比,几与山谷一般大小,奇的是,她丝帕变大,丝帕中汪着的泪也同时变大,这时看上去,一顷碧波,生似悬在空中的一面小湖。 众人尽皆惊叹之际,只听梅娘一声厉喝:“翻云覆雨,有情无情。”本来一直虚托着的手霍地往下一翻,随着她手一翻,悬在空中的那丝帕同时翻转,带着一丝帕泪往下一罩,但闻滋的声响,红焰道人阵中冲天烈焰立时被浇熄,红焰道人亦被丝帕裹住,全身精湿,死命挣扎,却是挣不出来。白城道人大惊之下,急要来救时,铁流儿脚快,一钻过去,双钩一错,早将红焰道人一个脑袋勾了下来。 摧天摧地摧魂三阵,众掌教使尽全身之力无可奈何,却给云山六友当作送给碧青莲的礼物,轻轻松松破了,法一几个面面相窥,一时间气沮神消,作声不得,他们自然看得出来,云山六友功力并不比他们强,只是所练道法刚好是邪道阵法克星,所谓一物克一物,那真是半点办法也没有。 那一面白城道人捶胸痛哭:“天啊天啊,本拟要借这一气三摧四阵狠狠教训一下五观三寺,出一口胸中恶气,不想竟连丧我三位义弟,罢罢罢,天即无眼,那便连我一并收了去罢。”扬声狂叫道:“谁有种,便再把我一气僵尸阵也破了。”说着化阵白光入阵,霹雳一声,阵法发动,五千僵尸来回穿插,蓦地里齐声长嚎,一时间天愁地惨。 众掌教那日已领教过阵中尸臭,这日便着意站得远些,但眼见阵法发动,仍情不自禁的退开一步。 撞天僧看向荷叶道人道:“该到我两个了,没法子,这阵破是破不了的,但总得走一遭不是。”他和荷叶道人伤后道基无法复原,但护身的功力还是有的,不破阵,去阵中撑上一阵,也好有个借口说话不是,当日议定他和荷叶道人入阵,也就是这个打算。 荷叶道人听了他话,却摇了摇头,道:“贫道改了主意,不想走这一遭了。” 撞天僧急了,叫道:“这是什么话,便破不了阵,去阵中呆上一阵那也是个缓兵的借口,就这么退回去怕是不好听吧。” “谁说不破阵了。”荷叶道人微微一笑,猛地扬声叫道:“雪槐,还不出来,要躲到什么时候?” 他这一声叫得雪槐一呆,暗叫:“原来他早就看破我的掩身法了。”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随即明白,荷叶道人不是看破了他,只是猜出是他,事实上除了是他,谁会替碧青莲去办如此重的寿礼。当下将头巾连头发重披到后面,露出脸来。 “槐哥。”碧青莲一声低叫,珠泪滚滚而下,而心中更是情潮汹涌,不可抑制,只恨不得即时抱着雪槐,再死命挤进他怀里去,与他融为一体。事实上在陈子平以下跪调笑时,她便猜云山六友十九是雪槐请来的,虽然她不知道雪槐是怎么做到的,但她确信只有雪槐才会为她做这些,然而猜测终究只是猜测,在亲眼见到了雪槐后,她才敢完全确信。 “槐哥,有你今日对青莲做的这些,青莲便即时死了,也是再无遗撼。”她这话是在心里说的,嘴上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看着雪槐,珠泪如顷。 雪槐微笑着走过去,握了握她的手,在荷叶道人面前跪下叩头,叫道:“雪槐给荷叶道人叩头,祝荷叶道人千秋万寿,福寿无双。” 荷叶道人未吱声,镜空师太却呵呵笑道:“小子行啊,算我没看错你,若就此逃走而让青莲师妹独挡罪名,那你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终难逃镜空一剑。” 雪槐复对她叩下头去,叫道:“多谢师太维护青莲,雪槐感激不尽。”说着看向荷叶道人,道:“雪槐今日做这些,只是想向真人和各位掌教证明,青莲舍命维护的雪槐不是什么奸人。” 这时碧青莲也过来跪下,含泪道:“师父明察,槐哥他真的不是什么奸人,弟子当日所为也不是要背师叛教,只是情势过于紧急,逼得没有办法,所以才。” “好了。”荷叶道人微笑摆手,道:“不必多话,雪槐,我只问你,你有把握破得白城道人这一气僵尸阵吗?” 雪槐抱拳道:“弟子勉力一试。” “好。”荷叶道人一摆手:“我也看得出你不是什么奸佞之徒,否则天眼神剑不会入你之手,万屠玄女更不会授你万屠玄功,至于青莲那日虽然糊涂,但你今日以她名义破了这一气三摧四阵,为我正教立下大功,那也抵得过了,都给我起来吧。” “多谢师父。”碧青莲泪如雨下,心中激动当真难以言喻,雪槐心中也是激情澎湃,道:“雪槐这就去破了白城邪道的僵尸阵,算做献给真人千寿的一点小小心意。”站起身来,大踏步走向白城道人阵中,碧青莲跟上一步道:“槐哥,我跟你一起去。” 雪槐摇了摇头,道:“你还是留在阵外吧,这些僵尸杀起来呕心得很,我可不喜欢我的青莲一身臭哄哄的。” 碧青莲感受到他的浓浓关怀之情,乖乖的点头,立住身子,她腮边还有一滴泪珠未干,但笑容已如鲜花般绽放。 雪槐到阵前,白城道人见是个陌生少年,又惊又怒,看向荷叶道人扬声叫道:“青莲牛鼻子你好不知高低,自己不入阵,却叫一个无名小子来送死,简直岂有此理。” 荷叶道人这时心中畅快,呵呵笑道:“白城道人,不要小看这小子,他叫雪槐,手段高得很,竟把我徒儿的心都勾走了,你那区区一气僵尸阵又算得什么?” 他高兴之下开起了玩笑,可把碧青莲闹了个大红脸,顿足不依道:“啊呀师父,你取笑莲儿。”说是不依,脸上却是欢喜无限。 “原来逞强是要讨心上人喜欢。”白城道人盯着雪槐冷笑一声,叫道:“小子,你可要想好了,别一眨眼变成一具僵尸,可就抱不了你那姣滴滴的心上人了。” “好多废话。”雪槐冷哼一声,叫道:“准备好没有,我要破阵了。”心中杀气狂涌,直冲九霄,蓦地里长啸一声,拨出背上长剑,大踏步入阵,当面僵尸刀剑齐至,他看也不看,怒喝声中一剑斜挥,挨着他剑者固然刀剑齐折肢体乱飞,略远些未挨着他长剑的,给他剑气所激,也是齐齐跌飞开去。对这种邪魔僵尸,他再无半分留手,万屠玄功全力催动再加上神剑灵力,力道之强,可想而知。 一剑劈出,雪槐再不停手,一路狂杀进去,那些僵尸看似恐怖,却是挡不住他半步。 白城道人先前未把雪当一回事,这时才知他不可小窥,冷哼一声:“小子还有几分蛮力,但你照旧来得去不得。”仰天一声鬼啸,口中白气喷出,阵中僵尸也一齐喷出尸气,刹时间尸气笼罩了整个山谷。 在白城道人想来,尸气一出,雪槐必定即时倒毙,再想不到雪槐只撕下一块衣襟蒙住口鼻,竟又挥剑狂杀,绝毒无比的尸气于他竟仿佛只是几个臭屁而已。一时又惊又怒,起身叫道:“好小子,贫道倒要看看你有多少斤两。”仗剑便要冲下,却猛听得一声狂笑:“好啊好啊,这味道可是好久未闻了啊,真是香啊。” 竟有人说尸气香,白城道人自出娘胎还没听说过呢,大惊之下扭头急看,却见一团绿光凝成一个骷碌之形,在尸阵中飘来飘去,大口大口的吸着尸气,而在两面山上,无数骷碌兵正手执骨剑,潮水般涌下来,立时与阵中僵尸杀在了一起。 那团绿光自然是骷碌鬼王,他本身就是万鬼怨气凝聚成形,怨气是什么?内里是怨鬼的一点戾性,而形之于外的,不就是尸气吗?所以普天之下,也只有骷碌鬼王才会说尸气香,也只有他才是白城道人一气僵尸阵最绝的克星。 白城道人看清骷碌鬼王形状,立时明白他根底,惊怒交集,大叫道:“何方野鬼,敢来盗我尸气。”仗剑飞身来取,骷碌鬼王如何会怕他,纵身急迎,双爪飘忽,狂呼酣斗。 阵外众掌教高立山尖之上,眼见雪槐不怕尸毒已是一奇,再见他更召来骷碌鬼王和骷碌兵,更是大出意料之外,紫气真人哼了一声,叫道:“竟召来骷碌鬼相助,我正教中人岂可如此不择手段?” “器为人用,用之正则正,用之邪则邪。”荷叶道人微微一笑,道:“我倒觉得,骷碌鬼正是白城邪道僵尸阵最好的克星。” 撞天僧看着阵中的雪槐,道:“这小子确有非常之能,但贫僧总觉得他身上有几分邪气。” 他这话叫边上的碧青莲心中一紧,看向荷叶道人,荷叶道人却笑道:“所谓非常之人方可行非常之事,这小子我是越来越喜欢了。”说着斜瞟一眼碧青莲,要笑不笑的道:“而且老道不喜欢也不行啊,所谓女生外向,我徒儿已经给他勾了魂去,老道若再没眼色,将来只怕连个养老送终的人都找不到。” “师父又取笑莲儿。”碧青莲赖到荷叶道人身撒娇不依,悬着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她就怕荷叶道人见雪槐召骷碌鬼王相助,再在众掌教的偏见下对雪槐又生出成见,眼见荷叶道人如此公然回护雪槐,叫她如何不高兴,看着阵中纵横来去的雪槐,心中不自禁的涌起骄傲之情,想:“我的槐哥真了不起,本来就算师父疼我,僵着其他门派的面子,也不得不处罚我,但槐哥竟以不可思议的神通,解开了这道难题,终叫师父对他另眼相看。” 这时阵中斗得正紧。僵尸给白城道人练过后,躯干若铁,力大无穷,再合以阵法,战力确是极为了得,然而骷碌鬼王的骷碌兵不是普通的骷碌兵,乃是骷碌鬼王以一点阴灵驱动,狠辣之气半点也不输给白城道人的僵尸,斗了个旗鼓相当。骷碌鬼王斗白城道人也差不多是半斤八两,虽然就功力来说骷碌鬼王略逊,但他长在身法飘忽,白城道人想要赢他,没那么容易。就中只雪槐大发虎威,纵横来去,更无对手,而胸中杀气更是越涌越烈,到后来竟情不自禁的仰天长啸,啸到极处,不知从何处又生出一股气来,啸声忽又拨高,再到尽处,却又生出一股气来,再又拨高,连环三匝,啸若惊雷,一时阵内阵外,闻者俱惊。 阵外众掌教相顾失色,玉馨道人叫道:“这小子好重的杀气,将来只怕终要走上邪途。” 碧青莲心中又是一紧,但这回却是撞天僧摇了摇头,道:“这是万屠玄功应有之象。” “还是差得很远啊。”荷叶道人眉毛微凝,微微摇头道:“据贫道所知,万屠玄功的杀气共有天怒、人怨、鬼哭、神嚎四境,天怒之境气绕三匝,声若雷鸣;人怨之境怨气冲天,六月飞雪;鬼哭之境气达九幽,其气由粗转细,远处听来摧肝裂胆,近处反不可闻;神嚎之境杀气才真正大成,天神行法,随心所欲。这小子这一啸,气绕三匝,万屠玄功不过刚刚入门而已,但话说回来,当年万屠玄女曾和我说,她那万屠玄功入门便要三十年,还要看修习之人的悟性,而这小子习此功才几天,有这样子,已是非常了不起了。”说着看向撞天僧,道:“我五观三寺后辈弟子中,便无人及得上这小子,先前我们关起门来自高自大,此一役后,该请醒了,灭七杀教再不能象当年一样全凭五观三寺之力,得广集天下正道异士奇人,合力剿之。”撞天僧微微点头,轻叹了一声,他这一声叹息虽轻,众掌教都在边上,自然得闻,也明白他叹息中的意思,面上不觉都涩涩的。 雪槐一声啸毕,觉得气上重楼,胸间杀气更烈,也知道万屠玄功有了小成,气满则溢,所以才会情不自禁的作啸,也自心中高兴,却觉斩杀僵尸已不过瘾,猛地纵身而起,身剑合一,射向正与骷碌鬼王恶斗的白城道人,不想他一啸之威,已让白城道人心中惊怵,见他剑到,竟不敢应招,鬼嚎一声,化阵白光而去,骷碌鬼王要追,雪槐喝令不必,当下将乱了阵脚的僵尸斩杀净尽,复命骷碌兵抱了枯柴,就在谷中放起火来,尽数烧化了。骷碌鬼王自是仍回雪槐戒中,他一回戒中,所有骷碌兵立即散开,倒在火中,自己抱柴烧自己,诡异绝伦。 一切处置停当,雪槐跃上山来,碧青莲牵了他手,到荷叶道人面前,刚要开口,荷叶道人却一举手止住了她,看向雪槐道:“雪槐,我知道你和莲儿痴心苦恋,但你身上怨孽牵扯,还远不到可以娶我莲儿的时候,这一点你须明白。” “师父。”碧青莲叫,眼眶中已满是泪水,她刚才确有借此良机让师父许婚之意,再想不到竟给荷叶道人一眼看破,抢先封了话头。 雪槐跪下叩头,道:“弟子明白。” “明白就好。”荷叶道人点头:“因缘天定,你只须禀心正直,自还你一个因果,否则事到临头,棒打鸳鸯,怨天尤人也是无益。” 雪槐知道荷叶道人道基虽然受损,但慧眼深湛,这么说自非无因,脑中闪过长眉道人让他放一放手的话,以前认为不可能,但一步步走下来,功力越来越高,部属也越来越多,真若发了狂性,实不知会是个什么样子,想到这里,心中冷汗涔涔,复叩头道:“多谢真人教诲,雪槐谨记了。” 阵即破,云山六友便与雪槐作别,梅娘道:“虽与恩公分手,但恩公救命全节之德,云山六友永世不忘。”说着六人一齐拜倒,雪槐忙也拜倒相回,道:“不是说过以破阵相抵的吗?怎么还提那点子小事。” “抵不过的,抵不过的。”陈子平大大摇头,道:“在那种情况下救了梅娘,随便什么东西都抵不过的。”臭铜钱几个一齐点头,梅娘更是眼含热泪,别人也只是一死而已,而她却要在臭铜钱几个面前生生被强奸,那真是比死还要难受一百倍的事,雪槐在那种时候救了她,那份恩德,确不是破区区一个小阵就可以抵消得了的。 他几个心感重恩,但雪槐心里却真不希望他们这样,脑子一转,突地想到一个主意,叫道:“这样好了,如果诸位不嫌弃,不如咱们结拜了,云山六友改云山七友好了。” “这主意好。”臭铜钱几个相视一眼,一齐点头,当即便结拜了,不要说,雪槐是绝对的老七,云山六友彼此间有一套特异的联系方法,当下教了雪槐,挥手作别。 众掌教则先回佛光寺,商议随后的行止,此一役后,众掌教心中都是大受震撼,终于深切的感受到,五观三寺再不是以前的五观三寺,想讨灭七杀教,必须要另想法子,自然又免不了一番争执。 雪槐不得不和碧青莲分手,他还有很多事要做,要去救无花,傍龙城下更对峙着他和义父的数十万大军,不能不管。他舍不得分开,碧青莲更舍不得,但此役后对付七杀教,五观三寺的对策将要有很大的转变,她作为荷叶道人亲传的弟子,不能不在场,最重要的,是荷叶道人先就说明白了,现在还不是她和雪槐在一起的时候,她不敢再做让师父伤心的事。 碧青莲送出很远,到无人处,扑到雪槐怀里,死命缠绵,只恨不得将身子化在雪槐身上,雪槐也是情热如火,好不容易才分开来,洒泪而别。 夕舞伤已全愈,碧青莲也重获荷叶道人谅解,现在挂在雪槐心上的,只有无花和傍龙城下与义父对峙的大军,归心似箭,日夜急赶,这日正赶着路,忽闻得一阵酒香,原来路边有一家酒店,酒旗高扬,一路急赶也有些累了,更给勾起酒虫,雪槐当即收术,去店中叫了一坛酒一盘熟牛肉,正吃着,却听那店东一声长叹道:“如此三天就要吃一个人,不要一年,这一地的人都要叫他吃光了。” “难道这地方有邪物吃人?”雪槐看那店东自言自语,心中起疑,便叫那店东过来,问道:“这地方有什么怪物吃人吗?” 那店东听他问,却就垂泪道:“想来客官是外地人,不知端详,正是有怪物吃人呢。”当下说给雪槐听,原来就在大路往东十里有一个山谷,名唤断魂谷,谷中不久前来了一个邪怪,性喜吃人,每过三天就出来一次,每次总要掳个人回去,那店东因心中害怕,所以叹息落泪。 雪槐听了大怒,想:“如此三天便要吃一个人,那还了得。”当下问了那断魂谷方位,抱了酒坛子便出店,边喝边直奔断魂谷,心中虽挂着无花,但无论如何不能听任邪怪吃人不是,在他想来,这种吃人的邪怪,不会有多大道行,赶去一剑了帐,也费不了多少时间,他却没注意,那店东看着他背影奔向断魂谷,只是嘿嘿冷笑。 十来里地,眨眼即到,但见两山夹一谷,倒也险峻,雪槐知道这必是断魂谷了,这时酒坛子也空了,往地下一摔,大踏步入谷,他甚至懒得用剑眼先搜一下,想好了,进谷碰着那邪怪,当头一剑就完事了,不必耗太多精神。 不远处一道山尖上,两个人正看着雪槐,这两个人一个是敬擎天,另一个则是夕舞,眼看雪槐入谷,夕舞猛地跪下,哭叫道:“爹,求你饶槐哥一命。” “不行。”敬擎天一张脸黑得象锅底,叫道:“这小子坏了我多少大事,尤其这一次,若不是他,尸门四邪就可将五观三寺一网打尽,其实早在上一次,我就该让魔谷四剑收拾了他。” “爹爹。”夕舞哀叫。 “不必废话。”敬擎天袖子一拂,语气中充满了斩钉截铁之意。夕舞了解他性子,知道再不可挽回,伏在地下,泪流不绝,心中低叫:“槐哥,槐哥,你为什么就这么喜欢管闲事,若不是你这性子,也不会轻易的给人诱入谷中啊。” 原来敬擎天在知道尸门四邪的一气三摧阵给雪槐一手破去后,暴跳如雷,下决心要除掉雪槐,他对雪槐性子了若指掌,看准雪槐来路,先用酒香勾雪槐进店喝酒,再用言语诱雪槐入断魂谷除怪,其实谷中不是什么吃人的邪怪,而是魔谷四剑,虽然上次在不归谷雪槐已和魔谷四剑对过一次,但那次魔谷四剑因夕舞嘱咐未用剑阵,算不得数,对魔谷四剑剑阵的威力夕舞是很清楚的,她知道雪槐无论如何抵挡不了,经过万剐风轮那一次,她已真的爱上雪槐,无论如何都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但敬擎天这一次却也是动了真怒。 雪槐入谷,怒喝一声:“什么邪怪在此吃人,快快出来受死。”山谷回音,却并不见有什么邪怪出来,心中奇怪,仗剑深入谷中,却见劈面一块巨石挡路,方要绕过,心中忽起感应,急运剑眼看时,哪里是什么巨石,竟是魔屠北手持巨剑挡在路中,一时吃了一惊,叫道:“怎么是你在这里?” “小子纳命罢。”见给雪槐看破幻术,魔屠北暴喝一声,将巨剑向空中一抛,身子化一道黑光,竟钻进了剑身里,巨剑同时发出异啸,对着雪槐当顶劈将下来,他这剑本来巨大无比,再这么凌空劈落,真有开天劈地之威。在魔屠北抛剑的同时,东西南三方,魔屠东魔屠西魔南亦同时现身,都是将剑往空中一抛,魔屠东化红光,魔屠西化青光,魔屠南化白光,分头钻入剑中,同时射向雪槐。原来四魔本就是剑中精魄得道,人即是剑,剑即是人,上次留手,人剑分离,这次人剑合一,再不留手。雪槐怎么也想不到这断魂谷里不是什么吃人的邪怪,竟是魔谷四剑,且一言不发就合围猛攻,又惊又怒,此时无暇多言,急闪身避过魔屠北巨剑,同时举剑格挡另三魔剑招,但魔谷四剑攻势绵绵不绝,刹时间满谷都是剑影。 雪槐见过黄沙道人的摧地黄沙阵,阵中巨石之威已自惊人,但魔谷四剑这剑阵的威力却比摧地黄沙阵更惊人,魔屠北巨剑凌空之威,已远过于黄沙阵中的巨石相撞,而魔屠南小剑的灵幻多变,魔屠东魔屠西剑轮旋转的飘忽诡奇,更远不是黄沙阵中的巨石所能比拟。 当日初闯不归谷,骷碌鬼王说魔谷四剑如何了得,雪槐尚不相信,此时面对无穷无尽的剑山,始才知道魔谷四剑确非浪得虚名,但这时知警已是晚了,任他拿出全身本事,左冲右突,始终无法突出剑阵的围困,到后来剑阵威力越盛,他眼睛已看不清楚,知道此时无论是怕是怒都没有用,运起无念咒,将一点灵光与天眼神剑的剑眼融为一体,借天眼神剑清明无碍的剑眼明察剑阵的诡奇变化,格挡四魔攻势,但也只是死守,无法破阵而出,对魔谷四剑来说,雪槐能撑这么久,已是非常了得,但雪槐有苦自己知,这么死撑是撑不了多久的,稍一失手,便是万剑穿身之祸。 敬擎天远远看着,冷笑一声:“我说你小子真有通天彻地之能呢,不过如此。”话音未落,一直伏地暗暗落泪的夕舞突地纵身而起,飞掠向谷中。 敬擎天大惊,急叫道:“夕舞,你做什么,你就冲进去也救不了他。” 夕舞不答他话,飞掠之势反而更快,到断魂谷上头,大叫一声:“槐哥,我来跟你死在一起。”头上脚下,直扑下去。 雪槐再没想到夕舞会突然出现更会直扑进剑阵中来,魂飞魄散,猛地大吼一声,冲天而起,同时念动屠形屠心两诀,七窍喷血中,剑光暴长,将包括魔屠北巨剑在内所有剑枝尽竭荡开,当头迎上夕舞,叫一声:“走。”一把搂住夕舞的腰,如电飞掠。 万屠玄功中这屠己三诀,霸道绝伦,万屠玄女在万屠真经说得清楚,世上决没有不付出代价而能凭空增加功力的好事,即便事后能疗好伤,对道基也终是大有影响,尤其不能频繁使用,若只运屠形诀,则三年后可再用,若同时催动屠形屠心两诀,则三十年内不可再用第二次,否则道基大损,五内俱空,再无法复原,这也就是雪槐宁可在阵中苦撑以待四魔力竭而不肯以屠己三诀破阵而出的原因,但夕舞这么一扑,他怕伤着夕舞,不得已只有用屠己三诀,又怕一诀功力不够,同时催动两诀,受伤更重,虽然破阵而出,却已是五内如焚,他怕魔谷四剑追来,拼着余力,拉着夕舞一去数百里,先前去势若电,但慢慢的便再撑不下去,只觉五脏六腑中慢慢的空了下去,身形也越来越慢,终于在一个山谷中落下地来。 夕舞先前认定雪槐必然无幸,再想不到雪槐竟突然间大发神威,竟能破阵而出,当真喜出望外,但这时察觉出了不对,因为雪槐身子摇摇欲堕,竟象站都站不稳的样子,急扶了他道:“槐哥,怎么了,你刚才是不是用了自残以增加功力的法子?”上次雪槐背着他从真言寺冲出,口喷鲜血却突然间功力大增,这次又是一样,雪槐虽然未说,她还是猜了出来。 这时的雪槐,虚弱得非常厉害,眼冒金星,耳朵里嗡嗡直叫,全身更好象没有半块骨头,只想躺到地下再不要起来,夕舞虽然就在他耳边说话,听在耳里,却就象千里之外说一般,知道这次真的有些糟,却仍怕夕舞担心,勉力一笑道:“没事。” 他这么说等于是承认了,夕舞眼中的泪一下子就冒了出来,叫道:“这种借自残增加功力的法子最伤身体的,短短十多天间连用两次,怎么会没事,你这次又是为了我,怕我伤在他们剑下是不是?我的傻槐哥,他们不敢真的伤我的。”情急之中,她不觉吐露真言,但她的话在雪槐耳里越来越远,那最后几句则根本没听到,身子慢慢软倒,昏了过去。 “槐哥,槐哥。”夕舞大急,忙按着雪槐丹田,将灵力输入,她灵力不是很强,但也不弱,然而雪槐的身子就象一个无底的深渊,她那区区灵力根本起不了半点作用,她这时将雪槐搂在怀里,感着雪槐的心跳一下比一下跳得更慢,就象与她分手离别的亲人,一步一步去得更远,一颗心顿时直沉下去,她平时千灵百窍,这时却半点办法也没有,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槐哥,你要死了,我也不活了。” 正自万念俱灰,蓦地,夕舞深入雪槐体内的灵力感觉到一股新的力量从雪槐丹田中生出,这股力量不很雄浑,但却十分坚韧,从丹田中一点点生出来,那种感觉,就象春天的种子,虽给埋在厚土下,那种勃勃的生机却是不可抑止。而几乎在这股力量生出的同时,雪槐的左臂上生出一股力量,这股这股力量就大得多了,而且非常怪异,其势如旋,其形若渊,带着一股巨大的吸力,将夕舞的灵力飞快的往里吸,夕舞一时间又惊又疑,如果任凭这么吸下去,不要多久,她的灵力就会给吸个干干净净,但她又不敢撒开手,因为她不知道雪槐体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也许雪槐现在正需要她的灵力呢?正在犹豫之中,雪槐顶心竟又生出一股力道,直灌下来,这股力道力量同样大,却更为霸道,竟猛地一下将夕舞按在雪槐丹田的手弹了开去,等她再按上去,再想输入灵力,却怎么也输不进了,她感觉到,雪槐体内有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道,在不停的涌动,同时间,她感觉雪槐的心跳也一下一下的强劲起来,那种强劲,甚至有些不正常。 很显然,有一些极特异的变化正在雪槐体内发生,夕舞不知道那是什么,更不知道为什么会那样,她只能紧紧的抱着他,感受着他一下比一下更强壮的心跳。 雪槐体内的变化,别说夕舞,便是雪槐自己,先前也完全想不到。起于雪槐丹田的那股勃勃生气,是碧青莲送在雪槐体内的千年青莲子,千年青莲子灵异非凡,内蕴生机,一粒种可生万朵花,碧青莲便因它而生,而当它感受到雪槐的生命即将逝去,立即借雪槐仅余的一点生机生芽开花。先前千年青莲子在雪槐体内,只是为他疗伤,直到此刻施放出生机,才是真正的与雪槐融为了一体。 发于雪槐左臂的那股力量,便是封印于雪槐左臂中的那股神秘力量,难得糊涂曾告诉雪槐那股力量带有战神与魔神双重的祝福,但到底是什么,却谁也不知道。而无疑地,这股力量极其强悍,当它感觉到雪槐的生命即将消逝,立即出手相救。 至于最后从雪槐顶门上灌下的那股力道,则是天眼神剑的灵力,夕舞瞒得过深爱她的雪槐,却如何瞒得过神剑天眼,所以一下就把她的手弹了开去。 这时雪槐体内涌动着的,正是这三股力量的融合交会。在这之前,封印于雪槐左臂的神秘力量虽一直存在,雪槐却只偶有感觉,无法驱使召唤,更无法利用,至于天眼神剑的灵力,融入雪槐体内的也只有很小的一部份,其余的必要雪槐召唤才会出现,而且用完即走,不肯留在雪槐体内。但这一次却不同了,生长着的千年青莲子的勃勃生机一感受到另两股力量,立即便如贪食的婴儿般,拼命的吸收转化,变为己有,虽然它并不能将被封印着的那股力量全部吸收,却已载留了一部份,神剑灵力也一样,再不象第一次给雪槐灵力时,想赐多少就赐多少,这次它碰上了一个强盗,狠狠的抢了它一把。 所以雪槐的心跳才强壮得不正常,因为他体内的力量正空前强大,只不过在千年青莲子将那两股力量彻底吸收并与他完全融为一体之前,他不会醒过来。 “我说这小子怎么突然之间功力大增,竟能突破魔谷四剑的剑阵,原来是用了自残增加功力的法子。”敬擎天的声音突然响起。 夕舞急抬头,敬擎天竟就站在面前,雪槐借屠形屠心两诀功力大增下的猛跑,虽然摆脱了魔谷四剑,但敬擎天魔功非凡,竟仍然追了上来。 “爹。”夕舞惊叫,双手下意识的搂紧了雪槐,哀叫道:“你放过槐哥吧。”所谓知女莫若父,但也只有夕舞,才最了解敬擎天,在此之前,敬擎天一直不肯以真面目面对雪槐,没把雪槐放在心里是一个原因,但最主要的,他并不想雪槐看穿他,所以便是对雪槐起了杀心,也只是叫属下出面,自己隐在暗中,下意识地,他总想维护他在雪槐心中的形象。但这一次他却直接面对雪槐,因为雪槐刚才大显神威时的身手引发了他的戒心,已让他生出了不择手段一定要杀掉雪槐的决心,是否暴露面目已再不在他考虑之中。 敬擎天一摆手:“他已经这个样子了,我杀不杀都不重要了。”说着微微一笑,但当眼光再次掠过雪槐眉间,眉头却又突地一凝,猛地叫道:“不对,这小子眉间生机勃勃,竟又活过来了,啊,我知道了,是天眼神剑在作怪,原来天眼神剑虽不在他身上,灵力却一直跟着他,我说呢,这小子怎么能屡创奇迹,原来是这么回事,那就留他不得。”说着跨前一步,举起了手掌。 第二十章 “爹。”夕舞猛地伸手从腰间拨出一把短匕,指在了自己喉头上。 敬擎天吃了一惊,两眼中射出电光,怒视着夕舞道:“夕舞,你在威胁爹吗?” 夕舞不吱声,她看着敬擎天的眼光里充满倔犟,手上微微用力,匕尖立即刺破皮肉,血珠迸出。 敬擎天太了解自己的女儿了,当她露出这种倔犟的眼神时,她是不会回头的,打死她也不会回头。敬擎天高举的手开始变得不稳定,锐利的眼神也慢慢软化下去,眼中透出伤心失望的神色,叫道:“夕舞,你真的不要爹了吗?” “爹,不是的。”夕舞眼泪喷涌而出,叫道:“但你不知道,槐哥为我做了什么,上次你让我假作伤势未愈,结果槐哥带我上王母雪山,为求得西王母的金风玉露,他在万剐风轮里过了九遍,而且他为了怕我听到声音伤心,竟强忍着不吭一声,试问世间有谁能做得到,更有谁会为我去做?还有这次,他为什么突然以自残的功法破阵而出,就是因为见我冲了下去,他怕我受伤,所以才不惜舍命,他一切都是为了我。”说到这里,她有些泣不成声,略一凝神,看了敬擎天,眼光中已恢复坚决,道:“在这世上,除了爹,只有槐哥待我最好,我已真的爱上他,不是我舍得爹,爹若硬要杀他,我不敢阻拦爹,但我要和他死在一起。” “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敬擎天点点头,看一眼雪槐,道:“我一手养大他,太了解他了,这小子就是这样,有血性,为他所爱的人,什么都做得出来。”说到这里,他缓缓背转身,略停一停,道:“但你从此就要和爹决裂吗?爹是回不了头了,爹也不想回头,而这小子,有血性却也有原则,即便是爹,也无法勉强叫他做他不愿做的,他是不可能和爹走同一条路的。” “是,他是这样的人,他确实不会和我们走到一起,但我可以叫他放弃。”说到这里,夕舞看向敬擎天的背影,道:“爹,我知道你对我有很大的期望,但没有办法了,你就当没生我吧,我只能做他平凡的妻子,陪着他放弃。” “你能让他放弃吗?”敬擎天摇了摇头:“只怕你做不到。” 夕舞沉默了好一会儿,胸膛慢慢的挺起,道:“我会告诉他,如果他离开我一步,将永远失去我,那时我将坚决的和爹爹站在一起。” 敬擎天猛地转身,两眼如电,直视夕舞,叫道:“说话算数?”夕舞回视着他,不答话,但眼光中的神情明明白白,她是说真的。 “爹和你赌一把。”敬擎天转眼去雪槐脸上扫了一眼,嘿嘿一笑,转身化阵黑风而去。 雪槐的剑眼突地看到了三幅恐怖的图象,第一幅是无花被刽子手砍头,无花飞起老高的头颅上充满愤怒;第二幅是一个大战场,战场上堆满了死尸,狐女石敢当一卦准风神四杰横海四十八盗,他所有的朋友,全都死了;第三幅是碧青莲被一把剑穿心而过,临死高呼着他的名字。 “啊。”雪槐一声大叫,猛地坐了起来,却发现原来只是一个梦,他好好的躺在床上,锦被香软,帐子是那种淡粉的红纱帐,而且还绣了一对鸳鸯。 “这是哪里?”雪槐脑子有一瞬间的迷糊,这似乎是哪个女孩子的香闺,可他怎么会睡在女孩子的香闺里呢? 外面突地有响声传来,声音清脆,似乎是坛子一类的东西落在了地上,随即是一个女孩子的喝叱声:“小心点,咱们姑爷别的也罢了,就一个爱酒,你洒了他的酒,小心骨头。”这声音好熟,雪槐微一凝思便想起,是夕舞的贴身丫头小芹的声音。 一想到夕舞,所有的记忆流水般猛然灌进脑中,他急叫:“夕舞。” 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帘子打起,夕舞走了进来,一眼看到他,脸上立即绽开一个灿烂的笑,道:“醒了?” 但雪槐看着夕舞,眼光却有些发呆,往日的夕舞,喜欢打扮,也会打扮,但无论出多少花样,给人的印象,总是一个少女的形象,清纯,高贵,韶华灿烂,但绝不轻浪。而今日的夕舞却完全不同,她下身是一条大红的裙子,胸间是同色的抹胸,这并不出格,出格的是,再往上,竟只有一件薄如蝉翼的轻粉的衫子,穿那样的衫子,和没穿并没有两样,她胸以上整个雪白的肩臂,就那么明明白白的暴露在雪槐眼前。 夕舞一直走了过来,斜身坐在床上,雪白的双臂伸出来,勾住了雪槐脖子,剪水双瞳去雪槐脸上细细的看着,道:“伤势全好了吗?你不知道,你可睡了三天了呢,可把我吓坏了。” “我睡了三天了。”雪槐低呼一声,记起当时五内俱空的感觉,试一运气,却发现真气蓬勃,直若破体而出,灵力之强,远胜于受伤之前,一时间又惊又疑,短时间连施两次屠己三诀,能保得性命已是奇迹,没道理功力反胜从前啊,先想到莫非夕舞给他服了什么灵药,但世间哪有这样的灵药?不可能,再一凝神细察体内灵力的运行,顿时明白了:“原来是青莲送在我体内的千年青莲子和天眼神剑的灵力起了作用。”他上次受伤,对千年青莲子灵力的性状已有了解,天眼神剑的灵力更是熟得不能再熟,所以这时一感觉就知道,但再往细里感觉,却又似有不对的地方,因为此时的灵力内,似乎还多了一点东西,是什么却无论如何也弄不明白。 “谢天谢地,你全好了那就好。”夕舞双手合掌于胸。 感受到她心中真诚的爱和担心,雪槐心中暖暖的,将她小小的手合在自己掌中,四下一看,道:“对了,这是什么地方啊?我刚才好象听见小芹的声音了呢。” “这是我们的家。”夕舞直视着他,眼睛里似乎有火在燃烧,她再一次勾住了他的脖子,用一种梦一般的声调道:“槐哥,你愿不愿意娶我,和我相守终生。” 雪槐的身子立时变得火热,他看着夕舞的眼睛,用力点头,道:“愿意。” “那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我们将在这里厮守终生,生儿育女。”夕舞的嘴越来越近,喷出的气息里仿佛含着火,眼神更带着醉人的迷离。 “吻我。”她低叫。当红唇贴上雪槐的唇,她整个身子也压了上来。 夕舞整个人就象一把火,她是如此的疯狂,她的吻是如此的热烈,而她的手竟是无所不到。雪槐就象一把柴,立即就被夕舞点燃了,他也疯狂的回吻她,抚摸她。夕舞的上身本就只是一个薄薄的抹胸,而抹胸的带子又是松松的,几乎没费什么力就离开了身体,她雪白丰挺的双乳带给雪槐的是一种近乎爆炸的激情,而她更把雪槐的手引向她最后的红裙。 雪槐已完全忘记了一切,他的手毫不犹豫的解开红裙的系带,突然间,有一道闪电直劈入雪槐的脑海,先前梦中那三幅图象一下子又呈现在他眼前,而且更清楚。 “啊。”雪槐如遭雷击,猛一下从床上跳下来,穿窗而出,立在窗前的海棠树下,他呆住了。 “难道那不是梦,是神剑在示警?”雪槐心中无比震撼,可却又想通,神剑为什么要在这时候对他示警,而且明摆着暗示的是以后的事情,因为那大战场上的一切,绝不可能是明天或后天就要发生的事,以风神八族和横海四十八盗如此军力,短时间内,没有人可以摧垮他们,可为什么天眼神剑要在这时候向他警示遥远未来的事情? 夕舞也跳出窗来,她这时已系好了衣裙,但眉眼间却有着明显的恼怒,只是强忍着,她走到雪槐前面,双臂勾住他勃子,一双眼睛似乎要直看到雪槐心底去,柔声道:“槐哥,怎么了?” “我。”雪槐一时间有些语塞,略停一停才道:“我们这样——义父会生气。”这是他第一次有意识的对夕舞撒谎,但没有办法,他不能跟她说实话。 “你啊。”夕舞指出一个嫩生生的指头,嗔怪的在他额头戳了一下,道:“好吧,这样也好,等晚间拜了天地,在洞房里我再把什么都给你。” “洞房?”雪槐吃了一惊。 “是的,洞房。”夕舞点头,看着雪槐:“怎么,不愿娶我和我拜天地。” “不是。”雪槐急忙摇头,拉着夕舞的手,抱歉的道:“对不起,刚才是我不好。” “不要说了,抱紧我,永远不要松开。”夕舞摇了摇头,将身子钻入雪槐怀里,紧紧的抱住了他。 天很快就黑了下去,夕舞说要离开一会儿,她一离开小芹就来了,很温柔也很霸道的让雪槐换上大红喜服。雪槐想起夕舞先前说起的洞房的话,难道真的要拜天地成婚?可没有义父的同意怎么可以?当他疑惑的眼神的看向小芹,小芹却抿嘴一笑,道:“你相信小姐就好了。” 换了喜服到大厅上,夕舞也出来了,同样是大红喜服红巾蒙头,厅上红烛高烧,大红的喜字映得雪槐眼花。这是雪槐梦想了无数次的情景,但这会儿他心头却莫名的觉得怪怪的。 “夕舞,没有义父的同意,我们。”他为难的看向夕舞。 夕舞笼在袖中的手亮了出来,手中有一个条幅,她一抖,条幅打开,上面四个大字:天赐佳偶。那字笔划虬劲,凝重中隐含一股傲视天下的霸气,正是敬擎天的字迹。 “义父同意了?”雪槐一时间又惊又喜,却又有一些疑惑,只是这些疑惑到底是什么,一时却理不清楚,而夕舞的一声娇嗔更让他把一切抛到脑后,夕舞娇叫道:“这么婆婆妈妈的,你只说一句,到底和不和我拜天地吧?” “拜,当然拜。”雪槐连声答应,胸中喜气冲顶,脑子里再想不到任何东西,当即整了衣冠,与夕舞并排站好,小芹娇呼:一拜天地。 雪槐弓身拜下,头刚往下一低,额前突地一炸,一道闪电劈入脑中,电光中,又是那三幅图象。 “啊。”雪槐一声大叫,踉跄后退。 夕舞吃了一惊,掀起盖头,看向雪槐,道:“槐哥,你怎么了?” “我。”雪槐不敢回看她眼睛,猛一咬牙,叫道:“夕舞,对不起,我现在不能和你拜堂。” “为什么?”夕舞眼光一凝。 雪槐没有答她,却突地找到了自己心中的答案,天眼神剑为什么突然接连三次向他暗示未来的事情,因为这些未来的事就和他现在的拜堂紧密相关。 他即和夕舞拜了天地,还怎么好去救无花,那将置夕舞于何地? 无花尚不能救,就更别说回傍龙城统领大军与义父对阵了,而没有他的统领,风神八族横海四十八盗虽均是精锐却根本没有战斗的意志,在义父和矮子盗的夹攻下必将一败涂地,图象中满地的死尸正是那种后果的直接呈现。 至于碧青莲,七杀教正猖厥,如果他不能时时留意去保护她,那穿心一剑完全有可能。 夕舞紧凝的眼光又恢复温柔,她走过来,拉了雪槐的手,柔声道:“槐哥,你到底怎么了,你不爱我了吗?” “不,不是。”雪槐摇头,反手握着夕舞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诚挚的道:“夕舞,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最爱的人,永远都是。” “那为什么不能和我拜堂?”夕舞眼光直视着他:“我相信你的话,但我更想看到事实。” “不是不能和你拜堂,只是现在不可以,必须要等到一些事情解决。”雪槐心中充满欠疚,他知道夕舞一定会非常伤心也一定非常生气,这些话他几乎无法出口,但他必须说出来,他爱夕舞,以全部的生命爱着,他愿意时时刻刻陪着她,永不要分开,但是,他不能为这种爱放弃所有的朋友,不能。 他看着夕舞,手也紧紧抓着她的手,他希望借着手上的力度表达心中的歉意,希望她能理解,更希望她能原谅。 但夕舞却挣开了他的手,她退开两步,眼光下垂,再不看他,却将盖头重蒙在头上,道:“我一生人里只会拜一次天地,绝不会有第二次,拜不拜随便你,小芹,继续。” 小芹看一眼雪槐,叫道:一拜天地。夕舞盈盈拜了下去。 “夕舞,不要。”那一瞬间,雪槐的心似乎要给剖开来,他可以想象这时夕舞的心中会是多么的伤心和难受,他抓住夕舞的胳膊,夕舞的胳膊冷硬如铁。那一刹那,雪槐差点就跪了下去。 “二拜高堂。”“夫妻对拜。”小芹一声声叫下去,夕舞一次次拜倒,雪槐的心一点点碎裂。 拜完,夕舞站起,猛地里一把拉下盖头,仰天长笑,随即冷眼看向雪槐,点头叫道:“雪槐,你好。”一把扯碎盖头,扭身飞掠而去,小芹随后跟去,这小丫头竟也会遁术。 雪槐伸手,想拉住夕舞,却只抓到一片扯碎的红盖头,想追,两只脚却象是给钉子钉住了。他太了解夕舞了,这一次他已真正的伤了夕舞的心,追上去也再没有用。 “夕舞。”雪槐慢慢的跪倒在地,他真想把自己的胸膛撕开来啊。一生的爱,亲手葬送,可他真的没有办法。旁边有酒,他伸手,却又忍住,他可以靠酒来麻醉自己,夕舞呢,夕舞的痛靠什么来抚慰? 天渐渐亮了,雪槐麻木的心开始有丁点儿的复苏,他想到了无花,神剑有灵,即示警就绝不会错,他必须去救他。起身,发现庄子就在腾龙江附近,他这时也不知到哪里去找无花,便顺江而下,赶往傍龙城,一面以剑眼扫视去天安的官道,看有没有可能侥幸碰得到无花,他这其实只是一种下意识的举动,距上次发现义父将无花押往天安,已过去了差不多一二十天,如何还可能在途中碰到无花,然而出乎意料,竟真的在中途碰到了押在囚车中的无花,一时间又惊又喜又是大感意外,他自然不知道上次是敬擎天为诱他入伏设的一个陷阱,这次才是真的要押无花去天安,一时也想不了那么多,扑将下去,一剑劈开囚车,拉了无花就走,押车的军士还来不及反应,早不见了他两个身影。 无花突然见到雪槐,又惊又喜,叫道:“雪大哥,多谢你,我知道你是巨犀旧将,这可难为你了。”说着不免落泪。 雪槐忙抚慰他道:“这是说的什么话,说实话我很钦佩你,你做得很对,天朝国土,绝不容有半寸落入矮子盗之手。” “我一直就在想,换了雪大哥会怎么做,我确信换了你你一定会这么做,所以我才能坚持下去。”无花看着雪槐的眼里满是激动。雪槐知道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影响,拍拍他手,道:“我们先回傍龙城,文大人他们可能都急坏了。”带了无花直回傍龙城来。 见雪槐救了无花回来,文易等东海群臣都高兴坏了,倒是海冬青横海四十八盗等没多少反应,在他们心里,雪槐是无所不能的,救回无花,那只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一点意外也没有,自然也就用不着激动。倒是阿黄着实激动了一把,爬到他身上又叫又嗅,那情形,真就象两个老酒鬼见面。 这段时间,敬擎天始终按兵不动,事实上这也在雪槐意料之中,放着风神八族四十八盗都是久经战阵的精锐不说,便人数上,风神八族加四十八盗加东海十万大军,总数超过三十万,也多于敬擎天的二十五万人,以少打多质量上也不占上风,敬擎天自然不会动手。但雪槐太了解敬擎天的性子了,他是个百折不回的人,绝不会就这么退兵的,再等得一两个月矮子盗渡海过来,至少数量上敬擎天一方就可占到优势,那时他必然动手。 “我已经深深的伤害了夕舞,难道真还要和义父在战场上拼个高下?”深夜自问,雪槐一颗心痛得似有刀在绞,反复思量,定下对策,傍龙城这面,到时交给风无际死守,他率横海四十八盗狐女族及东海水军迎击矮子盗,誓必全歼来犯的矮子盗,敬擎天见没了帮手,自然也就退兵了,那时他再慢慢的去请求夕舞原谅,只不过到那时敬擎天会更怪着他,夕舞又如何肯原谅他?但那已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定下对策,雪槐便只盼矮子盗早日渡海过来,归根到底,如果不是矮子盗要打大隅原的主意,所有一切都不会发生,因此雪槐心里充满杀气。只不过矮子盗来没有定时,最佳的时令是三、四月,但也许是三月,也许是四月,雪槐没办法催他们早来,只命四十八盗远远派出探子,一见到矮子盗船队,立即回报。 过了几天,已是二月初头,碧青莲突然来了,一见雪槐,她猛地里就花容失色,急拉了雪槐手道:“槐哥,你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 雪槐能理解她的惊讶。这些日子,他一直陷身在深深的自责里,心的伤痛,让他真正的形锁骨立,脸上早已见不到什么肉,眼睛深洼进去,胡子倒是疯狂的往外长。整个傍龙城里,没有人可以劝他,石敢当只能陪他喝酒,狐女虽在心里深恋着他,但除了生活上细心的照料他的一切,也不知怎么劝他,只能陪着他一起瘦,确实狐女也瘦了许多,一双大眼睛却更显得大了。 “我没事。”雪槐摇头,装一个笑脸,他不笑还好,一笑,碧青莲反哇的一声哭了,猛扑到他怀里,抱着他哭叫道:“槐哥,你到底怎么了,你一定要告诉我,你别吓我啊。”她不象狐女,狐女只能猜,不好问,但她能问,而在雪槐心里,她的地位也不同,夕舞的事,雪槐不想告诉任何人,但他可以和她说,略一犹豫,终于开口,道:“是为了夕舞,我对不起夕舞。”当下把那日的事从头至尾说了出来。 知道是为了夕舞,碧青莲明白了雪槐的心境。对夕舞,碧青莲有自己的看法,但她知道雪槐深爱着夕舞,所以有些话她不能说,但她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孩子,知道了病,自然可以因方开药,想出话语来劝,更可以想各种法子来引开雪槐的心思,她是可以走进雪槐心里的人,也是可以痴缠着雪槐而没有任何顾忌的人,这一天雪槐脸上便终于有了笑,也终于不再每天以酒当饭,吃一点点东西,他不能没胃口,因为碧青莲会喂他,甚至会坐到他怀里嘴对嘴喂他,这是没有办法拒绝的,也不想拒绝。 石敢当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加之也是平日和雪槐喝成了习惯,这日端着杯子仍是一头撞进来,却恰见到碧青莲坐在雪槐腿上,樱桃小嘴里叼着一条小鱼儿,鱼尾自己含着,将鱼头送到雪槐嘴里去,那份香艳,简直看不得。石敢当忙止步,雪槐自然听到脚步声,急抬头看过来,不免闹个大红脸。石敢当忙叫道:“我什么也没看见,不信你看我眼睛,我两眼看天呢。”说着真个翻起眼白向天。 碧青莲扑哧一笑,叫道:“好了石大哥,看见便看见吧,想当年你和嫂子还不是一个样儿。”她这么说,石敢当不翻眼了,看碧青莲,这个时候竟仍然坐在雪槐腿上,且是脸不改色,不由大是叹服,连连点头道:“是,是,一点也没错,爱一个人,就是要亲要抱,那种假道学我最看不得了,你们继续,继续。”转身出来,却见远远拐角处衣角一闪,虽没看到脸,但他也认得出那是狐女,知道狐女是在暗中关心雪槐,更知道狐女的苦恋,心中一时又痛又怜,暗暗感叹:“族长啊族长,你这样不行的,你应该学青莲小姐一样,把心里的爱说出来。”他虽是这么感概,但也知道狐女和碧青莲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要狐女象碧青莲一样,那是完全不可能的,无法可想,只有大口喝酒。 雪槐两个一顿饭也不知吃了多久,然后又缠在一起说闲话儿,问起碧青莲为什么突然来了这里,原来五观三寺这次闭门想办法,最终还是回到八派合传大弟子的老路上,但还是谈不拢,先是彼此挑毛病,到后来互相指责动了肝火,镜空师太竟和紫气道人动了手,虽给劝开,镜空师太却就此宣布退出五观三寺正教联盟,水月寺从此与五观三寺再无任何关系,她走,紫气道人也气冲冲走了,剩下的玉馨道人法一九叶道人几个也是互有怨气,就此不拍而散,昔日中流砥柱的五观三寺,在势道中落之后终于四分五裂,荷叶道人撞天僧虽是长辈,但紫气道人等都是一派掌教,压不得劝不住,只有仰天长叹。荷叶道人心怀天下,知道这样下去不是个了局,五观三寺散伙,正道势力大衰,正道中虽还有不少高手,有几个甚至是当年可以和他平起平坐的宗师级人物,但一个个只顾自己,拢不到一起,便无法形成对七杀教的有力威胁,最终会被疯狂扩张的七杀教吞没,这种危局几乎无法改变,除非创造奇迹,而荷叶道人认为,雪槐很可能是奇迹的创造者,所以他让碧青莲来找雪槐,如果雪槐这边空了,就立即去青莲观,青莲观有几种秘法,威力奇大,碧青莲练不了,但雪槐可以试一试,荷叶道人将亲自传授,然后他还会去找撞天僧,请撞天僧传授雪槐佛门秘法,佛道合一,或许能将雪槐锤炼成一个足可对抗七杀教主的不世高手。 雪槐再想不到荷叶道人会如此看好他,一时有些发呆,碧青莲搂了他的脖子,装出吃醋的样子道:“现在在师父眼里,你可了不得呢,哼,我就不服气。” 雪槐回搂着她纤腰,微笑道:“那当然,连他那目空一切的宝贝徒儿也给我勾了魂去,荷叶真人如何能不高看我一眼?” “谁给你勾了魂去。”碧青莲斜瞟着他,一双明眸里似乎要滴出水来,凑上红唇,深深一吻,却又大叫:“啊呀,你的胡子好硬,把人家的脸都扎花了,不行,我要给你剃掉。”喜滋滋来给雪槐剃胡子。雪槐任由她摆布,心神给她塞得满满的,再不能想其它事情。 随后碧青莲问起雪槐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有空,雪槐说了对策,碧青莲一听便叫了起来:“还有一两个月啊,太好了,你先跟我去见师父,学了秘法再说,这边叫人盯着,矮子盗一来咱们就赶回来,两方都不耽误。”雪槐想想也有道理,当日便去无花打招呼,又召集众将合议,定下由风无际统一指挥,水路交由横海四十八盗,陆路只是守城不出战便是,想来敬擎天也不敢以劣势兵力来打,一切等矮子盗来后雪槐回来,再谋大战。风无际等其实看着雪槐日渐消瘦,都是心急如焚,有碧青莲缠了他去散散心那是最后,自是满口答应,拍胸脯保证绝不会有什么事,叫雪槐只管放心。 风无际文武全材,水路上横海四十八盗对巨犀水军更不要说,雪槐确实可以放心,只是有些担心无花,有了巫灵的经历,他认定冬阳王和七杀教有联系,说不定会暗里派天风道人等邪怪来对付无花,那可不是风无际等人能对付得了的,不当下便和碧青莲商议,碧青莲道:“这个容易,让孙荧留下,我特选了十八名剑手,让孙荧新练了一个青莲剑阵,孙荧跟了我这段时间,功力上虽然差点,但借着剑阵,便是天风道人来也可抵挡一阵,无花王便可躲开。”雪槐大喜,却仍有点担心,当下念动雷电诀,召唤雷电双鸦,他这时也不知雷电双鸦在什么地方,只嘱咐孙荧双鸦来了便让他们助她护卫无花便行了。 一切安排妥当,定好第二天动身,当天晚间,巫灵却突然来人,带来富安的亲笔手书,说有事情和雪槐商议,因事涉机密,请雪槐一个人偷偷前往。 第二十一章 雪槐一看信,立即想到一个可能,冬阳王十九因见雪槐兵盛,有向巫灵借兵的意思,富安因和雪槐交好,所以得信后急请他去商议,碧青莲也同意他的看法,因为富安只可能为这件事才偷偷找雪槐,否则还能有什么事? 雪槐当即动身,碧青莲本要跟去,但雪槐觉得富安即要他一个去,那还是一个人去好,让碧青莲就在傍龙城等,他快去快回,随即借遁术直奔巫灵,他遁术虽快,到巫灵也已是半夜,径直到富安的大司马府,到府门前收术,却猛地觉得不对,急运剑眼看进去,府中竟是空无一人,只大厅中亮着灯火,雪槐又惊又疑,越墙进去,到大厅中,但见桌子上一个盘子,用白布罩着,盘子压着一幅字条,写道:送给雪槐的礼物。 雪槐已隐隐觉得不妙,上前揭开白布,不出他所料,盘中果然是富安的脑袋,双目圆睁,一脸愤怒。雪槐心中一痛,一股热血直冲顶心,他与富安交往时间虽不长,但富安仁义厚重,实给他留下了极大的好感,想不到竟就这么身首异处。 杀气在雪槐胸中汹涌,伸手轻抚富安眼睛,道:“大人瞑目,雪槐誓为大人复仇,不论他是谁,便是巫灵王,也终难道雪槐复仇一剑。”话落,富安眼睛果然闭上,显然他死而有灵,听到了朋友的话,雪槐心中更痛,便在这时,他心中忽有所感,闪身出厅,但见院中一人执巨剑而立,正是魔屠北。 雪槐又惊又疑,叫道:“你们怎么在这里?是你们害了富大人?为什么?” “好多废话。”魔屠北嘿嘿一笑,叫道:“黄泉路上,你去问那死鬼吧。”说着将巨剑往空中一抛,身化黑光钻入剑中,巨剑凌空,照着雪槐一剑劈下。 若是巫灵王为什么事杀了富安,雪槐还好想一点,这魔谷四剑无缘无故害了富安,这叫雪槐如何想得通,刹时间怒气直冲华盖,怒吼一声,冲天而起,半空中照着魔屠北巨剑便直劈下去,他这一剑,尽了全力,但闻钉的一声,魔屠北巨剑竟凌空断作两截,魔屠北从剑中飞跃出来,七窍流血,在地下扭得两扭,断了气。 魔屠北现身的同时,魔屠南三个自也同时现身,布成阵势,却再想不到魔屠北一剑丧命,大惊失色,三人本来钻进了剑中,这时又一齐现身出来,六只眼睛看看地下的魔屠北再看看雪槐,一脸的难以置信,四魔与雪槐至今已斗了三次,知道雪槐的功力,单打独斗或许强于魔屠北,但绝不到可以一剑劈断魔屠北巨剑的地步,虽然上次雪槐大发神威破阵而出,但事后知道雪槐只是用了自残以增加功力的法子,那种法子可一不可再,算不得数,可凭什么短短数日不见,雪槐功力就增长了这么多呢?若说今日又用了自残的法子大长了功力,别说那种饮鸩止渴的法子无异于自求速死,也没见有什么征兆啊。当真百思不得其解。 别说他们意外,其实雪槐自己也是十分意外,他知道上次伤后借着千年青莲子和天眼神剑之助功力大进,其中最奇妙的是不仅本身功力大进,每次召唤神剑灵力时,召唤来的神剑灵力也是大大增长,这等于他的功力是成倍往上翻,但到底到了什么地步,他也不知道,所以一剑竟然劈断了魔屠北巨剑,他自己便也些发呆,不过只呆了一下,立即狂喝一声:“你三个也纳命来。”飞剑斩向三魔。 三魔剑阵虽破,但自信以三人联手之力,仍足可对付得了雪槐,因此也是狂叫着仗剑相迎,却再想不到雪槐剑势之强,还远在三魔想象之外,一柄剑便如狂风暴雨,三魔以多打少,不但未能围住雪槐,反给雪槐圈在剑雨中,一个个手忙脚乱,气也喘不过来。 雪槐剑势如虹,胸中气势更一步步往上攀升,至极处,情不自禁又象当日在白城道人僵尸阵中一样,仰天作啸,这一啸和往日不同,其气远远送了出去,直到数十丈外才蓦地炸开,其势若虎啸龙呤,声震九天,越远,声音越大,越近,反而声音越小,只是暗流汹涌,让人无由的毛骨怵然。 “原来我竟然踏入了天怒人怨鬼哭神嚎四境中的鬼哭之境。”一听到这奇异的啸声,雪槐立即明白自己到了什么境界,一时间惊喜交集,却又有些难以置信:“上次在僵尸阵中踏入天怒之境,其实也是伤后吸了千年青莲子灵力,想不到这次伤后竟连跨两步,青莲送在我腹中的千年青莲子如此灵异,太不可思议了。” 三魔都是识货的,一听雪槐这怪异的啸声,知道情势不妙,三魔心意相通,虚晃一招,化为红白青三道剑光,飞掠而去,雪槐心恼三魔害了富安,如何肯放三魔走,喝一声:“哪里走。”借遁术急赶,他此时功力大进,遁术也快了许多,三魔虽起步在先,却给他飞速赶上,三魔大急,忽地化成三把剑飞掠,竟比先前又快了不少,雪槐竭尽全力也只能赶个不即不离,再不能拉近,心中发狠:“任你们逃到天尽头,我也一定要追上你们。”正自咬牙急赶,脑中忽地电光一闪,现出一幅图象,只见三团黑雾围着碧青莲急转,其中一团黑雾忽地往碧青莲背上一扑,碧青莲大叫一声跌翻在地,口中鲜血急喷。 “青莲。”雪槐心胆齐裂,舍了三魔死命回赶,心中怦怦狂跳,神剑示警的事,一般都会在不久后就会发生,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赶在惨剧发生前回去。这时天差不多要亮了,他体内灵力汹涌,速度越来越快,但突然间,脑中现出幻影,碧青莲笑盈盈的向他走来,走到他面前,却慢慢的消逝。 “青莲。”雪槐心中一痛,一口血狂喷出来,他非常清楚的知道,这次的幻影不是神剑的天眼看到的,而是碧青莲已经死了,一点灵光来见他最后一面。这时剑眼已可看到傍龙城,但见碧青莲躺在青莲花上,秀目紧闭,再无半丝生气,旁边孙荧等人围着痛哭不绝。 “青莲,青莲,千万等着我,等我啊。”雪槐一颗心直沉下去,却仍抱着最后的希望,竭力提速,闪电般掠进城中,左手抱起碧青莲身子,右手早运足神剑灵力,灌入碧青莲丹田中,但碧青莲体内死气沉沉,再没有半丝生机,神剑灵力进入,竟找不到可以接受灵力的地方,只枉自在碧青莲体内钻来钻去。 这时孙荧才喜叫出声:“雪大哥,你回来了,太好了,你一定要救青莲姐啊。”围着的碧青莲的待从也一齐止住哭声,所有人都眼睁睁的看着雪槐,盼望他能创造奇迹。但雪槐一颗心却直往下沉,神剑灵力不绝输入,在碧青莲体内越积越多,却没有半点被吸纳,神剑再灵,不能吸纳它的灵力也是无术回天,但雪槐无论如何不肯甘心,口中不绝低唤:“青莲,回来,青莲,我回来了,你的槐哥回来了,你不要抛下我啊,回来,青莲。” 忽有一朵青莲花飘进来,绽开,跳出一个人来,却是荷叶道人,雪槐绝望的心又燃起希望,急叫道:“荷叶真人,快救青莲,快。” 但荷叶道人却没有动,老眼看着碧青莲,轻轻摇头,满脸悲痛,道:“痴情的孩子,如果你不把千年青莲子吐出来,则肉身即便毁灭,师父也能用青莲白藕再借千年青莲子的一点生机替你重塑一个身子,但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呢?” “千年青莲子在我这里。”雪槐急叫,但用心感觉千年青莲子却感觉不到,急了,霍一下抽出宝剑便指向自己肚子,对荷叶道人叫道:“千年青莲子确实在我肚子里,我切开肚子,请真人将它取出来。”说着便要剖开自己肚皮,但荷叶道人却一甩袖打落了他的剑,摇头轻叹道:“莫怪青莲如此爱你,你也是真肯为她死的人,但没有用的,千年青莲子已化在你体内,如何还取得出来。” “那还有什么办法?”雪槐六神无主,猛地对着荷叶道人不绝叩头,悲叫道:“荷叶真人,你一定要救救青莲啊,求你了。” “现在只有一个法子。”荷叶道人想了一想,道:“千年青莲子即化在你体内,你血中便有了千年青莲子生生不息的灵性,你咬破中指,滴一滴血到青莲肚脐中,或许。” 不等他说完,雪槐早将左手中指塞入嘴中,一下咬破,将一滴血滴在碧青莲肚脐眼中。人的脐眼本来是闭合的,但雪槐这一滴血滴入碧青莲肚脐,竟非快的浸了下去,见此异象,雪槐一喜,看向荷叶道人道:“青莲是不是可以活过来了?” “我只说是或许。”荷叶道人微微摇头,道:“千年青莲子经你血中化出,不知还有多少灵力,况且我功力又剩不到三成。”说到这里,轻叹一声,看了雪槐道:“她的本体灵根在你体内,她生机若回,自然会先来向你报个信儿,你等她七天吧,若七天无信,那就没有办法了。”说着向碧青莲躺着的那青莲花一指,青莲花闭合,随即变小,飞入荷叶道人掌中,荷叶道人托了青莲花,跳入先前送他来的那朵青莲花中,青莲花一旋,化道青光不见,碧青莲的十八随从自也一齐跟去。 “雪大哥,青莲姐一定会活过来的是不是?”孙荧满怀希望的看着雪槐,雪槐用力点头,道:“一定会。”到院中跪下叩头,暗暗祷道:“苍天在上,只要能让青莲活过来,雪槐愿意付出任何代价。”随即问起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害了碧青莲,孙荧等却均摇头不知,孙荧道:“青莲姐嘱咐我们护卫无花王,我和她的十八待从就睡到了无花王的寝宫外,听到青莲姐叫声赶过来,她已经倒在地下了,只说了一句让我照顾你,然后叫着你的名字就合上了眼睛。” 其实雪槐知道问也无用,碧青莲灵力不弱,能一下子害了她,来敌邪功必然极其了得,别说孙荧等不在碧青莲身边,便在她身边,只怕也难以发觉,要知以天眼神剑的天眼,也只看到一团黑雾,又何况是其他人,钢牙紧咬,暗暗立誓:“不管你是什么人,也不管你有多大邪能,雪槐都要将你碎尸万段。” 数十里外敬擎天的军营里,敬擎天却正与夕舞相视大笑,笑了一阵,夕舞看了敬擎天道:“爹爹确信动手时没给任何人看到?” “怎么,信你爹爹不足?”敬擎天昂起下巴:“以爹爹的功力,别说一般的人,便是槐小子天眼神剑的天眼也休想看破爹爹的血魂大法。”得意的一笑,忽地看向夕舞,道:“怎么,受了上次的教训,还不死心?” “槐哥是爱我的,这一点我绝不怀疑。”说到这里,夕舞眼光一凝,道:“其实上次我就该请爹爹出手,没了碧青莲,上次槐哥说不定就留下来了。” “是吗?”敬擎天嘿嘿冷笑:“你还是没有认清那小子,告诉你,那小子是无药可治的。” “那是他还未走到绝路。”夕舞微微一笑:“他心中挂着的,一个是碧青莲,另一个就是他那帮狐朋狗友,现在碧青莲死了,再让他狠狠的吃个败仗,将那帮狐朋狗友斩尽杀绝,他没了想头,也就该回头了。” 上次雪槐不肯拜堂,夕舞伤心到极点,左思右想,却将所有的怨气怪在了碧青莲身上,因为她认定雪槐是爱自己的,之所以不肯留下来,主要是舍不得一个碧青莲,于是这次便设计报复,到巫灵逼富安写信引走雪槐,这面敬擎天便下手害了碧青莲。魔谷四剑则是敬擎天暗中遣去,夕舞对雪槐犹有余情,敬擎天却认定雪槐无药可治,除掉一了百了,但雪槐功力大进反杀了魔屠北,却是他意料之外。 一天,两天,三天,雪槐每日诚心祈祷,祈求老天爷让碧青莲复活。他甚至不再喝酒,他怕一不小心喝得迷迷糊糊的,碧青莲来时他不知道,但日子一天天过去,始终没有半点动静。这天已是第七天的晚间,听着更鼓声声,雪槐心中也就象打鼓一样,后来想想这样不行,心中思忖:“青莲来的只是一点灵光,我这样心神不定,她的灵光进不来也不一定。”这么想着,便盘膝坐下,念动无念咒,让心进入无思无念之境。 也不知过了多久,雪槐耳边突听到一声鸡啼,他心中一跳,急跳起来,他只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没错,第一声鸡啼后,全城的鸡便一声接一声不停的啼起,天真的就要亮了,碧青莲没有来。 雪槐僵立窗前。东天渐白,当第一缕阳光不可阻挡的射进眼中,他大叫一声,口中鲜血狂喷,仰天一跤栽倒,昏了过去。 醒来后的雪槐不声不响不说话,他的眼中并没有泪,也不看人,只是不停的喝酒。所有人见了他的样子都知道,碧青莲真的死了,却不知怎么劝他,事实上雪槐根本不听人劝,他不看人,别人跟他说话,他仿佛根本就没听见,人飞快的瘦下去,给碧青莲剃掉的胡子却疯长出来。 眨眼过了三四天,雪槐一直是这个样子,所有人都急坏了,这天晚间,无花把风神四杰狐女石敢当一卦准孙荧横海四十八盗及东海国群臣全聚到一起,商量怎么才能让雪槐从悲痛中走出来,但商量来商量去,没有个妥善的法子,愁云惨雾之际,雪槐却突然自己走了出来,短短数天时间,他已是胡子拉碴,眼眶深陷,但让人欣喜的是,他眼睛里有亮光,不象先前一片茫然。 众人一齐迎上去,雪槐环视一眼,道:“让大家担心了,我没事的。”说到这里,略停一停,道:“即然大家都在这里,那就一起来开个军事会议,巨犀向巫灵借了十万大军,绕过傍龙城,杀向东海城去了。” “什么?”无花失惊大叫:“巫灵怎么会借兵给巨犀,啊,我知道了,一定是夕舞让巫剑。”他说到这里,才猛地觉得不对,急忙住口,看向雪槐。雪槐心中一痛,巫灵大军偷袭东海城是神剑示警,但原因雪槐却一猜就着,必然是夕舞到了巫灵,向巫剑提出了要求,富安即死,再无人在巫灵王面前替东海说话,巫灵出兵便也是理所当然了。 “是我对不起夕舞,怪不得她。”雪槐心中深深自责。 “国都若失,东海也就完了。”莫猛叫,看向雪槐:“我们即刻起兵去救,该当还来得及。”龟行波等东海群臣一齐点头,风无际几个却只看着雪槐,在他们眼中,雪槐实有神鬼莫测之能,形势再恶劣,他也一定会有办法,根本不必慌张张的自拿主意。 雪槐看向莫猛,道:“但另有十万巨犀军抄小路去了东海城北面的的双鱼山。” “为什么要兵分两路,而且我们国都中没什么兵力,也用不着二十万人去偷袭啊。”龟行波叫,看向雪槐,道:“我知道了,这一路军必然在双鱼山上埋伏,巫灵大军取了国都,消息传来,我们必死命回救,大军刚好要从双鱼山下过,恰好就中了他们埋伏。” “一定是这样了。”“好奸滑。”“太狡猾了。”东海群臣又惊又怒,议论纷纷。 听着东海群臣议论,雪槐却是心中感概:“兵行诡道,义父正是深明兵法的人,做他的敌人,绝不会是件轻松的事,我若没有神剑天眼,也是绝对敌不过他。” 无花挥手止住群臣的议论,看向雪槐,道:“不必多话,我们一切听雪将军指挥,他一定会领我们打胜仗的。”他这话没有任何人反对,所有人一齐看向雪槐。 雪槐在最后一刻犹豫了一下,因为他要对付的巨犀军,要打败的是义父,但他没得选择,终于开口,看向莫猛,道:“莫将军,你领本部五万军为前锋,救援东海城。”复看向射天雕霜千里,道:“你两个领五万人,相助莫将军,我料定,必等你们过去大半,双鱼山上的巨犀军才会冲下来,以便与东海城下的巫灵大军前后呼应,将你们全歼,所以你们过去半多后,可突然加速,直冲向城下巫灵军,根本不必回头理会冲下来的巨犀军。”三将齐声应命。 雪槐转眼看向风无际海冬青,道:“你两个领五万人为后援,抄近路先行埋伏于双鱼山下左侧林中,待巨犀军从山上冲下杀向莫猛前军时,你们可突然从后杀出,巨犀军措手不及,又失了阵势,必一冲而乱。”复看向大黑鲨箭飞,道:“你两个连夜调五万人上岸,相助风无际海冬青,埋伏双鱼山右侧林中。”四将亦欣喜应命。 雪槐看向龟行波,道:“傍龙城就交给你了,巨犀军在这面必然只是虚张声势,不会真攻,所以你虽只五万人,该不会有问题,另外我叫狐女族辅佐于你,有两万狐女族战士相助,即便巨犀军真攻,想来也守得住,只要东海城一打胜仗,巨犀军必退。” “遵雪将军将令,但我有一个请求。”龟行波一抱拳,向狐女一指,道:“守城主将我想请狐女族长为主,我做她的副手好了。”说着嘻嘻一笑,道:“我四次进攻狐女城,每次都给她打得灰头土脸,论守城,我推狐女为天下第一。” 他倒老实,众人一齐哈哈大笑,狐女红了脸,忙说不敢,雪槐与狐女眼光一对,点头道:“那好,傍龙城便请族长多费心。”看着狐女消瘦后更显清丽的脸,雪槐心中深感欠疚,他知道狐女是为他担心,也知道狐女一直喜欢他,可他心中已给塞得满满的,碧青莲即便死了,在他心中的位置也绝不会空出来,对狐女这份情,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还。 雪槐再看向蓝鲸几个,道:“水上的事我就不再说了,一切拜托诸位。” 蓝鲸等本因捞不着仗打而有些不高兴,听了雪槐这话又开心了,一齐抱拳道:“总舵主放心,闯海的蛟不会怕了闹江的泥鳅的。” 一直到这时候,雷电双鸦仍未回来,雪槐不知道是雷电诀不灵呢还是双鸦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也无从找去,无花的安全,就只有交给孙荧和碧青莲的十八待从了,孙荧与十八待从合练的青莲剑阵虽远不如碧青莲亲自指挥的威力,但也勉强可用。 一切布置妥当,当夜悄悄行动,二十万大军赶向东海城,所有人都是信心百倍,尤其是风神八族战士,重在雪槐指挥下作战,当真是气势如虹,在他们心里,只要是跟着雪槐,胜利就是唾手可得,这种信任,已近乎盲目。事实上雪槐也知道他们战意极盛,所以才让射天雕两个领五万人相助莫猛,莫猛这五万东海军虽也是雪槐一手带出来的,但与风神八族战士相较,还是差得很远。 雪槐跟随大黑鲨五万海盗一齐行动,在水上,他全不担心,但打陆战,说实话他心里没底,对付的是其它军队也还罢了,对付的是敬擎天一手训练的巨犀军,雪槐不敢有半点大意。 跟着大军一步步奔向战场,雪槐的心一点点破碎。夕舞伤心而去,碧青莲更香消玉陨,而现在,他又要去打败义父,伤义父的心,他一生人里,最亲最爱的就只有这几个人了,却一个个离他远去,永不回来。他的心里啊,真的再没有半点暖意。 所有人中,只有风无际注意到了雪槐在背着人时眼底流露的那无尽的悲伤,他以前不了解,为什么雪槐眼底总会有那种深若大海般的悲伤,但现在他大致知道了,知道雪槐本出身巨犀,领军的敬擎天则更是一手养大他的义父,而敬擎天的女儿夕舞则是他爱若生命的恋人,他却逼得要和他们作对,这叫他如何不痛苦。 “他每下一个命令,其实就是自己拿刀子把自己的心戳一刀啊。”想到这里,风无际忍不住仰天长叹,眼含热泪。 抄的是近路,雪槐所在十万大军第二日午夜便到了双鱼山下,左右埋伏。雪槐天眼看得清楚,巨犀领军的是神威大将军牛城武,乃敬擎天手下第一员大将,有勇有谋,这时将十万巨犀军伏在山中,静待东海援军到来。能让十万人马不发出半点声音,可见敬擎天一手训练出的巨犀军军纪之强,雪槐天眼扫过漫山遍野伏着的故国的军队,想着自己将要亲手将他们击溃,雪槐的心里,生生的作痛。 第三日响午时分,莫猛射天雕所领十万人马才到双鱼山下,正如雪槐所料,牛城武想要全歼东海回援的大军,因此直到莫猛大军过去了七八万人,牛城武才指挥大军悄悄往山下掩,在牛城武想来,山下东海援军差不多过完的时候,他的大军也就到了山边上了,一鼓作气冲下,东海城下十万巫灵军也一直是虚张声势,没有真的攻城,这边巨犀军从后一冲,那边巫灵军立刻回军反攻,两面夹击,不论回援的东海军有多少人,势必全军复灭,再不可能有一个得脱生天,他却怎么也想不到,先前一直不太着急的东海军突然之间加快了速度,他还没反应过来呢,山下十万大军已经过空了。牛城武惊怒交集,但这时也没办法了,只得下令全军急冲下山,尾追杀向东海城的东海军。 对牛城武来说,这时又出了一个意外,他想,虽然未能及时截杀到东海军,但只要自己大军一冲,突然发现后面有伏兵的东海军必然慌乱,再想不到的是,前面的东海军耳朵似乎聋了,听不到喊杀声,十万巨犀军杀声如雷,前冲的东海军竟然没有一个人回头看一下,更别说如他料想的首尾失顾,慌做一团。 这种情形过于诡异,牛城武不愧是敬擎天手下第一大将,一愣神之间便知道不对,但这时已经回天乏力了,左右两侧林中,大黑鲨箭飞五万海盗在左,风无际海冬青五万风神八族战士在右,狂冲而出。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只想着要打东海军一个措手不及的巨犀军突然发现自己反给打了埋伏,心里上完全无法接受,先前冲下来时本就是乱糟糟的,这时更乱成了一锅粥,敬擎天一手训练出的这十万巨犀军本可以称得上精锐中的精锐,这时却只是一群慌了神的待斩的绵羊。 看着巨犀军成片倒下,雪槐心如刀割,猛地一声大喝:“都给我住手。”他这一声喝,如雷当空,声震十数里,乱哄哄的大战场立时静止,风无际等十万大军固然闻声而止,哭爹叫娘的巨犀军也一齐扭头向他看过来,这中间自然也包括牛城武在内,而一见雪槐,牛城武的眼睛顿时就大了一倍,又惊又怒的大叫:“雪槐?” “是我。”雪槐点头,道:“牛将军,你已中伏,再战无益,为免多所杀伤,请你下令,让所有人放下武器。” “雪槐,你好。”牛城武口中嘿嘿怒笑,看着雪槐的眼光里,直似有火在烧。 牛城武并不知道,他眼中无形的怒火真的可以烧到雪槐的心,心中绞痛,但雪槐面子上却没有半点表露出来,反是眼光如电,瞪着牛城武道:“快点下令,否则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牛城武自然知道大势已去,虽然雪槐人马并不比他多,但他七零八落的十万大军绝不是雪槐虎狼之师的对手,只得扔了宝剑,他一扔剑,十万巨犀军一齐扔下刀枪。 第二十二章 雪槐命黑鲨七率一万海盗看守俘虏,余下九万大军杀向东海城。照约定的,十万巫灵大军在听到牛城武的号炮声后,立即回头杀向莫猛大军,本来以为中伏后的东海援军只是一群乱兵,只要去砍杀就好了,却再想不到劈头冲过来的不但不是什么乱军,反是一群猛虎,要知打头的正是射天雕霜千里率领的风神八族战士呢,立刻就把十万巫灵军撕作两块,不过巫灵军虽惊于东海援军的战力,心里仍想着自己的后援马上就到,因此竭力死撑,直到雪槐大军赶到,大呼埋伏的巨犀军反中了埋伏投降了,巫灵军才彻底崩溃,同样在雪槐喝令下放下了兵器。 巫灵大军先前是在敬擎天水军控制的江面过的江,这时便由海盗船送过江去,牛城武领着的巨犀降军则跟着雪槐大军去傍龙城。 雪槐心凉如水。他无法想象义父心中在想什么,也不敢去想,他只知道一个事实,他打败了义父,而冬阳王的霸业也给他一手彻底葬送了。 在义父心里,夕舞心里,仁棋心里,冬阳王以及所有巨犀人的心里,他是叛徒,巨犀,那生他养他的土地,他是再也回不去了,从此以后,当山风掠过,他只能想象,那风来自故土,曾吹过乡邻的面颊,也曾带起过恋人的衣襟,但那山风吹过的土地,他再不能踏足。 到傍龙城,敬擎天已经退去,城外只有上林青领着的一小队军士,说要见雪槐一面,雪槐知道上林青留下来的意思,是想恳求他放了牛城武等巨犀军,事实上他又如何要上林青来开口,那等于是义父借上林青之口来向他恳求啊,他如何可以承受?当下命将兵器还给牛城武等巨犀军,自己单骑出城,他本来只想见上林青一面,也不必说什么话,再想不到,夕舞竟和上林青在一起。 “夕舞。”雪槐惊呼,还能看到夕舞,尤其是在这个时候,他真的怎么也没想到。他看着夕舞的脸,那张清丽的脸庞削瘦了些,但没有任何表情。 夕舞并不回避雪槐的眼光,她也回看着他,只是目光里没有丁点暖意,她开口,话同样冰冷,道:“想不到我在这里是不是,我留下来,是有一件事,我觉得应该亲口告诉你,我要嫁人了,爹爹已答应了巫剑的求婚,月底,巫剑就会去巨犀迎娶我。” 似有一座山猛然压下,雪槐的呼吸完全停滞,他绝望的挣扎,却再吸不进一丁点儿空气,他张了张嘴,也没有任何声音发出来。 夕舞冷冷的看着雪槐,他眼中所有的神情都落在她眼底,她更清楚的感觉到,听到这番话后,雪槐是如何的痛苦。但这正是她想看的,她特意留下来,特意亲口告诉雪槐这番话,就是要看着他痛苦。 “你赢了,你很了不起,就是爹爹也很佩服你,但是你也输了,碧青莲死了,我嫁了,爹爹也无论如何再不可能认你了,从此以后,你就真的自在了。”说到这里,夕舞再看一眼雪槐,转过身,一打马,扬长而去。 上林青看着呆立的雪槐,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雪槐啊雪槐,你这是何苦呢。”转身跟着夕舞去了。 到这时候,包括风神八族在内,所有的人都已经知道了雪槐和敬擎天夕舞的关系,因此雪槐虽是单骑出城,但众人在城头看到夕舞的时候,便也能大致猜出雪槐此时的心境,所有人都担心雪槐受不了,但出奇地,雪槐十分平静,只是脸色特别苍白,无花拉着雪槐的手哽咽道:“雪大哥,都是为我东海,害得你。” 雪槐摇了摇头,道:“都过去了。”他这么说着的时候,甚至嘴角还微笑了一下,但那丝微笑是如此的虚弱,就象暴风雨过后的残冬,小草无论如何招摇也看不到半丝生机。一直偷偷留心着雪槐的狐女一看到雪槐嘴角这丝微笑,眼泪便再也抑制不住的喷涌而出。 这丝微笑彻底暴露了雪槐的心,是的,他的心已经碎了。 留下部份军士守傍龙城,大军回归东海,刚进东海城,横海四十八盗派出去的探子便传来消息,矮子盗来了,大小战舰约两千艘,总兵力约二十余万。 雪槐死寂的心突然就狂跳起来,是的,如果这世上还能有一件让他动心的事,那就是矮子盗,或者说,杀矮子盗。随后在东海王宫召开军事会议,决定,以横海四十八盗为主,风神八族抽两万会水的精锐战士,狐女族抽一万,另加东海一万水军,总计十五万人,迎击矮子盗。东海水军本来畏矮子盗如虎,但与敬擎天一战后,突然间就有了底气,而无花更是下令顷全国之力支持雪槐。 商议好,第二日便拨军起身,无花送到城外,孙荧到无花面前拜倒,道:“大王善自珍重,孙荧要随雪大哥去了。”拜毕起身,与十八剑手站到雪槐身后,雪槐急道:“孙荧,你们不必跟我去,就留在大王身边吧。” “不。”孙荧摇了摇头,看向雪槐,道:“青莲姐临去之前,嘱咐我照顾大哥的,所以我要跟着大哥。” 雪槐从孙荧的眼里,读懂了她的心意,微一凝神,看了孙荧道:“孙荧,你即不嫌我,叫我大哥,那我们就干脆结拜为兄妹,你愿意吗。” 孙荧一愣,看着雪槐的眼睛,泪珠儿在眼眶里打滚,但还是点了点头,道:“当然愿意,能做大哥的妹子,孙荧三生有幸。” 无花大喜,当即命摆香案,雪槐与孙荧对天三拜,结为兄妹,拜毕起身,孙荧叫一声哥,眼泪却是飞洒而下,雪槐却是微微而笑,道:“莫哭,莫哭,你一哭,别人还以为是哥欺负你了呢。”说着拉了孙荧的手到无花面前,直看了无花道:“大王,你看我这妹子怎么样?” “清丽温婉,慧质兰心,这样的女孩儿,我东海是一个也找不出来,也只有她,才做得雪大哥的妹子,恭喜雪大哥了。”无花拱手。 雪槐微微一笑,道:“即然我妹子这么好,如果我把她许配给你,你说她做不做得你的东海王妃。” 无花一愣,猛地一揖到地,狂喜叫道:“做得,做得,当然做得,太好了,多谢大哥。” 雪槐看向孙荧,道:“妹子,你愿意吗?”孙荧又羞又喜,看着雪槐的眼里却是泪如泉涌,叫道:“一切但由大哥做主。” 当日雪槐向孙进要孙荧,所有的人包括孙荧自己在内,都以为是雪槐看上了孙荧,后来碧青莲一说,孙荧心中虽起了疑惑,但仍抱着幻想,至少她心中认定,雪槐当日要她,即便不是爱上了她,至少也对她有好感,但到这一刻,她终于明白,雪槐真的只是想帮她,她甚至可以肯定,雪槐在要她的那一刻便已想好,将来要让她做无花的王妃,而今日与她结拜,也是为了这个目地,以雪槐在东海的声望和无花心中的地位,他的妹子,绝对做得东海的王妃。 雪槐认妹,无花纳妃,喜事接踵齐至,众人一齐上来道喜,石敢当叫道:“只可惜就要出征,喝不到大王的喜酒了。” 无花听了这话,猛地看向孙荧道:“不如我们就在这里拜了天地,你愿意吗?” 孙荧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又羞又喜的点头道:“我愿意。”看向雪槐,眼含热泪,道:“孙荧这杯喜酒,一定要亲手端给我的好大哥。” “这样不好吧。”文易老成持重,进言道:“大王,这是你纳王妃呢,岂可如此草率。” “什么叫草率。”无花大大摇头,看向雪槐道:“有雪大哥亲自主持,那便是天下最隆重的婚礼,比任何的蘩文缛节都要持重百倍。” “好。”海冬青石敢当等齐声叫好,当下再摆香案,无花孙荧拜了天地,两个齐端了酒到雪槐面前,孙荧道:“大哥对孙荧的好,山高海深,不是一杯酒表达得了的,因此孙荧这杯酒不是谢大哥,敬这一杯酒,是祝大哥此去旗开得胜,大败矮子盗。” “好妹子,好。”雪槐接过酒,呵呵而笑,扫一眼出城相送的十数万东海百姓,猛地扬声叫道:“雪槐喝东海王妃一杯酒,保东海国永不受矮子盗侵犯。” 此言一出,东海百姓欢声雷动,孙荧更是眼含热泪,要知无花虽通达,但如此草率纳妃,不明就里的东海百姓终会有话说,而雪槐这话,却将扫灭矮子盗的不世功业尽数送给了孙荧,此后东海一日平安,众百姓就会一日念孙荧的好,是她哥答应她的不是?她在东海百姓心中的地位也就无可取代。心中对雪槐的感激,再无言语可以形容。 无花孙荧随又向众将敬酒,共喝一杯,雪槐翻身上马,大军启动,无花孙荧挥手作别,看着两人并肩而立,雪槐心中暗感欣慰,孙荧也有了依靠,雪槐心里再无挂牵,此时他心中剩下的,只有一点杀气,他突然就想到了天眼神剑,该是天眼神剑重新出世的时候了。 天有眼,矮子盗当绝。 北隅峡口。正是春光明媚的天气,风里也含着花的甜香。 雪槐看向埋剑处,草已青青,那种碧油油的绿让雪槐几乎无法下手去翻土掘剑。 雪槐身后,十数万大军悄然肃立,风无际石敢当等人脸上却都是一脸的迷惘。照计划,除了不参加出海征战的八万风神八族战士由北隅峡回风神原,其他人应笔直穿过大隅原入狐女城,上船出海与横海四十八盗及东海水军会合,迎战矮子盗,但雪槐却把所有的人都带来了这里,他的行动过于古怪,真的是谁也不明白。石敢当已经好几次想开口问,只是看着海冬青等人都是一脸泰然自若的样子,便终于没有张口,这些日子石敢当发现,海冬青等人在雪槐面前总是不惊不躁,很有大将风度,他便也想学一学,他却不知道,海冬青等人不是大将风度,而是对雪槐的绝对信任,那种信任已到了近乎盲目的地步,雪槐举动再古怪,他们也认定雪槐是有理由的,有这种心理,自然是不惊不躁了。 雪槐还在悄然肃立,埋剑的日子,经过了太多的事,他实在有太多的感概,但天眼神剑却是急不可耐了,竟突然间发出一声震耳的清啸,似乎竟是在呼唤雪槐。 听到这声清啸声,石敢当狐女都是眼睛一亮,齐叫道:“天眼神剑?” 他两个话未落音,海冬青四个顿时一齐惊问起来:“天眼神剑,在哪里?刚才是天眼神剑在叫吗?” “是啊。”石敢当点头,看一眼海冬青几个道:“雪兄弟有一把长着眼睛的怪剑,叫做天眼神剑,碰到想杀的人,神剑自己会叫,只不过这一向不见他带在身边,却原来埋在了这里。”听了他这话,海冬青几个的激动可想而知,只是无一人敢做声,一齐眼巴巴的看着雪槐。 天眼神剑的叫声也惊醒了沉思中的雪槐,看向土中,借神剑的天眼,他看到了土中的神剑大张着眼睛,正在急切的看着他,嘴角不由掠过一抹抑制不住的微笑,低叫道:“你也急着去杀矮子盗吗?好吧,让我们联手,将矮子盗斩尽杀绝。”跪下身去,掘出土,将双剑一齐取了出来。 海冬青等人眼巴巴看着,但雪槐一下子取出两把剑,他们可又迷糊了,在神树风巫的预言里可只有一把生着眼睛的剑啊,可怎么会有两把剑呢。射天雕第一个忍不住,看了雪槐道:“雪将军,这就是天眼神剑吗?难道天眼神剑有两把?” 雪槐微微一笑,道:“不,天眼神剑只有一把。”看向面前风神八族战士十万双激动期盼的眼睛,他轻轻叹了口气,道:“瞒了大家这么久,对不起,我确实有天眼神剑,但伟大的神树风巫说我是天海之王,我自己还是不信。”说着一声清啸,拨出了天眼神剑。 天眼神剑大张着眼睛,锐光如电,在雪槐的啸声里,它竟也发出一声清啸。照长眉道人的说法,天眼神剑要碰到它想杀的人才会啸,这时却连啸两声,雪槐也不知它是什么意思,但胸中气血给神剑啸声所激,也再一次仰天长啸。 一人一剑的啸声里,十万风神八族战士却是一齐拜倒,齐声高呼:“天海之王,天海无敌,天海之王,天海无敌。” 十万人激动的呼唤,那种声浪,天风海涛不足以喻其势。一卦准肩头的阿黄吓得一个激灵,嗖一下钻进了一卦准衣领子里,再又悄悄探出半个脑袋来打探,摆出的架势则是随时准备再溜回衣服里去。便是一卦准也给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声浪吓了一跳,看了雪槐暗骂:“臭小子,花样还真是多得不得了,竟又在这土里埋着一把生着眼睛的怪剑,而且还会叫,真是怪事年年有,没有今年多。” 听着十万战士激动的欢呼声,雪槐也是十分激动,天眼神剑一摆,扬声道:“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天海之王,但我会仗天眼神剑,与大家齐心协力,将来犯的矮子盗斩尽杀绝。” “天海之王,天海无敌。”欢呼声再一次响彻云天,这一次,连石敢当等狐女族战士也加入了欢呼,而雪槐胸中的杀气也是直遏九天,厉声狂呼:“我以天眼神剑之名立誓,必要扫平矮子国,绝灭矮子盗,敢犯我天朝虎威者,虽远必诛。” “敢犯我天朝虎威者,虽远必诛,好啊兄弟,这话正说出了我天朝好男儿的豪气。”石敢当热血如沸,将手中钢叉振得猎猎作响。 到狐女城,战舰早已整顿停当,巨舰都是当日缴获矮子盗的,这些日子狐女族又自造了不少中小型船只,总计数百,誓师出海,到海上与横海四十八盗和东海水军会合,龟行波却来了,总领东海水军,见了雪槐笑道:“老爹给我取了个龟行波的名字,不到水上走一走,总好象有点名不符实,所以就请准大王跟来了。” 石敢当叫一声好,道:“别看那乌龟在陆地上笨,下了水还是蛮灵活的呢。” “石兄弟,你这话到底是捧我还是损我啊。”龟行波直翻白眼:“我便姓龟也不是乌龟啊,用不着拿乌龟在水里灵活来夸我吧。”众人哄堂大笑。 先到龙头岛,哨探回报,矮子盗舰队正直奔镇龟岛而来,约莫还有三、四日水程,看海图,镇龟岛东百里外有一些零星散落的小岛,名叫海螺窝,据横海四十八盗以往的观察,矮子盗舰队往镇龟岛,必经海螺窝,当下决定,先期去海螺窝埋伏,待矮子盗舰队来时,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定下战略,舰队即刻起航,雪槐却借水遁更先行一步。海战与陆战有很大不同,雪槐从没指挥过这么大规模的海战,虽然有横海四十八盗这些老海盗辅佐,他心中还是格外的小心,气势上,他有如山的自信,但战术上,他绝不会轻看矮子盗,狮搏兔亦要用全力,这是义父教给他的,他绝不会忘,先行一步,就是要先去察看地势水道,好心中有数。众盗及风神四杰等早知他有异术,眼见一个浪来便不见了他身影,并无一人惊异,却更是信心百倍,箭飞扫视群盗,朗声喝道:“上天生出总舵主这样的异人,可见天有眼,矮子盗合当灭绝,我横海四十八盗有幸参与此天朝灭矮子盗之役,儿郎们都要奋勇,可别丢了横海四十八盗的脸。”大黑鲨眼发厉光,厉声喝道:“有畏战怯敌者,金龙旗下,碎尸万段。”舰队中虽还有东海水军及风神族狐女族战士,但只是辅佐,真正的主力就是横海四十八盗,这一点箭飞等心中都非常清楚,所以先行放话,鼓舞士气,听了两人的话,众海盗齐声呼喝,气势如虹。 龟行波看了横海四十八如此气势,暗暗点头,对石敢当道:“雪将军手下陆战有风神族战士,海战有横海四十八盗,都是当世无敌的铁血雄师,怪道风神族的预言中说他是天海之王,真的一点都不错,试问天海之间,谁堪做他敌手。”石敢当用力点头,道:“雪兄弟确是不世出的奇才,别的不说,就说喝酒吧,我老石一生不服人,但说句心里话,还真就服了他,如果说我是酒坛子,则他根本就是只大酒缸。”一卦准在一边嘿嘿一笑,道:“你到也用不着兼虚,就我看来,你两个加上我的阿黄,三个老酒鬼半斤八两,谁也不比谁差。”他肩头的阿黄吱吱两声,将一个小脑袋乱点,似乎很是赞同,它那情形过于滑几,众人一时大笑。 雪槐到海螺窝,看那些岛,大大小小,大的不过数十亩,小的干脆就只有一个脑袋在水面上,散布在方圆数十里的海面上,真的就象一窝海螺。他将周遭都看了一遍,何处可进,何处可退,一一暗记于心,方要回舰队中与众盗具体商议,忽听得几声怪笑,急扭头,却见是一头“莹笑”,正从他左侧数里外急掠而过。雪槐上次救黑鲨七时和一头“莹笑”交过手,知道这玩意儿喜欢吃人,心中一动,想:“这孽畜这么奔丧似的飞赶,不会是看到前面有人,赶着去吃人吧。”一动念间,身子早飞掠而去,追向那头“莹笑”。 那头“莹笑”一时入水一时上天,一钻一滑间便是数里,速度飞快,雪槐这时功力大进,也只能勉强赶上,不由暗赞这孽畜了得,同时运剑眼向前急看,到要看看前面有什么让这头“莹笑”这么没命飞赶,不看还好,一看却是着实吃了一惊,但见前面海面上,还有无数头“莹笑”,都和这头“莹笑”一样在没命价飞赶,却都是向着一个方向。 “难道这些孽畜今儿个大赶集。”雪槐又惊又奇,再往前看,却突然间看到了独角海鬼,站在不远处的一块礁石上,双脚踩着一头莹笑,这头莹笑与一般莹笑不同,全身是金身的,甚至尾巴上的莹球也是发着金色的光,体形也比一般的莹笑大得多,但却是肚皮向天,给独角海鬼死死踩在礁石上动弹不得,只嘴里不停的发出似乎是又痛又怒的怪笑声,而在四面,无数的莹笑正不绝的扑向独角海鬼,空中海底,波翻浪涌,最特异的是每一头莹笑都是怪笑不绝,若是闭眼听去,真象是成千上万的人在同时发笑,可要睁眼看了那种景象,胆小的真能吓死过去,便是雪槐见了,虽然不怕,却也有一种心尖子发麻的感觉。而在莹笑围攻中的独角海鬼却也是不绝怪笑,它那被雪槐天眼神剑斩断的角竟又生出了一小截,发着耀眼的电光,虽还赶不上先前角未断时的光芒,但较之莹笑尾巴上发出的莹光,却是强得多,独角海鬼手里抓着一根长达数丈的软鞭,发着青蒙蒙的光,这时给它舞得风车也似,这软鞭威力极大,四面扑过来的莹笑虽众,却是冲不进独角海鬼软鞭组成的圈子,挨着软鞭的,不是给打落水中,就是打飞出去,长声惨笑,给抽中头颈要害的,更是一鞭毙命,这时已给独角海鬼抽死了不少莹笑,尸体在海面上半浮半沉,但后面的莹笑仍是不绝扑击,颇为勇悍。 “那头金色的莹笑必是莹笑的头子,不知如何给独角海鬼制住了,所以所有的莹笑都没命价赶过来救。”雪槐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便就住脚不赶那莹笑,心中想:“这莹笑专一吃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正所谓狗咬狗,一嘴毛,我过去凑什么热闹,且让他们咬去。”这么想着,心中却又突然闪念,想起上次独角海鬼因矮子盗国师缩头鬼二送了十个美女而出手相助血蝠的事,一时杀念大起,想:“这独角海鬼已给矮子盗收买,这次十九又会帮手,它邪功了得,若任它作恶,我军死伤必重,不如趁这个机会斩了它,以绝后患。”打定主意,重又飞掠过去,却将剑气悄悄收敛,务要叫独角海鬼不生戒心,一击成功。 看看不到百丈距离,雪槐悄悄聚力,正要扑出,不想水底下突然窜出一头莹笑,张开血盆大口,竟对着他拦腰咬过来,因全无防备,闪已不及,雪槐只得闪电般拨剑,横里一扫,将那莹笑一张大嘴整个儿削了下来,虽斩了这头莹笑,雪槐心中却差点要吐血,因为神剑出鞘,剑气再难隐瞒,独角海鬼十分灵异,必然察觉。果然,天眼神剑一出鞘,独角海鬼立即察觉,雪槐虽是一旋剑斩了莹笑便立即射出,还是慢了一步,独角海鬼往后一跳便窜了出去。 “哪里走。”功亏一馈,雪槐惊怒交集,凝聚全力衔尾穷追,他虽功力大进,但想要在水里赶上独角海鬼这种水中邪灵,还真是有些难,一赶数十里,先前还能看得到一点水线,到后来便波纹也看不到一条了,神剑的天眼虽还看得见,可又有什么用?只有放弃,暗自摇头,想:“这怪物,在水里溜得还真是快。”这时赶出去已有差不多近百里,他也懒得回头再去斩杀莹笑,事实上莹笑太多,杀也杀不尽,而且反过来说,哪有海怪不吃人的?别说海怪,吃人的鱼都有很多呢,难道都去赶出来杀了?岂非天荒夜谈,当下便回舰队来。 天明时分迎上舰队,众首脑都在他的金龙舰上,当下与众人商议,定下斩腰围头穿肚截尾的战术,就是待矮子盗舰队到时,由箭飞海啸各率一队战舰分左右杀出,将矮子盗舰队截为头腰尾三段,叫矮子盗首尾不能相顾,然后分而击之,对头,重兵包围,务必全歼,对腰,以数支精锐船队来回穿插突击,将矮子盗穿碎打烂,杀得多少是多少,对尾巴那一段则以少量兵力牵制拦截,必要教后面的腾不出手来救援前面的。 横海四十八盗与矮子盗打的仗不少,虽然每次都很齐心,但就是打烂仗,马蜂似的一窝而上,从来也没什么战术战法,这时听了雪槐的布署,都是眼睛一亮,齐声叫好,另一面风无际则是暗暗点头,他和雪槐一样,从来没打过海战,先前看了一望无际的大海,也确实有点盲无头绪,这时听了雪槐战法,心中不觉感叹:“海战和陆战其实也有相通之处,正所谓法无定法,万法相通,雪将军真是奇才,神树风巫预言他是天海之王,真是一点也没错。” 两日一夜急驶,舰队到达海螺窝,哨探回报,最多午后矮子盗舰队便会到来,其实不要哨探,雪槐的剑眼已可看到,矮子盗巨舰约三百余艘,中型战船千余数,排成一路纵队,连绵十余里,两军对比,雪槐这边巨舰加上缴获的矮子盗战舰也只有两百来艘,略有不如,因为横海四十八盗一般都是中型战船,他们终究是盗不是正规的水军啊,一般都是帮主舵主的座舰是巨舰,显显威风而已,其它的都不大,但中型战船有两千艘左右,比矮子盗要多。雪槐看得双方虚实,与众盗商议后将战法做了最后的调整,随即分头埋伏。 众首领各回自舰指挥,狐女走到舱门口,却又回头,似有话说,雪槐眼尖,一眼看到,道:“族长,怎么了?你还有什么建议吗?” “不是。”狐女回过身,却摇了摇头,秀眉微促,似乎有话却又不好说,雪槐也不催她,只是看着她,狐女略一犹豫,终于看了雪槐道:“雪大哥,你说,碧青莲小姐是真的死了吗?” 雪槐的身子不自觉的抖了一下,他外表平静,一心指挥战事,但内心点点,无不扯着那香消玉陨的人儿,他虽是铁打的汉子,但那种痛,仍是无法承受。照荷叶道人的说话,如果碧青莲复活,一点灵光应先来给雪槐报信,事实上也应该是这样,因为千年青莲子在雪槐体内,那是碧青莲的灵根,她若复活,雪槐无论如何都会知道,这么久一点音信没有,自然是没有复活,但狐女这么问,自有她的原因,雪槐略一点头,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我也不知道。”见雪槐点头,狐女眼中疑惑之色更浓,迟疑了好一会儿,看着雪槐问询的眼光,终于还是开口道:“我好象看到了青莲花,不,我肯定我看到了青莲花。” 第二十三章 “什么?”雪槐身子猛地一抖:“你在哪里看到的?你真的看到了吗?现在在哪里?” “是真的。”狐女用力点头,道:“我一共看到了三次,就跟在你的座舰左右,但都只是一晃眼,每次当我想看清楚点时,却又不见了,但我确信我看到了。” “青莲。”雪槐一声激叫,猛地纵身下海,围着座舰飞快的掠了一圈,此时海上风平浪静,碧波如竟,却哪有什么青莲花的影子,但雪槐知道狐女绝不是那种撒谎或不稳重的人,她说看见了就一定看见了,心中激情澎湃,思绪翻涌,想:“难道青莲真的复活了?那她为什么不来见我,是恼了我吗?还是她肉体确已死去,荷叶道人用青莲花给她重塑了一个身子,但也该出来见我啊,青莲,不管你是人是花,你都是我永远的妻子,我心中绝不会生出任何的怪异,青莲,你出来啊。”心中叫着,围着整个舰队转了一圈,仍是没有找到,回到金龙舰上,狐女叫道:“没找到是不是,我也找过,每次一看到我就找,但每次都找不到,所以我才疑惑?你说真的会是青莲小姐吗?” “我不知道。”雪槐摇头,忽地想到神剑的天眼,当即念动无念咒,随即将一点灵光融入剑眼,将附近海面尽竭找了一遍,仍是什么也没有。这时众盗因见雪槐围着舰队飞转,不知出了什么事,都转来问,雪槐知忙解释说没什么事,让众盗回船,也让狐女回船,对狐女道:“族长,拜托你多留心,若再见到青莲花,马上告诉我。” “我知道。”狐女点头答应。 狐女离去,雪槐呆立船头,心中再无法平静,那青莲花明灭不定,显然绝非凡花,但如果真是碧青莲,她为什么不肯见他?没有道理啊?如果不是,这青莲花又凭什么跟着他的座舰? 抬首遥望青莲观的方向,雪槐的心直欲飞将出去,他真的恨不得马上赶去青莲观问个清楚啊,但大战在即,又如何脱得身,这时心中十分后悔,当时在打败敬擎天大军后,本有时间去青莲观,但他害怕见了碧青莲坟莹后再不能离开,所以想灭了矮子盗后再去守着碧青莲,当时也是确信碧青莲已经死了,不必再亲去求证,这时要去,却已是完全脱不开身了。 直到矮子盗舰队出现,雪槐才收回思绪,准备作战。他在狐女城见识过矮子盗的鬼影术,肯定这次来犯的也必有邪功高强的矮子盗,因此虽以剑眼查看矮子盗舰队,却将剑气收敛大半,以免触动矮子盗中的高手,生出戒心,便不能收奇袭之效。 矮子盗此次因与敬擎天有盟约,对天朝的野心便空前大涨,来的这支舰队几乎集中了矮子国所有的战舰,更以王族统军,名为歪脖梨秀。歪脖梨秀身怀离魂刀邪功,此功要借人死时那一刻离体的生魂来练功,歪脖梨秀为练成此功,杀人过万,生性极度凶残。与歪脖梨秀同来的,还有矮子盗国师缩头龟二的两个弟子驴杵和玉骨蛇女,缩头龟二四大弟子,驴杵老大,玉骨蛇女老三,上次死在雪槐剑底的血蝠是老二,还有一个四弟子针眼蝎,跟着缩头龟二在练一门邪功,这次便没有来。矮子盗千年来一直有侵犯天朝之心,做为国师的缩头龟二自然对天朝格外留心,曾数次偷入天朝寻找机会,却发现天朝虽乱,但缰域广大,人口众多,尤其奇材异能之士所在多有,他邪功虽了得,不足以称霸,因此苦练一门威力极大的邪功,此时仍在闭关苦修。 正如雪槐所料,矮子盗对埋伏着的雪槐大军一无察觉,不是歪脖梨秀过于大意,是矮子盗对天朝情形太熟,知道天朝四分五裂,没有一支足可以威胁到矮子盗舰队的水军,虽知东海有横海四十八盗,但以前的横海四十八盗和矮子盗一样,典型的海盗作风,都是占点便宜就走,虽然团结,却从未象正规的水军一样组成大规模的舰队正面硬撼,更何况此次矮子盗实力空前强大,因此根本没把横海四十八盗考虑在威胁之列,却再也想不到出了个雪槐将横海四十八盗凝成一个拳头,要把他们往死里揍。 矮子盗舰队一露头,雪槐背上天眼神剑便发出清脆的啸声,雪槐胸中气血翻涌,轻抚剑身,叫道:“神剑神剑,今日让你饱饮贼虏之血。” 一切照事先定好的战法,待矮子盗舰队大半进了海螺窝,雪槐金龙舰上一声号炮,大黑鲨箭飞左右杀出,矮子盗猝不及防,立时被分成三截,首尾不能相顾,一将矮子盗舰队切割开,大黑鲨二十余艘巨舰三百余艘中型战船便呈扇形分开,从两面不断的向矮子盗舰队的尾巴发动进攻,但攻势并不猛烈,一沾即走,主要是牵制这一路矮子盗去救援前面的。与他相反,中间的箭飞却将手中兵力分成多路纵队,不停的在矮子盗舰队中穿插,将矮子盗舰队穿烂打散,使之各自为战,不能形成合力,而最前面,海啸信传云蓝鲸率舰队主力,三面合围,将矮子盗被切开的头围得严严实实,不绝猛扑,务求全歼。矮子盗舰队被切开的头约有巨舰百艘,海啸等三路合围也只有一百来艘巨舰,但中型战船要多得多,正面硬撼,中型战船自然斗不过巨舰,但船小有船小的好处,灵活,乌压压一窝蜂般扑将过去,矮子盗巨舰想要撞击四十八盗战船,撞得了东撞不了西,一旦近身,立即四面登舰,上了舰,矮子盗巨舰的优势便完全丧失,只有与四十八盗肉搏。肉搏第一斗的是勇气,矮子盗根本就没有心里准备,本就心里发慌,而碰上的无论是四十八盗还是风神族或狐女族战士,都是战意极盛的精锐劲旅,其凶猛骠悍,狮虎难及,矮子盗一看那气势,更加慌神,战力更减,顷刻间便死伤惨重。 雪槐的金龙舰第一个扑出,如箭疾射,直撞进矮子盗舰队中,将矮子盗外围的战船一连撞翻了七八艘,最后猛撞在一艘矮子盗巨舰上,怦然巨震中,雪槐早飞身而起,跃向矮子盗巨舰,矮子盗虽是箭矢如雨,但给他神剑一绞,尽为粉未,跃上船头,横剑一扫。海上作战,箭为第一利器,防箭则用巨盾,这种巨盾比一个人还高,又厚又重,寻常刀剑砍上去,印子都不会留下一条,但雪槐手中天眼神剑岂比凡物,矮子盗巨盾竖成一排有若城墙,但给他这么横剑一扫,七八张巨盾齐齐削作两截,巨盾后矮子盗目瞪口呆中,但见电光耀眼,早以身首分离,根本看不清雪槐手中挥动的剑,别说挡,更别说见招拆招。 雪槐胸中杀气如虹,直杀入矮子盗群中,虎入羊群,身后黑鲨七率群盗紧跟上来,不说是虎,绝对如狼,矮子盗一艘巨舰上一般有五六百人,一眨眼就死伤了小半,完全不是雪槐所率众盗的下饭菜。雪槐虽大开杀戒,其实一点灵光却在搜索矮子盗中的高手,普通的矮子盗,杀不胜杀,他便一剑杀一个,千剑也才杀得千个,可矮子盗有二十多万呢,千把人对战局有什么影响,只有斩了矮子盗的首领,擒贼擒王,才可一举摧毁矮子盗。灵光急转中,霍地感应到一股邪力,急扭头,但见百丈外一个矮子盗正凌空跃起,扑向一条四十八盗的巨舰。这矮子盗身材高大,全身上下只腰间裹了一块布,遍体黑毛,最特异之处是一双耳朵,极为长大,就象一对驴耳朵,正是矮子盗国师缩头龟二四大弟子之首的驴杵。 雪槐一感应到驴杵邪功,便知四十八盗无人可抗,若给他跃上船去,死伤必重,狂喝一声:“长耳贼,向后看。”喝声中脚一挑,挑起一块船板,借木遁电射过去。 驴杵立即感应到雪槐神剑剑气,不及前跃,身子一扭,霍地回身,他兵器是一根黄金杵,扭身便是一杵当头猛劈,其势若山,颇为了得,事实上驴杵在矮子国有第一大力士之称,一杵之力,可碎万斤巨石,在矮子国,从未有人敢与他正面硬碰。只可惜他今天遇上了雪槐,迎着驴杵黄金杵,也是一剑劈去,剑杵相交,一声巨震,雪槐身子向后一飘,驴杵却是一路跟斗,直跌入海里。驴杵的黄金杵粗,未给雪槐神剑削断,但两力相撞,却是敌不过雪槐神力。就在往下跌落中,驴杵仍鼓起眼珠子看向雪槐,显然想不到这世上还有比他力气更大的,吃惊了,要把雪槐看清呢。 雪槐身子往后一飘,随又闪电般扑下,神剑直指驴杵的驴头,驴杵虽给他一剑劈入海中,但并未受伤,此时不打落水狗,更待何时? 驴杵情知接不下雪槐这凌空一剑,鬼嚎一声,化道黑光飞掠出去,雪槐厉喝一声:“哪里走?”借水遁束尾急追,追出数里,旁边一艘矮子盗巨舰上忽地一道邪光掠来,其势如鞭,猛抽向雪槐,声势极厉,激起的劲风呜呜作响。 雪槐知道又是矮子盗中的邪功高手,不惊反喜,大旋身,迎着那鞭影一剑削去,扭过身来才发现,打过来的那鞭子不是鞭子,竟是一条活蛇,这蛇赤红如火,全身披着鳞甲,鳞甲片片张开,有若刀锋,蛇头更是大张着,火红的信子不绝吞吐,獠牙如钩,可以肯定,无论是给它的鳞甲划中还是獠牙咬中都绝不会轻松。这蛇的蛇尾握在一个妖艳的女子手中,正是缩头龟二的三弟子玉骨蛇女,见雪槐穷追驴杵,便中途出手截拦。玉骨蛇女手中这活蛇鞭即得鞭之奇,又得蛇之毒,力道虽不如驴杵的黄金杵,威力却还要大得多,但玉骨蛇女怎么也没想到,雪槐手里的剑是天眼神剑,待察觉不妙时,早已剑蛇相交,但闻“察”的一声轻响,蛇头被天眼神剑轻轻削了下来。 “竟敢伤我宝蛇。”玉骨蛇女惊怒交集,猛地双手伸开,十指戟张,一声狂嚎:“万蛇大法。”一声叫毕,她眼耳口鼻七窍中突地钻出无数蛇来,形状不同,颜色各异,却都大张着嘴,乌压压向雪槐扑来。 雪槐想不到她竟是满肚子是蛇,虽惊不惧,冷笑一声,神剑一绞,将所有扑过来的蛇尽绞为肉未。其实玉骨蛇女也是脑子不开窍,蛇鞭即敌不过雪槐神剑,肚中放出蛇来还不是一样,徒自送死,玉骨蛇女见雪槐又破了她的万蛇大法,更是惊怒,猛地双手揪着胸前衣服一撕,将衣服扯开,露出雪白一对巨乳来,雪槐没想到她竟如此不知羞耻,暗骂一声,便要一剑从她胸口间插进去,剑往前一递,却见玉骨蛇女双手托了自己双乳,猛地一挤,竟挤出两股乳汁来,箭一般猛喷向雪槐。 原来雪槐误会了,玉骨蛇女露出双乳不是不知羞耻,而是另有毒功,她双乳中挤出的这乳汁不是乳汁,根本就是蛇毒。雪槐猝不及防,百忙中神剑急旋,将蛇毒荡开,但那蛇毒散发的毒气却仍直扑过来,透入鼻中,脑中立时一晕,身子不由自主一晃。 “倒也,倒也。”驴杵拖了黄金杵转身,哈哈大笑,看了玉骨蛇女叫道:“师妹,还是你厉害。”口中赞着,双眼却紧盯着玉骨蛇女丰乳,一脸的色迷迷,玉骨蛇女大是得意,也不怕他看,咯咯娇笑中,反将丰乳晃得上下乱颤,叫道:“看什么,有胆子就上来咬一口。” “不敢不敢。”驴杵忙将双手乱摇,却猛地惊叫一声:“小心。” 玉骨蛇女自以为蛇毒毒绝天下,虽没能直接喷到雪槐身上,但雪槐只要闻了蛇毒,也是必死无疑,她却再想不到,雪槐学有能驱毒的青莲咒,而碧青莲种在他体内的千年青莲子更是天下一切毒物的克星,因此只是晕了一下,脑子立时便恢复了清明,便在玉骨蛇女得意的笑声中,一剑闪电劈出,将玉骨蛇女一个身子劈为两半。 “师妹。”驴杵哀嚎一声,黄金杵对着雪槐猛砸过来,雪槐这时却不再和他较力,神剑如电,疾刺驴杵咽喉,对驴杵砸过来的黄金杵则是不理不睬。雪槐神剑虽快,但驴杵起手在先,若双方都不缩手,雪槐神剑刺进驴杵咽喉的同时,驴杵的黄金杵也一定会砸在雪槐身上,可以说是以命搏命。雪槐有进无退,驴杵却没有这份不要命的胆气,百忙中收杵横格。他功力本就远不如雪槐,雪槐受自敬擎天的擎天剑又是天下攻势最凌厉的剑法,这一取守势,哪还有还手的机会,给雪槐唰唰唰一连七剑,杀得全身大汗,眼见再有一两剑就要丧命在雪槐剑下,忽地又是一道邪光掠来,邪光中一刀急劈雪槐后背。这一刀势劲力疾,功力比驴杵要强许多,却是矮子盗主帅歪脖梨秀到了。 雪槐闻风辩形,反手一剑,急刺歪脖梨秀胸膛。歪脖梨秀号称矮子国皇族第一高手,素来自负,且他这一刀还带有很大的偷袭成份,但雪槐这一剑,又快又准,不但封死了他所有的进手招数,更给他造成了巨大的压力,剑术之高,远在他想象之上,一时间又惊又怒,暴叫一声,斜身错步,手中刀晃起如山刀影,铺天盖地压向雪槐。 他一错步,雪槐也转过身来,以攻对攻,神剑如电,便从歪脖梨秀刀山中直杀进去。两人以快打快,眨眼便拆了数十招,歪脖梨秀刀法确实了得,若论招数之精妙变化之繁复,雪槐的擎天剑确还颇有不如,但雪槐功力比歪脖梨秀要强得多,天眼神剑的杀气更是凌厉无论,因此歪脖梨秀招数虽妙,还是渐落下风。驴杵先前给雪槐数剑杀落了胆,这时回过神来,提杵上来帮手,雪槐倒是不嫌多,神剑一划,将两人都圈在了剑光中,竟仍是招招进攻。 歪脖梨秀见两人合力仍战雪槐不下,心中焦躁,猛地虚晃一招,对驴杵叫道:“退后。”自己亦纵身后跃。驴杵知道他要用离魂刀邪功,闻声急退。两人这么不败而退,雪槐自然知道有诈,而且猜中必是歪脖梨秀要使邪功,却是再无半分畏惧,仗剑疾追歪脖梨秀。 歪脖梨秀见雪槐赶来,正中下怀,忽地回刀,竟一刀插进了自己肚脐眼里,这一刀进去,他肚脐眼里咕碌碌便冒出七道黑气来,刹时间将雪槐围在中间。雪槐虽然不惧,却也不敢大意,神剑急舞,护住自己身子,同时念动无念咒,将一点灵光注入神剑天眼,便以神剑天眼看那黑气,但见那七道黑气飘飘忽忽,似散似聚,内中翻翻滚滚,似乎有无数冤鬼裹在其中,正在哭嚎呼喊。 雪槐天眼看得没错,歪脖梨秀这七道黑气,正是借无数生魂练成的七股邪气,名为“七煞离魂”,能迷人七窍,中者心志立迷,或成无魂僵尸,或死于歪脖梨秀刀下,只不过雪槐天眼神剑剑气过于凌烈,邪气近身不得,但这七股邪气似实而虚,雪槐神剑虽利,却是无从斩之,僵持中,雪槐脑中忽地现出骷碌鬼王幻影,叫道:“主人,这家伙的邪功乃是以生魂练成,平日正是老奴的下饭菜,请主人恩准老奴出来饱餐一顿。” 雪槐大喜,叫道:“那你就吃吧,不过吃坏了肚子可莫要怪我。”骷碌鬼王狂喜抱拳,叫道:“吃不坏的,老奴肠胃好着呢。”从戒指中急射出来,凝成骷碌之形,却装出一副馋象,绿舌头伸出来老长,一面围着那七道黑气急转,一面不停咂嘴道:“香啊香啊。”猛一张嘴,一吸,一道黑气便进了他肚子,拍拍肚皮,向雪槐做个鬼脸,复张嘴,一气连吸,将余下的六道黑气全吸进了肚子里,随即挺了肚子,鬼爪子抚着,一副心装意足的情形道:“好饱,好饱。”随又夸张的连打了两个饱隔。 雪槐眼见邪气给骷碌鬼王吸尽,大喜,复见骷碌鬼王装模作样搞鬼搞怪,不由心中好笑,想:“这老鬼,倒也有趣,当日给他缠着,只想就此阴魂不散,不想阴差阳错倒成了帮手,这些日子着实得他不少助力呢。” 不说他心中感概,却说歪脖梨秀见破了邪功,又惊又怒,却再不敢与雪槐相斗,化一道黑光亡命逃去,驴杵自也跟着逃去。雪槐想要追,却又担心这一面战场,因为他并不知道矮子盗中还有没有邪术高手啊,他这一面,只狐女有点道术灵力,功力也是有限得很,万一矮子盗更有高手,他追出去,这面却大开杀戒,那就划不来了,只有放弃追赶之心,先顾了这面。 战况一边倒,矮子盗本就中伏心慌,随又失了指挥,实力虽在雪槐舰队之上,却只是乱作一团,只看怎么能逃出生天,根本未能组织有效的抵抗,更别说反击。 到天黑时,海战结束,雪槐军大获全胜,缴获矮子盗巨舰七十余艘,战船百余艘,同时撞毁战船两百余艘,歼灭矮子盗至少六、七万。雪槐军也损失了战船百余艘,大都是被仓皇逃窜的矮子盗巨舰撞沉的,伤亡数千人。 奇_书_网_w_w _w_._q_i_s_h_u_9_9_ ._ c_ o _m 大致清点了战果,雪槐下令,回师镇龟岛。众首领都有些不解,此时矮子盗新败,正可趁胜追击,去镇龟岛做什么?镇龟岛上虽有矮子盗,但只要歼灭了矮子盗舰队,岛上的几只死鱼自然跑不了。面对众首领疑问,雪槐笑道:“放心,矮子盗舰队跑不了,不会就此败回矮子国去的,一定还会回来,镇龟岛是矮子盗在我天朝近海常年经营的一个据点,把它打掉,矮子盗从此没了立足点,我们却可以逸待劳。” “有道理,矮子盗舰队反正还要回来,我们就在岛上等着就是。”大黑鲨等首领一齐点头,当下挥师镇龟岛。矮子盗经营镇龟年岛已有数百年,储存了大量粮食物资,常年有一万矮子盗据守。岛上形势易守难攻,三面绝壁,只一面有一条窄窄的水道进岛,极不好打,横海四十八盗其实打过几回,都是无功而返,大黑鲨等不愿回师,这也是一个重要原因。他们却不知道,雪槐放着矮子盗舰队不追,要先来打镇龟岛,冲的也就是这个原因。海战不象陆战,战场过于广阔,如果矮子盗不想决战,想在茫茫大海上追歼矮子盗舰队,还真是不容易,但矮子盗舰队有个致命的缺点,就是远涉重洋,后勤补给极其不易,必然指着镇龟岛上的储存,已方先期打下镇龟岛,矮子盗舰队的七寸就算是捏在了他手里了,反之去大海上苦追矮子盗舰队,万一三追两追捞不着,反给矮子盗绕上了镇龟岛,那时矮子盗内得补给外据险天,麻烦就大了。 雪槐从俘虏的矮子盗口中知道了矮子盗联系的方法,军到镇龟岛,便命吹起号角,与岛上矮子盗联系。国内有大舰队要来,岛上的矮子盗自然早就知道,但百里外刚刚发生的大海战却恰恰不知道,听到号角,立时欢天喜地的出来迎接,一个有心,一个无意,更把敌人接进来,自失天险,矮子盗这仗还有什么打头?雪槐大军一发动,立即便如风卷残云,不到半个时辰,岛上万余矮子盗给杀了个干干净净。 当夜便在岛上庆捷,酒到半酣,龟行波端了杯子到雪槐面前道:“雪将军,我求你件事好不好,我想给这岛子改个名,古话说将军最忌犯地名,我姓龟,这岛却偏叫镇龟岛,这不存心跟我过不去吗?” 雪槐想不到他还信这个,哈哈笑,点头道:“当然可以,你想改个什么名字?” 龟行波搔了搔头,道:“我姓龟,所以这龟字还是要的,有了,就叫神龟岛好不好?” “不好不好。”石敢当却在一边大大摇头,看了龟行波道:“龟大将军,上次你不是说你不是乌龟吗?神龟虽神,可还是乌龟啊。” “有道理。”龟行波一时皱起了眉头。 “我出个主意。”海冬青也来凑趣,道:“不如把两个字倒一下,神龟改成龟神,龟神岛,怎么样?” “龟神,乌龟之神,那还不是一只老乌龟?”龟行波摊开手。 “那没办法了。”石敢当海冬青相视摇头,看了龟行波笑道:“可见你和乌龟是天生的缘份,想不做乌龟都不行。” “乌龟大将军也是不错的啊。”“是神龟大将军呢。”大黑鲨等众盗一齐起哄,满堂大笑,龟行波没了办法,苦了脸笑道:“看来真只有做乌龟了,谁叫我姓了这个龟姓呢,不过神龟大将军也不错,神气洋洋啊。”说着挺胸凸肚,做出得意洋洋的样子,顿时满堂杯盏乱响,原来笑倒一片,打翻无数杯碗。 不出雪槐所料,歪脖梨秀虽遭挫败,野心不死,三天后重整舰队,直奔神龟岛而来,雪槐挥军出战,此时歪脖梨秀有备而来,自然没法再偷袭,乃是两军硬撼,缴获矮子盗七十余艘巨舰后,雪槐舰队实力已不在矮子盗之下,更兼是得胜之师,气势如虹,信心百倍。 雪槐原以为歪脖梨秀会挥军直杀过来,谁知却在十里外扎住了,很显然,歪脖梨秀即是野心不死,却又畏军怯战,雪槐心中冷笑,挥军猛杀过去,他心中肯定,只要一个猛冲,歪脖梨秀阵势必乱,必败无疑。 十里水程,眨眼即至,眼前现出矮子盗舰队,雪槐下令擂鼓,便要一鼓作气冲散歪脖梨秀阵势,再分而歼之,金龙令旗刚刚举起,忽地觉出不对,急令扎住舰队,舰未停稳,百丈外海面突有一个水柱冲天而起,内中一个海怪,人身猪头,骑在一个大白猪身上,正自仰天狂笑。这海怪骑的大白猪体形极为庞大,巨犀国的巨犀算大的,但还不到这大白猪的一半,其实体形大不算什么,海里的巨物多了去了,最怪的是海里怎么会有猪呢? “是海猪怪。”雪槐身边的黑鲨七一看清大白猪身上海怪的模样,顿时惊叫出声。 原来海里真的有猪,这种海猪体形庞大,性喜吃人,碰上一般的小渔船,猪嘴张开,能一口将船身咬做两截,碰上大船,便从海底直跳起来,借着水力,能一跳十余丈,再猛砸到船身上,它如此体形如此重量,十余丈高砸下来,什么船板经得起它砸?出海的渔民除非不碰上,碰上了铁定船毁人亡,海猪怪则是海猪中的邪灵修练成精,邪功了得,能掀巨浪,不但在海上吃人,有时大风雨之时更借潮水上岸,一个小渔村往往给它一股水就打了去,东海渔民恨之切骨,也是闻之丧胆,凶横如横海四十八盗,同样见之色变。 雪槐只知陆上有猪,不知海中有猪,但见了黑鲨七脸色神色,便知这海猪怪必是和独角海鬼差不多的邪怪之流,非人力所能抗拒,当即念动金刚咒,猛地顿喝一声:“是何邪怪,敢在前方拦路。” 第二十四章 不但黑鲨七,众盗匪乍见海猪怪,都有些怕,但雪槐这一喝,声闻十数里,当真如天雷震震,众盗闻之,无不心神一振,而狂笑中的海猪怪却是猛地一惊,收了笑声,一双猪眼向雪槐看过来,碧光幽幽,霍地一声狂嚎,将身子一挣,化成一条大白猪,却比他骑着的那大猪还要大上一倍不止,往前一冲,便向雪槐座舰冲过来,半途中张开大嘴,那嘴之大,足可吞下一条鱼船,嘴中獠牙如刀斧,胆小的见了当真能吓晕过去。不过吓别人可以,吓雪槐却不行,雪槐冷哼一声,纵身迎上,天眼神剑猛劈海猪怪巨嘴,莫看海猪怪巨嘴吓人,只要给天眼神剑劈上了,必定一劈两半。 眼见雪槐急迎过来,海猪怪前冲的身子却猛地一停,巨嘴中突地冒出一股黑气,黑气中,一块黑乎乎的东西闪电般打向雪槐。这黑乎乎的东西粗若合抱,圆不圆方不方,实在看不出是什么东西,说是内丹吧,那也太大了,内丹乃是精血之灵,不可能太大的,上次雪槐所见的火灵怪体形远比海猪怪庞大,内丹也不过拳头大,但若说不是内丹,这东西的来势却是极为凶猛,裹着一股巨大的力量,可以说,若是给它实实在在的打中了,便以雪槐之能,也是有死无生。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呢?这东西叫猪宝,确实不是海猪怪的内丹,名为宝,其实是一些脏东西,猪贪吃,海猪也一样,能吃的一口吞下,不能吃的如砂石毛发之类也就口带了进去,这些砂石之类的东西进了海猪怪肚子,没法消化,积在肚子里,却给海猪怪以邪力凝成一团,因是日积月累慢慢凝成,这猪宝坚硬异常,乃是海猪怪最有力的一件武器,尤其是在对手出其不意的情况下。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海猪怪突然在这里出现,必定是歪脖梨秀请来的,自然也就知道雪槐有天眼神剑,它的嘴再大也挡不住雪槐的天眼神剑,之所以化猪用大嘴来咬,其实是要诱雪槐上当,然后好用猪宝打雪槐一个措手不及。世人看那猪憨憨呆呆,似乎是天下第一蠢物,其实大大的错了,猪其实是一种很聪明的动物,海猪也一样,这不,以雪槐之能,一见面也先中海猪怪一着暗算。 不过海猪怪虽狡猾,还是高看了自己,小看了雪槐,雪槐眼见猪宝打来,避已无及,索性大喝一声,天眼神剑照着猪宝便是一剑劈下,那猪宝也真是坚硬,以天眼神剑之利再加上雪槐神力,竟仍未能将猪宝劈开,只是劈得落向海中,而雪槐也给震得倒跃回舰上。 海猪怪眼见猪宝落向海中,急把猪舌头一伸,那舌头伸出竟有十余丈长,将猪宝一卷,收回口中,随又向雪槐打来,但这一回失了突袭之效,威力可就要大打折扣了,雪槐一声怒喝,仍是飞身迎上,当头急劈,猪宝给他再度劈落,但他自己身子却不退反进,一步追上跌落的猪宝,在先前劈开的缺口处再劈一剑,劈到第三剑,终于将猪宝劈做两半。 他这三剑疾如闪电,海猪怪眼睁睁看着雪槐剑劈他的猪宝,却是来不及救应,眼见猪宝给一劈两半,又惊又怒又痛,张嘴狂嚎,全身猪鬃根根竖起,而雪槐却已连人带剑疾扑过来,天眼神剑直指他的猪头。海猪怪知道架不住雪槐神剑,急往海中一钻,他反应也算灵活了,但身子实在太大,头进了海,大屁股还露在海面上呢,给雪槐一剑划开老长一条口子,刹时间猪血飞溅。不过象海猪怪这种海中邪灵,入了水便更加灵活,雪槐想再补一剑,却已追他不上,身子一拱便从雪槐剑底消失,再露出头,却已是数百丈外,对着雪槐不绝狂嚎,狂嚎声中,海面突然象一锅滚了的油,不绝翻腾起来,细看,却原来是无数的海猪在水底下翻滚钻穿。 蓦地里,海水发出一声轰隆巨震,但见海猪怪巨大的身子直跃向空中,至少有三四十丈高下,在空中四肢张开,猪鬃戟立,血盆大口里发出一声裂天长嚎,再重重的摔在海面上,拍起惊天巨浪。随着他这一跳,所有的海猪都跳了起来,此起彼伏,不住的跳,不住的叫,向雪槐舰队直压过来,声势之雄,比千军万马还要惊心。 “总舵主,海猪要砸船,这是它们最拿手的,巨舰不要紧,战船却受不住。”黑鲨七惊叫。 雪槐虽没见过海猪砸船的情形,但黑鲨七一说也就明白了,又惊又怒,然而面对那数也数不清的海猪,他手中虽有天眼神剑,却也有一种无力的感觉,这就象在千军万马的大战场上,一人一剑,真的起不了多大作用。 “战船彼此靠拢,先往后撤,巨舰断后,用箭射。”雪槐一连窜下令,电眼同时射向海猪怪,便要扑出去斩了海猪怪,若能斩了海猪怪,海猪必退,但心中并没有太多把握,海猪怪挨了一剑后显然有些怕他,若消极避战,在水里他还真追不上这种水中邪物。 刚要全力扑出,心中突有所觉,竟是就在自己座舰底下藏着一个邪物,且颇具邪力,不是一般的海怪。雪槐勃然大怒,竟敢钻到他眼皮子底下来,也太猖狂了,将前扑的势子一收,一点灵光注入剑眼,往下搜索,下定决心,剑眼一看清楚,立刻全力扑出,他可以肯定,在如此近的距离内,没有什么邪怪能逃得脱他的全力一剑。 剑眼刚往下一望,那邪怪却从水底钻了出来,是一头莹笑,色做金黄,似乎便是那夜被独角海鬼踩在礁石上给雪槐无意中救了的那条金莹笑,但雪槐也不敢肯定,因为他不敢确定海中金色的莹笑就只那一条啊,不过他马上就确定了,因为那金莹笑穿出水后,在他座舰前优美的划了个半弧,随即面向着他,竟双爪一抱,做个揖道:“雪将军,那夜你救了我,虽然我知道你不是有意想救我,但我还是欠你一份情,所以今日我也帮你一次,咱们就算抵过了。”说着身子一扭,就在雪槐金龙舰前滑动起来,边滑边哈哈哈大笑,随着他的笑声,雪槐舰队下的水里,突然就钻出无数的莹笑,迎向跳过来的海猪。莹笑远比海猪跳得高,这时居高临下往下滑,到海猪头顶,双爪一伸,便如老鹰抓鸡,虽不能将海猪临空抓起,但爪到处海猪立时便是皮开肉绽,痛嚎不绝。 金莹笑这个帮手来得过于意外,雪槐一时间都呆住了,眼见莹笑对付海猪大占上风,不免又惊又喜,旁边的黑鲨七更是狂喜万分,难以置信的看了雪槐道:“总舵主,你什么时候救了这莹笑怪啊,这着棋子太妙了,用来对付海猪恰是刚刚好。”他还为雪槐是特意救的金莹笑埋下伏笔呢,却不知雪槐是完全的误打误撞。 那面海猪怪见突然钻出个金莹笑坏了自己的事,大怒,猪爪指了金莹笑嚎叫道:“金莹笑,你敢和我做对,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金莹笑哈哈大笑,叫道:“我就和你做对了,怎么样吧?我不但和你做对,还想要尝尝你这老猪精的肉味呢。”狂笑声中,身子往上一钻,直钻起有百余丈高,随即往下一滑,便向海猪怪滑去。 海猪怪勃然大怒,也是一声狂嚎,往上一跳,有四五十丈高下,虽已惊人,比金莹笑还是矮得太多,眼见金莹笑居高临下飞扑下来,海猪怪身子忽地直立,巨嘴大张,这么一来,金莹笑再扑下去,倒象自己送到他嘴里去一般,这面船上黑鲨七已经是把金莹笑算做自己一边呢,顿时就担心的惊呼起来,惊呼声未落,却见金莹笑飞扑的身子在到海猪怪巨嘴前丈许处时,脑袋突地往上一抬,带着身子笔直上窜,而他尾巴上拖着的金色莹球划一个弧,却狠狠的砸在海猪怪肚子上,炸出丈许方圆一圈金光。 这一球打得重,但闻海猪怪一声惨嚎,巨大狼亢的身子在半空中翻翻滚滚直飞出去,腾的一下摔在了海面上,激起巨大的浪花,随即往水下一钻,带着一蓬水线飞速逃去,金莹笑尤自不肯放手,哈哈狂笑道:“老猪精,哪里走。”疾追出去。 海猪怪这一逃,手下徒子徒孙各自慌神,立即四下乱窜,海猪逃莹笑追,这些海中邪怪在水里的速度都是极快,只一眨眼,刚才还天昏地暗的海面一下子又波平如镜了,若非亲眼见着,真难以想象方才这里还有万千海怪在大战。 海猪怪败走,歪脖梨秀不敢接战,立即率了舰队后撤,雪槐也不追赶,下令回神龟岛。他可以肯定,矮子盗贪滥成性,即远涉重洋而来,且还有和巨犀的盟约,无论如何是不肯就此撤回去的,即会自己送上门来,那又何必去追,就在岛上以逸待劳不更好?回岛说了自己的想法,众盗无不赞同。 又是几天,并不见矮子盗舰队的影子,看来歪脖梨秀技穷了,再找不到帮手。留意矮子盗的同时,雪槐也分出大部份心神来搜索青莲花,但始终不见莲影,狐女也说没见着,让雪槐伤感不已,青莲花如此灵异,必与碧青莲有关,到底是她复活了,还是以另一种形式存在着,雪槐无从猜测,但无论如何,碧青莲都该出来见他一面啊。 想到碧青莲,雪槐倒有着穷追歪脖梨秀将之歼灭的冲动,歼灭了歪脖梨秀舰队,他就可以去青莲观问个清楚了,他本来是想先打败矮子盗舰队灭了矮子国后再去与碧青莲长相厮守,但征讨矮子国要到九十月间秋风起时风势才顺,心中存疑,如何还等得那么久,无论是怎样,一定要问得踏实,才能安心。 眨眼过了七八天,这天雪槐正与众盗议事,突有哨探来报,说海面上突然现出城郭来,而且有矮子盗在攻打。海面上突现城郭,无非是海市蜃楼的幻象,众盗见得多了,本不想出去看,但听到矮子盗三字,倒一齐动心,当下和雪槐一起出来看,谁知一看却是个个勃然大怒,但见海面上果有一座城郭,象极了天朝国都天安城,这时却给矮子盗攻破了,矮子盗在城中烧杀淫掠,无恶不作,城中百姓哭声动地。 海市蜃楼景象虽奇,一般都虚而不实,这般明摆摆现出矮子盗攻破天安城的景象,必是矮子盗邪法,存心是要刺激雪槐大军,虽明知是计,但众盗还是哇哇怒骂,雪槐也是气血上冲,杀心大起,运剑眼看去,但见一股细细的黑气从海面上直牵出去,海市蜃楼幻象便是这黑气生成,顺着黑气看过去,数十里外,果有一个邪怪,却是个红衣女子,黑气便是从她口中喷出。这红衣女子十分邪异,雪槐的剑眼一扫过去,她竟就惊觉了,立即收了黑气,回头就走。 雪槐如何容得她走,厉叫一声:“哪里走。”借水遁疾赶过去,众盗知道他是去追邪怪,眼见他身子一动,海市蜃楼幻象即时消失,即皆赞叹,就中只一卦准却突地脸上变色,从怀中取出拐子马系在脚上,一拐一拐急追出去,众人虽听得雪槐叫一卦准做师父,却谁也不当真,因为不少人请一卦准算过卦,实在是不准,一个卦也算不准的人,如何做得雪槐师父?却再也想不到,一卦准竟真有道术,一时惊呼声更是如雷哄响。 石敢当惊叹道:“我一直以为一卦准师父不过就是个江湖骗子,再想不到他真有道术,可见雪兄弟身边的人,实在是一个都轻视不得。” 龟行波找一卦准算过好几卦,没一卦准的,这时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一卦准师父的卦不准,原来是故意的,真真是深藏不露啊。”平日请一卦准算过而一概不准的人这时均一齐点头,深以为然,却又哪里知道,一卦准真的就是一卦准,偶然心血来潮准一卦,其它是一概不准。 雪槐去势如电,一卦准掐得几个指头来,他早已去得无影无踪,也全不知道一卦准在追他,全副心神,全在那红衣女子身上。雪槐遁术快,但那红衣女子也不慢,且起步在先,雪槐一时半会还真追赶不上,只以一点灵光紧摄着那女子邪灵,不使走脱。对歼灭歪脖梨秀舰队,雪槐并不着急,但对歪脖梨秀请来的邪魔鬼怪,却是下定决心穷猛打,灭得一个是一个,因为战场硬撼,雪槐相信横海四十八盗不会输给天下任何人,惟一能给四十八盗带来损害的,就是这些邪魔鬼怪,例如前几天的海猪怪,若不是金莹笑这个意外的帮手,实难想象会有怎样的损失,雪槐当时虽下令用箭射,事实上后来问过,知道海猪皮特别厚,一般的箭很难穿透,根本射不退跳过来的海猪。 雪槐一追数百里,突地失去红衣女子邪迹,急运剑眼看过去,却见一个岛,岛并不是很大,却是开满了桃花,鲜红粉白,好看煞人。 “这必是那邪怪的老巢了。”雪槐心中暗暗思忖,运剑眼搜那岛,只见岛上桃花从中,掩映着一座不大的建筑,似乎是一座道观,道观也不是很大,但观中却蕴含着一股极强的力量,以雪槐今日的功力,运剑眼竟是看不进去。 “这邪怪老巢中藏着什么?怎么会有这么大力量?”雪槐又惊又疑,却并无畏惧,纵身便要上岛,却忽地心中一动,原来感应到了一卦准,心中奇怪,想:“师父怎么跑来了,看他的情形,急急火火的,莫非出了什么事?”疑惑中,一卦准已赶了上来,雪槐叫一声师父,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一卦准先不答他,却向那岛子左看右看,又双手乱掐,点头道:“是了,是了,这岛果有古怪。”看向雪槐道:“别人没事,你有事,刚才我替你算了一卦,你今日有大难,不死也要脱层皮,所以才没命价赶来,还算来得及时,也算你小子福大命大。” 他这话云里雾里,雪槐微笑,道:“原来师父替我算卦来,这岛子怎么了?师父算出有什么古怪吗?” “什么古怪我不知道。”一卦准看他咪咪笑,顿时就鼓起眼,道:“但我可以肯定,你今日之难就应在这岛上,所以不管你信不信,今日你绝不可以上这个岛。” 对一卦准的卦,说老实话雪槐是不大信的,但看一卦准急火火赶来,也是为了他好,至少这份心意难得,便正色道:“师父,你算得没错,这岛子是有古怪,因为它是一个邪怪的老巢,我上岛去,就是要去斩了这邪怪,我知道你为我担心,但我有天眼神剑在手,相信我,不论那邪怪多么了得,我也一定能斩得了它。” 雪槐一脸正色,一卦准倒不鼓眼了,却急得顿足,道:“我知道你还是不信我的卦,我也知道你那长眼睛的剑确实了得,但这次卦象真真不好,实在是险恶之极啊,听我的,不要上岛,好不好?” 他如此情急,雪槐一时倒为难起来,想了一想,看了一卦准道:“师父,你说卦象到底是如何不好,我会死在这岛上吗?” “这个。”他这么问,一卦准呆住了,略一犹豫,道:“我多次算过你的生死,你小子的命极怪,千劫百难,但就是死不了,所以这次。”说到这里,向雪槐脸上细细看了两眼,道:“照理说你是死不了,可这卦之凶险,我真的从来没见过。” “死不了就没关系。”雪槐断然摇头,道:“师父,我知道你为我好,我也不是硬不听你的劝,但卦中越凶险,我就越应该上岛,因为我现在不是一个人,我身后有十几万人,这岛上邪怪明显是冲着我们舰队来的,如果我斩不了这邪怪,那整个舰队就会有危险,为了舰队,不论付出任何代价,我一定得上岛。” 听了他这么说,一卦准知道再劝他不转,摇了摇头,道:“你这臭小子,你知道你的命为什么千劫百难吗?就是这脾气臭啊。” “师父,谢谢你。”雪槐诚恳的看着一卦准,道:“不必为我担心,我有天眼神剑在手,没事的。” “你是这么个臭脾气,我还能说什么?”一卦准再摇了摇头,看着雪槐转身,却又猛地叫住他,将肩头的阿黄抛了过来,道:“带上阿黄,你不要小看阿黄,我帮它算过,这臭货的命虽然臭,却是臭而硬,和你刚好是一对呢。” 他竟给黄鼠狼算命,雪槐大感好笑,却知道他是一番好意,接了阿黄,笑道:“好吧,即然我们是一对臭蛋子,那就一起上岛去,将这香喷喷的桃花岛闹成一个臭花岛。”纵身上岛,到那道观门前,略停一停,迈步就跨了进去。 雪槐一进道观,海中猛地窜出三股水柱,上立着三个人,一个便是雪槐跟踪追来的红衣女子,另两个一个是歪脖梨秀,一个是驴杵,三人哈哈狂笑。一卦准突见海中钻出三个邪怪,大叫一声,转身急逃,但歪脖梨秀三个如何肯放他走,三面一围,顿时将一卦准围在了中间。 一卦准仗的就是腿上拐子马,三面合围拐子马突不出去,再无办法,暗叫一声:“想不到我一卦准死在这里,慢来,且算一卦看,倒看我这临死一卦准也不准。”掐指一算,却是又惊又疑,大叫道:“看卦象我不会死在这里啊,可这会儿难道还有谁会救我不成?唉,临死一卦都不准,真是臭啊。”便要闭目待死,眼睛刚要闭上,眼前青光一闪,面前突然多了一朵青莲花,将他一托,一下子托出了歪脖梨秀三个的包围圈。 “原来真有救星救我,我这临死一卦很准嘛。”跌坐在青莲花中,一卦准惊喜大叫,却猛叫一声不好:“啊呀,我的卦即然这么准,雪槐那臭小子有难了。” 歪脖梨秀三个眼见青莲花一闪便没了踪影,都是又惊又怒,歪脖梨秀看向那红衣女子道:“桃花水母,这青莲花是什么来路,你知不知道?”原来这红衣女子竟是在东海与独角海鬼齐名的桃花水母,可惜雪槐不识。 “我也不知道。”桃花水母摇了摇头,眼中有惊异之色,想了一想,看向歪脖梨秀道:“关系不大,你们要的只是雪槐,这人走了有什么关系,我可以保证,雪槐死定了。” “我就担心这突如其来的青莲花能救这人,也就能救雪槐。”歪脖梨秀脸上露着担心。 “绝不可能。”桃花水母断然摇头,道:“没有任何跨进桃花观的人还能出来,从来没有。” 听她说得肯定,歪脖梨秀不好再说,转眼看向桃花岛,道:“那桃花观里到底有什么,为什么这么厉害?” “我也不知道。”桃花水母再次摇头,也转眼看向桃花岛,眼中有着惊惧之色,道:“我只知道但凡进观的人,不论他有多高的修为,从来都有进无出。”说到这里,她转头看向驴杵,道:“我以前好象见国师来过一次桃花岛,但在观前就止步了,没有进去,国师是不是知道里面是什么?” “不是一次,是三次。”驴杵也看向桃花岛,脸上有惊惧之色,道:“第三次师父在观前站了三天,终是没有进去。” “里面到底是什么?国师说了没有?”歪脖梨秀急问。 “镜子。”说了这两个字,驴杵却停了一停,道:“好象里面是一面镜子,但我也不敢肯定,因为师父并没有明说。” “绝不可能是镜子。”听他这么说,歪脖梨秀大大摇头:“镜子有什么可怕?”他看向桃花水母,道:“你说是不是,镜子有什么可怕的,你会怕镜子吗?” 桃花也摇头:“不可能,怎么可能只是一面镜子。” “那我就不知道了。”驴杵搔头,道:“我也只是听师父自言自语,猜的。” “算了。”歪脖梨秀摇头:“管他是什么呢,总之雪槐死了就好。”看向桃花水母,道:“这次多谢你了,你想进魔女宫的事,我自会转告国师,国师一定会答应的。”原来歪脖梨秀自己打不过雪槐,请来的海猪怪又给金莹笑打败,便来请桃花水母相助,交换的条件是他日缩头龟二进魔女宫时,带桃花水母进去。魔女宫是海中最神秘的地方,但不在东海而在碧浪海,历代为魔女所居,据说宫中有一颗魔龙珠,任何人只要进宫给珠光一照,便可获得魔龙的魔力,本来魔女宫为魔女所居,别人也不敢有幻想,但最近千余年来一直有传说,说最后一代魔女爱上了人类最伟大的战士天虎,不惜违犯誓咒与天虎成亲,以致身死魂灭,魔女宫已没有了主人,因此近千年来只要知道的海中魔灵,无不千方百计想进入魔女宫,只是谁也打不开魔女宫的宫门,桃花水母知道缩头龟二邪功了得,借这机会,便提出了这个要求,歪脖梨秀代缩头龟二开口,空头人情,自是一口答应,所以桃花水母才出马将雪槐诱进了桃花观。 “那就太好了。”听得歪脖梨秀重复诺言,桃花水母大喜,道:“也只有国师通天彻地的神功,才可打开魔女宫的大门,只盼国师早日功成出关。” “快了,耐心等着吧。”歪脖梨秀说着一拱手,与驴杵转身而去。 外面的事,踏进观中的雪槐一概不知。雪槐不太信一卦准的卦,但心中的感应是实实在在的,这道观中蕴藏的力量确是十分惊人,因此心中不敢轻忽,一进观便念动无念咒,自己双眼不用,将一点灵光注入神剑剑眼,运剑眼急搜。照理说,无论什么邪怪,在天眼神剑的剑眼下都绝对藏身不住,但奇怪的是,剑眼一搜,却不见半个人影,而最让雪槐惊异的,是他明明能感应到这观中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却就是无法确定这股力量具体来自什么地方,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如果说有什么幻术瞒得过雪槐眼睛那并不稀奇,可他运的是剑眼啊,什么邪怪,竟让天眼神剑的剑眼也看他不透? 雪槐心中惊异,索性不借剑眼,就用自己眼睛来看。殿并不大,也没什么东西,就一个香案几尊神像,那些神像非佛非道姿态怪异,从所未见,但雪槐细细感觉,弥漫于观中的那股巨大力量并不是从神像身上传来,这可真是太奇怪了,雪槐百思不得其解,眼光一转,却忽地注意到了香案上的一样东西,那是一面镜子,就摆在香炉的旁边。以灵力感应来说,这面镜子并无特异之处,雪槐之所以注意到它,是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哪处神庙的香案上会摆一面镜子的,事若反常必有奇,这观中如此古怪,这反常的摆上香案的镜子自然不能不引起雪槐的注意。 但细看那镜子,也并无出奇之处,就是一面古铜镜,连着座子约有一尺多高,样式虽然古拙,并不怪异,和寻常大户人家用的镜子并没有两样,可为什么会摆在这香案上呢? 第二十五章 从前面看不出什么怪异,雪槐走过去,要绕到后面看看,离得近了,却突然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雪槐已经好久没照过镜子了,这时看镜中的自己,胡子拉碴,眼眶深陷,说实话,第一眼里,雪槐并没有认出那是自己,因为印象中的自己,并不是这个样子。弄明白镜中人就是自己,雪槐一时有些发呆,无数的人和事闪电般从脑中掠过,义父,夕舞,碧青莲,影像缠绕,百感俱齐。夕舞嫁去了巫灵做王妃,碧青莲更香消玉殒,而他心中最敬重的义父却视他如陌路,所有这一切啊,不就明明白写在这张脸上吗。 看着镜中自己的脸,雪槐突然有些头晕,恍恍惚惚不知到了什么地方,突然间有人影一闪,竟然是夕舞,夕舞直扑到他怀里来,哭着,死死的抱住他,雪槐又惊又喜,也死死的回抱住夕舞,连声说对不起,夕舞却不听他说,而是抬起头吻住了他的唇,夕舞的唇热得象火一样,身子更象蛇一样在他怀中扭着,雪槐只觉全身着火,不顾一切,伸手解开了夕舞衣服。突然间听到怒吼如雷,却是巫剑执剑闯了进来,大骂夕舞不贞,要杀夕舞,夕舞缩在一边,眼见就要丧生在巫剑剑下,雪槐急了,伸剑要格开巫剑手中的剑,但剑锋一偏,却一下子刺进了巫剑胸膛,然后所有的东西都不见了,只有巫剑的尸体躺在那里,雪槐心中充满自责,猛地举剑,刺向自己胸膛。 雪槐手上猛地传来一阵剧痛,他大叫一声,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竟是发了一个白日梦,但说是梦又不全是梦,因为他竟真的要拨剑自杀,幸亏阿黄灵性,见他情形不对,及时在他手腕上咬了一口,将他咬醒了过来。 “如果没有阿黄,这次就糟了。”看着手腕上淋漓的鲜血和手中倒持的宝剑,雪槐心中怦怦乱跳,但这时也明白这镜子确有妖异,否则他如何会平白发梦,更会在梦中自杀,自是这镜子做怪。 “妖孽,你原形已露,受死吧。”雪槐狂吼一声,双手举剑,便要一剑将镜子劈碎。 “慢着。”突地有喝声响起,随着喝声,观中多了一个道士,这道士看来极老,一把白胡子一直拖到了膝盖下。 “你是何方妖孽?”雪槐冷眼而视,喝问,老道身上,并无妖异之气,但这老道迟不出来早不出来,偏在他要劈这镜子时就出来了,必然也不是好路数。 那老道倒呵呵笑了起来,道:“年青人不要给人乱扣帽子,你哪里看出我是妖孽了?” 雪槐并不为他假笑所迷,冷喝道:“你和这妖镜是一路,不是妖孽是什么?速速报名,我剑下不斩无名之辈。” “无名之辈,呵呵,我老道还真是无名之辈,一直以来都叫我磨镜老人,你也这么叫好了。”磨镜老人呵呵笑着,向那镜子一指,道:“我和这镜子是一路不假,但你从哪里看出这镜子又是妖孽了?” “这镜子惑人神智,如何不是妖孽。” “是吗?”磨镜老人又笑,却忽地向雪槐手中天眼神剑一指,道:“据老道所知,你手中天眼神剑见到它想杀的人就会自己叫起来,你听到它叫了吗?” 他这话一下就把雪槐说愣了,是啊,天眼神剑灵异非凡,这镜子和磨镜老人若真是妖孽,它必然会叫,可它并没有叫,雪槐忍不住看向剑眼,却见剑眼紧闭,那情形,象是睡着了,又仿制象是对磨镜老人和镜子不屑一顾,懒得睁开眼睛。可这镜子明明能惑乱人的神智啊,雪槐有亲身体验的,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想不明白了是吧?”磨镜老人笑,道:“我告诉你吧,这镜子不是妖镜,而是神镜,本名照心神镜,一般的镜子,只能照得人的脸,但这照心神镜,照的却是人的心,人性虚为,天地鬼神俱不可测,但瞒天瞒地瞒神瞒佛,却无论如何瞒不过自己,而这照心神镜,就能把人的本心照出来。” “照心神镜。”雪槐看着镜子,暗自嘀咕:“难道刚才不是它迷惑了我的神智,而根本就是我自己心中所想?”回思刚才梦中的情节,霍地出了一身冷汗,可不是吗?夕舞不肯原谅他,嫁给巫剑,他虽无法阻拦,但内心里仍时时在盼望着夕舞能原谅他,再重新回到他怀里来,梦中夕舞突然出现扑到他怀中,不正是他日思夜盼的吗?而夕舞已经嫁给了巫剑,再来找他,便是偷情不贞,巫剑执剑来杀,正是他下意识的担心,他为保护夕舞杀了巫剑,便是奸夫杀了亲夫,为世所不容,那时候,他除了自杀,再没有第二条路。 是的,梦中的一切,正是暗藏于他心中的想法。 想得明白,雪槐忍不住骇异的看向照心神镜,竟能把人暗藏于心底甚至有些是自己也不太明白的想法全照出来,确实是太不可思议了。同时脸颊也不禁有些发烧,他自负仰不愧天,俯不愧人,其实内心里却还是有许多阴暗的见不得人的念头,别人看不出来,可瞒不了这照心神镜。 磨镜老人呵呵一笑,道:“你到也不必自责,所谓君子,倒也不是见色不迷,见财不惑,只不过是能以义理克制自己而已,圣人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完全无情夫欲,那就是石头了。” 雪槐忙抱拳,道:“多谢前辈教诲,雪槐受教了。” “年青人不错。”磨镜老人点了点头,道:“看来你和神镜颇有缘份,神镜不仅仅能照出人的心,更能把人的心放开,平日看见美女只敢在心里想着抱一抱的,到神镜里就真的敢抱一抱,平日看见别人袋中的钱物只能偷想拿过来,在神镜里就真的能拿过来,在神镜里,一切都可能随心所欲,最终便深陷其中不能自拨,千百年来,从没有照过神镜的人还能从镜中醒来,所以桃花水母才引你来照这镜子,却怎么也想不到,你带的这黄鼠狼竟能在最关健之时咬醒你,真是不可思议。” “是这样,今日若没有阿黄,我一定会在镜中迷失自己。”雪槐点头,轻抚阿黄头皮,又想到一卦准,想:“别说,师父这一卦还真是神卦,可不是到鬼门关走了一遭吗?”心中对一卦准大是感激。 “即是有缘之人,神镜该有份心意。”磨镜老人看向雪槐,道:“你再向镜中看。” 雪槐微一沉呤,坦然看向镜中,磨镜老人却忽地幻现在镜中,不过雪槐这时也明白了,所谓磨镜老人,十九便是照心神镜。磨镜老人两眼如电,直射向雪槐眼中,道:“天地之初,开劈鸿蒙,照心神镜曾看到三十六幅星图,此三十六幅星图各含玄机,秘不可测,因你有缘,我便让你也看看这三十六幅星图,至于是得是失,是福是祸,还要看你的机缘,我并不能担保,你愿看吗?” 雪槐心中怦的一跳,磨镜老人说得如此郑重,这天地之初的三十六幅星图绝非等闲,当即郑重点头,道:“我愿看。” “好。”磨镜老人一点头,消失不见,镜中却忽地现出一幅星图,雪槐定睛看去,但见繁星点点,也看不出个什么玄机,就和夏夜里看星星一样,平常得很,正自疑惑,突地一阵晕眩,天旋地转,那星图却象潮水一般,向他身体内灌进来。雪槐大叫一声,想要闭上眼睛,却发现全身尽已麻木,动弹不得,但同时间左臂上却猛地一跳,那种情形,就恍似笼中的猛虎想要跳出来一般,那种跳动的力量极为巨大,撕扯得他手臂生生作痛,心中暗惊:“难道星图竟能激发我左臂被封印封住的神秘力量?”一时也不知道是担心还是期待,灌进他身体内的那股力量却越来越猛,胀得他身子难受无比,太阳穴狂跳,猛地大叫一声,昏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雪槐悠悠醒转,一时间却不知发生了什么,好一会儿才记起自己是在镜前看星图,想到星图,脑中流水般掠过一幅幅星图,刚好三十六幅,不过这次在脑中看到星图,倒是没有异象出现。 “你没事吧?”是磨镜老人,担心的站在他身边。 “我没事。”雪槐爬起来,觉得身子有些发飘,除此倒没有别的感觉,磨镜老人细看他脸色,点了点头,道:“没事就好,三十六幅星图已在你身上打下铬印,我只希望它们带给你的是福非祸。”说着退入镜中,消失不见。 “多谢前辈。”雪槐深深一揖,随即转身出观,却发现天早已黑了,方要离岛赶回神龟岛,心中忽地生出感应,运剑眼急看,正是先前诱他来岛上的红衣女子,这时他已知道是桃花水母,大喝一声:“妖孽,纳命来。” 桃花水母认定雪槐必死,突见他现身,惊得魂飞魄散,不敢与斗,打个水花,扭身就走,雪槐急欲借水遁追去,左侧海面上,突地灵光一闪,现出一朵青莲花来。 “青莲。”雪槐惊喜狂叫,不追桃花水母,转身掠向青莲花,他身子一动,青莲花却向后急退,雪槐大急,叫道:“青莲,你为什么躲着我?等等我啊。”加速追去,但青莲花掠行速度极快,雪槐虽竭力追赶,始终隔着十余丈距离,一追数百里,青莲花忽地消失不见。 “青莲,我知道一定是你,你为什么躲着我啊?”雪槐遍寻不见,情急大叫,却忽地听到狂笑声,听声音,象是独角海鬼的,急运剑眼看去,但见十余里外的海面上,狐女独驾一艘小船,正与独角海鬼相斗,狐女左手托着灵蛇珠,右手执短剑,独角海鬼则绕着小船不停的打转,边转边狂笑不绝,随着他的狂笑声,一个个滔天巨浪不绝打向狐女小船,但狐女双足踏定小船,虽在浪头中高低起伏,小船却始终不见顷翻,独角海鬼一近,劈手便是一剑。 雪槐看得清楚,又惊又怒又是疑惑,他早知狐女有道术,但与独角海鬼相较可差得太远,可看独角海鬼情形,却似乎怕了狐女手中宝剑,这可有些奇怪,不过这时也来不及多想,飞身掠去,而就在他身子一动,那面情势却变,独角海鬼似乎斗出了真火,手一扬甩出了长鞭,一鞭向狐女抽下,狐女不敢硬架,将身一闪,独角海鬼那鞭打在船身上,顿时将小船抽作两截,狐女身子一斜,急踏住一块大些的木板。 独角海鬼哈哈狂笑,道:“美人儿,乖乖跟我去吧,我已经很留手了,别真打出我的真火,一鞭就要了你的小命儿。” 狐女这时已只踏着一块船板,她海边出生,水性了得,且又习有道术,但也立身不稳,她也知道独角海鬼说的是实情,她虽借了灵蛇珠之力,与独角海鬼差得终是太远,情知难以幸免,怒叫一声:“独角海鬼,狐女不敌,有死而已,绝不会叫你如愿的。”叫声中左手一扬,将灵蛇珠向独角海鬼急打过去,同时间身子一纵,身剑合一,跟在灵蛇珠后头刺向独角海鬼。 灵蛇珠乃灵蛇内丹,内蕴巨力,狐女这些日子日日以之修练,虽不能将珠中丹力化为己有,但却已能激发珠中丹力为己所用,独角海鬼也正因为感觉到灵蛇珠力道了得,才不敢轻易下手擒拿狐女,这时狐女情急拼命,连人带珠舍命一击,其势如电,独角海鬼避已无及,惊怒之下狂性大发,蓦地一声狂啸,双掌一并,击向灵蛇珠,想他这一击是何等力道,灵蛇珠给他巨力击得猛然回飞,正打在飞扑过来的狐女胸脯上,将狐女身子打得倒飞回去,半空中鲜血狂喷,随即下落,眼见要落到海里,忽地灵光一闪,现出一朵青莲花,将狐女身子托住。 这时雪槐堪堪赶到,急怒欲狂,身剑合一,迎着独角海鬼急刺过去。独角海鬼一打伤狐女便跟着扑上,想要趁势拿下狐女啊,却突见雪槐扑至,鬼叫一声,如飞而退,他虽为水中邪灵,但这一急进中转为急退,仍是慢了许多,而雪槐又是下了死心要杀他,如何肯让他走,一见他退,天眼神剑立时脱手飞出,若是隔得远,以独角海鬼在水中的灵动,雪槐这一剑未必能伤得了他,但距离实在太近了点,独角海鬼几乎来不及闪避,天眼神剑已穿心而过,独角海鬼长声惨嚎,顶上独角瞬时间发出巨大的闪光,将黑暗的海面照得通亮,随即熄灭。 杀了独角海鬼,雪槐急跳上青莲花,不见碧青莲,这时也无暇多想,先救狐女。 狐女受伤虽重,神智未失,突见雪槐,又惊又喜,叫道:“雪将军,是你。”眼泪喷涌而出。 “是我,族长。”雪槐点头,感觉到狐女心脉微弱之极,急道:“好了,没事了,不要担心。”一手抱了狐女,一手按向狐女丹田,要输入神剑灵力给她疗伤,但狐女却猛一下抓住了他的手,激动的道:“大哥,叫我的名字好不好,我叫月影,你叫我月影好不好?” 雪槐连忙点头,道:“好的月影,你别激动,放松心情,我给你疗伤。” 不要狐女激动,狐女却更激动,紧紧握了雪槐的手,叫道:“大哥,你不要浪费灵力了,我的伤太重,我要死了,但临死之前,有一句话我一定要跟你说,这句话石大哥老早以前就要我说了的,我一直不敢开口,但我今天一定要说出来,大哥,我喜欢你。”狐女一直苦恋雪槐,但生性衿持自重,不敢说出口来,而今夜自付必死,终于再不顾一切,顷吐心意,说完最后四个字,她面泛潮红,两眼更似有火在烧,仿似那一会儿伤势尽去,她本秀美,这时更是美艳无铸。但雪槐却暗叫不好,他握着狐女的手,感觉到狐女心脉中猛地一跳,随即越来越弱,那一刻的美艳,只是回光返照。 “月影,月影。”雪槐急按住狐女丹田,将神剑灵力输入,狐女的眼光慢慢黯淡,却仍死死的看着他,道:“大哥,告诉我,你喜欢我吗?” “喜欢的,我一直都喜欢你。”雪槐急叫,将神剑灵力不绝输入,但却发现平日灵验无比的神剑灵力这时竟不起作用,狐女生命仍在一点点逝去。 “大哥,就算你是安慰我,我也很高兴。”狐女面上掠过一丝满足的微笑,慢慢闭上眼睛。 “月影,月影。”雪槐大叫,将天眼神剑灵力加倍输入,却觉狐女体内空荡荡的,神剑灵力虽强,却找不到受力之处,早在碧青莲死时雪槐就发觉,天眼神剑并非万能,心脉未断确实什么伤都可以治,而且效验若神,但心脉若断则回天无力,而他能明显的感觉到,狐女心脉在激动中最后一下大跳后,已经断了,心中刹时间冰凉一片:“难道月影也要离开我了。”一直以来,雪槐都在躲着狐女的爱,虽明知狐女苦恋着他,为他忧伤为他消瘦,却忍心装作视而不见,但在这一刻,清清楚楚的感觉到狐女生命一点点逝去,雪槐心中,负疚和悔恨潮水般涌来。 “为什么你不能接受她的爱,她是多好的女孩啊?雪槐,你为什么要伤害她?”抿心自问,雪槐泪如泉涌。 “我的槐哥终不是冷酷无情的人,否则我都不要再见你了呢。”是碧青莲的声音,清清楚楚。 “青莲。”雪槐急抬头,四下却不见碧青莲的身影,但他确信自己绝不会听错,大急,叫道:“青莲,你在哪里,你为什么要躲着我啊。” “我就在你眼前啊,你自己看不见,却还要乱怪人,原来我的槐哥是这样的一个人啊。”碧青莲轻笑。 这回雪槐听清楚了,循声看去,但见一瓣莲尖上,沾着一滴露珠,露珠里竟又有一朵莲花,碧青莲就盘膝坐在莲花上,正对着他笑呢。 “青莲,原来你真的复活了,谢谢苍天厚土。”重见碧青莲笑脸,雪槐喜得一颗心直要炸开来,但伸出手,却又缩回,碧青莲在那小小的露珠里,想要抱她亲她,却是不可能,心中急不可抑,叫道:“青莲,你出来啊,别躲在露珠里。” “我也不想躲在露珠里,但我出不来。”碧青莲眼中也是深情无限,却是摇头苦笑。 “为什么?”雪槐大奇:“你即然复活了,为什么不能从露珠里出来?” “这要怪你自己。”碧青莲脸上露出嗔怪的神情,道:“谁叫你是咬破左手中指滴血给我,若是右手中指的血,那我早就来见你了,更不用这么麻烦的借千年龟泪来藏身。” 她这话叫雪槐一愣,记得那天确是咬破左手中指滴血在碧青莲肚脐中,疑惑的道:“你是说我左手血中有封印的力量,让你就算复活了也没办法出来见我。” “是。”碧青莲点头:“当时我师父以为千年青莲子即不在我体内,他功力又无法复原,仅凭你滴在我脐中的鲜血难以让我复活,谁知你血中不但含有千年青莲子的生机,更含有天眼神剑的灵力,我竟是轻而易举就活了转来,而且就是原身复活,不必借青莲花来重朔身子,师父都高兴坏了呢,却突然出了意外,我虽然活转来,却无法行动,更不能来见你,原来你血中竟另还有一股极其神秘的力量,这股神秘的力量极其强大,封死了我所有的灵力,便是我性中一点灵光也无法离体,所以我不但不能来见你,甚至以一点灵光给你报信都做不到。” “原来如此。”雪槐终于明白,猛敲自己额头道:“都怪我,当时完全慌了神,只想滴血救你,完全没想到我左臂上是有封印的,你复活的生机来自我左手中的鲜血,这血中自也带了封印的力量,你的灵力自然全给封住了。” 碧青莲好奇的看向他的左臂,道:“槐哥,你左臂上封着的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师父似乎知道。却不肯告诉我,真是太奇怪了?你告诉我好不好?” “你师父知道却不肯告诉你?”雪槐心中奇怪,不过随即明白了,道:“你师父是怕告诉你后你会转而告诉我,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 “你自己也不知道?”碧青莲大奇。 “是。”雪槐苦笑:“我只是听一位前辈说过,说我左臂中封着的这股力量受过魔神与战神双重的祝福,但我还没出娘胎,就已被打上了封印,实在是神秘之极。” “魔神与战神双重的祝福,了得。”碧青莲点头,道:“你不知道,我怕你急坏了,也急于见你,因此想尽了办法要冲破封印,但就是冲不破,现在这个样子来见你,还是观后莲池中的千年老金龟想的办法,借它一滴龟泪,护住我一点灵光,才终于可以见你,但就这样子也不能长时间陪着你,你左臂上封印的力量实在太大,越靠近你,压力越大,老金龟撑得很辛苦呢,所以我先前都要躲着你,要不是现在要救狐女,我还要躲着你,让你多想人家一会儿,谁叫你没想到左臂上有封印呢。”说到这里,碧青莲脸上露出娇嗔之态,眼中却是深情无限。 重看到碧青莲娇痴的笑脸,雪槐当真是心花怒放,只想仰天长啸,倒是不知道说什么话,看一眼怀中的狐女,对碧青莲道:“那月影也要麻烦你师父了。”即见碧青莲复活,便知狐女同样可以死而复活,所以一直和碧青莲说着话,并不心急。 “只要你不再昏了头用左手中的血,那就不麻烦。”碧青莲说到这里,却用一种狡黠的眼光看了雪槐道:“但在件事我要先问清楚,狐女活过来后,你会娶她吗?我可不想多一个情敌。” 雪槐顿时大大为难起来,当感觉到狐女生命消逝的那一刻,他确已下定决心,只要狐女复活,他一定要接受她的爱,并且要好好的对她,难道救活狐女后,又象以前一样吗?他做不出来,可又不好骗碧青莲,为难的看向碧青莲道:“青莲。” “我的傻槐哥。”碧青莲猛地咯咯笑了起来,道:“好了,我会央师父救她的,你就放心吧。” “好啊,你敢捉弄我。”雪槐装作着恼,伸手作势去呵碧青莲的胳膊窝,其实他呵不到,碧青莲却早笑做一团,四目相对,都是情热如火,恨不得搂在一起,死命缠绵。 雪槐忽地想起一事,道:“如果我这封印永远也破不了,那你岂非永远也无法恢复灵力。” “那倒不会。”碧青莲摇头,道:“封印终是在你左臂上,你给我的血中虽然带得有它的力量,终不是太强,最主要的,是师父发现一桩怪事,不知怎么回事,你血中除千年青莲子和天眼神剑灵力,另外还带得有一股力量,这三股力量给千年青莲子的生机融为一体,极为了得,我因你的血而复活,灵力受封印所封,但因祸得福,也同时拥有了这三力合一的力量,我完全可借这股力量修练我青莲观绝学‘道体青莲’,此功一成,立即便可破印而出。” “那太好了。”雪槐大喜,道:“盼你早日练成奇功,那不但我们可早日相见,歼灭七杀教也可借你神功大力。” “青莲不会偷懒的。”碧青莲点头,看向雪槐,深情的道:“槐哥,你要多保重。”说到这里,却突地扑哧一笑,道:“槐哥,你知道师父在知道你血中即有封印又有好几股乱七八糟的力量后说什么吗?他说啊,你若不是奇才,就是怪胎,象你这样的人,别人想要对付你,还真是不容易呢。” 她说得有趣,雪槐也给她逗乐了,笑道:“我怎么会是怪胎呢,当然是奇才啊,难道天下第一美女碧青莲会爱上一个怪胎不成?” “那可不一定。”碧青莲大大的摇头:“我还就爱吃怪味豆呢。”说着咯咯娇笑,花枝乱颤,雪槐看着她笑,心中实是说不起的欢喜。 碧青莲笑了一回,看了雪槐道:“好了槐哥,我真要走了,老金龟撑不住了呢,狐女跟我去,你不必担心,你虽了得,但还是要多多保重自己,我回去后要闭关练功,短时间内也不能来见你了,你不要担心。” 雪槐点头,咬破右手中指,将一滴血滴在狐女脐中,碧青莲带了狐女离去。看着青莲花消失,雪槐心中喜悦,忍不住纵声长啸,边啸边飞掠回神龟岛。 回岛,却见岛上一副大战方息的样子,问起才知道,原来下午歪脖梨秀率舰队来攻,大战一场,各有死伤,直到天黑才离去,雪槐知道歪脖梨秀是情知他不在,所以如此大胆,勃然大怒,暗暗咬牙。 一卦准见雪槐回来,一把拉住他,又惊又喜的道:“岛上险不险?我的卦准吧?但你小子也果然没死,这更说明我的卦了得呢。” 雪槐抱拳作谢道:“师父确是神卦,果然奇准无比,尤其让阿黄跟着我更显师父玄机,若没有阿黄,我就真个死在岛上了呢。”龟行波等人在见了一卦准的拐子马后已对一卦准另眼相看,这时听了雪槐的话更是全心叹服,当即便排着队请一卦准算卦,一卦准洋洋得意,来者不拒,不要说,自然是一卦不准,算得别人脸绿,自己脸红。 石敢当不算卦,却拉了雪槐道:“兄弟,族长因听一卦准师父说你在岛上大大不好,后来矮子盗来攻也大叫你已经死了,心中担心,矮子盗一退,她就一个人驾船找你去了呢,我当时也不知道,否则就和她一起去了,现在不知道她。” 雪槐这才知道狐女一个人出海的原因,更感到狐女对他的爱是如此的深重,心中感概,道:“我知道了,月影在海上碰上了独角海鬼,我去得迟了些,她被独角海鬼激回来的灵蛇珠打断了心脉。” “什么?”石敢当失惊大叫,不过随即定下心神,看了雪槐道:“那现在她在哪里,你一定救了她是不是。” “我没能力救她。”雪槐摇头:“救她的是碧青莲,青莲现在带她回青莲观了。” “青莲小姐。”石敢当惊喜大叫:“她没死?” “她死了,但又活了。”雪槐心中喜悦,猛地扬声大叫道:“我的青莲又复活了。”这一声声震全岛,夜鸟惊飞,十余万大军顿时欢声雷动,都替雪槐高兴。而妙姑却从雪槐话中听到了另外一点意思,问雪槐道:“雪兄弟,你刚才叫我们族长什么?” 第二十六章 “我叫她月影啊。”雪槐初一下不知她为什么这么问,但随即便明白了,看了她和石敢当微笑道:“我知道你们关心月影,那我就把这喜讯第一个告诉你们吧,我爱上月影了,待她复活回来时,我会来狐女族提亲,请狐女族将他最美丽聪慧的女儿嫁给我。” 他这话一出,可把妙姑乐坏了,石敢当张着嘴傻了半天,却道:“你来提亲吗?那咱们可得好好考虑考虑。” “考虑你个头啊。”妙姑猛地去他额头上戳一指头:“是不是喝酒喝傻了你。” “女人家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你知道我考虑什么?”石敢当瞪眼,道:“我考虑的是,有这样的酒鬼女婿,结亲那天我们得酿多少缸酒才够。” “是,是,这个真得认真考虑考虑,不信看我的阿黄。”一卦准指向肩头的阿黄,众人闻声看过去,但见阿黄将一个小脑袋对着石敢当不绝乱点,似乎大大赞同石敢当的话,众人本来已为石敢当的话好笑,见了它这样子,更是哄笑不绝。 笑声中,雪槐蓦得扬声道:“兄弟们,我今天很高兴,所以决定趁夜出兵,歼灭矮子盗舰队,你们愿意跟我连夜杀敌吗?” 众盗均是喜出望外,哪有不愿意的,齐声高呼:“愿意。”而海冬青等风神八族战士更振刀高呼:“天海之王,天海无敌。”他们这一叫,四十八盗和狐女族战士也一齐跟着叫,声势如潮。 雪槐点头,对众盗首道:“矮子盗之所以敢来攻神龟岛,是以为我已经死了,我们就借他们这个识会,打他们一个出其不意。”伸手指向海图,道:“矮子盗舰队现在停留在带鱼峡附近,我们可以一军装作偷袭,一击即走,退向带鱼峡,矮子盗见我们兵少,必然来追,我们大队事先埋伏在峡口两端,矮子盗舰队一旦进峡,我们立即冲出,给他们来个掐头截尾围中,带鱼峡地势狭长,尤其不利于巨舰机动,矮子盗除非不进峡,进峡必定全军复灭。” 论对这一带海区的熟悉,雪槐自然远不如四十八盗,事实上如果不实地看过,仅凭海图上的一点标记,是没法定下这样的策略的,但雪槐却似乎一切了然于胸,因为无论是矮子盗舰队现在所处的位置还是带鱼峡的地形特点,都在他剑眼扫视之内,一清二楚,矮子盗劫掠天朝千年,今日碰上雪槐,也算是碰上了冤家。 众盗对雪槐的战略哄然叫好,对雪槐担心的万一矮子盗不肯全军追进峡中的想法又纷纷献策,采取多路接应的战法,追击的矮子盗见雪槐军接应的越来越多,必定以为主力就在后面,一定会全军来追。再商议矮子盗进峡后全歼的方法,带鱼峡地势狭长,即不利于矮子盗舰队转侧机动,但四十八盗巨舰也无法开进峡中作战,商议之下,一致议定用火攻,用小船装了易燃之物由南峡口借风势放下,矮子盗舰队挤在峡中,一旦烧起来,躲都没地方躲。 计议定当,龟行波却叹了口气,道:“火攻好是好,只是矮子盗的巨舰也救不下了,可惜可惜。” 听了他这话,一边的一卦准哼了一声道:“想要矮子鬼的舰?这有何难,其实也根本不要火攻这么麻烦。” 他这话牛皮哄哄,众人一齐看过来,龟行波道:“不知大师有何妙计?” “我没有妙计,但我的阿黄有臭屁。”一卦准看向雪槐,道:“刚才你说带鱼峡象条带鱼,又长又窄是不是,这样的地形,阿黄的屁最有威力了。” “你是说靠阿黄放屁来臭死矮子盗吗?”龟行波与众盗面面相窥,随即一起哄堂大笑,但雪槐却没笑,龟行波等没见过阿黄臭屁的威力,他却是见过的,要知当日以天风道人等人邪力之强,也架不住阿黄的臭屁呢,何况是一般的矮子盗,眉头微凝,看了一卦准道:“师父这主意确实不错,阿黄的屁也实是有威力,但带鱼峡有十多里长,海风又大,前面的自然能熏着,但到后面只怕臭气就给风吹跑了,起不了作用。” “这好办。”一卦准哼了一声,道:“我可以叫阿黄一次只放一两个屁,你们斩掉一批,阿黄再放屁臭晕一批,我可以肯定的说,风再大,阿黄一个屁管两三里也绝不成问题,再抛一点点,算一个屁管一里好了,十来里地,十来个屁搞定。” 众盗见雪槐和一卦准正儿八经的讨论黄鼠狼放屁,一个个目瞪口呆,说实话,若换了别人,众盗一定会认定这是两个疯子,但雪槐例外,自他们与雪槐相识以来,雪槐之能,真只可以用神鬼莫测来形容,他说可以,那就是可以。 雪槐前后一想,确实可行,断然点头,道:“如此有劳师父和阿黄。”伸手摸摸阿黄的头,笑道:“这次劳你放屁,斩了矮子盗后,我请你喝酒,补上你放屁损伤的元气。” 竟然说要补上放屁损伤的元气,他这话太也搞笑,众盗先前还正儿八经扳着脸,这会儿再掌不住,哄堂大笑,好几个更差点笑得岔过气去,雪槐自己想想也觉滑稽,忍不住纵声长笑,便在他豪气干云的长笑声中,舰队趁夜起航,直扑矮子盗舰队。 矮子盗舰队泊在带鱼峡西二十里,照计划好的,雪槐大队去南北峡口附近埋伏,大黑鲨率十艘巨舰突袭矮子盗舰队,这夜月光极亮,不等大黑鲨靠近便已发觉,但大黑鲨本只是个诱饵,偷袭得不得手并不重要,放一通乱箭,掉转船头就走,矮子盗如何肯舍,拼命追来,追出数里,海啸在左,蓝鲸在右,各率十艘巨舰杀到,同样是放一通箭,与大黑鲨船队并做一处,一齐撤向带鱼峡。不出雪槐所料,矮子盗先前见大黑鲨船少,便只前锋热心来追,大队只在后面缓缓跟着,但海啸蓝鲸两队一出来,立即吊起了歪脖梨秀的胃口,下令全队拼命追赶,誓要将大黑鲨等一口吞掉,大黑鲨等驶入带鱼峡,歪脖梨秀想也不想,率舰队笔直追了进去。 大黑鲨等一直驶出带鱼峡口,随即回船,雪槐率大队早在等着,一齐拥出,带鱼峡口本来就不宽,几艘巨舰并排一靠,立即将峡口封得死死的,不过这会儿还不忙着让阿黄放屁,因为矮子盗后队还没有全部进峡,尾巴没封死,便只是放箭。 歪脖梨秀得报前面峡口被封死,却还不知机,还以为是逃跑的大黑鲨等是眼见逃不掉要据险而守呢,当下下令猛攻,驴杵在边上手痒,便借邪风来前面帮手,却再想不到雪槐正在等着。 雪槐背手站在金龙舰船头,将剑气尽数收敛,但心中的杀意,却是越来越盛,看着扑过来的矮子盗一片片栽倒,他心中有着一种刀锋切在脖子上的冰凉的快感。 邪光一闪,驴杵到了大黑鲨船头,一声狂笑,黄金杵高举,一杵便砸向一名海盗,却突然间眼前一花,那名海盗竟变了个人,驴杵心中奇怪,还只以为自己眼花了呢,定睛细看,没错,确实变了,变成了雪槐,背着手冷眼看着他,那眼光,比剑锋还冷。 在驴杵心中,雪槐确实是死了的,却突然在这里出现,这一吓,可把驴杵七魂吓掉六魂半,剩下半魂倒还知道怕死,鬼嚎一声扭头便跑,其实他若不跑和雪槐硬撼,多少还撑得几剑,这一跑反而坏了事,你想啊,他再快,快得过雪槐的剑,刚转身,雪槐已一剑将他连腰斩断,于是便出现了一种恐怖之极的景象,被斩断的上半身扑通落水,下半身却还在往前跑,血淋淋的腰身带着一双毛腿在虚空里跑着,一直跑出了数十丈才落下来。本来在不绝猛扑的矮子盗看了这种情形,个个手软心颤,鬼嚎着向后退,而这时峡后火光也冲天而起,这是龟行波在封峡了,照雪槐的安排,在矮子盗舰队全部进峡后,后面的龟行波便将五艘巨舰用铁链扣了,开进峡中再一把火点着,燃烧的巨舰将峡口完全塞死,矮子盗舰队除非生了翅膀,否则休想有半只船能逃得出去。 火光便是动手的信号,雪槐看向一卦准,道:“有劳师父。” 一卦准特意搬了一张太师椅,大马金刀的观战呢,更让妙姑在一边奉茶,这时便哼了一声,不急不躁的起身,还有模有样的理了理袖子,摆足了架势,可就把一边的石敢当笑得喷饭,叫道:“啊呀师父,你就饶了我吧,我真要给你笑死了。”虽然有雪槐的话,但所有人对阿黄屁真有那么大威力还是半信半疑,要看个清楚,所以雪槐一说有请一卦准,大黑鲨等人便一齐扭头看向一卦准,自然也就和石敢当一样,笑倒一大片,若是不知情的人闭了眼来听,只以为是在戏场子里,再想不到竟是在一个大杀场上,便是雪槐也笑出声来,想:“师父真会搞笑。” 一卦准却还鼓眼:“笑什么,高人出马,自然别有排场。”在众人越发的哄笑中,将拐子马绑在腿上,喝一声:“各位老少爷们瞧好了,看天朝灭矮子盗经典海战之阿黄放屁,我拐啊。”脚一抬,拐在了半空中,将阿黄屁股对准矮子盗,鼓了眼看了阿黄道:“阿黄屁轰矮子盗,这可是千古扬名的美谈呢,你给我打起精神,运起肠气,把那屁好生臭起来啊。”他这话太也搞笑,妙姑笑得打翻茶杯,索性坐在了太师椅上抒了肚子笑道:“啊呀,我的肠子。”众盗自也是哄堂大笑。 哄笑声中,阿黄猛吸气,身子慢慢胀大,尾巴一翘,屁股一抖,一个屁打了出去,一卦准怕一个屁不够,横移数丈,阿黄再放一屁,两个屁放出的臭气随着海风向矮子盗舰队括去,果然灵验无比,闻着屁风的矮子盗立即搜肠刮肚大呕起来,再拿不住刀枪,这还是那体质强的,体质弱的干脆昏了过去,翻着白眼在船板上抽筋。 阿黄这屁如此威力,所有笑的人都不笑了,一个个目瞪口呆,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啊,一时惊叹声不绝于耳,内中包括对雪槐的话奉若若神明的海冬青等风神八族战士,虽然雪槐有话在先,还是惊讶,没办法不惊讶啊。就中只雪槐暗暗点头,他早就见识过了,天风道人人等邪怪尚且抗不住阿黄臭屁,普通矮子盗自不用说,看着矮子盗给阿黄的屁熏得东倒西歪,即高兴又不自觉有些好笑,想:“阿黄十分灵性,不是一般的黄鼠狼,它这屁自也不是一般的黄鼠狼屁,这些矮子盗能闻到它的屁,也算是尝着新鲜了。” “还呆着做什么?动手啊。”一卦准大喝,却又洋洋得意的摸了阿黄的头道:“不过也不必太着急,闻了我阿黄的屁,再壮的汉子也要呕足半个时辰,不把苦胆水呕出来,不算闻了阿黄屁。” 他这一喝,大黑鲨等惊醒过来,指挥群盗向矮子盗扑去,海风强烈,臭味一刮即过,但矮子盗只要闻过一丝屁味的,无不呕做一团,直到两里之外的矮子盗才好一点,如此五内翻腾,便是那体质强勉强没有昏过去的,也再没有任何战斗力,你想啊,肚子里只往翻,呕都呕不过来,还能提刀子打仗吗?只能等着挨刀,众盗一路狂杀过去,割头却就象是在割草,不费吹灰之力。到两里外,阿黄又放两个屁,矮子盗依旧是呕作一团,给四十八盗砍瓜切菜般斩杀。风无际始终在留意雪槐战法,用心学习,但看了这一场仗,却是暗暗摇头,想:“天海之王就是天海之王,他的手段,实在不是想学就能学得来的。” 歪脖梨秀上次给骷碌鬼王破了他的离魂刀邪功,元气大伤,但邪灵仍是十分敏锐,雪槐一出剑斩驴杵,他立时便惊觉了,却是又惊又疑,因为在他心里,雪槐是死在了桃花岛上的啊?怎么还会在这里出现?心中疑惑,却又害怕,不敢出头来看,他邪功已破,一露头给雪槐发觉了,哪还有命?下令止住舰队,退出海峡再说,谁知后军报峡口被堵,前军随又报天朝军不知有什么神秘武器,臭不可闻却威力奇大,闻着臭气的都是呕吐不绝,手软脚麻,头昏眼花,抵挡不住天朝军的进攻,死伤惨重。前后这么一报,歪脖梨秀惊怒到极点,明摆着,这是中了雪槐的埋伏,有全军复灭的危险,不能再当缩头乌龟了,得想办法,他还好奇,想不出天朝军用的是什么秘密武器啊,当下驾邪风来看,恰撞着一卦准抱了阿黄放屁,眼见一个屁出,自己手下便是东倒西歪呕作一团,又惊又怒,他倒不怕一卦准,大喝一声:“什么妖物,敢来毒害我军。”提刀便飞掠过来。 一卦准正自得意洋洋呢,突见歪脖梨秀冲来,他倒全不害怕,反而打个哈哈,笑道:“你也想尝一屁是不是?阿黄,大方点,赏他一屁啊。”阿黄吱吱点头,将屁眼对准歪脖梨秀来势,一屁打出。歪脖梨秀这时冲得近了,顿时给屁风整个儿罩住,可怜再驾不住邪风,一个跟头便往下翻去,半空中狂吐不绝,头昏眼花之际,电光一闪,身首分离,却是给雪槐一剑斩了。 歪脖梨秀即死,矮子盗更是乱作一团,最主要的,是实在没有办法应对阿黄的屁,除了跳海,那也只是做了海怪的夜宵,众盗借着阿黄屁风从头杀到尾,到天明时分,十余万矮子盗给杀了个干干净净,雪槐传令留下几十个矮子盗,他要让他们带话给矮子王。 大黑鲨将数十名矮子盗带到雪槐面前,这时太阳刚刚出来,雪槐背手而立,太阳光在他头顶耀成一个金黄的光圈,照得他有若天神,一干矮子盗本已是丧魂落胆,再见了雪槐如此神威凛凛的形象,不自禁一齐拜倒,雪槐冷目如电,扫一眼跪在面前的矮子盗,喝道:“我是天朝大将雪槐,饶你们不死,带话给你们的矮子王,小小矮子国,竟敢打我天朝的主意,简直不知死活,剑不出鞘,不知我天朝宝剑之利,此时我天朝大皇帝震怒,已生绝灭你矮子国之心,令矮子王得报后,立即亲身来我天朝赔罪请降,否则八九月间,天朝大军便将远征你矮子国,到时破国灭族,休怪我天朝言之未预。” 他的话如雷轰电掣,直轰入矮子盗心底,一干矮子盗身抖心颤,三拜应命,雪槐即命给他们一条船,让他们回矮子国传话。 此一役,天朝联军大获全胜,二十余万矮子盗被全歼,两百余艘巨舰也全被缴获,雪槐手中就此有了一支巨舰总数达四百余艘的强大舰队,这样的舰队,足可远征七海,若非时当逆风,雪槐便要即时挥军讨灭矮子国。 神龟岛庆功,众盗公论,此战以阿黄功劳最大,一时满岛哄笑,都来给阿黄敬酒,把阿黄乐得吱吱乱叫,全不拒绝,酒来杯干,一时大醉,在地上绕了两个圈子,忽地翻身仰倒,四肢摊开,就跟个醉汉四仰八叉躺着一样,一卦准倒有些担心起来,走过去叫道:“你这老酒鬼,不会真个醉死了吧。”扯扯阿黄胡子,却猛地大叫一声,仰头就倒,石敢当便在边上,忙一把扶住,道:“怎么了?”却见一卦准满脸通红,摇头晃脑的叫道:“醉死我了,醉死我了。” 一卦准没喝什么酒,石敢当倒奇了,叫道:“你没喝什么酒啊,怎么就醉了。” “都是这老酒鬼害的。”一卦准猛地睁眼指了阿黄骂,道:“我去扯它胡子,它一个酒隔打出来,全喷在我脸上,这不醉死我了。”说着身子一软,也如阿黄般四仰八叉躺在了地上。闻着阿黄酒隔就醉了,倒也醉得有趣,石敢当说给众盗听,众盗齐笑。 次日雪槐留一千人镇守神龟岛,大军回师,到狐女城整顿舰只,矮子王若知机来降,那就算了,否则九、十月间西北风起,便以这一支强大的舰队远征矮子国。 到狐女城,合城欢庆,尤其石敢当把雪槐将要娶狐女的消息透露出去后,狐女族众更是人人乐得合不拢嘴。过了数日,无花孙荧来了,齐声祝贺,欢庆中,无花却告诉雪槐一个消息,夕舞在来巫灵成亲的途中,在天安城外附近神秘被劫,现在生死不知。 听到消息的那一刹那,雪槐全身的血仿佛都烧了起来,再无心庆贺,略一交代便借遁术急赶向天安城。 东海距天安近万里之遥,雪槐功力大进,遁术之快几逾飞鸟,也花了两天多时间,第三日晚间才到天安城外,当下运剑眼急搜,却只看到满眼军帐,再不见夕舞的影子。 敬擎天兵败后,巨犀再无争霸的可能,一直退回了黑水原,巨犀退,炎阳有熊祭风三国争霸的心却反倒空前高涨起来,先前巨犀会盟,三国使节也未派一个,这时却是大张旗鼓,三王各率数十万大军赶赴霸池,都想要压服各国,成就霸业,因此这时霸池附近足足驻了六七十万军队,数十里方圆净是军帐。只有巫灵新败,且巫剑娶个王妃还给人中途劫了,脸上无光,没派人来霸池。 雪槐没搜到夕舞,却看到了上林青,领一支军驻在城外,当下飞掠过去。上林青还未睡,雪槐进去,上林青一见,一下子急跳起来,奔过来抓住雪槐的手道:“雪将军,你来了就太好了,我知道你只要听到消息,一定会赶来的。” 看到上林青激动的脸,雪槐心中也是十分激动,道:“夕舞到底出了什么事,是谁劫持了她,有线索吗?”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是我太老迈无能了,没有保护好夕舞公主。”上林青一脸愧疚,道:“那天晚间我们在这城外宿营,半夜里突听得夕舞公主一声惊呼,去她帐篷里看就没了人影,就是这样,这么多天我们再打探不到她半点消息,也没有半点线索。” “一声惊呼就没了人影?”雪槐眉头紧凝,道:“帐篷中有打斗的痕迹吗?”夕舞武功不弱,后来更知道她还有异遇学有道术,别说是在层层护卫之中,便是单身一个人,一般的人也休想近得了身。 “没有。”上林青摇头:“一切都好好的,那情形,就象夕舞公主是给风刮走的,真是奇怪极了。” “是什么邪怪用邪术劫走了夕舞。”雪槐眼发电光,第一个念头便想到了七杀教,但堕即便否定了,想:“从巫灵那次看,大王明显和七杀教有交易,即便最近因兵败翻脸,七杀教也只会怪大王,不会怪到夕舞头上。” 否定了七杀教,一时却再找不到怀疑的对象,当然,要说疑,炎阳等三大国都很可疑,明摆着,如果巨犀与巫灵结亲,便是一股极大的力量,对三国的霸业十分不利,能劫走夕舞破坏巨犀巫灵的婚约,便是少了一个强敌,三国的争霸之路便要轻松许多,但事情都是两面的,劫夕舞破巨犀巫灵联手,有利,但也有蔽,害处是,万一失手,将面对天下的同声遣责和巨犀巫灵的联手进攻,闹不好可就是灭国之祸,三国中任谁要走这步棋,不能不三思而后行。 漫无头绪,雪槐只有先安慰上林青,道:“夕舞吉人天相,不会有什么事的,我即来了,上天下地,也一定会把她找回来,老大人可上复大王和我义父,请他们不必心急。” 上林青点头,道:“你来了我就不担心了,另外夕舞公主被劫之事我已上报定天府,定天公主已经派人来看过了,十分震怒,答应一定替我们找出夕舞公主来,双管齐下,相信一定很快可以找到夕舞公主。” 他的话却让雪槐有些不明白,道:“定天府,什么定天府,定天公主又是什么人?” “原来你还不知道,定天公主是昊天大皇帝的小女儿,这可真是个人物呢,炎阳祭风有熊三国本想争霸,现在只怕是大大的不妙。”上林青两眼放光,细说给雪槐听。 定天公主是昊天大皇帝幼女,却不是长在宫中,而是一出生就被天音教天音圣母抱走,收为弟子。天音教为北方大教,声名虽不若五观三寺,但弟子众多,实力非比等闲,尤其到这一代,掌教天音圣母雄材大略,加之给她悟透了天音教镇教之宝天外仙音谱,天音霸剑所向无敌,由此野心大长,天朝道统,千年来都以五观三寺为尊,其他教派再怎么闹也成不了气候,但天音圣母眼光独到,看出五观三寺在灭血魔一战中伤了元气,正是天音教翻身的千年良机,她却又巧,双管齐下,一面暗暗扩充势力,一面到宫中展示神通,让皇后将定天公主交给她教养,二十年中,天音教实力越发雄厚,而定天公主也给她调教出一身的本事,趁着五观三寺四分五裂的绝佳良机,送定天公主回京,略显神通,震动天子,加之教养公主有功,立被封为护国神教,风头一下便盖过了五观三寺,但天音圣母野心尤不止此,她让定天公主说动天子成立定天府,以压制诸候霸气重振天子天威,而根本目地,是要让天音教一举跃升为天下第一教。定天府中武士,不是皇家禁卫,而是天音教中的高手弟子,天音教号称拥有百万信徒,声势浩大之极。 千年来,天朝藩强主弱,天子面对兵雄势大的诸候王,说话都没有底气,但定天府一成立,定天公主借着师门势力皇家声威,竟是威压众王,炎阳等三大国本想一展威风,却给定天公主压得死死的,诸候争霸,不把天子放在眼里,本就有违礼法,定天公主到霸池去了三次,以天朝礼制质问众王,每一次都把众王问得哑口无言,而最威风的,则是定天府武士的雷霆手段,每次诸候来朝,都带大队军士进城,所带军士更常在天安城内外劫掠百姓,以前天子懦弱,得报也是敢怒不敢言,定天公主可不客气,炎阳等三王来朝,定天公主亲身拦住正阳门,除三王本人及随行百官,所带军士一律不准进城,至于象以前一样在天安城外骚扰劫掠百姓的各国军士,定天公主只要得报,立即派定天府武士拿了就地正法,即便当时逃走了,定天公主也一定要追进营中捉拿,并当着那一国诸候的面质问清楚,然后斩杀,她神通了得,定天府武士又全是来自天音教的精锐弟子,想拿的人,决对跑不了,而且是有理有据,众王除了公然造反,还真不敢拦她,半个月时间,各国军士给她杀了三百余人,直杀得群王个个变色而且还作声不得,面子上谁都得遵天子不是,即便是成了霸主,也还要挟天子而令诸候,天子脚下公然劫百姓,杀了难道还有话说?定天公主显了这一手霸气,霸池边想要争霸的炎阳等三王就傻了眼,争霸本就是因天子软弱好欺,但现在天威振振,这霸还怎么个争法?因此三王现在都有些进退失据,不知怎么办才好。 听上林青说了定天公主的事,雪槐一时间又惊又喜,心中暗暗思忖:“想不到皇家还出了这样一个人物,若真能重新树立天子权威,使众诸候畏威服德,各守本份不再争战,那还真是我天朝之福。”他心中本为夕舞被劫十分焦燥,但听了定天公主的事,倒生出一丝欣慰,对上林青道:“我天朝竟出了如此人物,有机会还要请老大人为我引见。” “不要找机会。”上林青大大摇头:“你名气大着呢,而且定天公主还知道你和夕舞公主的事,上次我去见定天公主,她说你知道夕舞有事,一定会来,来了就让我立即带你去见她呢,她算得还真准,你不就来了吗?明天一早我们就一起去定天府拜见。”雪槐大喜,当下请上林青休息,他自己却又连夜运剑眼将天安城方圆百里细细搜了一遍,没有发现夕舞的踪迹,想着夕舞此时不知陷身何处,更不知有否受苦,心中焦虑万分,更把一腔钢牙咬得格格作响。 第二十七章 第二天一早,雪槐跟上林青进城。天安城城高十丈,周长百里,虽是战乱频繁,这屹立于天朝中部的天下第一雄城仍是人文鼎盛,十分繁华,雪槐已不是第一次进天安城,但每次见到天安那雄伟浑厚有若巨人胸膛的城墙,他总是抑制不住要心潮澎湃,这次也一样,却想到了即将要见的定天公主,想:“如果定天公主真的有重新确立大皇帝天威的雄才大略,我一定尽全力辅佐于她,只要能结束四分五裂的乱局,使百姓安居乐业,使我天朝国威远震万邦,我便死一万次,也是甘之如饴。” 到定天府,但见好大一座宅子,雪槐不敢运剑眼看进去,只是心中一点灵觉感应到宅子里灵力涌动,而且十分强大,暗暗点头,想:“定天公主手下看来有不少好手,难怪能威压百王,好。”当下递上名刺,客厅中略坐一会,便有下人出来说公主单请雪槐相见。 上林青苦笑一声,看了雪槐道:“我说你比我有名气吧。”雪槐只得告一声失礼,跟那下人进去,过两道回廊,那下人站住,换一个侍女带路,又过一进院子,到一个月洞门口,那侍女对雪槐道:“公主便在院中赏花,你自己进去,小心了,休要冲撞公主。” 雪槐再想不到定天公主会以一种这样的形式见自己,心中生出异样的感觉,看前面,花草掩映一条碎石小径,心神一凝,迈步过去,到一个分岔处,忽地眼前一花,劲风呼啸,有暗器飞旋而来,直削向他面门,耳中同时闻得一个女声喝道:“削去花上的刺再拿给我,但不可伤了花儿。” 二十三章那飞旋而来的暗器原来是一枝花,约半尺长的花枝上生了不少尖刺,但若非雪槐眼力了得,还真看不清随着花瓣飞旋的枝上到底有刺没刺,脑中闪念,知道定天公主是借此考验他的身手,不敢迟疑,反手拨剑,手腕轻振,急削花枝上尖刺。那花儿颤颤巍巍,吹弹得破,又是在急速的旋转中,要想削掉枝上尖刺而不碰落花瓣,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首先要找到尖刺就不容易,然后手上劲力还要尽量的轻柔,只要稍稍重一点点儿,花瓣就会弹落。 这一手里,不但考验了眼力反应,更考验了剑上的火候,剑上劲力若不能达到随心所欲吞吐自如,绝不可能削掉刺而不碰落花。 雪槐所学擎天三十六剑劲力走的纯是刚猛的路子,讲究着着进攻,大开大阖,若是还是在巨犀时的雪槐,除了一剑劈落花枝,再无办法,但今日的雪槐已远非当日,剑随心转,于已身劲道的拿捏洞若观火,一轻一重间纤毫不差,因此还是一样的擎天三十六剑,剑尖微振,却轻轻巧巧就将枝上尖刺削了下来,而花瓣依旧,甚至花蕊中轻附着的花粉也未碰落。 枝上花刺约有十一二个,雪槐剑起时花在面前数尺,待得将尖刺尽竭削净,那花也才刚刚飞过他肩后,反手收剑,就势接住了花。这时他已看清数丈外一树花前站着一个女子,这女子约莫二十来岁年纪,穿一袭淡黄宫装,身材高挑,瓜子脸,身上并无任何装饰,但一股清贵之气却是透体而来,这时凝眸而视,眉间略含微笑。雪槐知道必是定天公主,当下上前一步跪倒,捧了那枝花道:“雪槐拜见定天公主,花上尖刺已尽数削净,幸不辱命。”同时心中暗暗惊讶,他先前不敢暗测定天公主灵力,这时当面见到,感应到定天公主灵力十分了得,便与他相较,也是相去不远,就她的年纪来看,简直可以说是不可思议。雪槐这段时间功力大进,灵力之强,即便还比不上当年的荷叶道人撞天僧等宗师级人物,较之法一紫气道人这些一派掌教已要强许多,但他这身功力得来不易,乃是几经生死,屡逢异遇,若光是练,可以说,无论如何就他这点年纪都练不出来,但定天公主却练出来了,实不知她是如何练的?心中暗暗敬佩:“定天公主真是奇才,我天朝或真能借她之手重振神威。” 雪槐心中同时还有一个意外,在听上林青说了定天公主诸般事迹手段后,他脑子里已先了定天公主的一个形象,英气逼人,霸气迫人,高贵威严,凌然不可侵犯,然后这时一见面,却完全不是这样,虽然一见面就试雪槐武功,但她脸上的笑却让雪槐一眼就感到亲切。 “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闻名,雪将军名动天下,果然了得。”定天公主击掌赞叹,声若幽谷鹂音,十分动听。 雪槐忙道:“雕虫小技,不敢当公主称赞。” “我听说过将军的事情很多,有好的也有不好的,听说将军为了一个狐女,叛亲背国,更领军与一手把你养大的义父相斗且打败了他,真有这样的事吗?真的是为了狐女?” 雪槐想不到定天公主会问他这样的事,心中一震,想也不想,点头应道:“是。”有些东西是不能说的,反正狐女将会是他的妻子,那就是这个理由好了。 “真是这样吗?抬头看我。” 雪槐抬头,四目对视,定天公主眼光似乎直要看到他心底去,眼见雪槐坦然而视,蓦地里仰天大笑,连连点头道:“好好好,宁可身背恶名,也绝不肯让自己义父落一点点不好的名声,将军真乃君子也。” 她这话似乎另有深意,雪槐疑道:“公主——?” 定天公主微微而笑,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敬擎天与矮子盗结盟的事,不可能瞒着天下所有的人。” 雪槐身子一震,巨犀与矮子盗结盟必属绝密,再想不到定天公主竟会知道,忙道:“那是我王为了霸业,一时糊涂,绝不是我义父的主意。” 定天公主点点头,却忽地躬身为礼,道:“刚才说将军为狐女叛国,乃是一试将军心性为人,冒昧之处,还请恕罪。” 她以公主之尊,竟会为这点小事道歉,雪槐又是一个想不到,忙道:“公主千万别这么说,是雪槐无礼,没说实话。” “那我们就都不要客气了。”定天公主微笑,道:“将军也请起来吧,我这儿也没什么好招待,倒是花儿开得正好,便请将军赏花好了。” 她这一笑十分亲切,最难得是话中那份平和,雪槐起身,暗暗点头,想:“贵而不骄,真是难得。”如果不是事先听了定天公主的事迹,就凭眼前见面的映象,打死雪槐也不信定天公主能威震天下诸候,心中思忖:“她该是个外柔内刚情理分明的人,只会以理服人,而绝不是以势压人。”心中更添好感。 “夕舞公主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定天公主从一枝花后看着雪槐,道:“我会派人尽力查找,你也不必太担心,能无声无息劫走夕舞公主的,不是等闲之辈,这样的人做这样的事,必有大的图谋,所以不会轻易伤害夕舞公主。” 她分析得很有道理,雪槐心中也是这个想法,道:“多谢公主援手。” “不用谢,父皇命我成立定天府,本就是要安定天下,重整天威,这可说是我定天府的份内之事。”定天公主说着一笑,忽又想起一事,道:“对了,我听说你最近率东海水军迎战矮子盗,战况如何?” 雪槐想不到自己迎战矮子盗的事也传到了定天公主耳朵里,忙抱拳道:“禀公主,我天朝大获全胜,矮子盗舰队全军复没,包刮矮子盗主帅歪脖梨秀在内二十余万人被全歼,另还有一个好消息,这次属下率领的不仅是东海水军,还有风神八族和狐女族战士,但起决定作用的是横海四十八盗,横海四十八盗一体同心,决定随属下归顺天朝。” “真的?”定天公主眼光大亮,脸上露出狂喜之色,叫道:“照你这么说,千年来为祸我天朝的两盗竟是一举扫除了。” 看她如此狂喜,雪槐心中也是十分喜悦,道:“是,横海四十八盗从此可收为我天朝水军,不但不再为害,且是我天朝最骁勇的水师,只矮子盗还有些余孽未净,但属下已命几个残余的矮子盗带话给矮子王,速亲身来降,请昊天大皇帝宽恕,否则九、十月间西北风一起,属下便将率师远征矮子国,彻底铲除此天朝千年之害。” “太好了太好了。”定天公主越发欢喜,似乎忽地想起什么,看了雪槐道:“你方才是说将横海四十八盗收为我天朝水军是吗?” 雪槐明白她的意思,朗声道:“是,只要得天子恩典,横海四十八愿随雪槐归顺天朝,只奉天子一人诏令。” 天朝之制,天子以德服人,以仁治人,而兵者凶器也,所以天子不将兵,兵在众诸候手中,一旦有事,天子发出诏令,天下诸候一齐领兵勤王,这一套最初也还行得通,但慢慢的就变了味,终至于尾大不掉,藩强主弱,以至积弱千年,现在定天公主虽借师门势力及自身神通本事威压众诸候王,但手中无兵,终是有些外强中干,百万信徒声势虽大,到底不是军队,不能真正的威摄天下,但若有了雪槐这支百战雄师,那就完全不同,定天公主一时还难以置信,所以要问清楚,而雪槐在亲自感受了定天公主的心性为人后,认定定天公主是值得他全力辅佐的,于是直言效忠。 “太好了。”定天公主狂喜,叫道:“雪将军,有你助力,我一定可以重树天子权威,这可真是天助我啊。” 雪槐也是激动无比,道:“能重振天子天威,天下一统,战乱不生,百姓安居乐业,正是雪槐最大的梦想,只要能实现这个梦,雪槐百死无悔。” “这也是我一生的梦想。”定天公主激动的叫,道:“雪将军,你立时跟我入朝,我要禀明父王,下诏重重佳奖。”当下与雪槐一起入宫。 歼灭矮子盗舰队的事,雪槐昨夜没来得及跟上林青说,这时便在路上说了,上林青惊得张大嘴合不拢来,半天才看了雪槐背影暗暗摇头:“这小子,在巨犀时也不过是个爱喝酒打架的混小子,一出巨犀竟越来越厉害了,竟又灭了矮子盗舰队,结盟的事彻底完了,大王国公知道这个消息,更要气坏了。” 进宫,定天公主禀报,昊天大皇帝大喜,立命雪槐进见。 雪槐还是第一次见到三十五世昊天大皇帝,见他五十来岁年纪,白净微胖,虽是一身龙袍,却象一介书生,再无威凌天下的王者之象,不由暗暗摇头。 雪槐当面禀报了大胜矮子盗及愿率横海四十八盗归顺之事,昊天大皇帝大喜,当即下诏,封雪槐为天朝镇海大将军,横海四十八盗首领皆封为水师总兵,统称镇海军,归雪槐节制,余下将士各赐酒肉银两,以资佳奖。 雪槐领旨谢恩,心中高兴异常,倒不是为做了大将军,而是为横行东海千年的横海四十八盗终于能改盗为良,从此为天朝出力,而天朝有此一支精锐水军,海缰也将从此安宁。 诏令传出,天下震动,尤其是霸池边对峙的炎阳等三大国,定天公主这段时间看上去很威风,其实三大国心中各有算盘,只要定天公主手中无兵,三大国就不会真怕她,定天公主神通了得,但天下奇材异能之士所在多有,以三大国之力,自也可延请高手异人对抗,至于天音教教百万信徒,说白了终是一群未经训练的乌合之众,真要靠他们上战场是不行的。但雪槐率横海四十八盗一归顺就完全不同了,定天公主手中不但有了军队,而且是百战无敌的雄师,最要命的还是水军,借着虎威江龙腾江几可到达天朝任何地方,这对于许多自认为天高皇帝远而完全不将昊天大皇帝放在眼里的诸候王来说,绝对是一个恶梦。 昊天大皇帝随又赐宴,定天公主作陪,席中昊天大皇帝又将自己早年居住的太子府赐给雪槐作了大将军府。雪槐推辞不敢要,定天公主却笑道:“实话说吧,这不是什么赏赐,其实是要借你的虎威坐镇,以前的天安,就只有一万禁军镇守,面对天下诸候百万雄兵,形同虚设,但有了你的镇海军,天安就真的是天安了。” 她这话说得直,也确是事实,远的不说,就说最近巨犀的会盟,数十万大军虎视天安,昊天大皇帝除了老老实实下诏会盟,再无任何办法,雪槐心中感概,当下不再推辞。 这一场酒喝得十分尽兴,雪槐高兴,昊天大皇帝定天公主也高兴。大半天交道打下来,雪槐基本已看清定天公主的心性为人,确实值得他全力辅佐,想着天威重振有望,心中的喜悦无可言喻。散席后自有人领雪槐去他的镇海大将军府,上林青要告辞出城,却给雪槐一把拉住,让上林青带了送亲的巨犀军士一齐住进他的镇海大将军府,上林青道:“这样不好吧,我们怎好住进你的大将军府里去。” 雪槐摇头,拉了上林青手道:“什么大将军不大将军的,在雪槐心里,永是巨犀子民,即便我回不去,但我的心永向着巨犀。” 上林青看他说得真诚,点点头,叹一口气,道:“我看着你长大,你的心性为人我还是了解一些,事到今天,也不知说什么好,但有一点,夕舞的事你一定要尽力,可不能有了这公主就忘了那公主啊。” 雪槐一愣,随即明白上林青心中在想什么,苦笑:“老大人误会我了,我向着定天公主,是为了助她重振天子权威,因为天威重振天下一统,众诸候畏威服德再不争战,百姓就能安居乐业,这比出一个霸主来强压众诸候王要好得多,所以我帮她,除此再无二心。” “只要你不忘了夕舞的事就好。”上林青点头,却笑道:“碰着个定天公主,又碰着个你,三国争霸的春秋大梦可以醒了。” “但盼仗着天子仁德定天公主灵慧,就此海内清平,那就是天下百姓之福了。”雪槐诚心祈祷。 上林青却只是微微冷笑,密切注意天安城内外各种消息反应,一一送回巨犀。 昊天大皇帝几乎每日赐宴,定天公主更是视雪槐如兄长,十分亲切,对夕舞的事,定天公主也是异常用心,她的定天府共有金、木、水、火、土五旗武士,都是从天音教特选的精锐弟子,共有五千余人,再加上散处各地的百万教众,这么大一股势力撒开去,比雪槐单人独剑的去找,可就要管用得多,不过一直没有什么确切的消息,但雪槐心中还是充满感激。 这日昊天大皇帝又召雪槐进宫赐宴,到傍黑时才放他回来,走到半路,旁边林子里忽传来喝声:“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你的酒葫芦来。” 雪槐一怔,急扭头看去,果见是难得糊涂,半倚在一株大树上,肩头还扛了一把大剑,就跟上次那把一模一样,剑鞘上依旧夸张的雕了一只大眼睛,而里面的剑不要说自然还是木头的。 雪槐今日的一切,可以说都是难得糊涂教他去找天眼神剑始,因此一直以来雪槐心里对难得糊涂都是充满了感激,这时在这里突然见到难得糊涂,心中欢喜异常,大叫一声:“难得糊涂老前辈。”急冲过去,心中激动难以形容,竟猛一下将难得糊涂抱了起来。 “放开我?”难得糊涂对雪槐突然而来的举动大吃一惊,双手急推,从雪槐手中挣开身子,鼓起眼看了雪槐道:“臭小子,动手动脚,想干什么?” 他那样子似乎很生气,雪槐可不在意,呵呵笑,道:“老前辈,又见到了你,真是高兴呢。” “高兴了就要动手动脚?”难得糊涂仍不高兴,翻着眼睛。 “好了好了,我给老前辈赔罪。”雪槐一揖到地,道:“老前辈不要生气了,到我那里喝酒去,我那儿可有好酒呢。” 一听好酒,难得糊涂眼中立时射出馋光,叫道:“这还差不多。”一迈步,却又摇头,叫道:“啊呀不行,老夫这会儿没空,还有急事呢。” “什么事急到喝酒的功夫都没有了啊?”雪槐大奇,道:“要不要我帮忙啊。” “你肯去当然好啊,天眼神剑刚好用得上呢,只不过你小子现在可是大贵人了,镇海大将军,哈,好大个帽子,还请得动你吗?”难得糊涂翻着眼睛看着雪槐。 “老前辈这是什么话,只要一声招呼,雪槐应声便至。”当下嘱咐随从回去和上林青说一声,就说他出去有点事,让上林青替他向天子告假。 “这还差不多。”难得糊涂点头:“我老人家法眼无差,你小子虽生着一双色狼眼,倒还不是白眼狼。” 雪槐给他说得哭笑不得,道:“我当然不是白眼狼,而且我的眼睛也不是色狼眼啊。” “还不认?”难得糊涂瞪眼,道:“一会儿夕舞公主一会儿定天公主一会儿狐女一会儿天下第一美女,哼哼,见一个爱一个,养成了习惯,看见我老人家也爪子伸伸,还不认。” 原来他绕来绕去还是怪雪槐抱了他,但他这话雪槐还没法反驳,说的这四个女子,除了定天公主,其她三个可都是他心中所爱,只得再做一个揖,道:“老前辈,我再给你赔罪了。” “认了是色狼眼是吧,哼,我老人家法眼再不差的。”难得糊涂哼了一声,一扭身,道:“走吧,不过不要跟得太紧,人家看了你的色狼眼又见你紧跟着我,怕会误会我老人家是老色狼呢。” “这老前辈就是爱开玩笑。”雪槐摇头苦笑,知道难得糊涂言行虽滑稽,但内里热心得很,即来找自己,一定有重要的事情,当下紧紧跟上。 难得糊涂带着雪槐一直飞掠了数百里,始才在一个山岭上落下,看一眼山下,哼一声道:“这些光头,这般小气,油灯也不点一盏。”雪槐顺着他眼光看下去,才发现山脚有一个寺院,规模不算小,只是黑膝膝的不见一点灯光,便道:“出家人起得早,这会儿想必都睡了吧,所以没点灯。” “睡了?有理。”难得糊涂点头,斜起眼看向雪槐,道:“还是年青人脑子灵光,我老人家就没想到。” 雪槐自然听得出他这是说的反话,心中暗叹:“这样也要怪人,怕了你了。”只得不作声,装没听见。 难得糊涂见他不答腔,收回眼光,却打个哈欠道:“说到睡,我老人家还真打瞌睡了呢,这样好了,我们且去这庙里借宿一晚。” “不是说有急事连喝酒都没时间了吗,怎么又要去这庙里借宿?”雪槐心中奇怪,想要张口,却又忍住,想:“这老前辈很爱多怪人,我还是少开口,闷声大发财罢。” 他不吱声,难得糊涂却转头看向他,上下一看,摇头道:“两个俗家人去借宿可不行,得想个法子。” 雪槐忍不住开口:“俗家人借宿为什么不行,一般赶路的行旅若是错过了客店,去寺庙借宿正是最好的选择呢。” “你知道什么?”难得糊涂翻眼:“俗家人借宿,行是行,没有好招待呢,那寺里的好床好被好斋好菜平日都收着,要他们的光头同行来才拿出来呢。” 他这会儿还又计较上了好床好被,雪槐彻底没了脾气,又只有闭嘴,却见难得糊涂猛地拍额头道:“有了,我们来扮两个和尚,我是老和尚。”向雪槐一指:“你是小和尚,我们是师徒,大德高僧和他的小徒弟光临这等山野小寺,那还不美死这班小光头,有什么好东西自会乖乖奉上。” 他主意还真多,但雪槐这会儿可不想和他争,这一路上下来,他的感觉就是,老糊涂难惹,只摸摸头发道:“扮和尚要剃光头又要烧香眼,太费事了吧。” “老夫自有手段。”难得糊涂嘻嘻一笑,看了他道:“挂着你那些公主美人,不想做和尚是吧,嘿嘿,我跟你说,你今天这和尚还做定了。”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两块纱巾来,将其中一块往雪槐头上一罩,吹一口气,雪槐只觉纱巾一收,将他一个头蒙得紧紧的,急要伸手去摸时,难得糊涂却瞪眼道:“不要动。”雪槐只得依言不动,难得糊涂又将另一块纱巾蒙在自己头上,捏个诀,一旋身,霍地化成个老和尚,不要说,雪槐必是和他一样,变成和尚了。而且不仅是头变过,身上衣服也变过了,变成了和尚的衫子,雪槐身上自也一样,却只是背上的双剑变不了,原来天眼神剑灵力太强,难得糊涂的道法起不了作用,难得糊涂从袖子里又摸出块大些的纱巾来,命雪槐将双剑裹了背在背上,再吹口气,双剑看上去竟成了个包袱,当然若雪槐用剑眼来看仍然是剑,但一般人是看不出来了。难得糊涂自己那把夸张之极的木剑则变成了拐杖。 “模样有了,还得有个法号,老夫我年高德馨,法号就是大德好了,你这小和尚嘛——?”难得糊涂眼光去雪槐脸上一溜,忽地嘻嘻一笑,道:“有了,你生着一双色狼眼,那就从这色上做文章,便是色空好了,小和尚记好了,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别整天搂着你的美人儿色啊色的,须知终归是空呢。” 雪槐哭笑不得,没法和他驳,只得抱拳拱了拱手。 “色空小和尚,跟着为师来吧。”难得糊涂哈哈一笑,当先下山。到寺前,看山门上写着浮尘庵三字,却原来是个尼姑庵,里面是尼姑,雪槐就有些皱眉了,难得糊涂却是三不管只顾拍门,开门出来两个年青尼姑,手中却都拿着剑,看身手会武功,脸上有怒色,不过看了难得糊涂的光头长胡子,倒强忍着了,问有什么事。 难得糊涂叫道:“借宿,借宿,夜行至此,山上有虎,林中有狼,打草惊蛇,路上还有大坑,我的老骨头可不经摔,无论如何要借宿一晚,虽然你们是尼姑我们是和尚,但终归都是光头,俗话说光头上的蚤子一家亲,咱们可不是两家人呢。” “光头上的蚤子一家亲,哪有这话?”雪槐听他胡言乱语,暗暗好笑,那尼姑却没办法,只得让雪槐两个进去,自有客房,让雪槐两个歇息。 第二十八章 进房,难得糊涂看了雪槐道:“色空小和尚,我先警告你,这里是尼姑庵,眼要看得正,可不要见了漂亮尼姑就满眼乱瞧啊。” 他这话有些过火了,雪槐终于忍不住,沉下脸道:“老前辈,我敬你是前辈,你说话却请自重。” 最初遇到难得糊涂,难得糊涂骗酒喝的情形让雪槐觉得很可爱,后来得天眼神剑可说也全是因他的指引,所以雪槐这次遇到难得糊涂就格外的亲切,然而这一路下来,却感觉越来越不对,这老糊涂实在太难打交道了,难打交道也罢了,少说多听就是,但眼前这话可就太过了,雪槐便是泥人,终也有火。 “哟哟,还上火了。”难得糊涂看雪槐,雪槐却沉下脸不看他,难得糊涂忽地扑哧一笑,到雪槐面前一揖,叫道:“行了,算我不对,给你赔罪好不好?开个玩笑嘛,男子汉大丈夫,却跟个女人似的,一句话也受不起吗?” 得,还是他有理了,别人生气反成了小女人,雪槐气极反笑,心中自忖:“也是,为一句话又何必生气,当没听见不就完了吗。”这么想着,倒不生气了,脑子一清明,突地觉出不对:“老前辈明明说找我来有急事,怎么又会来这尼姑庵借宿?他每次现身见我都有目地,这次必也一样,却又故意借言语惹我生气让我难以察觉他的真意,我倒是真糊涂了。”明白了,重看向难得糊涂,心中复又涌起敬意,难得糊涂也回眼看向他,却是一厥嘴道:“小气鬼。” 雪槐微微一笑,抱拳道:“是晚辈小气了。” 话未落音,难得糊涂猛地伸指到嘴边一嘘道:“噤声,呆会无论有什么事都不要动,尤其不要拨你那长眼睛的剑,只管乖乖的做俘虏就好了。” 就他说话的中间,雪槐心中灵觉也生出感应,有人正借遁术急掠而来,而且人数不少,这正映证了他心中的想法,难得糊涂找他来,确有深意,但难得糊涂叫他不要动当俘虏他却又不明白了,不过即知难得糊涂有深意也就不再多问,且运剑眼察看来敌,他怕来敌生出感应,将大部份剑气收敛,只以一线微光看去,却见来的是一群蒙面人,约有二三十之数,却只最前面一人功力最高,这人身材高大,右手执一把金背大刀,却少一根中指,只九个指头。 看了这群蒙面人,雪槐脑中第一个想的便是七杀教的,他在寻找夕舞中发现,七杀教突然之间销声匿迹了,他正奇怪呢,想不到在这里碰上了,正可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但心中兴奋之余却又有些失望,因为这九指在这一群人中虽是功力最高,却远不能与天风道人红娘子等相较,可见不是七杀教中的重要人物。 九指一群人来得极快,只一瞬便到了山门口,直接上了墙头,而庵中尼姑中功力高的也已惊醒,出声示警,一时刀剑声响成一片,但雪槐灵觉感应到尼姑中功力最高的也还比不上那九指,人数虽差不多,整体实力却是差得远了。 “出房看戏去,记住我的话了。”难得糊涂说着当先出房,到房外,见众尼姑都已执剑立在院中,九指一群人却四面站在墙头,围了个水泄不通,这时群尼中一个可能是住持的中年尼姑执剑喝道:“何方邪魔,敢夜犯我水月庵下院。” “这浮尘庵竟是水月庵的下院?”雪槐大吃一惊,念及镜空师太的恩义,心中顿时杀气狂涌,耳中却猛传来难得糊涂的声音:“我说过你不要动,才出门就不记得了。” 雪槐这才记起难得糊涂的话,只得强抑杀气,这时那九指一声狂笑,道:“水月庵已经完蛋了,识相的就弃剑投降,否则休怪我不客气。”说着金背刀一挥,直扑下来,一刀斩向那中年尼姑,四面的蒙面人也纷纷扑下。 那中年尼姑仗剑相迎,刀剑相交,功力不敌,一个踉跄,九指大笑一声,一步跟上,举刀再劈,中年尼姑知道硬拼不是对手,剑走轻灵,疾刺九指左胁,九指回刀一格,猛地横扫,劲风激得尘土飞扬,中年尼姑不敢硬接,再退一步,但院子本就不大,又挤满了人,哪有多少空地,这一退便靠在了一个年青尼姑身上,九指哈哈狂笑,再一刀劈下,中年尼姑无可再退,只得举剑硬架,情知一只手接不住,双手举剑,尽力上格,再想不到的是九指这一招竟是虚招,刀剑相交,刀上力道竟是轻飘飘的,全不受力,中年尼姑力道打空,反带得自己身子往前一栽,九指金背刀往前一伸便架在了中年尼姑勃子上,大声喝道:“都不要动,动一动她脑袋就搬家了。” 中年尼姑的功力相对于九指其实差得也不是太远,但出家人少与人争斗,格斗的经验却是天差地别了,所以仅仅数刀便被制住,雪槐在一边冷眼看着,不由暗叹,住持被制,众尼姑都没了斗志,纷纷弃剑受缚,这倒也是好事,否则真若是一场苦战,死伤太多,雪槐还真会忍不住插手,难得糊涂叫他不要动手老老实实做俘虏必有深意,一动手可就坏了难得糊涂的计划了,虽然雪槐迄今猜不出难得糊涂葫芦里到的卖的什么药。 九指制住群尼,取一张网,将包括雪槐难得糊涂两个在内一网装了,然后命五个蒙面人提了网,九指去这五人脚上各画一道符,喝一声起,五人脚上生风,将连带雪槐两人在内的二三十人一网提了起来,掠空而行。九指所使术法名五鬼搬运术,因为凭九指功力,无法以遁术带这么多人走,其他属下功力更次,更带不了人,所以只有借五鬼搬运术,五鬼搬运术出自道家,乃是以符咒召来鬼魂的阴灵加以役使,所以有一个鬼字。 网一起,所有人顿时挤作一堆,雪槐和难得糊涂在一起,一挤,难得糊涂大叫:“臭小子,你想挤死我啊。” 雪槐忙说对不起,可他也是身不由己啊,只得勉力后仰,后面是两个年青尼姑,难得糊涂可又叫了:“干什么,想占人家小尼姑的便宜啊。” 得,前不对后有错,都是他一个人的话了,雪槐脑子不转筋,想不出第三条路,索性眼一闭,聋子的耳朵,好看不进风,随他说去。 飞掠了一个多时辰,前面出现火堆,火堆附近坐了不少尼姑,旁边还站了不少蒙面人,那情形一看就明白,都是被蒙面人制住的。九指向提着大网的五条蒙面汉子脚上一指,落在火堆前,撤网放出群尼,而众尼姑早已互相叫了起来,彼此相识,竟都是水月庵弟子。 九指落下地来,向火堆前一个蒙面老者拱手道:“吴大人,小人将浮尘庵下院尼姑全拿来了,一个不漏。” 竟然叫大人,这可太奇怪了,只有官府中人才叫大人啊,七杀教叫什么大人?雪槐心中迷惑,暗暗思忖:“难道不是七杀教的,而是哪一国的官府中人,可又是怎么回事,官府中人怎么会蒙了面来拿水月庵下院的弟子啊,即便是犯了事官府要拿,也该是明火执仗啊?”百思不得其解,看那吴大人,功力明显在九指之上,其他的就什么也看不出来了。 听了九指禀报,那吴大人哈哈大笑,看旁边一个老者道:“五处下院的弟子全给人拿刀子架在勃子上,焦大人,你说镜空那老尼姑还能不能犟下去?” 那焦大人年纪功力都和这吴大人差不多,也是哈哈大笑,道:“再犟,就把这些尼姑全杀了,看老尼姑孤家寡人怎么撑她水月庵的门面。” “都杀了你舍得吗?”吴大人嘿嘿笑,瞟向尼姑群中,道:“这里面可着实有几个小美人呢。” “那咱兄弟就每人先挑两个留着。”焦大人嘿嘿淫笑。 雪槐勃然大怒,难得糊涂看到了他脸上神色,微微一笑,将一缕声线送到他耳朵里道:“呆会儿你可以大开杀戒,不过不要用天眼神剑。”雪槐就耽心难得糊涂仍不让他动手,闻言大喜,将眼光去焦吴两人脖子上磨了一磨,他眼光若有实质,焦吴两个脑袋早已落地。 异声忽起,乃是高手遁术掠风之声,直往这面而来,来势极快,雪槐一抬眼,来踪已现,共三个人,前面是两个蒙面老者,各执长剑,后面追的是则是镜空师太。从飞掠的身法中雪槐可以看出这两个老者单个的功力不如镜空师太,但两人合力该在镜空师太之上,反给镜空师太追着打,显然不是真的打不过,而是要诱镜空师太过来。果然,看到火堆,两个蒙面老者左右一分,同声长笑,其中一个老者道:“镜空老尼,不要逞能,且看前面。” 镜空师太自然早看到火堆前被制的众弟子,收术落地,脸色铁青,眼光如剑,雪槐已明白这些蒙面人是想要借众尼的性命逼镜空师太投降,念及当日镜空师太对碧青莲的恩义,心中杀气狂涌,不过难得糊涂早招呼要他不要着急,便强自抑制。 那两个蒙面老者也收术落地,哈哈狂笑,镜空师太厉叱一声:“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想做什么?” 两老者收了笑声,左面老者道:“很简单,我们费这么大力气,就是想请师太加盟,师太若念及众弟子性命,便服了我手中忠心丹,至于我们到底是什么人,服丹后一切自明。”他说着伸出手,掌中一粒小小的红丸子,殷红如火。 “你们是七杀教的?”镜空师太眼睛微眯,剑一般射着那老者。 “七杀教算什么东西?”那老者大大摇头:“七杀教主给我家主人提鞋都不配。” “你们不是七杀教的。”镜空师太眼中露出愕然之色,显然大是意外。雪槐先前虽听那焦吴两人互称大人有些怪,但仍认定他们是七杀教的,这时听这老者亲口否认,且明显的对七杀教主出言不恭,一时心中大是迷惑,暗暗思忖:“看来真不是七杀教的,未必又出了个什么邪教?” “师太不要问了。”那老者摇头,道:“说了只要服了忠心丹,一切自明,否则玉石俱焚,那时便悔之晚矣。” 镜空师太情知问不出来,眼光看向众弟子,众尼姑也在看她,一个中年女尼叫道:“师父,我们的生死不要紧,你千万不可为我等委屈了自己。”这中年女尼一开口,众尼齐叫出声,叫的叫师父叫的叫师祖,都叫镜空师太不要以她们为意。 听得众弟子叫,镜空师太微微点头,道:“你们都很好,不愧跟了我镜空一场。”忽地神色一冷,厉声喝道:“不必再藏着了,都给我出来吧。” 她这一喝有些莫名其妙,雪槐一愣,急运剑眼四下一搜,立时大觉惭愧,原来左近林中竟还伏得有不少人,他先前胸中激怒,竟未察觉,镜空师太却察觉了,心中暗暗佩服:“镜空师太在这种情形下仍心神不乱,她能执掌水月庵,果是有过人之能。” 林中人一听镜空师太喝声,知道被发觉,立时冲将出来,两面林中都有人,多达百余,竟反将蒙面人包围了,手中都是清一色长刀,一围定,同时举刀大喝:“扫平四海,霸气九州。”百余人,倒有千军万马的气势。喝声毕,一个老者上前数步,对镜空师太拱手道:“定天府木旗都统王鹰见过师太。” 定天府竟预先在这里伏得有人,倒是大出雪槐意料之外,他知道定天公主手下共有金木水火土五旗武士,每一旗有正副两个都统,都是功力了得的好手,由这王鹰眼底神光看,功力绝不会输给那两个蒙面老者,他旁边的老者理该是他副手,功力也自不弱,所率这一队木旗武士气势更远在一众蒙面汉子之上,雪槐一时精神一振,蒙面人刀架在群尼脖子上,他剑再快,不可能一瞬间将所有蒙面人斩尽杀绝,众尼姑还是会有死伤,但若有王鹰这一队武士一齐动手,情势就要好多了,暗暗思量:“我先斩了焦吴两个家伙,再去助镜空师太斩了那两个老家伙,九指这些则交给王鹰他们。”瞬时间定下通盘计划。 镜空师太对定天府武士会在这里出现显然也颇为意外,疑惑的看向王鹰,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王鹰哈哈一笑,道:“定天府掌控天下,没有什么事是可以瞒过我们的,这些人鬼鬼祟祟,引起了我们的怀疑,所以就跟下来了,想不到他们竟是想对付水月庵,胆子倒是不小。”说着转脸看向那两个蒙面老者,喝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立即给我摘下面具,束手就缚。” 听了他话,两个老者中的一个哼一声,道:“我们和定天府井水不犯河水,我们的事,你们最好少管,免伤和气。” “放肆。”王鹰厉喝:“定天府掌控天下,什么事我们管不得?” 那老者嘿嘿一笑,伸手去怀中一摸,摸出一样东西向王鹰一样,道:“这个东西你该认得吧?” 他手中那东西不大,又只一晃就收了回去,雪槐竟是没看清,似乎是块什么牌子,但王鹰一见那牌子却显得颇为惊惧,竟退了一步,叫道:“原来是。”说到这里时那老者一举手,显然是示意王鹰不要说出来,王鹰也就住口,但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蒙面老者来头极大,便以定天府的威势也颇为忌惮,雪槐一时大是疑惑,暗暗思忖:“这些人到底什么来头,竟能让王鹰生出畏惧之心?” 镜空师太自也看到了他脸上神情,叫道:“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这。”王鹰看一眼那蒙面老者,面有难色,那蒙面老者哼了一声,道:“王都统,这混水不是你定天府趟得的,带了你的人走吧。” “这。”王鹰这回却是一脸为难的看向镜空师太,镜空师太眉毛一扬,喝道:“怕了你就走。” “镜空师太还是老脾气。”雪槐心中暗暗盘算:“这些蒙面人看来来头极大,镜空师太若硬是不降,只怕真会对众尼下辣手,我得找机会猛下杀手,定天府武士后撤时该是个好机会。”他可不在乎蒙面人是什么来头,更不怕,只是对王鹰略感失望。 王鹰却又不肯走,反看向镜空师太道:“师太,这些人来头极大,我们定天府虽不怕,却也不想轻易树下这么一个强敌,只除非有必要,所以我想问清楚,上次我家公主请师太加盟定天府,师太当时虽拒绝了,但我家公主请师太想想,不知师太想了没有,如果师太改变主意愿意加盟定天府,那我们可以为师太而树此强敌。” “你这是胁迫我吗?”镜空师太看向他,眼光如电,叫道:“你还是滚吧,镜空不是给人做奴才的人,不会加盟什么定天府的。” “师太这话过了。”王鹰摇头,道:“怎么是做奴才呢,上次公主相请就说过了,五观三寺名动天下,为我正教中流砥柱,只要师太肯加盟,将立请天子下诏加封,那水月庵便成护国水月庵,为天下僧尼所共敬,当然,师太世外高人,不把虚名放在眼里,但我家公主成立定天府也并不是为了自己啊,是为了重振天子天威,天朝一统,最终还是好了天下百姓,师太慈悲为怀,不正是希望天下百姓过太平日子吗?” 先前王鹰要镜空师太加盟定天府才肯援手,雪槐已然大是恼怒,但听了这番话却是暗暗点头,想:“五观三寺再不是以前的五观三寺,想要八派共传一个大弟子却又各存私心,借着定天府为皇家出力而团结一致,倒也真是个好主意,师太这方面太固执了,却不知其它几派是怎么想的,公主一直没提这方面的事,莫非其它几派也全都拒绝了?回去倒要问问定天公主,若真是说不转,我倒可以去一趟青莲观,让青莲先说动她师父,然后由荷叶真人去劝撞天僧几个,荷叶真人位望尊祟,他出马劝说就要见效得多。” 雪槐私心里盼望镜空师太听了这番话会点头,但镜空师太却毫不犹豫的断然摇头,叫道:“他们是他们,我是我,镜空认定的事,便血染黄沙,也是绝不回头,给我滚吧,休要在这里罗嗦。” “那就怪不得我定天府了。”王鹰一抱拳,定天府武士后撤,雪槐知道此时迟疑不得,身子往前一纵便到了那焦吴两人背后,剑一划,两个脑袋齐刷刷落地,焦吴两人功力虽还比不上那两个蒙面老者,也算是不错,却完全没来得及反应就落了脑袋,一是与功力与雪槐差得太远,另一个也是实在没有想到,尤其是没能看破雪槐背上那看上去是包袱的东西其实是两把剑,否则若在先前雪槐不反抗时缴了去,至少要多费雪槐一番手脚。 雪槐本来的打算斩了焦吴两人后便要助镜空师太对付那功力最高的两个蒙面老者,这时王鹰不插手他便改了主意,不扑向两个蒙面老者,而是改杀其他蒙面汉子,九指就站在焦吴两人不远处,一惊之下刚要举刀,雪槐的剑已到了,连手带脑袋一起削掉,九指变成了五指。 连斩三人,雪槐更不停留,一人一剑便象风一样围着火堆刮过,而所到之处,蒙面汉子无不身首分离,一众蒙面汉子虽然已经惊觉,但实在是挡不了雪槐的剑,别说挡,便连雪槐的剑是怎么来的都没人看清楚,要知雪槐为防蒙面汉子先下手杀害群尼,用上了全力呢,以雪槐今日的功力,这些普通的蒙面汉子又怎么可能看得清他以全力施出的剑招?能看清雪槐剑招,至少也要到焦吴两人的样子才行。因此几乎是一眨眼,围着大半个火堆的蒙面汉子都已脑袋落地,竟无一人能先对群尼下手,而另一面难得糊涂自也动了手,他木剑也不出鞘,就那么左右戳出,剑鞘虽钝,但他是何等功力,蒙面汉子如何受得起一戳,也是挨着者死,撞着者亡,雪槐往左杀,他往右杀,两个在火堆另一头碰面,那说走的王鹰竟还没有动身,直着眼,看呆了,王鹰也有点年纪了,但说句实话,从没见过象雪槐一样杀人,那不是在杀人,简直就是在割草啊。 到是镜空师太和那两个蒙面老者反应快得一点,到九指脑袋落地时,镜空师太的剑便刺向了那两个蒙面老者,两个蒙面老者一个出剑回击镜空师太,另一个便怒叫着扑向雪槐,可他刚扑到火堆前,这面雪槐难得糊涂已在火堆另一头碰面,一齐扭头看过来,两人看着这蒙面老者的神情,都象在看一个死人。这蒙面老者魂飞魄散,再不敢扑过火堆,鬼嚎一声,扭头就跑,另一个蒙面老者也慌忙虚晃一剑,跟着跑了。 群尼身得自由,一齐叫着围向镜空师太,王鹰也清醒过来,鹰眼看向雪槐两个,雪槐因为拨剑,破了难得糊涂在剑上的的法术,露出了背上的天眼神剑,所以王鹰眼中满是疑惑,他自然是知道背双剑的雪槐的,但这时的雪槐却是个光头小和尚,变化又未免实在太大,心中拿不准,叫道:“你们是什么人?” 虽然雪槐对镜空师太不加盟定天府有看法,但也决不喜欢王鹰用援手来要胁镜空师太,因此对王鹰毫无好感,剑一收,不理不睬,难得糊涂却是哈哈一笑,叫道:“不是夸口你们定天府掌控天下吗?怎么还有你们不认识的人?” 王鹰脸露尴尬,雪槐两个身手惊人,他不敢露出定天府的霸气,但不弄清楚雪槐两个的身份却又实在不心甘,他倒也机灵,脑子一转,道:“定天府虽掌控天下,但也不可能识得天下所有人,尤其是隐居世外的佛道高人。” “嘴还蛮巧的嘛。”难得糊涂打个哈哈,道:“你即不识,我便说给你听,我们是光头,虽然不是世间所有的光头都是和尚,但我们却是和尚,老和尚是师父,小和尚自然就是徒弟了,你信不信我们是师徒?你要不信,我就再详细说给你听,小和尚怎么入的门,怎么拜的师,夜间怎么尿的床,多少泡尿老和尚都记着呢,要不我细数给你听?” 雪槐知道难得糊涂逗王鹰玩,倒乐得看戏,可听到后面可就有些哭笑不得了,尤其旁边有几个小尼姑哧哧笑,都拿眼光偷瞟过来,不由全身不自在,却又拿难得糊涂没办法,不可能这会儿开口解释吧,只有垂眼听着,暗暗摇头:“这糊涂老前辈,真是。” 王鹰忙摇头道:“我信,多少泡尿大师就不必细数了。”他这话出口,群尼笑的更多了,雪槐只有叹气。 难得糊涂自己倒是不笑,老气横秋的道:“信就好,可见孺子可教,老和尚我叫大德,小和尚他叫色空,乃是天杀星转世,尤其对美女有杀伤力,所以你回去第一要紧是要告诉你家公主离小和尚远远的,否则哪天给小和尚捞上了床可休怪老和尚言之未预。” 这话听不得,群尼个个低头,雪槐也听着过份,叫道:“师父,你老人家口干不,要不喝口酒。” 难得糊涂哈哈大笑,王鹰情知再问不出什么,也不敢发怒,手一挥,带人撤走。 镜空师太走拢来,向难得糊涂合掌作谢,道:“水月庵镜空,多谢师兄援手之德,只是镜空眼拙,实不知师兄来自哪座禅院?”说着看向难得糊涂两个,她功力高深,一般的幻术瞒不了她,但无论是雪槐还是难得糊涂,功力都要高于她,所以便看不破难得糊涂的障眼法儿。 雪槐忙回礼,难得糊涂却打个哈哈道:“山寺野僧,师太自然不识,师太也不必多礼,和尚尼姑一家亲,帮的都是自家人,但和尚老和尼姑混在一起也不是个事,所以咱们这就别过了。”说着向雪槐一招手,转身就走,他油嘴滑舌,镜空师太可听不得,一张脸早沉了下去,雪槐偷瞟到镜空师太脸色,暗暗咋舌,想:“镜空师太生气了,这糊涂老前辈啊,若只是拿我开涮也罢了,怎么对任何人都是这德性?”施一礼,跟上难得糊涂。 掠出数里,难得糊涂却突地停步,对雪槐道:“收敛剑气,不要吱声,尖起耳朵听。” 雪槐不知他要听什么,依言收敛剑气,竖耳听着,以他功力,不借神剑天眼周遭十数里方圆动静也可尽收耳底,但附近却只有镜空师太师徒,难道难得糊涂要偷听镜空师太师徒说话?雪槐一时大觉奇怪,又觉大是不妥,想张口,难得糊涂却拿眼瞪他,没办法只有不吱声,心想自己不听好了,但突然间却是心神一凝,因为他听到的镜空师太的话非常奇怪,竟是要解散各下院弟子,只听镜空师太道:“水月庵本院弟子都已遣散,你们也都散了,还俗的还俗,实在不想还俗的,就去其它庵中挂单,从此水月庵就没有了。” 她这话叫雪槐大吃一惊,水月庵名列五观三寺,声名何等显赫,怎么说从此没有了,想张嘴,难得糊涂却示意他不要说话,只听得众尼哭叫成一团,猛听到镜空师太一声厉叱道:“哭什么?出家人四大皆空,师亦空,徒亦空,佛亦空,法亦空,水月庵又何尝不是空,你们好自为之吧。”说完飞掠而去。 第二十九章 雪槐再忍不住,急要追出,却给难得糊涂一把拉住了,叫道:“你要做什么?” “追师太回来啊。”雪槐顿足:“水月庵传了千年,怎么能就这么散了。” “你算了吧。”难得糊涂大大摇头,道:“今日的水月庵早不是已前的水月庵了呢,风雨飘摇,这么做,反是存身之道,不过我仍是佩服她的勇气,很多人是到死都舍不得放手呢。” “你是说师太这么做是防止那些蒙面人再去找水月庵麻烦?”雪槐一时怒发冲冠,叫道:“那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但不管他们是什么人,我就不信,他们能把水月庵吃了。” “错了。”难得糊涂摇头:“镜空师太担心的不仅仅是这些蒙面人,而是看到情势实在大大的不妙,不得不放手。” “情势大大的不妙?”雪槐满眼疑惑:“难道还有什么势力在威逼她,要知水月庵可是五观三寺之一呢。” “你小子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难得糊涂鼓眼看他,随即点头:“看来你是真糊涂,难怪一头拜在定天公主石榴裙下,但就算眼睛不看见脑子也该想一想啊,天朝大地,多少帮会教派,但千年来一直是五观三寺在逞威风,其它教派再不能出头,现在五观三寺不行了,多么难得的机会,谁不想出头,天音教是占了先手了,但其它的也不慢,一气道,闻香会,寒冰九窟,多着呢,但最主要的,还是五观三寺不团结,尤其这镜空师太脾气最臭,我听说她可是公然宣布退出五观三寺正教联盟了的,自己本事不高,又不好老着脸去求其他五观二寺帮手,不解散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看着这些弟子在狼争虎夺中惨死不成?” 雪槐这些日子虽身在天安,一挂着夕舞二为定天公主高兴,外边的事确实知道不多,听难得糊涂这么一说,才知道天朝之乱,不仅是诸候争霸,各帮会教派也是在互相争斗不休,但想来也是,各教派给五观三寺压了这么久,逮着这个机会哪有不盼着出头的。 “这些事晚辈确是不怎么清楚。”雪槐看向难得糊涂:“但定天府对他们如此忌惮,来头肯定不简单,这什么一气道闻香会势力真的有这么大吗?” “敢来和天音圣母斗法,没两把刷子怎么行?不过这些家伙即不是一气道闻香会也不是寒冰九窟的人,至于定天府对他们忌惮嘛?”说到这里,难得糊涂猛地里哈哈大笑,道:“想知道这些家伙的真面目?跟我来。”当先掠出,雪槐大喜,紧紧跟上。 二十四章难得糊涂带着雪槐一路飞掠,却不是跟着那两个逃走的蒙面老者,而是直奔天安城方向,雪槐知他必有道理,也不问。这时天刚蒙蒙亮,雪槐剑眼看去,晨光中的天安城宏伟而安详,有一种说不出的美丽。 离着天安城还有数十里,雪槐还以为难得糊涂要带着他直回天安城呢,难得糊涂却突地一拐,在一个小山上落了下来。山不高,山下有一处庄子,隐隐有鸡啼声传来,看上去十分平静,但雪槐知道难得糊涂即带他来,必有道理,将剑气收敛,微以灵觉向庄中一探,果觉里面灵力涌动,绝不象它安静的外表那么普通,他怕惊动庄中高手,不敢深探,要先问清楚难得糊涂的意思再说,因为他还不敢肯定庄中人就是和那些蒙面人一路啊,那两个蒙面老者先行逃走,若是这庄子是他们老巢,那早该到了,但雪槐肯定他们现在不在庄子里。 他看向难得糊涂,难得糊涂却将手放在嘴边,示意他噤声,雪槐心中一动,感应立生,不多会,左面三个人飞掠而来,其中两个是先前逃走的那两个蒙面老者,不过这时摘下了面巾,而叫雪槐吃惊的是另一个竟是王鹰,雪槐惊讶的看向难得糊涂,难得糊涂却只是冷冷一笑,显然他早就知道了,并不意外。 王鹰三个飞掠进庄中,庄子距山顶不过一两里,说话声瞒不过雪槐耳朵,只听蒙面老者中的一个道:“那两个秃驴到底是什么来头,十拿九稳的计划竟给这两个秃驴破坏了,实在是可恨。”另一个老者道:“主上知道了,必然十分生气。”先那个老者道:“这件事需怪不得我们,王都统可以做证的。”“是。”王鹰应了一声,道:“不过两位最好亲自向主上禀报,我可以在一边做旁证。”“这样好。”那两个老者一齐应声,其中一个嘱咐下属小心戒备,当下便与王鹰一齐飞掠出庄。 三人一动,难得糊涂便看向雪槐,他眼中意思雪槐自然明白,是看他想不想动手截杀三人,雪槐心中犹豫,想拦下三人问个清楚,又觉不妥,稍一犹豫,三人早已去得远了。 “现在明白了吧,什么来头极大的神秘人物,不过是在做戏。”难得糊涂冷笑一声:“这两个家伙一个叫陈虎一个叫陈豹,兄弟俩,是定天府黑旗都统,除这一旗,还有一个白旗,定天公主手下实际是有七旗,不过一般人只知道五旗而已,一些见不得人的事,都是黑白两旗在做。” 听着难得糊涂冷笑,雪槐脑中嗡嗡直响,这几天,定天公主给他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定天公主还会有这么阴暗的一面。 难得糊涂看雪槐发呆,知道他难以接受这种剧烈的转变,冷哼一声道:“这世上的事,往往都是表里不一的,我老人家不辞劳苦带你跑了一夜,就是要点醒你,真实的定天公主和你看到的并不一样,免得你为色所迷,一头拜在她石榴裙下,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难道定天公主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在演戏。”雪槐眼前闪现定天公主明朗的笑脸,难道这张笑脸竟只是个面具?实在是难以相信啊,但不信?一切又都是他亲眼所见。 “好了,不要发呆了,你还有两个手下关在这里面呢?要不要去救?” “我的两个手下?什么手下?”雪槐一惊而醒,疑惑的看向难得糊涂,他知道横海四十八盗风无际等必率舰队来天安,但还远着呢,现在只怕还在腾龙江上,腾龙江有多条江河可通虎威江,最近的是抄龙虎峡经大龙湖再经青江入虎威江,没有个把月,根本来不了,而除了他们,雪槐在天安可没什么手下。 “雷电双鸦,怎么,把这两只老乌鸦忘了,他们对你可是忠心得很呢。”难得糊涂冷哼。 “雷电双鸦。”雪槐叫了起来:“他们在这里,给定天公主拿住了?难怪我怎么也找不到他们。”急不可耐,立运剑眼搜向庄中,果然在庄中看到一处地牢,雷电双鸦给锁在其中一间牢房中,其它房里还关着七八个人。 雪槐这么毫无顾忌的一搜,立时惊动庄中好手,便有两股灵力向山上搜来,功力虽不如陈虎兄弟,也是不弱,显然是黑旗中的好手,难得糊涂自然也感应到了,对雪槐叫道:“要救人就冲下去,你救人,我应付其他家伙。” “即然是定天公主的人,还请老前辈手下留情。”雪槐向难得糊涂一抱拳,他心中这时虽乱作一团,但终不愿就此对定天公主手下大开杀戒。难得糊涂冷哼一声,当先冲下,庄中立时响起警号,十数条人影迎向难得糊涂,难得糊涂大木剑改戳为拍,一眨眼便拍翻数人,被拍翻的黑旗武士虽暂时不能动弹,但不至丧命,雪槐知道难得糊涂是应他之情留手,心中暗暗感激:“老前辈嘴上不饶人,心里其实极好说话。”当下毫不迟疑,直扑地牢,学难得糊涂的,碰上庄中武士便一剑拍翻,无人挡得他半剑,直入地牢中,一剑削开门锁,雷电双鸦给穿了琵琶骨锁在牢中柱子上,听到声响齐转头看过来,却是看不破雪槐身上的障眼法,眼中齐露出惊疑之色,雷鸦叫道:“请问是何方高人救我兄弟。”雪槐叫道:“我是雪槐。”双鸦闻声立时认出,一时喜出望外,齐叫:“主人,你怎么来了。” 雪槐不及解释,先削那链子,锁着双鸦的链子并不是很粗,却不知何物铸成,以雪槐今日功力,竟仍是削不断,一急索性抽出天眼神剑,一剑削断。 双鸦只是脱身不得,灵力未失,一身得自由,这些日子受的委屈齐齐暴发,偏有些黑旗武士不知死活,仍向地牢中围攻过来,双鸦暴迎过去,瞬间便死伤一片,要知雷电双鸦功力还在陈虎兄弟之上,这时又是含怒出手,何等威力,雪槐甚至来不及出声阻止,只得暗暗摇头。 这时其它牢房中锁着的人也一齐出声恳求雪槐相救,雷电双鸦和他们一起关着,倒关出了情意,也不要雪槐出手,兄弟俩左右扑出,一拳一脚打开牢门,再请雪槐以天眼神剑削断链子,众人身得自由,伏地谢恩,请问雪槐名字,雪槐不想说,只叫快走,那雷鸦却叫起来:“我主人名叫雪槐,可记好了。”众人齐声谢恩。 雷电双鸦当先,一齐闯出地牢,外面的黑旗武士却差不多都给难得糊涂拍翻了,这样也好,否则闯出来的便如一群疯虎,还不知有多少人要死。 出得牢来,众人一哄而散,雪槐四个自也飞身离庄,掠出十余里,难得糊涂停下,看向雪槐道:“糊涂大醉猫,现在该醒了吧?怎么打算?” 雪槐略一沉呤,看向雷电双鸦道:“你两个是被定天公主擒住的吗?”他这么问有用意,雷电双鸦已到一流高手之境,定天公主虽然了得,想独力打败双鸦仍是不可能,更别说拿了,必然另有帮手。 果然雷鸦摇头道:“不是定天公主,是天音圣母,当时我们奉主人之命查探七杀教活动,却见到天音教大集教众,我们摸上他们堂口去看,给天音圣母发觉了,拿了我们在这里,逼我们入她的天音教,我们当然不肯,就一直关着,虽能感应到主人以雷电诀相召,但脱不了身,没有办法。” 这时电鸦咬牙叫道:“天音教,定天府,以后是他们的人,我兄弟俩是见一个杀一个。” 难得糊涂在一边冷笑:“你两个先别想得太美了,你家主人正在大拍定天公主马屁呢,挨了一马蹄子,却好象还没有醒。”说着斜眼看向雪槐。 雪槐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看向雷电双鸦道:“我知道你两个受了委屈,但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无论如何不可乱开杀戒,天音教的事,我自有主见,你两个先不要呆在天安,沿虎威江一路下去,估计在大龙湖能撞上我的舰队,你两个也不必现身,只在舰队左近盘旋便好,我随后自至。”雷电双鸦领命去了。 难得糊涂冷眼看着雪槐:“怎么,真个还没醒?还要去找定天公主?” 雪槐回看着难得糊涂,道:“君子来去光明,我便要走,也要跟定天公主说清楚,并且我要明白的告诉她,她这样不择手段扩充势力,最终不会有好结果。”雪槐语气坚决,但心中其实十分酸楚,重振天朝神威的梦,难道就要这样落空? 难得糊涂嘿嘿冷笑,似乎并不相信雪槐的话,道:“行啊,老夫还有事,那就先分手,记住,你可还欠我一顿酒呢,别让我老头子到阴间去讨。”说完飞身而去。 “多谢老前辈。”雪槐深施一礼,目送难得糊涂远去,转身看向晨阳下的天安城,深吸一口气,掠向天安城。这时时光还早,雪槐先回自己的大将军府,他愿意做这大将军,是认为可以辅佐定天公主重振天威,定天公主即是如此,则他这大将军也没什么做头,先和上林青说一声,见了定天公主后便搬出去,自行去找夕舞好了。 一见上林青,他没开口,上林青却先叫了起来,道:“雪将军,出事了,昨夜连江、焦、白茅三国国王神秘失踪了。”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雪槐一愣,道:“有线索吗?” “没有。”上林青摇头,脸上却挂着一幅神秘的笑,雪槐看他笑得古怪,疑惑的道:“老大人为什么这么笑,这里面有什么古怪吗?” “这三国分别是炎阳祭风有熊三大国的属国。”上林青别有深意的看着雪槐,道:“今早上三大国一齐报到定天府,请定天公主查探三王下落。” “老大人是说,三王的失踪其实是三大国给定天公主出的难题?” “我没这么说。”上林青眼中露出老奸巨滑的笑,道:“但我一直认为,三大国挟雄兵百万,趁势而来,不可能就这么乖乖的受定天公主的气不还手,该是他们出招的时候了,我还听到风声说,三大国已经放话了,定天公主若连来天安朝见的诸王的安全都保证不了,那就更别说掌控天下重振天纲了,这话该不是无风起浪吧。” 这话已经非常明白了,这件事明摆着就是三大国设的局,三大国开始反击了,而且说不定是商量好的,否则不会这么巧,失踪的三王刚好分别是三大国的属国。 如果是在昨夜之前,雪槐一定非常愤怒,但现在心里却只是一片漠然,争权夺利,一丘之貂,定天公主和他们也并没有两样。 看到雪槐似乎并不敢兴趣,上林青露出疑惑之色,道:“雪将军,出了什么事吗?” 雪槐并不想把昨夜的事告诉上林青,摇摇头,刚要开口让上林青把所有人都带出去,仍去城外扎营,却听一阵马蹄声,回头,一眼就看到了定天公主眉头微凝的脸。 一见雪槐,定天公主飞身下马,走过来道:“雪将军,昨夜休息得好吗?”说着这话的时候,她微凝的眉头已经松开,脸上更露出了常见的那种微笑。 把自己的事放到一边,先问候别人,如果在昨夜之前,雪槐一定会为她这种礼贤下士的手腕大为感动,但这时却反是一阵反感,看了定天公主,摇头道:“我昨夜没睡,出去办了点事,更看到了一些事情。” 定天公主感觉到了他神情的凝重,道:“是吗?雪将军看到了些什么呢?” “我看到了公主手下木旗和黑旗联手施展的一个阴谋。”雪槐笔直的看向定天公主。 直接质问定天公主,这是雪槐在告诉难得糊涂他要明来明去时就定下的主意,他不怕定天公主生气甚或翻脸,他一定要当面告诉定天公主,他有多么的失望。 “木旗和黑旗?”定天公主神情一凝,看着雪槐眼睛,道:“告诉我,你看到他们做了什么?” 她眼里的神情显然她似乎是真的不知道,那怎么可能呢?雪槐心中更是失望,一点不漏的将昨夜所见说了一遍,并坦然告诉定天公主,他便是那扮小和尚的色空,杀了定天公主不少手下,同时救出了雷电双鸦等一批人。 随着雪槐往下说,定天公主脸色一点点沉下去,到最后脸色大变,却并不解释,对雪槐道:“雪将军,请跟我来。”当先上马,雪槐不知她是什么意思,略一犹豫,还是决定跟着走一趟,倒看定天公主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旁边的上林青早已脸色大变,这时见雪槐真要跟定天公主去,急扯他衣袖,低声道:“雪将军,你揭破了她的阴谋更杀了她的人,只怕。”他话没说完,但雪槐明白他的意思,是怕定天公主对他不利,摇摇头,道:“没事,我去去就来。”跟上定天公主。 定天公主一直飞马奔到定天府,到府门口,她挥手将手中宝剑抛给身边侍女,看向雪槐道:“请跟我进府。”练武学道的人,一般都是剑不离手,定天公主平日也是这样,这时突然将宝剑抛给侍女,是暗示她不会对雪槐不利。这些日子相处下来,雪槐早就发觉定天公主十分的细心,尤其是特别善于替别人考虑,昨夜之前,说老实话雪槐常常被感动,但现在却只觉得一切都是那么假,他也根本不会害怕,坦然跟定天公主进府。 定天公主带路,一直到后院一个小院中停下,对着房中道:“师父,弟子冒昧打扰,有要事相询。” 定天公主先前告诉过雪槐,她师父天音圣母由于修练的一门玄功正到紧要关头,不是特别紧要的事情,不便打扰,因此这些日子一直未给雪槐介绍,这时雪槐听了定天公主的话,知道天音圣母就在房里,不好运剑眼看进去,只是凝神听着,却猛地觉得一股灵力直迫过来,其势道之凌厉,雪槐只在两个人身上感受过,一个是万屠玄女,一个是西王母。知道是天音圣母以灵力试探,虽震惊于天音圣母功力之强,但虽惊不惧,运起万屠玄功全力抗拒,只是未借神剑灵力。 天音圣母灵力只是一试就回,随即房中传出一个略带阴冷的声音道:“这人是谁?” “他叫雪槐。”定天公主看一眼雪槐,她自然知道天音圣母刚才以灵力试探过雪槐功力,眼神略带歉意,道:“弟子以前向师父禀报过的。” “原来是他。”天音圣母哼了一声:“万屠玄功好大的名气,不过如此。” 说雪槐不行无所谓,说万屠玄功不行却叫雪槐勃然大怒,也冷哼一声道:“雪槐学艺不精,却不是万屠玄功不行,当日玄女娘娘传我万屠玄功时,曾小试此功,似乎远在教主天音霸气之上。” “放肆。”天音圣母怒哼一声,无形劲气同时发出,便如一只无形的巨手,急按向雪槐胸口,雪槐早有准备,知道仅凭已身万屠玄功不是对手,急召来神剑灵力,嘿的一声,全力迎上,无形劲气相交,怦然巨震中,雪槐只觉胸口气血翻涌,双腿发软,只想就此坐倒,却猛一咬牙挺住了,默念金刚咒,金刚怒目,全身毛发戟立,怒视着房中。他虽功力大进,仍远不能与天音圣母这样的宗师级人物相较,即便加上神剑灵力,也还有一段不小的差距,但此时借着金刚咒现金刚怒目之象,却似余力未尽,大有一往无前之势。 房中天音圣母果然咦的一声:“小子原来还藏了私。” “师父。”定天公主霍地跪下。她知道天音圣母气量狭小,这一下没占到便宜,只怕还会出手,急道:“雪将军是天朝镇海大将军,立功极大,对弟子也是助力极大。”同时转眼看向雪槐,眼光中露出抱歉求恳之色。 天音圣母又哼一声,没有再出手,道:“你刚才说什么事?” 雪槐虽见了定天公主眼中的求恳之色,但心中另有想法,因为他到现在为止,仍认为定天公主表里不一,在门口故意把宝剑抛给侍女,说不定就是想要诱他进来好让天音圣母下手,所以虽见了定天公主眼色仍是全神戒备,却并有夺路而走,天音圣母功力虽强于他,又是在定天府中,但他有天眼神剑在手,天音圣母想杀他或擒他绝没有那么容易。借天眼神剑的灵力和拨出天眼神剑,并不相同,一旦天眼神剑出鞘,他一定还能叫天音圣母吃上一惊,但天音圣母即收了手,他倒也不为己甚,冷眼旁观,倒看定天公主要玩什么花样。 定天公主见雪槐不再露出金刚怒目之象,以为是雪槐给她面子,眼中露出感激之色,转头看了房中道:“师父,昨夜黑旗陈虎兄弟和木旗王鹰等联手想要逼水月庵镜空师太入教,这件事师父知不知道?” 房中天音圣母略一迟疑,随即哼了一声,道:“知道啊,怎么了。”她虽是微一迟疑,雪槐还是听了出来,心神一凝,立即意识到这中间不对,天音圣母这件事,似乎是有意瞒着定天公主。 他猜得没错,定天公主果然一下子显出急怒之色,叫道:“师父,怎么可以这样?” “放肆。”天音圣母一声顿喝。 “师父。”定天公主眼泪一下子喷涌而出,脸上显出极度激愤之色,道:“师父当日让弟子请父皇下诏成立定天府时,是让弟子重振天威,重整天纲,天威如何才能重振?弟子以为,当服之以德,晓之以礼,待之以仁,守之以信,实在有那顽劣不化之徒,天子当以堂堂正正之名,浩然坦荡之师而镇之以威,这样天下才能推仁而让礼,畏威而服德,于是才能天纲重整,天威重振,但象昨夜这样,以阴谋手腕逼人入教,即便成功,也不能让人真个心服,而传将出去,更会让天下人寒心,就此离心离德啊师父。” 定天公主这番话声泪俱下,而雪槐心中则是轰然巨震,看向定天公主的眼里,亮若彩虹,因为定天公主所说的,正是他一直所想的,定天公主说出的,正是他一生的梦想。 天音圣母却并没有听进去,冷哼一声,道:“所谓行大事者不拘小节,你没有实力,就没有人服你,也就休想重振天威,什么仁义之师坦荡之名,人家一刀砍下你脑袋,你再仁义也是个死人头。” “死又如何?”定天公主抬头:“生死成败并不代表一切,为义而死,即便身首异处,千载后也能激荡起冲天的浩气,因为那激喷的血,曾是如此的滚烫,我天朝只要有此一丝浩气,便永不会灭绝,反之即便得势一时,千载后也只是一个骂名。” “这是你该和师父说的话吗?”天音圣母终于忍不住了,怒哼一声:“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师父,弟子不孝。”定天公主眼泪激涌,趴下叩一个头,突地拨剑,割向自己咽喉,雪槐大吃一惊,急伸手抓住她手腕,却仍是慢了一线,定天公主喉头已是皮破出血,雪槐再想不到定天公主竟是如此刚烈,里面的天音圣母也似乎吃了一惊,有急起身的掠风声,不过见雪槐抓住了剑,便没有出来,叫道:“好了,好了,是师父不对,其实师父只是想帮你,一气道闻香会寒冰九窟等所有大小帮会教派都在拼命扩弃势力,而随着神魔珠的突然现世,所有人更全都疯了,这是最关健的时候,再没人讲任何手段,最大规模的扩大势力夺得神魔珠便是成功,五观三寺虽然衰落,合起来仍是一股不小的势力,能抓在手中便是一股极大的助力,这一点我想得到,别人也想得到,所以我若不下手别人就会下手。”说到这里,天音圣母略略一顿,定天公主叫道:“我知道师父是为弟子着想,但我觉得,要获得五观三寺及其他正道教派助力,还是要以诚相待以义相邀。” “好了。”天音圣母叹了口气,道:“我拗不过你,以后定天府的事,都由你做主,这样行了吧。” 第三十章 “多谢师父。”定天公主大喜叩头。 雪槐也是心中狂喜,失望重又转为希望,甚至有了更大的期望,因为他更进一步认识了定天公主的禀性为人,心潮澎湃之际,忽感应到天音圣母灵力,心神一凝,只听天音圣母道:“雪将军,你很了不起,盼你能多多帮助定天公主,她为人过于方正,而敌人又实在太多太强,没有你助力,我只怕她独力难撑。” 雪槐躬身抱拳,道:“教主放心,雪槐自当竭尽所能辅佐公主。” 当下告辞出来,定天公主看了雪槐道:“雪将军,现在你不走了吧,你不知道,刚才看你眼神,真把我吓坏了呢,众诸候拥兵百万,没你助力,我还真是没有办法呢。” 她轻抚酥胸,脸上透出热切的神色,而喉头一丝血痕更是触目惊心,雪槐心中大感过意不去,忙抱拳道:“雪槐误会公主,还请公主见谅,公主放心,雪槐当竭尽全力,力助公主重振天威。” “多谢雪将军。”定天公主脸上露出喜色,道:“其实我师父这么做也是想帮我,雪将军在军中可能不知道,因为五观三寺势衰,各地帮会教派纷纷窜起,彼此间的争斗异常激烈,真可以说是不择手段,所以师父才。” 不等她说完,雪槐便点头道:“我能理解。”说到这里想起一事,道:“刚才尊师说起神魔珠一事,那是什么?和当年的血魔有什么关系吗?” “是。”定天公主点头,道:“神魔珠本出魔门,内藏魔种,据说魔种乃十万神魔之血结成,曾受十万神魔之咒,为魔灵不灭之珠,当年血魔以血魔解拼死五观三寺无数好手,谁都以为神魔珠也以毁灭,谁知不久前竟又现身。不灭之珠,果然魔灵不灭。” “那若是什么邪怪得到神魔珠,不等于又出了一个血魔?”雪槐失惊大叫。 “可以这么说。”定天公主点头,眉含忧色。 雪槐忽又想到一事,道:“刚才尊师说什么一气道闻香会寒冰九窟等都想争夺神魔珠,难道他们都想做第二个血魔?” “那到不是。”定天公主摇头,道:“首先要吸取魔种并获得全部魔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据师父说,血魔当年就未能获得全部魔能,因为神魔珠为魔灵不灭之珠,神魔珠存而血魔灭,就很清楚的说明了这一点,其次一吸取魔种立即就成了天下公敌,血魔前车之签,想来谁都要三思而后行,当然,不吸取魔种也可以吸取一部份魔能,不带魔种的魔能没有害处,就如刀剑本身无害一样,反可使功力增进,对那些高手来说,百尽杆头更进一步,那是非常不容易的,象我师父,闭关多年未能突破,若得魔能相助说不定就可神功大成,但这只是一个原因,各派不惜代价务要夺得神魔珠主要还是为名。” 说到这里,定天公主略一凝神,续道:“千年以来,天朝都是以五观三寺为代表的佛道当雄,其他教派再无出头之份,而五观三寺最大的功迹,便是灭了血魔,但现在即有神魔珠,则血魔灭而未灭,如果哪一教能得到神魔珠并将之彻底毁灭,则立即便将五观三寺及其所代表的佛道两教所有功迹尽数压下去,一跃而成天下第一教,所以各教派都是高手齐出,务要夺得神魔珠以压服余教独尊天下,这些教派中,除我天音教,便以一气道闻香会寒冰九窟三教势力最为雄厚,因此说白了其实就是我们四派在争,另外除了教派之间的虚名,还有世欲的利益,我得到消息,炎阳祭风有熊等三大国已分别和一气道等三教达成协议,天音教要助我重振天威,而一气道等三教则想助炎阳等三国成就霸业,本来无论是三教还是三国,都是竟争的敌手,但现在我占着优势,所以他们大有联手先将我打败的意图。” “难怪昨夜连江、焦、白茅等三王同时失踪,现在看来,果然是三大国联手给你出的一个难题。”雪槐惊怒大叫,上林青这么说的时候,他还有一点点不信,但现在听了定天公主亲口这么说,那自然是不会错了。 “应该是这样。”定天公主点头,看着雪槐:“所以我要把一切都告诉你,情势真的很险恶,重振天威,牵涉到许多人的利益,真的很难,我真心希望你能帮我,但也请你三思,即便你现在要走,我也绝不怨你。” “公主小看雪槐了。”雪槐昂头叫道:“雪槐别的或许没有,就是胸中有一腔热血。” “我就知道雪将军会是这样的人。”定天公主眼中射出喜悦之色,道:“有将军助我,再难我也不怕,那我们就一起去霸池走一遭,接下他们的第一招。” 雪槐大声答应,心中气血激扬。 霸池其实不大,不过数十亩见方,本来也不叫霸池,只是一个小小的水塘,千年前天齐首开霸业,于池边筑坛大会天下诸候,成就百年霸业,由此而有了霸池。千年中,无数豪雄在霸池边来来去去,其兴也勃,其亡也迅,首成霸业的天齐早已国灭族亡,烟消云散,惟有霸池的水,依旧是绿意盎然。 雪槐未能跟随冬阳王会盟,所以这次还是第一次来霸池,看着池边杨柳轻拂,想着天朝千年的动乱,不由心绪翻涌。 以炎阳祭风有熊三国为首,众诸候王都早在等着定天公主到来,不出雪槐两个所料,本应是分为三方的炎阳等三大国,几乎是异口同声的给定天公主施加压力,那架势,几乎就是要定天公主当场交出人来。 天朝礼制,天安城所在八百里天安原为天子自领,分为四郡,筑四城,是为青龙白虎朱雀玄武,遣郡守理民情察治安,拱卫京师,是为四关,天安城则设禁军一万,由大将军一名统辖。诸候来朝,除随行官员及额定的护卫,所带人马全部驻扎于四城之外,不得有一兵一卒入关,诸候王安全则由禁军大将军负责。然而自千年前天纲沦丧,各诸候无不挟兵自雄,所有礼制尽竭废驰,不仅四关形同虚设,众王甚至带兵直入天安城,强兵捍将在天安城内胡作非为,天子也只有忍气吞声,禁军大将军管不了诸候王,保护诸候王的责任自然也就跟着废除,所以近千年来,众王的安全都是自己负责。 定天府成立,定天公主三次亲赴霸池问礼,更强行拦阻众王兵马进天安城,誓要恢复旧制。众王虽没有强行冲开定天公主的拦阻率兵进天安城,但也没有遵古礼将所率兵马撤到四关之外,更没有要求禁军来保护众王自身的安全,而现在却公然向定天公主要人,似乎一切都是定天公主的责任,这简直就是蛮不讲理,雪槐眼见众王公然耍无赖,勃然大怒,定天公主却拦住了他,并答应众王,一定尽快找回连江等三王。 回城的路上,雪槐尤自岔岔不平,定天公主却是一脸微笑,道:“将军似乎觉对这样不公平,但其实万物都有两面,如果我不答应他们,无非争吵一场,他们却可放言天下,说我们言行不一,这并不利于我们重整纲纪,但如果我能找回三王,一是显示了我们的实力,而最主要的,这是恢复古礼的第一步,从此以后,任何人来天安朝见,都得遵古礼,将兵马驻在四关之外,因为我有能力保护他们的安全。” 雪槐倒没想到这点,道:“还是公主想得周到。” 定天公主微微一笑,道:“我请将军去,只是借将军虎威压一压他们的气焰,寻找三王这等锁事,不必劳烦将军,将军可自休息,有借重处,自会相请,只不知将军大军何日可到京中。” 雪槐道:“约莫还要一、二十天。”明白定天公主的处境,道:“公主放心,我会尽快催大军进京,有我数十万大军摆在虎威江上,那些家伙自然就不敢大嗓门了。” 定天公主大喜,道:“多谢将军。” 回城分手,雪槐自回大将军府来,他本要上林青带了军士出城去,这时误会冰消,自是不必,倒后悔先把雷电双鸦遣走了,当下念动雷电诀,到午后雷电双鸦便回来了,雪槐道:“不好意思,让两位跑来跑去。”电鸦急道:“主人这是说什么话来,能得主人役使,正是双鸦无尚荣光,主人但有所使,尽管下令。” 雪槐点了点头,道:“让你们又跑回来,是因为定天公主和我们想的并不相同。”当下说了定天公主的事,雷鸦道:“主人其实不必多加解释,定天公主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和我们没什么关系,我们是主人奴仆,总之一句话,主人说怎样就是怎样。”电鸦也点头称是。 “你两个受了委屈,不和你们解释清楚怎么行,你们能理解就好,对了,你们见到舰队了吗?” “没有。”电鸦摇头:“我们刚到大龙湖口,主人就以雷电诀相召了。” “舰队可能还没进大龙湖。”雪槐点头,道:“不好意思,还得请你们两个跑一趟,仍沿原路去,另外我写一封手书你们带着,见着舰队后把信交给他们首领,让他们加速赶来。”当下写一封信,连着金龙令旗一齐交给双鸦,双鸦复又起身。 看着双鸦消失不见,雪槐心中思忖:“众诸候王为难定天公主,主要还是欺她手中没有军队,心中不服,待我的镇海军到,气焰自消,以定天府的人力,要找到三王估计不会太难,难的到是神魔珠,最怕落到什么魔怪手中就麻烦了。”忽地想到一事:“对了,神魔珠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到忘了问定天公主了。” 这时已是午后,时间倒还早,但直接去定天府问定天公主,终觉不好,想:“也不必急,待公主相召再问不迟。”心中随又想到夕舞,放眼茫茫,实不知到何处去找。 下午定天公主并未使人来叫雪槐,眨眼天黑,雪槐在府中喝着闷酒,心中忽想:“我这样干坐着也不是个事,何不到城外走走,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这么想着,放下酒杯,借遁术出城,四顾茫茫,想:“乱撞不行,我且到霸池走一遭,三王即是被炎阳三国藏起,说不定能探出点风声来。”当下便往霸池来,掠出一段,忽闻得左面不远处有喝呼声传来,心中一动,急掠过去,远远的便见几个人围着一个人在狠斗,细一看却是大吃一惊,原来打斗的双方一方是定天公主和几个手下,另一方竟是难得糊涂。 难得糊涂功力比定天公主略高些,但高出不多,而定天公主的手下中有陈虎陈豹兄弟,另还有两个老者,功力与陈虎兄弟差不多,估计也是定天府七旗中的几个旗主,这实力可比难得糊涂要大得多,难得糊涂使两柄短剑,给定天公主五个围在中间,已是大落下风。 雪槐急掠过去,大叫道:“公主请住手,都是自己人。” 定天公主听得叫声,扭头一看是雪槐,当下虚晃一招,喝道:“住手。”陈虎四个闻声齐退,却仍成一个圈子将难得糊涂紧紧围着。定天公主看向雪槐道:“雪将军,你怎么来了,你识得这妖女吗?” “妖女?”雪槐一愣,急道:“他是难得糊涂老前辈,屡次有恩于我,不是什么妖女。” 话未落音,难得糊涂突地双剑一并,向陈虎怀中猛扑过去,竟大有同归于尽之势,陈虎一则不愿与他搏命,二则功力远不如他,知道硬拦不得,急一闪,难得糊涂立时冲出包围圈,飞掠而去。 雪槐再想不到难得糊涂见了他竟会破围而走,急叫道:“老前辈,难得糊涂老前辈,别走,我是雪槐啊。”但难得糊涂身法如电,在林中一闪而没,再不应声,古怪至极。 定天公主止住想要追出的陈虎兄弟,看向雪槐道:“雪将军,你识得这妖女吗?” 先前那声妖女,雪槐还真以为自己听误会了,这一声才确认没听错,道:“公主,你误会了吧?他是难得糊涂老前辈,可不是女的啊,更不是妖女。” 看他一脸错愕,定天公主忽地一笑,道:“传闻雪将军有不少红颜知己,我还以为将军对女孩子有许多了解了呢,却原来还是这般眼拙,这妖女虽然戴了面具粘了长胡子,又故意装得拱腰陀背,但只好瞒得你们这等粗心的男人,又如何瞒得过同为女儿身的我,至于说她是妖女,因为她老是鬼鬼祟祟的,见不得光,正大光明的女孩子,何必如此?” 她这话可把雪槐说愣了,但细思难得糊涂的样子,拱腰陀背长胡垂地,尤其是见了酒那副馋象,绝对就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爱酒的老头子,不由摇头道:“公主只怕是看错了。” 定天公主微微一笑,不想再和他争下去,道:“真假日后自明,对了,雪将军,你怎么来了?” “我在府中坐着喝闷酒,无聊得很,所以出来走走看能不能摸到点线索,不想就碰上了。”雪槐笑,猛地想起神魔珠的事,道:“公主,你说的那神魔珠,现在在什么地方,或是在什么人手里?” “不知道。”定天公主摇头,道:“魔性最灵,神魔珠更远非一般的珠子,最会隐藏自己,它一般都是藏于人身之中随世而转,非是特别的机缘,休想发现它,前一段时间现了一下,随又失踪,我师父以搜天大法搜了下,半点影踪也没发现,估计又已寄托人身。” 她这话把雪槐说呆了,道:“那若它自己不肯现身,岂非谁也找它不到?” “那到不然。”定天公主摇头:“每到月圆之夜,神魔珠会打开魔窍吸收月华,这时功高者如我师父,在百里以内的距离内,就可发现它,所以这几天天安城还比较安静,三教虽已和炎阳等三国有勾搭,但三教高手如一气道教主一气尊者、闻香会会首七里香、寒冰九窟窟主寒九重都在养精蓄锐,以期在神魔珠显出踪影时一举夺之。” “难怪我一直在疑惑,即然三教在和你们争高下,怎么高手半个不见,原来都在等神魔珠现形啊。”雪槐恍然大悟,捏指一算,道:“还有三天,月就该圆了。” 定天公主点头,道:“是,所以我们最好在三天内找到三王,然后才能腾出手来争夺神魔珠。” 雪槐叫道:“三王恰在这时候失踪,只怕也是三教给出的主意,目地就是要你腾不出手来。” “有可能。”定天公主点头,微微皱眉,道:“就不知道师父三天内能不能功成出关。” 这话题雪槐不好出口,想起以剑眼看天音圣母却只看到一团黑雾的事,心中嘀咕:“玄门正宗的功夫,其气一般非青即紫,她的怎会是一团黑雾,奇怪。” 定天公主知道雪槐只是出来瞎碰,便叫他不必碰了,查线索的事,自有定天府武士及天音教弟子去做,当下一起回城。 雪槐回到大将军府,却见难得糊涂已在他府中了,惊喜大叫:“老前辈。” 难得糊涂斜眼看他,道:“那妖女跟你说了我什么坏话?” 得,他又把定天公主叫妖女了,雪槐心中苦笑,摇头道:“没有,定天公主不是个背后说人坏话的人。”看难得糊涂长胡飘飘满脸茧子拱腰陀背,想起定天公主说难得糊涂是女子的话,不由暗暗好笑,想:“难得糊涂老前辈是女人,哈,打死我也不信。” “哈。”难得糊涂仰天打个哈哈,看了雪槐道:“妖女果然就是妖女,妖功炉火纯青,看把你这色鬼迷的,说说看,她又施了什么妖功,迷得你又动不了身了,她不会告诉你老夫带你看的都是假的吧,那你小子可真是晕了头了。” “不是说老前辈带我看的都是假的,其实这中间有误会,都是她师父的主意,定天公主自己并不知道。”雪槐便把早间定天公主带他去见天音圣母的情形一字不漏说了,最后道:“天音圣母也不是完全不择手段,只是因情势太过恶劣,所以想先下手,而且她答应从此以后定天府的事全部交给定天公主做主,以公主心性为人,自然再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行啊,喜欢了徒弟连带师父也是好人了,这可真是古话说的爱其屋兼其屋上之乌了。”难得糊涂冷笑。 “老前辈。”雪槐为难的叫道:“我看你们彼此之间都有误会。” “行了。”难得糊涂摆手:“你小子色不迷人人自迷,老夫没能耐,点不醒你小子了,我倒问你,还想不想找回夕舞啊?” “夕舞。”雪槐猛跳起来,大叫道:“老前辈有夕舞的线索吗?在哪里?” “跟我来。”难得糊涂闪身出屋,雪槐飞步跟上,一颗心怦怦狂跳,难得糊涂屡次给他指点迷途,这次相信也一定不会落空,想到能找到夕舞,当真欢喜得只想仰天大叫。 难得糊涂在前飞掠,雪槐随后紧跟,这一去去得远,少说也有上千里,直到将要天明时才慢了下来,雪槐放眼四望,但见群山如海,也不知到了哪里。却见难得糊涂直向一个山谷中掠去,当即紧紧跟上,未到谷口,心中已生出感应,只觉谷中有一股极强的力量,心中暗喜,想:“原来夕舞给掠来了这里,怪道我在天安左近找不到,却不知这谷中是什么邪怪。”暗暗咬牙,夕舞若有半点损伤,伤她的邪怪便该碎尸万段。只是怕惊动谷中邪怪,不敢运剑眼看进去。 到谷口,但见崖壁高达百丈,形若刀削斧劈,仰天看去,天若一线。进谷十丈,迎面一块大石,高有十余丈,正挡在路中间,难得糊涂不绕路而行,却对着那巨石叫道:“生不占位,死不挡路,咄,让开了。” 雪槐听他这诀不象诀咒不象咒,暗觉好笑,心说难道巨石生了脚,竟然会让路,然而出乎他意料,难得糊涂话一落音,那巨石竟真的向一边移开了去,雪槐一时目瞪口呆,大呼奇怪。巨石移开,便可直看向谷中,但见那谷极大,却不生草木,净是巨石,都和谷口这能动的巨石一般大小,东一块西一块,也不知有几十几百块,石中隐隐有雾气浮动,倒不见什么邪怪,也没有看到夕舞。 难得糊涂到群石前,对雪槐道:“你从左面进去,只向右拐,我从右面进去,在中间会合。”雪槐点头应了,想问这谷中到底是什么邪怪,难得糊涂却已起步,这次碰着巨石不是念那非诀非咒的话,而是绕了过去,身子一闪,便闪去石后不见,雪槐不甘落后,从左面进去,绕过一块巨石,眼前还是巨石,劈面拦着一块,左右各有一块,雪槐记着难得糊涂只往右拐的话,从右面那块巨石后绕了过去,石后还是一样,就是三块巨石壁立,雪槐仍是右拐,这么拐了好一会儿,那巨石似乎无穷无尽,也未看到难得糊涂,更未碰到什么邪怪。 雪槐隐隐觉得不对,心中暗暗思忖:“这石头有古怪,莫非是一座石阵。”当下立脚不动,运剑眼四下看去,但见乱石从生,自己已深陷乱石之中,并没有什么邪怪,更不见夕舞,而最古怪的,是难得糊涂也不见了。 “糊涂老前辈到哪儿去了,他该在这乱石中啊。”雪槐心中大叫奇怪,当即将剑眼放开,向谷外看去,却一眼就看到了难得糊涂,正向着天安方向飞掠。 “糊涂老前辈怎么丢下我一个人走了。”雪槐又惊又疑,张嘴想叫,却又闭上,剑眼能看能听,却是不能喊,他这么张嘴叫难得糊涂可听不见,心中凝思难得糊涂可能突然碰上了什么急事,甚至来不及和他招呼就勿勿走了,这么想着,也就释然,想:“这次糊涂老前辈搞错了,夕舞并不在这谷中,我且赶上他,看有什么事,或许能帮一把手。”当下便迈步要从乱石中出来,但奇怪透顶的是,他用剑眼看到面前不过十余块巨石,可绕了半天,竟仍然没有绕出来,再运剑眼看,更吃一惊,原来不但没有出来,反更深陷进了乱石中间,到这会儿他明白了,这真的是一个石阵,巨石看似杂乱无章,其实暗含玄机。 雪槐跟敬擎天学过一点阵法,不过阵法之学不太合他的性子,因此只学了一点毛皮,但一条基本规律他懂,那就是如果搞不清阵法而只是乱闯,则到死也闯不出去,当下运剑眼细看阵法,似乎是八卦之形,但与他学的却又不同,试着绕了几个巨石,越绕越深,知道自己所学太浅,而这阵法却过于深奥,一凝神之际,突的想到:“阵法困人,是因为使人辨不清方位,但我有剑眼啊。”于是运起剑眼,看定谷口的方向,时而左转时而右转,果然是个好主意,看看再过得三四块巨石就可出阵,石阵突地转动起来,眼一眨,竟又深陷阵中。 第三十一章 雪槐惊怒交集,知道此阵十分玄异,能自动变阵困人,他还有遁术可用,但此阵如此玄异,即走不出去,则借遁术估计也遁不出去,不过还是要试一下,抓一把土,借遁术掠起,不出他所料,他一遁起,石阵竟也凌空而起,仍如在地面一般将他四面困着。 雪槐这下没办法了,收术立在阵中,想:“难得糊涂老前辈该当不会扔下我不管,他可能是有急事离开,办完了事自然会来带我出去。”这么想着,便索性在阵中盘膝而坐,把眼看天,到也悠闲,只可惜没有酒,算是一桩撼事。 眨眼两天过去,难得糊涂一直没有出现,雪槐心中等得有些焦燥起来,心中也起过疑念,是不是难得糊涂故意诱他来困在阵中呢?但这个念头只一冒起就被他否决了,从指引他取天眼神剑到告诉他东海借兵打狐女族的真相再到最近引他去助镜空师太,难得糊涂无不是在帮他,难道这会儿反会害他?虽然难得糊涂自行离开的举动太过离奇,但雪槐认定难得糊涂是突然间有了急事,而决不是故意要把他困在阵中。 本来在阵中多呆几天也无所谓,以雪槐今天的修为,等闲十天半个月不吃东西不会觉得饿,练气就成,但他急的是定天公主那边,屈指算来,明日便是月圆之夜,该是神魔珠开窍吸取月华之时,各派一定顷力争夺,如果定天公主夺得,势必大长定天府声威,因此他无论如何该去助一臂之力,但困在阵中出不去,却是有力使不出了。 转眼到了第三天下午,难得糊涂还是没有出现,雪槐急得在阵中跳脚,却是半点办法也没有,看看傍黑,夕阳中却见数十里外镜空师太正借遁术急赶,不知要去什么地方。在这里见到镜空师太,雪槐大喜,但距离太远,喊是喊不应,灵机一动,将所有灵力全部运到剑眼上,对着镜空师太猛看过去。象镜空师太这等高手,绝对能感应到他剑眼的全力注视,镜空师太和他交过手,熟悉他灵力中所含的杀气,该当会转头来寻他,虽然镜空师太也不一定破得阵法,但多少有个希望不是?镜空师太论功力现在是已及不上他,但终是一派掌门,胸中所学,无论如何要比他这样的毛头小子渊博得多。 不出雪槐所料,镜空师太果然感应到他剑眼灵力,微一凝神,转身向这面掠来,雪槐大喜,看镜空师太进谷到石阵外,又担心起来,万一镜空师太也不知阵法,却冒然进来也给困在里面,岂非更糟,正要出声喝止,却见镜空师太早已飞身进阵,左一拐右一绕,便已出现在他眼前。 一见雪槐,镜空师太眉毛一扬,道:“果然是你这小子,你在这石阵中做什么?晒太阳啊?” 雪槐忙施礼道:“雪槐拜见师太,不是晒太阳,是给困在这阵中了,还望师太搭救。” “你小子倒还老实。”镜空师太脸露微笑,道:“此阵为九转奇石阵,若不知先天数,休想出得此阵。”说到这里去雪槐背后双剑一瞄,突地脸一沉,道:“老实回答我,那天的色空小和尚是不是你?” 雪槐知道镜空师太那天虽未能看破难得糊涂道术,但认出了他背上双剑,忙施礼道:“不敢隐瞒师太,那色空和尚确实是我,但不是我有意要瞒师太,实是另有原因。”说到这里想起镜空师太解散水月庵的事,又道:“对了师太,那日的蒙面人其实是定天府武士假扮的,目地是想要逼师太加盟定天府,不过那夜的事不是定天公主的主意,而是她师父的主意,但她师父也是逼于情势。”当下便把前后的事全说了一遍,最后道:“天音圣母已答应定天府的事以后都交给定天公主管,以定天公主的心性为人,当不会再发生那夜的事,所以师太全不必解散水月庵,水月庵为五观三寺之一,千年来威震天下,就这么散了也太可惜了。” 听雪槐说完,镜空师太点了点头,道:“其实当时我也猜到那些家伙是定天府的,因为若是其他教派的人就不必蒙脸,果然如此,嘿嘿,天音教,好,好啊。” 雪槐见识过镜空师的暴烈性子,这时见她脸带煞气,很显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顿时就担上了心事,想:“早知这样,还不如不说了。”想要劝,却不知怎么开口,却见镜空师太看了他道:“你小子替我解我这个迷团,也算是帮了我个忙,好,很好。” 雪槐忙道:“那水月庵——?” “水月庵散了就是散了,镜空说过的话,便如泼出去的水,再不会收回来。”镜空师太眼中露出斩钉截铁之色,又道:“其实不止水月庵,五观三寺哪一派不是虚有其表,威风了千年,够了,都该散了。” “师太。”雪槐大急,道:“五观三寺只是因灭血魔暂时伤了元气,但根底还在,尤其八派若肯抱成一团,那还是一股极大的力量,天下间谁也不敢小看。” “抱成一团,哈哈。”镜空师太仰天打个哈哈,斜眼看了雪槐道:“我说过脱离五观三寺,这话绝不后悔,当然,这也是我镜空的脾气臭,但你那心上人的师父荷叶老道呢,你知道荷叶老道最近做了什么吗?” 事涉碧青莲,雪槐心中一跳,道:“晚辈不知,荷叶真人最近做了什么?” 镜空师太仰天又打个哈哈,道:“做了什么?哈哈,他把青莲观周围八百里全部引水淹了,以一粒莲种,化出万顷莲池,再将青莲观藏在了一朵青莲中,现在任何人去青莲观,看不到道观,只能看到无边的莲叶,这便是青莲观的无上绝学——接天莲叶无穷碧。任你有穷搜九天之能,也休想再找得到青莲观的半片瓦面了,你说,这是荷叶真人以长辈之尊团结八派的举动吗?” 雪槐再想不到荷叶真人会这么做,但随即想到荷叶真人的苦衷,荷叶真人本身道基无法复原,碧青莲虽死而复活,灵力却又给雪槐血中带着的神秘封印的力量封住了,碰上强些的敌手,青莲观几乎没有还手之力,自然只有藏起来了,刚要向镜空师太说明荷叶真人的难处,镜空师太却一摆手止住了他,道:“不必你替荷叶道人解释,其实我理解他,好了,废话不必多说,你小子红尘劫难,自顾不暇,不必来管我们出家人的事,跟我出阵忙你自己的去吧,说实话你小子很对老尼的性子,他日你和碧青莲成亲,只要老尼不死,终要来讨杯喜酒喝喝。”说着转身出阵,雪槐忙紧紧跟上,出得阵来,还想再劝镜空师太,镜空师太却抓一把土,喝一声再会,转眼不见,竟不容雪槐再开口。 看着镜空师太背影消失,雪槐摇了摇头,这时天早已黑透,月光甚至都已从东天露出半个脸儿,雪槐心中急起来,全力赶回天安城,到天安府,定天公主正一脸焦急之色,一见雪槐,顿时大喜,叫道:“雪将军,你回来了就好,否则我真不知道怎么办了呢。” “是不是神魔珠已经现形?”雪槐急问。 “那倒不是。”定天公主摇头,道:“神魔珠开窍吸取月华要到子时月亮最圆时,是师父,她由于心急,结果反而走了火,虽无大碍,却是没办法出关动手了,师父说你功力已到化境,尤其你的天眼神剑正是神魔珠的克星,可以请你助力,劈了神魔珠就是,但你却突然不见了,不过现在回来了就好。” “我就怕迟了,不迟就好。”雪槐吁了口气,道:“对了,你上次不是说若获得神魔珠可吸取一部份魔能而增进功力吗?我们如果夺得神魔珠,对尊师神功若许大有助益,给我一剑劈了,岂非可惜。” “能夺得神魔珠当然好。”定天公主道:“但我师父不能出手相助,而一气尊者七里香寒九重都是极为了得的一派宗主,我们想成功夺珠,谈何容易,虽然我估计他们中不会有人冒险去吸取魔种,但万一野心难扼硬要逆天而为呢,而且还有一个担心,当年魔门三十六枝神魔虽在与五观三寺的血拼中死伤惨重,并未死尽死绝,还是有一些残余,其中也不乏魔功了得的高手,若夺得神魔珠,那就真有可能生出第二个血魔,所以权衡再三,还是借着你的天眼神剑刚好是神魔珠克星的优势,劈了神魔珠为好。” “公主所虑极是。”雪槐点头,道:“我的天眼神剑即是神魔珠克星,那我一定竭尽全力,剑劈了它。” “一气道闻香会寒冰九窟都调集了大批好手,想在他们的虎视眈眈中劈了神魔珠,绝非易事,我们会竭力相助,但将军仍需相机行事,以免伤了自己。”定天公主看着雪槐,一脸诚挚,雪槐心中感动,道:“多谢公主关心,雪槐自会照顾自己。” 定天公主点头,当即将城中形势说给雪槐听,皇宫以北城区,包刮皇宫在内,都在定天府控制之内,以南则是一气道势力占优,闻香会控制着西城区,东城区则是寒冰九窟的势力范围,因为谁也不知道神魔珠会在城中什么地方出现,所以各霸一方,赌一赌运气,当然,各派除了盯紧自己的势力范围,也派了精锐好手盯着其它各区的动静,以免错失机会,但天音圣母估计,神魔珠在皇宫附近现形的机会更多,所以定天府大部份人手都集中在这一带,除了定天府七旗,天音圣母还把天音教四大护法调了来,这四大护法都身具一流身手,功力尤在七旗统领之上,四面看护。 介绍了大致情况,定天公主带雪槐出来,到皇宫西头鼓楼上,道:“这里地势最为有利,将军可于此处守候,一察觉神魔珠现形,立可出击,定天府所有人手都以将军为中心配合将军行动,若万一神魔珠在其他地方出现,我也会在第一时间通知将军。” 她这计划十分完善,雪槐暗暗点头,感受到定天公主对自己的重视,心中热血涌动,道:“公主放心,只要神魔珠现形,应当逃不过雪槐的天眼神剑。” “我相信将军一定做得到。”定天公主点头,转身自去。 雪槐站在鼓楼上四望,月华如水,流泻在天安城内外,四野无声,但在这极度安静的外表下,却有一种巨大的力量蛰伏着,随时准备暴发,雪槐感应到那种如暗流潜涌的力量,心中并无半点惊惧,反手抚剑,低声道:“天眼神剑,今夜是你大显身手的时候,你可得睁大眼睛啊。”看看天色不早,便盘膝而坐,念动无念咒,将一点灵光注入剑眼,他可以肯定,只要神魔珠现形,天眼神剑一定会先期发现示警,他也定能借剑眼看到神魔珠,一旦给他灵觉借剑眼锁定,神魔珠再灵异,也休想逃得过他全力一击,只是有一点,神魔珠即号称魔灵不灭之珠,当日血魔运使血魔解也未能将之毁灭,他一剑之力,肯定远及不上血魔解,只怕毁不了神魔珠。 “不过天音圣母即说天眼神剑是神魔珠的克星,该不会错,万物相生相克,并不全凭力大。”想到这里,凝聚起信心,无思无念,全神感应神魔珠的出现。 月到中天,整个天安城一片死寂,蓦地里,雪槐背上天眼神剑一声清啸,同时间,雪槐借着剑眼看到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盘膝坐在宫墙外的小河边,左手指天,右手指地,抬头仰望着天上的月亮,不过眼睛是闭着的,天眼神剑一叫,他眼睛立时睁开,转头向雪槐这面看过来,眼光竟是绿色的,非常的亮,面上一脸惊恐之色。 这小孩子自然就是神魔珠寄生的人体,雪槐不等他做出反应,反手拨出天眼神剑,身剑合一,直射过去,一点灵觉注入剑眼,死死锁定这小孩子,魔性最诡最灵,但不论神魔珠如何灵变,短时间内绝对逃不脱雪槐剑眼的盯锁。 鼓楼到宫墙不过数里,雪槐全力扑击,一闪即至,那小孩子似乎是感应到天眼神剑的杀气后给吓傻了,竟是不知逃避,雪槐因知道魔觉灵异,扑出时剑招预留后手,一颗心活泼泼地,将那小孩可能逃避的方向尽竭罩定,无论那小孩子左闪右避上天下水,他都可及时变招,想不到这小孩子竟只是傻呆呆的靠在宫墙上,雪槐大喜,凝聚全力,天眼神剑直指小孩眉心神窍穴,那是神魔珠藏身之所。 眼见已只数丈距离,雪槐铁定这小孩逃不过他一剑,突地耳边传来一声异啸,这啸声不是人嘴发出的啸声,而是劲气撕裂空气发出的啸声,便如深渊之下的暗流潜涌,带着摧天毁地的力量,惊人之极。雪槐一惊之下扭头看去,他只瞟了一眼,但这一眼却给他留下了终生难忘的印象。 他看到了一只拳头。 初入眼时,那只拳头只是一个小点,非常的小,似乎远在天边,却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打过来,当这只拳头打过来时,空气突然一窒,仿似所有的空气都给这拳头吸干,雪槐有一种再不能呼吸的感觉,天地更突地一窄,如铁环般四面压过来,让雪槐几乎无法动弹,而面前那只拳头却是狂飙突进,破空而来。 一拳只是一拳,没有变化,更没有幻象。但这一拳是如此的惊人,给人的感觉,就仿似世界的末日,一切的挣扎都只是徒劳,只能闭目待死。 雪槐自出道以来,无往而不利,即便是身处劣境,也总能败只求胜,由此造成了他心中的一种感觉,只要有天眼神剑在手,他谁也不怕,敌人即便比他强,他也一定可以应付,直到看到了这只拳头,他才知道自己错了。 他已经知道这一拳是谁打来的,是一气尊者,这一拳是一气尊者的霸王拳。这是他第一次真正面对一个宗师级人物的全力出手。 瞬间的震憾,雪槐有一种完全无力抗拒的感觉,但这种感觉只是一闪而过,心中即时生出悍勇,同时意识到,一气尊者这一拳是要把他逼退,好下手擒拿那小孩子夺取神魔珠,因为事实上一气尊者拳虽到了人却未到,若不牵制雪槐,雪槐必能先一步劈了神魔珠。 意识到这一点,雪槐心中勇气更生,一声狂吼,金刚怒目,催动万屠玄功与神剑灵力合一的全部力量,对着一气尊者拳头一剑劈去。 “那是霸王拳,不可硬接。”难得糊涂突地出现在小河中,大声惊呼,声音却有些变样,不是以前那种嘶哑苍老的声音,而是尖而脆,象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的声音。 但雪槐这时已没时间去想难得糊涂的声音为什么会在突然间变了,他全部的心神都落在一气尊者拳头上。 一气尊者这一拳虽只一拳,却有九股力道,号称一波九荡,雪槐天眼神剑破锋而入,一连劈开七股力道,到第八层劲,破开一半,再无余力前进,一气尊者拳劲立时直摧过来,雪槐胸前如受重压,身子一震,退了一步,好在一气尊者拳力也剩下不多,并未受伤。 “不错,再接我一拳。”数里外现出一气尊者身影,红袍秃顶,手粗脚大,双目如电,复一拳击来,手一动,一个拳头已打到雪槐面前,快得无于伦比。 雪槐一口气尚未能完全回转,不得已尽力劈出,劲力未足,堪堪破到第七层劲便已锋锐尽失,一气尊者拳劲从剑上传过来,雪槐再退一步,一张脸胀得通红,便似要滴出血来,这是经血逆行之象,一气尊者拳劲只要再重得半分,雪槐便要受伤喷血,这中间的关节,一气尊者清楚,雪槐自己也明白,旁边的难得糊涂当然也看得出来,一气尊者一声狂笑,身子已到百丈之内,狂喝道:“小子,接得下本尊三拳,本尊饶你不死。”复一拳击来,旁边的难得糊涂情急大叫:“你再接不下他一拳,快退。”这次倒又恢复了苍老嘶哑的声音。 这时雪槐已退了两步,眼看离着那小孩不过四五丈,却是越退越远,而一气尊者却越来越近,若就此退开,神魔珠誓必落到一气尊者手里,一咬牙,大吼一声,不退反进,右脚往前一跨,借着这一跨之势,运足十二成劲力,对着一气尊者拳头猛劈过去。 雪槐接了一气尊者两拳,认定第三拳也不过如此,却不知一气尊者先前因距离远,对付雪槐的同时还要防着神魔珠开溜和一边的难得糊涂下手,一心三用,所以未出全力,这时距离拉近,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再不留手,这一拳便运足了十二成劲,誓要一拳毙了雪槐。 拳剑相交,雪槐只觉一气尊者拳劲如怒潮般涌来,势不可挡,只破到第六层劲,天眼神剑便再不能进得半分,拳劲直撞上来,胸口如受巨捶所击,一口鲜血喷出,身子向后飞跌,几乎在他喷血的同时,一边的难得糊涂突地跃起,扑向宫墙边的小孩子,一气尊者自然留意着他,怒哼一声,拳锋一偏,不追雪槐,反打向难得糊涂。雪槐此时受伤不轻,一口气回不转来,一气尊者若跟踪追击,雪槐必死无疑,难得糊涂这一扑,可说是攻敌所必救,叫一气尊者不得不转移目标,一气尊者拳锋一转,难得糊涂却突地转向,飞扑向后跌的雪槐,扯着他往小河中一跳,便要借水遁逸走,但叫难得糊涂想不到的是,那一直似乎是吓呆了的小孩子其实只是在等待机会,这时突地一跃,竟紧跟在难得糊涂两个身后要借势冲出。 一气尊者如何肯放,跟踪追击,同时间左面一声轻笑,一个女子飞掠而来,这女子穿一身白衣,容貌娇好,手中还捏着一枝花,那模样,生似哪家的闺中少妇赏花归来,正是闻香会会首七里香。七里香手中花斜斜一拂,拂向一气尊者面门,同时间左手一伸,白生生五根玉指抓向那小孩。而右面,却到了一个青衣人,身材高瘦,面色青冷,正是寒冰九窟窟主寒九重,寒九重双爪一扬,左爪勾向七里香手爪,右爪便向那小孩抓去。他两个都是一代宗主,玄功了得,只比一气尊者慢得一线,前脚后脚便都到了,而离雪槐最近的定天府人手却反而一个未到。一分修为一分本事,定天府中包括定天公主,谁能与这三大宗主相较?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那小孩眼见寒九重爪到,霍地往下一钻,竟从雪槐跨下钻了过去,直钻去难得糊涂身下,难得糊涂尖叫一声,伸脚猛踢,这时雪槐也缓过气来,眼见那小孩就在眼前,大喜,便要一剑劈了那小孩,剑一动,却觉不对,那小孩钻到他和难得糊涂身下,他两个便成了那小孩的掩身,本是指向那小孩的所有招数便一齐招呼到两个身上。一气尊者一拳击向七里香花枝,一拳便向雪槐打过来,七里香寒九重自也是双爪齐下,三大宗主全力出手,惊人的气劲几乎把雪槐身周丈许方圆内的空气挤干。 雪槐这时才意识到那小孩的奸滑,哪里是送给他来劈,而根本是来给他和难得糊涂送阎王贴,一时间惊怒交集,但这时怒也无用,只有提剑竭力封挡三大宗主的无铸巨力,雪槐心知肚明,在三大宗主如此巨力夹攻下,别说受伤在先,便是没受伤,也是绝无幸理,只盼借着自己这一挡,能救得难得糊涂,当然他这一挡也替那小孩争取了机会,等于还是中了那小孩的奸计,但也是无法可想了。 就在雪槐举剑上封之际,却突地有一只手拉着他腰带往下猛扯,是难得糊涂及时出手,一手将雪槐向下拉,一手却揪着了那小孩的冲天辨猛地往上甩,口中尖叫:“给你们了。” 难得糊涂这一把扯的力极大,将雪槐直扯进河里去,扑通入水,眼睛被水所迷睁不开,但剑眼无碍,眼见那小孩身在空中,三大宗主三面夹攻,避无可避之际,忽地一声狂啸,啸声中怦然巨震,一个身子竟炸裂开来。 这一炸之力极其惊人,三大宗主同声惊喝,一气尊者双拳轮番击出,以拳劲抵消爆炸的猛力,击一拳,退一步,连击三拳,连退三步,虽只三步,身子已在数十丈外。七里香则是以手中花枝划圆,身子轻如花瓣,白衣飘飘,虽给爆炸的猛力吹出去,姿态仍是好看之极。寒九重则是一路跟斗翻了出去。 这一炸,那小孩自是骨肉无存,但却有一点绿光急射出去,速度快若电闪。神魔珠为魔灵不灭之珠,显然这一炸并未能炸毁神魔珠,而是逃走了。但三大宗主均非等闲,齐齐发觉,一齐追了上去。先前三大宗主攻来时,手下亦同时攻至,定天公主立即反击,她虽预有准备,但以一敌三,仍是寡不敌众,立陷苦战之中,所以虽离得雪槐最近,但直到此刻,仍未能分出半个人手支援雪槐。直到三大宗主追击神魔珠,三教高手同时跟去,皇宫前的混战始才结束。 难得糊涂害怕再陷身三大宗主的夹击中,一入水便借着水遁带雪槐飞掠出去,这时雪槐眼见神魔珠逸走三大宗主追出,急叫停下,道:“老前辈,神魔珠逃走了,七里香三个都追了下去,我们快追。” 他先前一直在盯着神魔珠,这时转头看向难得糊涂,却一下子睁大了眼睛。难得糊涂突然变成了一个妙龄女子,因为是带着雪槐向前飞掠,雪槐看不到她脸的正面,但侧面的皮肤却是光滑如玉,最多十八九岁年纪,先前宽大的衣服这时给水打湿了,紧紧贴在身上,胸前怒突的双峰显露无遗,后背也拱起一块,是个包袱的形状,这就是陀背的原形了。前胸后背都高高突起,便显得腰肢格外的细巧,双腿紧贴了湿裤子,更显圆润修长。就身材而论,这女子不输于碧青莲夕舞狐女等任何一人。 不过雪槐没留意这些,他吃惊的只是一件事,难得糊涂真的是个女孩子,打了这么久的交道,一直当他是前辈,突然变成了个妙龄少女,这也实在太难以接受了,尤其他就想不通,难得糊涂到底是施的什么障眼法,就能瞒过他的眼睛?他功力比难得糊涂高,照理说难得糊涂无论施什么幻术,都是瞒不过他的,怎么回事呢? 这时难得糊涂听了雪槐的话回过头来,从雪槐的眼神里,她立即意识到不对,马上想起刚才是先入水再借的水遁,眼光一瞟身上,尖叫一声,一下子扔下雪槐,飞掠进旁边的林子里。虽只一个照面,雪槐还是看清了她的脸形,确实是十八九岁年纪,瓜子脸,大眼睛,肌肤如玉,在满月的照射下更似乎有淡淡的莹光发出。碧青莲号称天下第一美女,与她相较,也不过是在伯仲之间。而就在这一眼间,雪槐也突然间明白了,难得糊涂脸上其实不是用什么道术施的碍眼法儿,而就是蒙一张人皮再粘上胡子,正是最简单的易容术,复杂的瞒不了他,简单的反而看不穿了,一时间哑然失笑。 难得糊涂入林后再没有声音,雪槐知道她在林子里,却不好用剑眼看,也不知该说什么好,立在当地,感觉胸口闷得难受,知道伤势发作,当下借神剑灵力疗伤。一气尊者拳劲虽大部份被他剑锋破开,余下的拳劲仍是非同小可,而若不是难得糊涂那灵机一扑,一气尊者拳劲及时转向,受的伤还要重些,但伤再重,也远及不上救夕舞那次连运屠己三诀时重,相比之下甚至可以说是小伤,天眼神剑疗伤灵验无比,只要心脉不断,当真比灵丹还灵,加上体内千年青莲子的灵效,运气一周天,伤势立时大为好转,半刻钟不到,伤势差不多就全愈了。 第三十二章 这时难得糊涂终于出来了,身上衣服已被她真气蒸干,脸上也没再施什么道术改变形状,却是冷冷的扳着,尤其看向雪槐的眼光里大是恼怒,重重的哼了一声,道:“你这糊涂大醉猫,怎么就这么不知道死活,我千里万里赶来点醒你,谁知你色不迷人人自迷,定天公主两句话,又心甘情愿拜倒在她石榴裙下,没办法把你引进九转奇石阵困起来,想着过了今夜再放你出来,得,你到还神通广大,竟又自己跑了出来,你是不是真个嫌命长啊。” 听了她这话,雪槐才知道她真是有意把自己诱去九转奇石阵中,又惊又疑,道:“不是我自己跑出来的,是镜空师太刚好经过,带我出来的,但你为什么要把我困起来呢?就算你对定天公主有成见,这神魔珠为祸天下总不假吧,我助定天公主劈了它,无论如何都没错啊,为什么要拦着呢?” “啊哈,看来你还有点上火。”难得糊涂冷笑一声,道:“没错,你雪大将军做的任何事都没错,但你称过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吗?真以为有一把长眼睛会叫的剑就天下无敌了?那是因为你没碰到真正的高手,今夜如何?你那剑贼眼再亮,也敌不过一气尊者三拳,你还以为我把你关起来是因为对定天公主有成见啊?啊哈,跟你说,定天公主怎么样根本不干我事,没那闲儿,我跑断腿只因你这糊涂大醉猫太糊涂,怕你一脚踏进天下顶尖高下的争斗中,到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雪槐在知道难得糊涂真是故意诱他去九转奇石阵后,确有些生气,想重振天威毁灭神魔珠是何等大事,岂容意气用事,听了这话才知道难得糊涂纯粹是为他担心,抱拳道:“今夜若无前辈——你相救,雪槐至少死了两次了。”回思一气尊者那惊天撼地的三拳,以及后来为三大宗主劲气包围时那种全身肌肉欲裂的感觉,到此时仍是心有余悸,暗思:“我一直以为仗着天眼神剑就什么都不怕,真是错了,功力太低,即便仗着天眼神剑这样的利剑也不足与真正的高手相斗。” 见雪槐抱拳认错,难得糊涂似乎气有些顺了,但又突然间脸一沉,道:“什么前辈你的,前辈就是前辈,别看我脸嫩,那是我老人家养颜有术,其实我老人家已经三千多岁了,就你这小子啊,还没得我老人家一个零头大呢。” 雪槐知道修道有成之士确可永葆红颜,但难得糊涂说她三千多岁了,雪槐左看右看,却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他这么看,难得糊涂又恼了,叱道:“世上哪有你这样盯着一个女孩子看的,非礼勿视不知道吗?” 世上哪有三千多岁的女孩子?雪槐彻底晕菜,只有低下头诺诺连声,回想这次与难得糊涂重遇,自见面抱了她后,便一直是这么刁钻古怪难服侍,这时心中恍然:“还说我是女人家心眼小,原来她自己根本就是个刁蛮大小姐。” 他低头,难得糊涂却仍不肯甘休,重重哼了一声道:“有一件事我必须和你说清楚。” 雪槐抱拳拱手,道:“请说。”叫难得糊涂说,难得糊涂却又不说了,道:“光和你说清楚不行,这样好了,你对天发誓,就说冷灵霜绝对不可能看上你,帮你是另有原因,你也绝不能因此而生出幻想,绝不会喜欢上冷灵霜并死缠着她。” 她这话绕头绕脑,雪槐好半天才明白,冷灵霜是她的名字,她这话的意思是要告诉雪槐,她没有看上雪槐,叫雪槐不可心生幻想,更叫雪槐发誓不要喜欢上她更不可死缠着她。明白了她的意思,雪槐又是好笑又是好气,想:“你真以为我是个大色鬼呢,见一个爱一个。”斜瞟一眼冷灵霜,心中忽起了一个顽皮的念头,道:“好,我发誓。”抱拳向天,一脸凛然道:“我雪槐虽然生着一双色眼,又特别好色,因为我心中同时爱着三个女孩子,但无论如何,对三千多岁的老女人我还是没有兴趣的,所以今夜对天立誓,绝不会爱上三千多岁的冷灵霜,更绝不会缠着她老人家。”说着看向冷灵霜,道:“这样可不可以了。” “你。”冷灵霜知道雪槐存心气她,却又没有办法,都是她自己说的不是?一顿足,转过身去,却忽地咯咯娇笑起来,越笑越大,声若银铃,笑了好半天才收住,转过身来看了雪槐道:“刚才你说神魔珠逃走了,叫我追下去,意思是不是以后还要帮着定天公主争夺神魔珠?” 雪槐点头,道:“是,神魔珠事关重大,万一落入其他人手里,吸取魔种,便又是一个血魔,所以我一定要助定天公主灭了神魔珠。” “一气尊者三个的功力你刚才都见识过了,你拿什么去和他三个争。”冷灵霜脸上露出怒意:“你到底是真不怕死,还是脑子里少根筋?” “我不是不怕死。”雪槐摇头,道:“但这世间有些事,不能因怕死就不去做。”说到这里想起那日定天公主在天音圣母前所说的大义凛然的话,道:“你对定天公主可能有点误会,定天公主真的是难得的奇材,有了她,说不定真的可以重振天朝天威,天威重振,是我一生的梦想,只要能达成这个梦想,即便身死千次,我也绝不后悔。” 冷灵霜定定的看着他,眼中怒意盘旋,道:“你真的是不开窍,定天公主或许真如你说的是真心想重振天朝,但你想过没有,真正掌握一切的是她的师父,所谓定天府,所有人手,全部是天音教弟子,定天公主其实就只是块挂羊头卖狗肉的招牌,你冲着羊头去,只怕最后会给狗咬一口。” 雪槐一怔,道:“但天音圣母已说过定天府的一切交给定天公主拿主意的,想来。” “想来什么?”冷灵霜冷笑:“你了解天音圣母吗?你就这么相信她的话?” “定天公主是她弟子,师父该当不会骗徒弟吧?” “师父不会骗徒弟,哈哈哈。”冷灵霜仰天大笑,冷眼看了雪槐,摇头道:“那我问你,你义父会不会骗你,夕舞又会不会骗你?” “义父绝不会骗我。”雪槐断然摇头:“夕舞嘛,小事她爱骗着我玩儿,但大事绝不会骗我。” “哈哈哈。”冷灵霜更是仰天大笑,看了他道:“雪槐啊雪槐,你真是太天真了,真是一只名符其实的糊涂大醉猫,当日明香用计,你明明已经揭穿,你义父不但一字不信,更反将防守巨犀城的五万大军调出了四万,以他一贯的精明持重,会犯这种错识吗?还有你的夕舞,去巫灵时竟有那么多七杀教邪怪相助,你又想过吗?还有这次,夕舞突然被劫,随即七杀教更神秘的销声匿迹,这里面你难道闻不到阴谋的味儿?” “夕舞身边。”雪槐张口想解释,却又猛地住口,沉下脸道:“我义父和夕舞的事,不必向你解释,冷灵霜,你屡次相助,雪槐感激不尽,但若再出言辱及我义父和夕舞,却休怪雪槐翻脸不认人。” 月光落在雪槐脸上,却就象凝了一层霜,冷灵霜呆呆的看着雪槐,一时气怔了,再说不了话,好半天才点头道:“是我多管闲事了,你的事我再不会管。”说着身子一晃,一闪不见。 她退走时,拂动了脚边的一枝小花,满月清辉,照着不停晃动的花枝,雪槐心中一时一片迷惘:“她似乎知道很多事,她到底是什么人?还在巨犀她好象就盯上了我,屡次出手相助,这次更几乎是舍命救我,为什么?” 雪槐呆了好一分儿才回城去,到定天府,定天公主一见雪槐便一脸情急的道:“雪将军,你没事吧?你的伤还好吧?” 雪槐看了她脸上的关切,心中感动,忙摇头道:“劳公主挂念,我没事,一点小伤,已经好了。”给霸王拳全力轰击至于喷血却说只是一点小伤,这话若给一气尊者听见,非气得吐血不可,但事实上雪槐的伤就是好了,先前已好得差不多,回城时再借神剑灵力自疗一遍,便霍然全愈。 定天公主当时虽给远远隔开,还是看到雪槐给一气尊者击得倒飞喷血,可这时细看雪槐脸色,确实没有半点受伤之色,大是惊异,道:“雪将军真是奇才,也幸亏是雪将军,换作是其他人就糟透了,都只怪我错估了形势,原以为最多是一气尊者等三大顶尖高手能冲过来,那时定天府武士守住外围,我便可调集好手协助你共抗一气尊者三个,谁知三教都是精锐齐出,一哄而上,一下把我们所有的人全都缠死了,竟分不出半个人来支援雪将军,致使将军独抗三大高手而致于受伤,这都是我失算啊。” 雪槐见她十分自责,忙安慰她道:“这事怪不得公主的,公主切莫自责,否则倒叫雪槐无地自容了,当时对我来说其实机会大好,可惜就是功夫不到家,只要再快得一线,便已劈了神魔珠了,现在让神魔珠逸走,可就留下了一个大祸患了,不知一气尊者三个能不能追上神魔珠,若落到他们三个手里。” “落到他们三个手里可能还好一点。”定天公主道:“我只怕他们三个追不上,让神魔珠落到哪个邪魔手中,再生一个血魔出来,那才真的遭透了。” 听她这么说,雪槐越发焦急,道:“那现在怎么办?” 定天公主凝眉道:“师父说,神魔珠这次虽成功逃走,但也大伤元气,因此下月月圆时一定要吸取月华,并且神魔珠在元气大伤后不会逃得太远,只要一摆脱追踪的人,就会另找一个人体寄生藏起来,所以只在天安方圆千里之内,到下月月圆时,神魔珠一定还会现身,我们会发动所有人手,在方圆千里内严密布控,一发现神魔珠踪迹,立即调集高手扑杀,但我只怕师父在下月月圆之前仍不能恢复过来,那就。” 不等她说完,雪槐急叫道:“请公主仍把这个任务交给我,这次我一定竭尽全力,不论付出什么代价,一定要劈了神魔珠。” 定天公主又惊又喜,却又摇头,道:“将军壮心可嘉,但一气道等三教必也会严密布控,到时只怕又会重演今夜的场面,一气尊者三个无不是当世顶尖高手,将军与他们争神魔珠,无异于虎口夺食,太危险了。” “这个公主不必担心。”雪槐摇头,道:“我灵力确实及不上一气尊者三个,但武功是死的人是活的,刚才之所以三拳受伤,是因为我怕我一退神魔珠会落到一气尊者手里,不得不硬接,下次不可能再有这样狭路相逢的形势,我便不必和他硬拼,避实击虚,他再想三拳击伤我,绝无可能。”说到这里,见定天公主仍是一脸担心,便又故作神秘的一笑,道:“公主又没有觉得,我伤势好得太快?” 他这话引起了定天公主的好奇心,道:“是啊,伤在一气尊者霸王拳下,竟一眨眼伤就好了,雪将军真是奇材。” “不是因为我是奇材。”雪槐大大摇头:“而是我另有秘法,除非一剑砍下我脑袋,否则再重的伤,我也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一气尊者三个虽然了得,但杀我难,伤我我却立即可以复原,所以我不怕他们。” 他这么说,定天公主终于转忧为喜,因为他的话确实有说服力,以他武功,一气尊者想打败他不难,想打死他却真不是那么容易,而受伤眨眼复原又是摆在眼前的事实。 “那就再次拜托雪将军。”定天公主心中感动,竟深施一礼,雪槐忙还礼说不敢。 神魔珠逃走时,一气尊者三个追赶了下去,定天府自也派高手追了下去,目地已经不是和一气尊者三个争,而是看神魔珠落在谁手里,在定天公主与雪槐说着话的当口,追下去的人已回来了,禀报神魔珠狡猾之极,三绕两绕就把一气尊者三个甩脱了,现在不知所踪。 定天公主大喜,叫道:“果然不出师父所料。”当夜便调动定天府武士,四面布控,同时利用关内是皇家辖地的优势,秘查八百里天安原,凡有最近举止怪异的男女人等,立命悄悄报进定天府。当然神魔珠不一定在关内,但查一查有利无害,万一碰上岂不更妙。 如此过了数日,并没有什么消息,这日雪槐在府中闷坐,突地想到那夜神魔珠出现时天眼神剑发啸示警的事,一下子跳起来,想:“对了,神魔珠即只在千里方圆之内,天眼神剑见了它又会叫,我为什么不到处去走走,若天幸碰上给神剑侦知,那不比坐等下月月圆要强得多。”越想越兴奋,当即出府,便借遁术出城去,先往南,沿着官道人烟绸密处掠行,一直到朱雀关,背上天眼神剑静悄悄的,并没有叫,雪槐也并不灰心。天安原以天安城为中心,南北各三百余里,东西各四百余里,雪槐算一算,还只走了三百余里,当即出关,继续沿官道掠行。 他这个纯粹属于瞎猫碰死耗子,所以心里也不着急,又行了两百余里,见老大一座镇子,风里酒旗招摇,勾起酒虫,当下在镇外收术落地,缓步进镇,要寻一家店子吃酒。还未进镇,老远便听得喧哗之声,进镇,见镇中心围了无数的人,嚷嚷声一片,心中好奇,想:“什么事这般热闹?”便走过去看。人堆里看过去,但见一根柱子上绑着一条中年汉子,上半身赤裸,旁边一条黑衣劲装汉子,不住用鞭子抽他,边上另站了十余条汉子,都是一色黑衣劲装,各执刀剑,脸上均是一脸的凶神恶煞,这时那被绑住的汉子已给打得全身血肉模糊,边上那黑衣汉子却仍在不绝抽打。 雪槐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问旁边一个老者,那老者低声说了。原来这绑着的叫关明,是这镇上关家酒店店东,这些黑衣人是黑虎帮的,关明当年开这酒店,是向镇后空性庵借的本钱,其实这关家镇上店铺大都是向空性庵借的本,挣了钱还了本后每年给庵里进供点香火钱,多少由心,这么些年一直好好的,但最近突然来了个黑虎帮,强说空性庵欠他们银子,镇上但凡是空性庵本钱支起来的辅子他们便要来占一半干股,以后挣的钱他们要一半,大伙儿当然不服,黑虎帮势大,敢怒不敢言,只关明性子犟,所以绑在这儿打,要打服他。 奇_书_网 _w_ w_w_._q_ i_ s_h_u_9_9_ ._ c_ o _m 这是明打明的仗势欺人,雪槐听完,勃然大怒,尤其他听那老者说,空性庵是水月庵的下院之一,念及镜空师太的恩义,更怒,便要上前动手,将这些黑虎帮众打个屁滚尿流,就此还不算,还要打上黑虎帮去,单人独剑将那黑虎帮挑了,身子刚刚一动,耳中忽听得掠风之声,还在镇后,正向这面而来,心中一动,便先不动手,这时那群黑衣人中一个刀疤脸汉子却一扬手,止住了那打关明的黑衣汉子,对关明喝道:“姓关的,清醒了没有,到底是要命还是要钱?” 那关明却甚是硬气,本来气息奄奄,这时却猛地抬头,对着刀疤脸怒呸一口,叫道:“我钱也不要命也不要,你有种打死我好了,我就不信你们不遭报应。” “报应?”刀疤脸哈哈大笑:“你是在盼着空性庵的尼姑替你出头是不是?可能不止是你,其他人也是这么想是不是,那我告诉你们,不要想了,因为空性庵的根子水月庵都完蛋了,老尼姑镜空。”他话只说到这里,风声已近,随即一物飞来,正打在他嘴巴上,立时打得满口喷血,却是一挂念珠。 雪槐早扭头看去,见是一个中年女尼,一脸怒色,紧随着念珠扑过来,直扑到那群黑衣汉子群中,也不用剑,就是空手,却是好身手,双掌翻飞,指东打西,指南打北,瞬间将一干黑衣汉子尽竭打翻,长身卓立,冷眼一扫,见再无一个黑衣汉子能爬得起来,冷笑一声,到关明面前,扯着他背后绳子一崩,绳子竟就给她崩断了。关明一脸喜色,叫道:“悟性师太,多谢你了,他们说水月庵散了,空性庵也完了,师太再不敢多管闲事,但我认定师太一定会来,果然就来了。” 雪槐上次见过浮尘庵住持和九指交手,这时再见了这悟性的身手,暗暗点头,想:“这悟性师太想必就是空性庵住持了,武功在那浮尘庵住持之上,当日可能是那姓焦的还是姓吴的动的手,九指可拿不了她。” 悟性师太听了关明的话,怒哼一声,扫一眼地下的黑虎帮众,喝道:“谁说水月庵散了空性庵完了,水月庵不会散空性庵也不会完,放着悟性没死,任何人也休想在这关家镇横行霸道。” 镇上百姓顿时哄然叫好,刀疤脸汉子这时勉力爬起来,看了悟性师太道:“悟性,好,你有种出头,那就不要走,我可以告诉你,我黑虎帮已投在闻香会门下,你拦我们的路就等于拦闻香会的路,无异于自己找死,便是镜空老尼在,也绝救不了你们。”说着在一干黑衣汉子搀扶下跑了。 雪槐看悟性打得刀疤脸满地找牙,心中大是解气,可听了刀疤脸的话,不免忧虑暗生,他昨夜刚见识过闻香会会首七里香的身手,如果黑虎帮真投在了闻香会门下,那确如刀疤脸所说,即便镜空师太在,也绝不是七里香的对手。但他暗看悟性,悟性眼中却是一脸刚硬。 “悟性师太性子看来和她师父镜空师太差不多,都是十分硬气,倒是让人佩服,但骨气不能当功夫用,一旦黑虎帮闻香会高手找上门来,只怕要庵毁人亡,不过即给我撞上了,那便绝不能袖手旁观。”雪槐心中暗暗思忖,眼见悟性师太回庵,且不招呼,先打了酒解馋,边喝酒边想:“五观三寺虽是大不如前,终是虎老雄威在,照理说一般人轻易不敢相犯,上次天音圣母和这次的黑虎帮闻香会都找上水月庵,可能都是听得镜空师太公然宣布退出五观三寺的消息,欺她势单力孤,我若是假扮五观三寺中人援手,收效更大。” 定下主意,酒也喝得差不多了,到一个僻静处,唤出骷碌鬼王,让骷碌鬼王施术助他变成一个和尚,脸上蒙上人皮什么的雪槐觉得不舒服,便不变脸,只头上施术幻化出个光头,上次给冷灵霜硬排他做色空时背上双剑露了形状,悟性当时又是在场的,容易动疑,便去镇上找个盒子将天眼神剑装了,这样看上去他背上便是一把剑加一个盒子,再将剑气收敛,便谁也想不到他背着一把剑盒子里竟还会装着一把剑,要背都可以背着不是?一切妥当,直奔空性庵,到庵门前敲门,一个小尼姑来开门,小小的脸上一脸紧张之色,看雪槐是个年青和尚,眼中倒有些意外,施礼道:“师兄有什么事吗?” 雪槐本来打好主意要冒弃五观三寺中人,五观三寺中除了水月庵就是天竺寺真如寺,他要冒充就只能冒充这两派,然而刚要开口才突地想到中间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天竺寺真如寺武功佛法他半点不会不说,知道他是两派弟子,悟性师太必以礼相待,那就有许多罗嗦,但若不冒充两派弟子另充一个什么身份却又没想好,一时间转不过口,不免目瞪口呆。 那小尼姑心里正不耐烦,见雪槐直着眼发呆,可就沉下脸去,哼一声道:“原来是个呆和尚。”便要关门。她这一个呆字却提醒了雪槐,合掌便念一声弥陀,道:“师妹法眼无差,和尚正是呆和尚,赶路肚饥,天晚眼困,虽说和尚进尼姑庵有些走错门,但都是佛门弟子,曾有大德高僧说得好,光头上的蚤子一家亲,和尚和尼姑也就不是两家人,天晚借一宿,和尚方便佛祖也开心,师妹你说是不是。”说着就往门里挤进去,小尼姑不敢硬来拦他,只得让开身子,急道:“你这呆和尚怎么这样,这般无礼,还什么光头上的蚤子一家亲,这是哪位大德高僧说的,我怎么没听我师父说过?” 这小尼姑也天真,竟来和雪槐理论这个,雪槐大好笑,道:“你师父光头上生过蚤子吗?” 小尼姑这下恼了,喝道:“呆和尚看打,我师父光头上怎么会生蚤子?” 雪槐嘻嘻笑:“这就对了,这样的大乘佛理,必要亲身体会才能悟得,那位大德高僧头上曾生过蚤子,所以得悟,你师父光头上没生过蚤子,所以不得悟,自然就不会和你说了。” 他这一说,小尼姑倒点头了,道:“这倒也有理,还真有这样的话啊,不过那位大德高僧光头竟会生蚤子,可见有些懒了。”说着捂嘴一笑。这小尼姑最多十一二岁年纪,天真未泯,本来因提防黑虎帮来攻有些紧张,这时说到有趣的事,竟就忘了。 悟性这时闻声出来,喝道:“妙慧,何事喧哗?” 妙慧自然是小尼姑的法号了,这时忙肃颜道:“禀师父,这呆——呆和尚师兄说天光已晚,硬要借宿,其实天光还早得很。” “呆和尚?”悟性听雪槐这法号有些怪,看向雪槐。 雪槐见她眼光看过来,便也合掌宣一声佛号,道:“呆和尚因为呆,所以便以呆为号,但呆和尚其实并不呆,师父告诉呆和尚,未晚先投宿,鸡鸣早看天,莫向店里住,一防黑店二要钱,这些呆和尚可都记着呢,所以天光虽早也找个宿处,宁奔尼姑庵也不向镇上行,师父还告诉呆和尚,不给人添麻烦就不招人嫌,所以呆和尚虽说借宿,有一角空地容身便好,绝不会给你们多添麻烦的。”说着眼光一瞟,看院角有一棵大树,当即过去,道:“呆和尚就在这树下靠一夜好了,记住师父的话,不给别人添麻烦。”说着盘膝坐下,闭目合掌,装模作样念起经来,其实只是嘴巴乱动,鬼才知道他念的什么。 第三十三章 雪槐虽将剑气尽量收敛,但有些东西还是掩不住,加之又面临黑虎帮闻香会的威胁,所以悟性师太方才看雪槐的眼光便大有怀疑之色,然而给雪槐这么装疯卖傻的乱说一气,先是妙慧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随即悟性也给逗笑了,点头道:“呆和尚果然不呆,好,虽然和尚借宿尼姑庵大不方便,但你这呆和尚即通情理,念在同是佛门弟子的份上,便容你在树下宿一夜。”又看向妙慧道:“呆会晚餐也给他一份。”妙慧点头应了。 悟性转身进了正殿,妙慧更带上了门。早在进庵时雪槐就发现庵中所有尼姑都在正殿里,可能正在商量事情,他不好运剑眼看进去,但以他功力,妙慧虽掩上门,里面的说话还是一字不漏的全进了他耳朵,不过悟性进殿后里面却良久未出一声,好一会儿后,才听一个声音道:“师父,师祖真的不管我们了吗?” 悟性过了一会儿才道:“师祖这样其实是为我们好,她是怕我们为水月庵虚名所累,在各派的争夺中送了性命,今日黑虎帮之事,明摆着是故意要逼我们出头,他们好找借口打上庵来,而黑虎帮后头,我可以肯定,必是闻香会主使,否则以黑虎帮的实力和肖黑虎那几式刀法,绝不敢在我水月庵山门前张牙舞爪。” 说到这里,她又停了好一会儿,忽地加重了声音,道:“即然大家都不愿走,宁可为师门护法而死,那我们就舍命一战,让我们的血,见证水月庵千年的风骨。” “舍命一战。”众尼一齐高呼出声。虽然都是女子,人数也不是很多,但那种慷慨赴死的豪气,却让人不自禁的心血发热,雪槐心里大喝一声彩,暗叫道:“不愧是镜空师太的徒子徒孙,好。” 随听到殿中有翻动纸页的声音,然后是悟性师太的一声轻叹,道:“当日师父命我来主持这空性庵,将这册飞云秘谱赠我做镇庵之宝,飞云真气一气冲天,飞云掌法妙不可言,乃我水月庵五大奇功之一,当年灭血魔之役,太师祖绝一神尼仗飞云掌与血魔的血魔手拼到千招之外,名动天下,可惜我天资实在太低,悟不到此掌妙处的千分之一,否则莫说一个肖黑虎,便是七里香亲至,也只做得我掌下亡魂。”说着再轻叹一声,道:“妙慧,你把此谱拿到厨房,去灶中一页页烧了吧,师门至宝,绝不可落到贼子手中。” 雪槐先前见悟性空手打翻黑虎帮十数条大汉,还以为悟性是不屑出剑,这时才知道悟性学的便是掌法,听悟性说水月庵前辈高人竟凭飞云掌与血魔拼到千招之外,一时大是惊叹:“飞云掌这么厉害,了得,还只是水月庵五大奇功之一,难怪水月庵以一众尼姑而能名列五观三寺之一,果是有些真功夫。”心中感概,忽听得悟性说要烧了飞云秘谱,差一点便要出声阻止,眼见妙慧手中拿了一本小册子出来,脑子急转,暗召骷碌鬼王出来道:“有没有个什么法儿,夺了那小尼姑手中的小册子,还要让她误以为是已经烧了。” “这个太容易了,看老奴的。”骷碌鬼王一抱拳,化道绿光跟妙慧进了厨房,雪槐怕他伤了妙慧,运剑眼看着,见妙慧蹲在灶前,正要撕那飞云秘谱呢,骷碌鬼王所化绿光向她眼前一扑,妙慧立即两眼发直,发起呆来,骷碌鬼王去灶里加了两把柴,到灶中柴烧得差不多了,才带了飞云秘谱掠向雪槐,他一走,妙慧便醒过神来,似乎不明白方才发生了什么,向灶中余火看了一下,便起身回殿禀报,说已经烧了。 骷碌鬼王咧开鬼嘴讨好的向雪槐一笑,递上飞云秘谱,雪槐大喜接了,忍不住就想去翻那飞云秘谱,倒要看那飞云掌有何奇处,却忽地心中一动,感应到有不少人正向庵中奔来,听掠风之声,其中一人功力不弱,虽还不到一流高手之境,却绝对在悟性之上。 “莫非是黑虎帮的人来了。”雪槐心中思忖,杀气暗涌。 这时悟性也听到了掠风声,喝道:“贼子来了,今日决一死战。”殿门大开,当先出殿。 狂笑声起,庵门向里轰然倒塌,一群黑衣汉子冲进院中,各执刀剑,当先一人,赤膊金发,身高体壮,一脸暴牙,手执九环大砍刀,两眼里凶光四射,看他气焰,雪槐猜他必是黑虎帮主肖黑虎,冷眼去他大头上瞄了一瞄,随又低头装作念经。雪槐猜得没错,这人正是肖黑虎,但肖黑虎却并没有留意到雪槐的冷眼,更不知道,他的大胖脑袋在给雪槐冷眼瞄过后,已经是个死人头。随着肖黑虎冲进院中,四面院墙上也有黑衣汉子跃上,总数约在百人以上,而空性庵连悟性在内,不过三四十人,实力远远不如。 肖黑虎一阵狂笑,看向悟性,道:“悟性,你打伤我手下弟子,肖某人讨说法来了,今日若没个交代。”他话未说完,一直垂着眼的悟性却突地抬眼,冷眼如电,喝道:“那就给你个交代。”向前一扑,霍地到了肖黑虎面前,双掌一并,闪电般击向肖黑虎胸膛。 包括雪槐在内,所有人都没想到她一句话都不打,说动手就动手,而且听掌风,她这一出手就用上了全力。 雪槐暗叫一声好:“这风格合我的脾胃。” 肖黑虎却是猝不及防,一愣之下,左脚往后一退,刀一旋,斜身大跨步,一刀当头急劈,这是他黑虎刀法中蕴攻于守的绝招,专用来应付对手这种突如其来的袭击,刀风疾急,悟性去势虽猛,却已抢不进去,但飞云掌确是精妙,只见她左掌一引,身子却忽地到了肖黑虎右侧,右掌猛印向肖黑虎右胁,她手掌不大,肖黑虎却是一身肥肉,但雪槐眼光如电,看出悟性这一掌劲力内敛,若是印上了,肖黑虎一个胖大身子只怕会给打飞出去。 肖黑虎自也明白悟性这小小手掌的可怕,这时刀到外门,他刀长,一时回不过来,只得再退一步,横刀斜削,刀到中途,悟性却又以变招。飞云掌掌法变化多端,悟性更是贴身而攻,招招拼命,肖黑虎功力虽在悟性之上,手中又有九环刀,但给悟性贴身紧逼,刀势始终展不开,竟给逼得不住后退,又羞又怒,一张脸胀得通红,不绝狂吼。 黑虎帮众似乎也给悟性那不要命的气势震住了,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着斗场,眼见肖黑虎一个胖大的身子给瘦小的悟性逼得步步后退,竟都忘了动,他们不动,空性庵群尼自也不动,数十双眼睛大张着,紧张的看着悟性。他们都不动,雪槐便也不动,静看悟性掌法变化,暗暗点头,想:“飞云掌法果然精妙,肖黑虎刀法就差得远了,若不是功力远在悟性师太之上,早已落败。” 眨眼数十招过去,肖黑虎始终抢不回先手,恼羞成怒之下,猛地狂叫:“还不动手,看戏啊,给我把那些小尼姑全斩了。”看呆了的黑虎帮众这时才醒悟过来,狂吼着扑向殿前群尼。肖黑虎这一招阴险之极,明显是要用屠杀群尼来分悟性的心神,好抢回先手,悟性自也知道,眼中怒光激射,攻势越紧,但她功力实在是不如肖黑虎,打到这个样子,已是尽了全力。 看到黑虎帮众扑向群尼,雪槐不能再坐着了,虽然他很想再看看悟性的掌法。刚要拨剑起身,却忽地心中起了一念,想:“我为什么不也试试掌法?”敬擎天传他的擎天三十六剑威猛无敌,但拳脚功夫却是平平无奇,所以雪槐一直用剑,绝少用拳脚与人放对,然而看了悟性精妙的飞云掌法,忽地勾起了心中的痒处。功力到他这种境界,所谓一法通,万法通,任何招式,只要看过一眼,便略知大意,这时脑中闪电般的将悟性刚才所施掌法过了一遍,胸中立即就有了几十式掌法,虽然有些大同小异,精微处更是似是而非,但用来对付一般的黑虎帮众,绝对够了。 “我就来试试这曾与血魔放对的飞云掌法。”雪槐心中大热,但突地又想:“不对,我若直接用飞云掌,悟性必能一眼认出来,呆会怕要跟我打官司,尼姑拗筋,和尚说不清,不好玩。”这时眼前突有一只蚱蜢飞过,一下子心中一动,猛地跳起来大叫:“你们吓飞了我的草蜢了呢,我的草蜢啊,不要飞啊,给他们踩死了就完蛋了啊。”口中大呼小叫,却以一缕真气控制着那只蚱蜢,那只蚱蜢迎着一干黑虎帮众直跳过去,看似自己在跳,其实是雪槐在牵着它跳,蚱蜢跳进黑虎帮众中,雪槐便也跟进去,口中大叫小叫:“各位施主小心我的草蜢,千万脚下留情,别踩死了它啊。”跟着叫声,前颠后倒,左盘右拐,双手暗运飞云掌法,当真是出掌如风,一掌一个,扑过来的黑虎帮众眨眼倒了一地,他掌法或许有此似是而非,但想他是何等功力,只要挨着他一点掌风的,那就只有出的血,没了进的气。 黑虎帮众眼见突然窜出来的这和尚疯不疯傻不傻偏生却又厉害无比,前面的倒了,后面的可就傻了,再不敢扑上来,大眼瞪小眼,都看着雪槐和那乱蹦的蚱蜢。殿前的群尼本来准备迎战,这时也个个睁着妙目看呆了。 雪槐心想这可不妙,趁乱才好施飞云掌,这么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尤其面对群尼数十双法眼,一动马上穿邦,可就不好玩了,当即收掌,装作小心翼翼的摸向那蚱蜢道:“草蜢兄啊,千万不要再飞了啊,刚才好险呢。”口中说着,暗运真气,却将那蚱蜢带着直向群尼光头上飞去,他要动手助悟性收拾肖黑虎,但先要弄乱了群尼眼神才好下手。 蚱蜢这么一飞,群尼果然乱作一团,个个掩了光头,笑的笑,叫的叫,雪槐看了也自好笑,眼见蚱蜢飞到妙慧头顶,顽皮心起,指风一压,那蚱蜢一下子落在了妙慧光头上,妙慧啊的一声尖叫,伸手便要打落,雪槐却猛地大叫一声:“不要动,佛曰杀人一命如拆七级浮屠,杀草蜢一命更甚,如拆八级浮屠呢,小师妹不会想拆八级浮屠吧。” 他这么大叫一声,妙慧果然就吓住了,手僵在头顶上,不敢拂下去,看了雪槐道:“呆——呆和尚师兄,可是——可是,它在我光头上呢。”这么说着,又是害怕又是委屈,大眼睛里泪光闪闪,眼泪转眼就要落下来了。 雪槐大好笑,勉力扳住脸念一声弥陀,道:“呆和尚恭喜师妹,当年麻雀落在如来顶,还阿了一泡屎,如来大欢喜,说雀眼识佛呢,我这草蜢也是很有佛性的,那么多光头不落,偏落在师妹光头上,可见师妹将来必定成佛。” 他胡言乱语,妙慧将信将疑,道:“可是佛经里说那鸟儿是落在佛像上,也没有阿屎,只是在上面筑巢。” 她倒较真,雪槐大好笑,道:“佛象有佛性那就是佛啊,巢都筑了,那就不只阿一泡屎,看来我的草蜢要在师妹光头上也阿一泡屎,师妹佛性才够呢。” “阿,不要。”光头停着一只蚱蜢已经够恐怖了,居然还说要阿一泡屎,妙慧顿时尖叫起来,她一叫蚱蜢受惊一跳,雪槐真气一带,那蚱蜢便直向悟性飞去。高手相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悟性虽与肖黑虎在恶斗中,雪槐玩的这一套把戏也是点滴在耳,她可不是妙慧,绝不会相信什么草蜢有佛性的鬼话,眼见那蚱蜢朝着自己飞来,若是落在自己光头上,那可大是尴尬,当下急退一步,袖子一拂,拂向那昨蜢。 “不要打我的草蜢啊。”雪槐大叫,真气一带,带着那昨蜢直向肖黑虎飞去,拍的一下落在肖黑虎鼻梁上。肖黑虎一直给悟性压着打,悟性退开,还没喘一口气呢,不想蚱蜢就落下来了,一惊之下,回掌急打,要将蚱蜢打死。 雪槐大叫一声:“啊呀,打死我的草蜢了啊。”急冲过去,真气一带,带得那蚱蜢飞起,蚱蜢是跳惯了的,起飞时两脚习惯性的一弹,正弹在肖黑虎眼睛上,肖黑虎吃痛,眼睛一闭,想雪槐是何等身手,哪有他闭眼的余暇,闪电般扑到,左手乱晃,拦住悟性视线,右掌出如闪电,结结实实打在肖黑虎心窝上。这一掌,那蚱蜢要占一半的功劳,若不是肖黑虎眼睛吃痛突闭,雪槐这半生不熟的飞云掌想一招见功,那还真有些为难。肖黑虎狂嚎一声,闭上的眼睛霍地睁开,口中更是鲜血狂喷,门扇大一个身子仰天栽倒,就象倒下了一头胖猪。 一掌打死肖黑虎,雪槐知道其他黑虎帮众必然逃散,空性庵暂时不会有事了,不想和悟性师太纠缠,当下以真气带着那蚱蜢直向庵外飞去,自己便也飞步追出,口中大呼小叫:“草蜢兄,你去哪儿啊,天要黑了,不要玩了啊,我们先在这里睡一夜,明天再玩好不好。” 悟性再没想到肖黑虎竟就这么给雪槐一掌打死,一呆之下,急叫:“呆——呆和尚,等一等。”但雪槐哪里理她,早去得远了。 这时黑虎帮众早已逃散,群尼跟着悟性站在庵门外,眼见暮色四合,百丈外景物便已逐趁模糊,更不见雪槐身影,一时都有些发呆。 妙慧摸摸自己光头,看悟性道:“师父,这呆和尚师兄好生厉害,你说他到底是真呆还是假呆啊?” 她这一开口,群尼一时间议论纷纷:“我看他是假呆,真呆哪能练出这样的功夫?”“我倒看他是真呆,呆和功夫是两回事,我正教前辈中也尽有神功无敌而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的。” 悟性沉呤良久,却缓缓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他是真呆还是假呆,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即便师父出手,也休想一招就杀了肖黑虎,我素来自负飞云掌已是天下一等一的掌法,可他打肖黑虎那一掌,左掌虚而右掌实,飘渺莫测,无迹可循,实让人好生佩服。” 如果雪槐听到悟性这翻话,一定会捧腹笑倒,她哪里知道,所谓左掌虚,不过是为遮住她视线的一阵乱晃,右掌实倒是实的,却就是偷学的一招似是而非的飞云掌。不过这时雪槐已到了镇上,回复原模样喝上了酒,听不到她的话了。 雪槐喝着酒,心中寻思:“肖黑虎已死,黑虎帮是不足为患了,但黑虎帮后台是闻香会,闻香会本就要打水月庵的主意,死了人更不会善罢甘休,必会更遣高手来找场子,不过除非来的是七里香自己,否则嘛,嘿嘿,这条路就是鬼门关了。” 冲着镜空师太当日对碧青莲的恩义,雪槐下定决心,决不容任何人欺负她的弟子,只要胆敢来犯空性庵,有一个杀一个,有十个杀五双,那是绝没有半分客气。 喝着酒,夜色渐深,当下又卖了一坛酒一只熟鸡,打定主意去庵后守护。他这半会已喝尽了一坛酒,那店东见他出门时却又把卖的一坛酒拍开,先喝一口才肯出门,直惊得目瞪口呆。 雪槐去庵后里余的小山包上,喝了半坛酒,忽地想起怀中的飞云秘谱,本不好偷看本派秘学,但一则先前就跟着悟性偷学偷用了,二则趁着酒兴,实在抑制不住,终于掏出来翻看。 飞云秘谱上所载,一是飞云玄功,乃是修练道基灵力的,其次便是飞云掌。武功招数是用来对敌的,再守秘,只要一用,别人就能偷看了去,惟有怎么运气怎么修练灵力,那是藏在肚子里的,自己不说,别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知道,所以一派真正的秘密,就是独有的玄功心得,雪槐一则不好真个偷学水月庵秘学,二则灵力有成,便翻过飞云玄功不看,只看飞云掌。其实飞云玄功中有不少佛门秘法,他若学,完全可以借用。天下佛法道法邪法数不胜数,其实都要灵力有成,都是对灵力的不同理解和运用,真正的高手对决,法术没什么大用,象一气尊者的霸王拳,一拳就是一拳,万屠玄女的万屠玄功也只练杀气,不追求任何华而不实的法术,但也必须承认,有时候会法术会方便很多,就拿雪槐头顶幻化的光头来说,若不是骷碌鬼王会这种术法,雪槐这呆和尚就绝对扮不出来,所以说世间万物相生相克,相辅相成,只精一业,或可炉火纯青,但海纳百川,却是有容乃大。 飞云掌总计七十二式,但每一式里面又有几式变招,总数有数百手之多,可说是十分繁杂,但一则雪槐功力已到极高境界,二则还偷看悟性亲身演示了一遍,因此于掌法中妙处一看就能明白,他也不一招招的学,终究是不好意思不是?只是一式式翻下去,得其大概便罢,却已觉得大为开悟,恍似踏入了一个崭新的世界,不禁对创此飞云掌的水月庵前辈大是佩服,暗对自己道:“雪槐啊雪槐,你一直不知天高地厚,从小仗着一点小聪明就目中无人,其实在真正的高人眼中,你那点小聪明实在是不值一晒。”自出巨犀来,他屡得奇遇,所向披糜,甚至敬擎天也败在了他手里,直到前几日败在一气尊者手中,才意识到自己其实并不是天下无敌,今夜更见识了水月庵前辈的惊人才慧,一时倒有点气沮神消起来。 在庵后守了一夜,倒并无人来相犯,酒喝光了,鸡吃完了,飞云掌也揣摸得差不多了,天也亮了,却忽见一只白鸽飞入庵中,雪槐知道那必是信鸽,心中寻思:“一大早就急着放了信鸽来,莫非其它下院出了什么事?”庵中都是女尼,他不好运剑眼看进去,便凝神听着,只听一个女尼急步的跑动,想是取了信去交给悟性,不一会,猛听得悟性一声怒叫:“欺人太甚。”有一个女尼问:“师父,什么事。”悟性道:“闻香会七里香派人送信到水月庵本院,说要借水月庵做她闻香会的堂口,三天后的午时,她会亲来水月庵,水月庵只要任何人接得她三招,这话就当她没说,若自量无人接得,那便在三天内搬出去,否则休怪她大开杀戒。” 雪槐心中怒火上冲:“竟要借五观三寺之一的水月庵做她的堂口,七里香简直岂有此理。”按住性子,且凝神听庵中说话,但庵中却是悄无声息,雪槐一愣之下明白了,群尼听得将是七里香亲至,都被震住了,好一会儿才听一个女尼道:“要是师祖在庵中就好了。”却听得悟性幽幽的道:“师父便在庵中,也决不是七里香的对手,但师父即便明知打不过,也绝不会自己搬出去,七里香想要水月庵做她闻香会的堂口,只能踩着师父的尸体进来。”说到这里,猛听得振衣声,想来是悟性猛地站了起来,随即便听到她一声低喝:“立即赶往水月庵本院,七里香要来,那就让她踩着我们的尸体进去。” “好。”雪槐尖耳听得,低叫一声好,胸中热血如沸。 庵中群尼收拾刀剑什物,却听得妙慧低叫道:“呆和尚师兄,我以为你找着你的草蜢就会回来,谁知你却没有回来,我还给你热着饭菜呢。”说到这里,略停了一下,又道:“我也不知道你是真呆还是假呆,总之你说的话我从来都没有听过,偏偏从你嘴里说出来,又好象很有道理,不过你说我能成佛的话不能应验了,我要跟随师父师姐们去迎战敌人,敌人很强大,我们打不过,不过只要能跟师父师姐她们在一起,做鬼我也开心。” 她的声音柔柔的细细的,还略带着童音,雪槐没运剑眼,却仿佛看到了她的脸,那么小,那么稚嫩,那么天真,无法想象,三天后她就要死在闻香教手下。方才雪槐听了悟性的话,热血如沸,只想跟在悟性身后,三天后与七里香血拼一场,但这时心中滚热的血却渐渐凉了下去,想:“不能拼死就算,我得想办法救她们。”然而七里香玄功过于高强,那是实打实的真功夫,一切取巧的方法都用不上,雪槐左思右想,突地想到七里香说只要水月庵弟子谁能接得她三招便罢手的话,一下子计上心来,暗叫:“对了,我就来假冒镜空师太的弟子,接她三招,这飞云掌刚好用得上,啊哈。” 这时悟性已带了群尼出庵而去。群尼中,只有悟性和几个年纪略长些的弟子能施用遁术,其她的道行都不够,所以悟性也只有跟着大队一起走,不过群尼灵力虽不够,常练武功手脚倒灵活,虽是走,速度也并不慢,而悟性到水月庵不过三四百里,最多两天也就到了,悟性倒也不急。 雪槐怕闻香教在路上拦截悟性一群人,便跟在群尼身后慢慢走,一路上逐磨那飞云掌,这回用上了心,更有领悟,便是在剑法上,也有了新的进步,只有一点,水月庵都是女尼,便有几个俗家弟子,至少也是女的,他一个男的,怎么好冒充镜空师太弟子呢?这还真是个难题,想了两天,总是无法自圆其说,最后想来想去,只要一个办法,想:“我就和她们装呆,总之镜空师太就是我师父,我就是她徒弟,悟性见我呆过一回的,理当会帮我,对了,我就说是昨日见的镜空师太拜的师,悟性也没法怀疑。”随又想到头上头发,骷碌鬼王那点功力瞒得过悟性,但绝对瞒不过七里香,一眼就会看穿,即然要装镜空师太弟子,那就要装个十足,便叫骷碌鬼王收了法,在途中找间理发辅子,剃了个精光铮亮的和尚头。 悟性带了群尼日夜急赶,第二日黄昏时分到了水月庵。 镜空师太共传有六个大弟子,悟明、悟恒、悟尘、悟安、悟性、悟海,悟明在水月庵本院随侍镜空师太,悟恒五个分驻五大下院。六人中,悟明修为最高,悟恒、悟安、悟性次之,悟尘悟海又差一点,悟尘便是雪槐当日见过的浮尘庵的住持,又以她修为最低。 悟性到时,悟恒五个已先到了,接着悟性,开口就说起七里香的事,都是满腔愤怒。雪槐是跟着悟性一群人前脚后脚到的,听着群尼怒叫声,暗想:“这些师太们,虽是出家人,肝火却都旺盛得很。”他心中已有主意,并不着急,看那水月庵,但见好大一座禅院,半掩在林木从中,夕阳印照下,红墙碧瓦,更显庄严,心下暗暗点头,想:“不愧号称天下尼庵之首,果然有点气象。”当下便去山门前打门。 水月庵守山门的小尼叫妙林,和妙慧一个辈份一样年纪,平日最说得来,这日妙慧到,先就和她说话儿,听得打门,便一齐来开门,一见雪槐,妙慧惊喜大叫:“呆和尚师兄,是你啊,太好了,你又是来借宿的是不是?” 妙林是个快嘴,一听妙慧的话就叫了起来,道:“师姐认识他吗?不对吧,和尚怎么可以来尼姑庵借宿呢?多不方便,我们这里从来不借宿给和尚的。” 妙慧一听急了,叫道:“是不方便,但都是佛门弟子,总要行个方便嘛,有位大德高僧说,光头上的蚤子一家亲,和尚尼姑可不是两家人呢,呆和尚师兄,是这话是吧?” 她竟引用上了雪槐的话,雪槐大好笑,一脸认真的点头道:“是,是,不过有一点你错了,我现在不叫呆和尚了,师父刚给我改的法号,叫做呆而不呆和尚,而且你还有一点错了,我也不是来借宿,我是来认门的,我正是这庵里的人呢。” 第三十四章 这时悟性听到雪槐声音,惊喜之下和悟明几个一起出来,见了雪槐喜叫道:“呆和尚,果然是你。”这时两个小尼姑叫开了,妙慧叫道:“师父,他改法号了呢,现在叫呆而不呆和尚。”妙林则叫向悟明叫道:“师父,这呆而不呆和尚口出怪话,他说是来庵里认门的,说他就是这庵里的人,这怎么可能,我们庵里怎么会有和尚呢?” 悟性方才已说了黑虎帮相犯,多亏雪槐相帮的事,这时悟明便问悟性道:“师妹,你说的呆和尚就是他吗?” “是,他就是呆和尚。”悟性点头,看向雪槐道:“你说你师父帮你改叫呆而不呆和尚了?呆而不呆,好,不过你怎么说来庵里认门呢?这是尼姑庵,不是和尚庙,你这话可是有些呆呢。” “不呆不呆,呆而不呆一点都不呆。”雪槐大大摇头,道:“我知道我是和尚,也知道这里是尼姑庵,但我今天新拜的师父就是个尼姑,师父叫我来这里认门的,师父说的,呆而不呆从来最记得严实了,绝不会错。” 他这话倒是把悟性说呆了,叫道:“呆而不呆和尚,你说什么来着,你说新拜的师父叫你来认门,敢问你新拜师父的法号是——?” “师父说她叫镜空,是水月庵的住持。”雪槐扳着脸,等着群尼的反应,果然这话一出口,群尼一齐惊叫起来,要知道,自上次镜空师太说解散水月庵离去后,众弟子就再没见过她,这时听到她的消息,如何不惊喜交集,就中悟明最为稳重,始终难以相信师父会收一个和尚做弟子,看了雪槐道:“你真的见到了我师父吗?在什么地方见到的?她为什么会收你做弟子?有何为证?” 雪槐一路上早把这些想好了,这时想也不想,张口便来,道:“见师父的地方吗?远着呢,还在空性庵那一带。”说着向悟性师太一指,道:“那夜我追我的草蜢,追着追着就见着师父了。” “原来师父来了空性庵。”悟性惊喜交集,随即神情一黯,道:“师父到空性庵却不肯来见我,难道真的不要我们了?” 雪槐又道:“至于师父为什么收我做弟子?是因为她问了我三个问题,我都答上来了,她觉得我很聪明,所以收我做弟子了。” “是哪能三个问题?你又是怎么答的?”悟明问,群尼都很感兴趣,一齐看着雪槐。 雪槐心中暗笑,信口胡编,道:“第一个问题是,什么是呆?我答道,呆和尚就是呆。第二个问题是,什么是不呆,我答道,呆和尚说呆其实不呆,那就是不呆。第三个问题是,如果呆和尚连着三天不吃饭会怎么样,我答道,如果呆和尚连着三天不吃饭,那就见着佛祖了。” 悟明几个心中先在猜想,师父一定是问了几个特别难答的问题,而这个呆而不呆和尚答上来了,所以师父才会破例收他,这时听雪槐说竟是这样的三个问题,而且雪槐的答案更是啼笑皆非,一时间面面相窥,哭笑不得。 雪槐眼见悟明几个不做声,知道她们的感受,心中暗笑,接下去道:“我答了这三个问题后,师父于是大生欢喜之心,说无论如何一定要破例收我这个弟子,更说我果然是呆而不呆,便给我改了呆而不呆的法号,让我来水月庵认门,来之前,师父说你们一定会怀疑我是不是真的是师父的弟子,便说即在空性庵遇着,就把空性庵的镇庵之宝传我,说悟性师姐一见必然认识,自然就不会怀疑了。” 悟性一听叫了起来:“你说师父传了你飞云掌?” 雪槐大力点头:“是啊,师父还说了,说飞云秘谱在师姐处收着,让我以后多请师姐指点呢,现在我就打一遍,请师姐指点。”退后两步,双掌翻飞,将飞云掌从头至尾打了一遍,这两天来,他一直在揣摸飞云掌,以他的功底,虽然招式还不是熟极而流,内中精要却已尽数了然于胸,这一打起来,自然是深得窍要。 飞云秘谱虽是悟性收着,但飞云掌悟明几个也都是学过的,雪槐双掌一动,便知是得过真传授,不是哪里偷学来的半桶水,悟性更是大为动容道:“难怪师父会破例,师弟果然是学武的奇才,我跟随师父数十年了,你学了才不过三天,但你对掌法的领悟,有些地方甚至还在我之上,了不起,真是了不起。”她这话不是拍雪槐马屁,确是真心话,要知雪槐功底修为远在她之上,眼光便也要比她高得多,所以虽然是同一套掌法,她打磨了数十年,某些方面也还没有雪槐看得深。这就好比一个八十岁的站在山腰,一个八岁的却站在山顶,那八岁的,肯定就比八十岁的看得远,因为他站得高啊,年龄可不能代替高度。 悟明几个一齐点头,就此再无怀疑,当下齐问镜空师太近况,去了哪里,会不会回来。说实话雪槐也一直在后悔当日从九转奇石阵出来时未及时问镜空师太的去处,这时只得胡乱搪塞一番,但却肯定的告诉群尼,镜空师太一定会回来,群尼听了都十分高兴,然而议起明日七里香相犯之事,却都是一筹莫展,除了舍命护庵,别无良策,雪槐心中自有定计,这时便不吱声。 悟明于庵堂一角另拨了干净禅房给雪槐,雪槐当夜便在房中盘膝静坐,暗暗琢磨那飞云掌法,他没和七里香动过手,但接过一气尊者三拳,便以一气尊者那三拳拆招,自信只要不是逼不得已硬拼,以飞云掌完全可以拆开一气尊者这三拳,七里香功力与一气尊者最多也就在伯仲之间,她的摘花手论劲力肯定还远不如霸王拳刚猛,雪槐自信,别说三招,便是三十招,估计也不是大问题,因此心中十分笃定。 静坐到半夜时分,心中突生感应,有人向水月庵急掠而来,来人速度极快,只一瞬,便到了庵中,雪槐虽生出感应,竟是来不及起身阻止,而最让他惊骇莫名的,是突然间再感应不到那人的存在。怎么可能呢?那人便是一来便去,也该感应得到啊,而雪槐并没有感应到他离开,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这人仍在庵中,却以不可思议的玄功斩断了雪槐的感应。 以雪槐今日的功力,这人竟能斩断他灵觉的感应,这是谁?难道七里香提前来庵中了? 二十六章雪槐又惊又疑,便要运剑眼看过去,却蓦地听到号淘大哭声,正是那人在哭,却是个女声,哭声中充满了绝望悲愤之意。雪槐心中更是惊疑,这时庵中群尼纷纷惊起,雪槐便也出去,见殿中一个女子,正在仰天痛哭,这女子背着身子,白衣如雪,头发却是赤红如火,十分罕见,只听这女子边哭边叫:“绝一尼,绝一尼,你为什么死得这么早啊,为什么不等着我,让我来挖你的心,掏你的肺。”她的话声里充满了怨毒,让人怵然心惊。 这时悟明等人都已出来,悟明一见那女子,蓦地惊呼:“赤发魔女。” 雪槐不识赤发魔女,群尼却是人人吃惊,齐退一步。 赤发魔女是与悟明太师祖绝一尼同时的著名女魔,却不自量力的爱上了绝一尼所收的一个俗家弟子林岚,绝一尼当然不许,但林岚却受不住赤发魔女的诱惑,背师叛逃,但那时正是五观三寺全盛之时,如何逃得掉,最后赤发魔女被绝一尼打下万秘崖,林岚也被捉回,绝一尼给他强行剃度,数年后便郁郁而终。所有人都以为这事在当年就已经了了,谁也想不到赤发魔女竟然未死,又找上门来了。 “你是什么人?”赤发魔女霍地转身,她一张瓜子脸,肌肤白得仿佛要透明,配着满头火一样的红发,给人一种极其另类的震撼。 赤发魔女眼光如电,悟明眼光与她一对,情不自禁退了一步,深吸一口气,暗凝心神,合掌躬身道:“晚辈悟明,是镜空师太大弟子,前辈寅夜光临,不知有何指教?”赤发魔女魔功实在太强,现在的水月庵是绝对惹不起的,所以她言语中十分客气。 “指教?哈哈哈。”赤发魔女仰天狂笑,却忽地里又放声痛哭:“我来杀绝一尼,可她却先死了啊,我好恨啊。”她双手向天,十指戟张,似乎在狠命的撕扯着一件无形的东西,蓦地里哭声一停,扫一眼群尼道:“你们都是绝一尼的徒子徒孙了,杀不得绝一尼,那就拿你们抵数了。”说着凌空一掌按向悟明胸口。 悟明虽一直在凝神戒备,但赤发魔女说打就打,动作快得异乎寻常,手一动,劲力便已临胸,悟明大吃一惊,来不及闪避,只得双掌急迎,但她自己也知道,她与赤发魔女功力相去实在太远,双掌挡与不挡,其实没多大区别,赤发魔女即安心大开杀戒,她便死定了。 但雪槐的反应就快得多了,他自然也知道悟性绝挡不了赤发魔女这一掌,却并不中途截拦,而是双掌一扬,急攻向赤发魔女左胁,除非赤发魔女想硬挨他一掌,否则击向悟明的掌力绝不敢击实,而以他掌力之强,赤发魔女绝不敢硬挨他一掌,此正所谓攻敌所必救。 雪槐掌一动,赤发魔女咦的一声,眼光闪电般射向雪槐,显然对雪槐功力之强大是惊异,叫一声:“绝一尼的飞云掌,好。”她按向悟明的掌力几乎已要按实,却霍地撤回,左掌一划,右手五指猛地撮成鹤嘴之形,啄向雪槐掌心。 她的手法怪异之极,劲力凝聚成形,发出强烈的破空声,雪槐掌力再强,只要给她啄上,必然破功。雪槐当日接过一气尊者拳法,赤发魔女这一啄,论霸道虽及不上一气尊者的霸王拳,但劲力凝为一点,却更为可怕,只这一啄,雪槐便看出赤发魔女绝对是和一气尊者同一级数的高手。不过雪槐当然不会和她硬碰,逼得赤发魔女回掌,目地便算达到,立时变招。飞云掌为女子所创,最忌那种硬碰硬的蛮功夫,讲究以圆应方,以巧破拙,这时雪槐展开掌法,以虚对实,刹时间就和赤发魔女拆了数十招。 对付赤发魔女这种女魔头,用不着讲什么规矩,群尼完全可以一拥而上,然而就是功力最高的悟明六个,与雪槐相差也不止一个级数,与赤发魔女相较更完全不是一个盘子里的菜,雪槐这一与赤发魔女全力相斗,劲气激荡,悟明几个竟是完全近不了身,更别说插手帮忙,只能在一边眼睁睁看着,心中即担心紧张,也惊叹于雪槐玄功之强,尤其是悟性,看了雪槐所使的飞云掌后,更是即喜又愧,想:“呆而不呆师弟带艺投师,功力在我之上是事实,但无论如何,这飞云掌总之是学了不到三天,却是使得如此精妙,难怪师父要给他改叫呆而不呆,他不但不呆,简直是绝顶的聪明人。” 群尼惊,斗场中的赤发魔女也惊。赤发魔女当日落崖不死,此后苦练魔功,到魔功大成始才出崖报仇,她出崖时并不知道绝一神尼已经死了,所以在崖底她一直是以绝一神尼为假想对手,她是认定可以打败绝一神尼才出崖的,而绝一神尼即死,水月庵绝不可能有她三招之敌,却再想不到,绝一神尼死了,雪槐这个明摆着是绝一神尼徒子徒孙的小和尚她却半天收拾不下,这对她的自信心可是个极大的打击,暗暗咬牙,想:“连一个小和尚也收拾不下,还怎么让五观三寺臣服。”她在万秘崖底苦练出两门魔功,一名“仙鹤神针”,便是与雪槐相斗的这五指成啄的功夫,力凝而不散,一啄之力,万斤巨岩也立成粉未。另一门魔功则是她的赤发,这时眼见“仙鹤神针”胜不了雪槐的飞云掌,一声狂喝:“赤发遮天。”喝声中,她本来只垂到腰际的赤发霍地暴长,竟一下子长到数丈长,同时间头一甩,长发由后向前,辅天盖地向着雪槐遮了下去,那上万根红发,便如数万枝着火的利剑,闪电般刺到。 赤发魔女只知久战雪槐不下,却不知雪槐也是有苦自己知,他功力与赤发魔女相较还是有很大一截距离,虽借着飞云掌精妙的掌法强撑,却也是撑得十分辛苦,更想不到赤发魔女这满头赤发上还另有玄功,眼见红光一闪,不但是身前,上下左右甚至是身后都有赤发魔女的红发劲箭般射来,除非他象那专扯媳妇脚的铁流儿般会钻地,再无一处可躲,大惊之下一声虎吼,双掌急舞护住头脸胸腹,同时身子往下一矮向外急窜,他应变不可谓不速,但还是未能逃脱赤发魔女那恍若活蛇的红发,只觉身子一痛,后背双脚上同时给赤发魔女红发扎了数十下,一下子跌翻在地,再不能动弹,而若非他灵力也是非同小可,赤发魔女扎在他后背上的红发必会穿胸而过,一下就能要了他的命。 眼见雪槐中招倒地,悟明等大惊,急要冲上相护,但赤发魔女如何容得她们上来,头一旋,满头赤发便如烈焰烧天,印得整个大殿都是赤红一片,激起的劲风更如秋风扫落叶,将冲上来的悟明几个一齐扫出,同时间右手成啄,啄向雪槐脑袋。可以肯定,以她这一啄之力,雪槐便有通天之能,也是必死无疑,更何况此时雪槐身怀重伤,通体麻痹,除了一双眼睛还能睁开,全身上下连一个小指头也动弹不了。 “没拦着七里香,却先死在这赤发魔女手里。”雪槐心中苦笑。 忽地灵光一闪,现出一个人来,竟是冷灵霜,手执短剑,向着赤发魔女疾刺过去。她这一剑势劲力疾,劲气划过空气发出的异声,让人耳鼓生生作痛。 赤发魔女功力虽远在冷灵霜之上,对这一剑却也不敢轻忽,收回向雪槐的一啄,左手一划,引开冷灵霜剑尖,右手成啄,啄向冷灵霜胸口。她手一动,冷灵霜身形立变,身子一晃,一个人忽地化成七个,每个人都是双手短剑,围着赤发魔女滴溜溜乱转。 “七叶一枝花。”赤发魔女冷哼一声,双手一划,一股强大的气劲发出,将冷灵霜七个身子一齐逼退,叱道:“住手,大幻神魔是你的什么人?” 冷灵霜七个身子回复为一个,道:“休要罗嗦,想不想要神魔珠?” “神魔珠?”赤发魔女眼光一亮:“在哪里。” “想要就跟我来。”冷灵霜身子一晃,急掠出殿,赤发魔女略一犹豫,扫一眼雪槐,冷笑一声:“小和尚,行啊。”跟着冷灵霜掠去。 雪槐全身麻痹,动弹不得,但心中却是无比震撼,天摇地动,暗暗思索:“大幻神魔,那是三十六枝神魔中排名第三的神魔了,传说曾为魔门左使,极为了得,难道冷灵霜竟是来自魔门,她说赤发魔女想要神魔珠就跟她去,难道神魔珠已落在魔门中人手中?那就糟了。”心中一时七上八下。这时悟明几个一齐围上来,眼见他眼光发直,个个急得不知做何手脚,有的给他输入灵力,有的就叫快拿伤药,乱作一团,雪槐忙道:“我不要紧,各位师姐不要忙了,不要找药,也不要给我输入灵力,让我静静的躺一下就好。” 他这样一说,悟明几个都不动了,悟明看了雪槐道:“呆而不呆师弟,你是说,你自己可以运功疗伤,但这么重的伤,你可以自疗吗?” “这点伤算什么?”雪槐见悟明几个都是一脸焦急担心,微微一笑:“佛祖早就跟我说过,在我完成宏愿之前,不会召我去见他的。” 妙慧也在边上,她倒是好奇心重,插口道:“呆而不呆师叔,你的宏愿是什么啊?” 雪槐本是找句话安慰悟明几个不要为他着急,这时便顺口胡扯,道:“我的宏愿是,要将所有飞到光头上的草蜢都渡化成佛,若不达成此愿,誓不成佛,阿弥陀佛。” 他这一声阿弥陀佛念得庄严无比,悟明几个一时都傻了,若说他是说笑,可又不象,哪有在这个时候还有心思说笑的,若说是真的,哪有人发这样的愿的?悟性便在心中嘀咕:“他原先的师父叫他呆和尚,莫非他有时候真是有些呆的?否则哪有人发这样的愿意的?”其实不止是她,悟明几个也都是和她一般心思,倒是妙慧信得真,吐吐舌头道:“啊呀,呆而不呆师叔,要想达成你这个宏愿,可真有些难呢。” “所以我说我是死不了的嘛。”雪槐对她一笑,闭上眼睛,念动无念咒,随即召唤神剑灵力,借神剑灵力疗伤。他有过多次经验,只要心脉不断,再重的伤,以神剑灵力也很快就能治好,这次果然也不例外,不到半个时辰,麻痹的身子便恢复如初,站起身来,群尼尽皆惊叹,悟明道:“在赤发魔女手下如此重伤而眨眼即复,天下当真只师弟一人而已。”悟性几个也一齐点头,但她话未落音,雪槐身子忽地向后一倒,跌翻在地。 群尼大惊,悟明几个急叫道:“呆而不呆师弟,你怎么了?你怎么了?”七手八脚来扶,雪槐身子跌翻,眼睛倒是睁着的,神智清醒,忙道:“不要扶我。”苦笑一声,道:“我没事,不过牛皮吹得可能早了点,还要再躺一会儿。”他嘴上笑得轻松,心中其实十分震撼,原来他起身只略一运气,先前驱走不见的麻痹感竟又不知从什么地钻了出来,这时候的身子便又和先前一样,全身麻痹,再不能动弹。他多次以神剑灵力疗伤,从未发生过这样的怪事,当下再次召唤神剑灵力,又用了小半个时辰,才将麻痹感重新驱走,却不知道一运功麻痹感会不会重生,怕群尼担心,不敢再试,当下缓缓站起,看了悟明几个道:“各位师姐不必担心,赤发魔女那头赤发上可能有毒,余毒一时未能排净,不过不要紧,我再坐息半夜,也就没事了。” 他能自己站起来,语气也平稳,便说明没什么大碍,群尼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了下去,当下目送雪槐回房,再各自休息。 雪槐到自己床前,凝聚心神,试着一运气,不出他所料,麻痹感竟又重生出来,仰天一跤跌翻在了床上,心中当真骇异莫名,想:“赤发魔女那头赤发上到底有什么古怪?竟可让伤势去而复来,难道她头发上有毒?可就算有毒,我体内有千年青莲子更有莲花咒,什么毒不能排出?若不是毒,却又是什么?”琢磨不透,终是不心甘,再召唤神剑灵力驱去麻痹感,再运气,麻痹感又生,又再召唤神剑灵力,如此反复数次,始终是一模一样,而这时天早就亮了,终于死心,不想再试,这时却听得悟明几个却起了争执,原来悟明几个商议,要选一个人带雪槐离开,不能让雪槐这个进门才一天的小师弟也死在庵里,然而师姐妹六个都想留下,谁也不愿走,所以争了起来。 雪槐心中感概,当下缓步到大殿中,悟明几个见他出来,都十分高兴,但看他行动迟缓,便知情形和昨夜一样,悟明叫一声师弟,随即脸一沉道:“我是大师姐,这事由我做主,由六师妹带呆而不呆师弟去找师父。”话未落音,悟海已叫了起来:“大师姐,这不公平,我有个主意,大家抓阄,谁抓着了谁带呆而不呆师弟走。” “阿弥陀佛。”雪槐合掌念了声佛号,道:“各位师姐,我来庵中认门前师父曾跟我说,让我不要乱跑,就在庵中等师父回来,而各位师姐知道,呆而不呆和尚是最听师父话的,所以我哪儿也不去。” “可是。”悟明叫,但不等她把话说完,雪槐便看了她道:“听师父话的徒弟才是好徒弟,呆而不呆很明白,所以呆而不呆才是呆而不呆,否则就是呆而又呆了。”他说这话时,装出一脸俨然的神情,就和那些头脑不转筋偏又认死理的人一模一样,看了他这个样子,悟明张大嘴,傻了。 第三十五章 雪槐再宣一声佛号,自回房中,心中即好笑,却更感动,想:“水月庵虽都是女子,却有视死如归的大丈夫风骨,我若真有这样一群师姐,还真是三生有幸。”想到这里,却突地想起一事,暗叫道:“啊呀不对,青莲可是叫镜空师太师姐的,我叫镜空师太师父,岂非带着她也矮了一辈,将来这事传出去,有得乐了。”自己偷笑一回,却又暗暗发愁,一咬牙,再试了一回,还是一样,一运功,身子立时麻痹,真是半点办法也没有。 眨眼便到了中午,忽听得一声低呤:“轻试摘花手,苍苍水月庵。”话中大有得意之色,说到最后一个庵,水月庵那口千年古钟突地响了起来。 雪槐心中一凝,知道是七里香来了,而他心中更生出一种古怪的感觉,从七里香嘴里出来的那个庵字,象一块大石头一样,砸在古钟上,所以古钟才会突然响起。人嘴里说出的话都是无形的,怎么会象石头一样去砸钟呢?这当然不是事实,而是七里香以不世玄功造成的幻觉,雪槐有这个幻觉,悟明等群尼更会有,雪槐眼睛不要看也知道,这一刻,群尼一定个个脸色大变,七里香先声夺人,人未现身,已先在水月庵上下造成了巨大的震撼,埋下了无可与抗的阴影。 一代宗师,果然是非比等闲。雪槐心中即惊且佩,却并无半丝畏惧,只恨不能运功,无法回击,脑子急转间,忽地灵机一动,想:“我不能运功,但可以召唤神剑灵力,那我就不催动本身功力,只借神剑灵力好了。”想到这里,不管行不行得通,张嘴宣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却还真就成功了,神剑灵力借着佛号直送出去。 钟声虽只响了一下,但那嗡嗡声却始终在群尼耳朵里轰响,让群尼心烦意乱,只恨不得把耳朵掩起来,这自然也是七里香玄功在作怪,群尼心知肚明,却是毫无办法,但雪槐这声佛号一出,抵消了七里香玄功,嗡嗡声立绝。 雪槐露了这一手,立即引起了七里香的注意,一股无形的灵力潮水般涌来,雪槐心中一动,想:“这七里香猖狂得很,什么轻试摘花手,看我来和她捉个迷藏玩玩。”凝聚心神,一感应到七里香灵力,霍地一下就放开神剑灵力,但甫一放开,随又急召回来,再又放开,一召一放,一口气间连试三次。 如果把七里香的灵力比作一只伸进混水里的巨手,雪槐的神剑灵力便如那混水中的鱼,在七里香的巨手上碰一下,逃开,碰一下,又逃开,叫七里香知道有鱼,却就是抓不住,这对七里香自信心的打击,绝不下于七里香刚才以玄功在群尼心里造成的以字敲钟的打击。 雪槐召来的神剑灵力自然也远不如七里香的玄功,这中间的关健,神剑灵力是雪槐召来的,本体不在雪槐身上,到雪槐身上来找是找不到,却又在雪槐身上倏来倏去,七里香不知个中玄奥,自然也就不会明白,感觉中就是雪槐深不可测,大受震撼。 雪槐知道已叫七里香生出戒心,当即缓步而出,见七里香背手站在殿中,悟明等分立两边,见雪槐出来,悟明几个一齐转头看过来,眼光里都即是敬佩又是担心,敬佩是雪槐在重伤之下,仍可以佛号破解七里香钟声,一挫强敌之威,担心则是看雪槐步子缓慢,知道他身上余毒未净,却又如何应敌? 七里香缓缓转过身来,看向雪槐,凤目如电,但与雪槐目光一对,眼中却露出疑惑之色,喝道:“你是谁?” 雪槐合掌当胸,道:“呆而不呆。” 七里香一愣:“什么呆而不呆?” 雪槐一脸老实的神情,答应:“呆,便是呆若木鸡的呆,目瞪口呆的呆,不呆,便是说木鸡其实不呆,但木鸡为什么不呆,和尚也不明白,会首明白吗?会首若明白,便请告诉和尚。” 他看向七里香,一脸诚挚,眼光里显露出绝无心机的坦诚。若换作平日,七里香只会当他是一个半傻不傻的呆头和尚,但雪槐方才露那两手,大是非凡,尤其灵力时隐时现,七里香至今也捉摸不透,看了雪槐这种情形,心中便反生警惕,却不知雪槐正要她这样。雪槐不能运功,虽能借神剑灵力一用,但绝不足与七里香这种一代宗主相较,惟有巧用心计,使七里香疑神疑鬼,动手时不敢出尽全力,或可侥幸退敌,此实是不可为而为之。 七里香目光如电,却始终无法将雪槐看透,冷哼一声,道:“什么呆若木鸡,我是问你是什么人?” “会首怎么这般没耳力。”雪槐脸上显出大不耐烦之色,道:“和尚不是告诉会首了吗?和尚是呆而不呆,镜空师太关门小弟子。” 得,他还不耐烦了,然而他越是如此,七里香心中越是生疑,要想她是何等身份何等玄功,一般名门大派的掌门人见了她也是即敬且畏,何到一个小和尚在她面前不耐烦?雪槐越不耐烦,七里香到越是耐烦了,事实上不弄清楚,她又如何能放心,疑道:“镜空的关门弟子?镜空会收男徒?” “只说会首没耳力,原来还这般没识见。”雪槐大大摇头:“佛曰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即然一切是空,又何来女师,又何来男徒?”先前只是不耐烦,这时便是勃然变色,那情形,倒仿佛老和尚在教训小弟子。 悟明六师姐妹中,排行老二的悟尘玄功修为最差,对佛法却最为痴迷,这时听了雪槐的话,如闻佛音,一脸大欢喜道:“呆而不呆师弟果然悟得透彻,先前我也在想,师父怎么会收你这个男弟子,现在才明白,原来是我痴迷了,是啊,一切皆空,又何分男女?” 悟尘这话全是出于真心,但听在七里香耳里,却似乎他们是一搭一挡戏弄于她,终于动怒,叱道:“小和尚好大胆。” “会首好罗嗦?”雪槐霍地迎上七里香眼光,道:“你不是来试你的摘花手的吗?青青水月庵,千年花如海,会首若有手段,倒不妨摘一朵戴戴。” 悟明几个眼见雪槐身上余毒未净,面对七里香如此绝顶高手,不但面无惧色,反主动挑战,心中无不佩服他的勇气,均想:“师父破例收了呆而不呆师弟,果然是慧眼独具,若过得今日这关,水月庵或可由他而重兴。” 七里香眼光冷凝如针,逼视着雪槐道:“小和尚这么想死,本会首就摘了你的秃瓢。”左足往前一踩,右手五指轻拂,划向雪槐胸膛。她左足这一踩看似平平淡淡,但落在悟明几个眼里,地面却仿似突然给她这一脚踩得笔直蹋陷下去,自己身子倒立起来,便要往下跌去一般,大惊之下,齐往后退,一些小尼姑退得急了,竟是一跤跌倒。 这自然是七里香玄功造成的幻象,群尼修为不够看不透,但雪槐却是不为所动,他不能运功,修为还在,这时不向后退,反往前一踩,一式“碎步闲云”,左掌一引,右掌斩向七里香手腕,但双掌却不带半点风声,不是劲气内敛,而是根本没运功,本身功力不能动,也没借神剑灵力。七里香若知道其中玄机,便任雪槐在她玉肌上斩一万下,也不会有半点关系,但这时的雪槐在七里香心里却是一个劲敌,眼见雪槐双掌轻飘飘地,却是半点不敢轻慢,手到中途,霍地变招,前手一晃,弥起无数指影,后手却从指影中闪电般穿出,疾拂雪槐左胸。这是她摘花手中的“分花拂影”,虚中套实,看不破她前手指影,便休想躲得开她后手一拂,口中同时低喝一声:“这是第一招。” 她变,雪槐也变,一式“拨云见月”,左掌划圆,右掌却是中宫直进,击向七里香酥胸,他这一式,似乎是未能看透七里香双手上的玄虚,有点轻敌冒进,然而手动的同时,嘴角却有意无意的掠过一抹笑意,他这抹笑意自然瞒不过七里香,心中自然动疑,她当雪槐是高手,高手不可能看不破她这一招,即看得破而轻敌冒进,那便是一个陷阱,她自然不肯上当。心中存了这个念头,穿出的后手堪堪要按到雪槐胸口,却霍地收回。 她临门收手,雪槐差点要笑死,他左手虽守在胸前,但手上没有半点功力,七里香这一下若按实,他若不进鬼门关,除非阎王搬了家。这一下确实是冒险,但不冒险不行,神剑灵力不可恃,一下用出,或可挡七里香一下,第二下呢?惟有虚张声势,或可挺过三招。 七里香一招收手,冷眼看着雪槐,道:“飞云掌当年大战血魔手,名动天下,能在你手里看到,也还不算令人失望,小和尚,拿出全副本事,接第二招吧。”言毕,左脚复往前一踩,左手如弹琵琶,斜斜划向雪槐胸口。同样是一踩,这一踩却不象前一踩那样生出幻象,而她划出的那只手,也是绝无变化,就是那么平平划出,然而手上玄功中蓄,才一动,雪槐立即便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压力扑面而来,几乎无法呼吸。 雪槐心中暗暗叫苦,知道七里香从招式上试不出他的深浅,索性直接以灵力相试,这是真正的硬碰硬,半点也掺不得假,高低深浅,一试就知。雪槐本来盼望能以虚张声势唬过前两招,第三招七里香当然会出重手,那时他才召唤神剑灵力,竭力死撑,只要不死,三招已过,七里香当不会食言,谁知天不如人愿,七里香第二招便以灵力相试,这时不借神剑灵力抵挡不行,七里香纯心相试,绝不会中途收手,再摆个虚架子,那真是安心找死了,借神剑灵力,七里香必可看出玄机,他能唬得七里香疑神疑鬼,凭的就是先前灵力倏来倏去七里香看不透,这下打破闷葫芦,可就原形毕露了,然而没有办法,看看七里香手到,只得急召神剑灵力,双掌齐迎。 雪槐猜得不错,七里香是纯心要试他的功力,这一下里,七里香运上了七成劲,雪槐如果能运使本身功力,再加上神剑灵力,足可与七里香这七成功力一拼,但仅凭神剑灵力,可就差得太远,三掌相交,雪槐身子突然就象一个充满气的皮球给人重重踢了一脚一样,急飞出去,半空中鲜血急喷。 七里香并不趁势追杀,反是一脸愕然,随即仰天长笑。听着她笑声,雪槐一颗心直沉下去,他知道七里香之所以仰天长笑,不是因一下打得他喷血试出他功力太低,而是看破了他从天眼神剑处借灵力的玄机。现在的他在七里香面前,就象一个透明人,再无半点神秘之处。 看着雪槐飞跌出去,悟明几个惊叫着齐围过来,悟明叫道:“师弟,你没事吧?”悟性却猛地怒视着七里香道:“七里香,你不要得意,我师弟昨夜力拼赤发魔女,中了她的赤发之毒,余毒未净不能运功,所以才打不过你,你若真有本事,便等我师弟清了余毒功力恢复再来打过。” “有这样的事?”七里香收了笑声,看向雪槐,道:“怪不得,原来如此。” 雪槐不能运功,但外力侵入时护身玄功会自动生出抗力,七里香自然能感应到,所以心里还有些动疑,听了悟性这话,始才明白,却微微冷笑道:“小和尚确实是个人材,但天意如此,却怪不得本会首辣手,识相的,便向本会投降,小和尚人才难得,我自当重用。” 悟性几个本来都是下决心以死护庵,但这时因着雪槐,脸上却都现出迟疑之色,一齐看向雪槐。 雪槐强自压住胸中翻腾的气血,撑起身来,微微一笑,看向七里香道:“天意如此,呆而不呆无话可说,会首便请出第三招,不过动手之前我想问一件事,假若会首第三招要不了我的命,则又如何?” 七里香仰天大笑,道:“若一招要不了你小和尚的命,本会首扭头就走,从此不踏进水月庵一步,但那是不可能的,小和尚,真个不怕死吗?这样好了,你若肯降,我便让你做水月庵住持,位列闻香会三堂六坛之首,如何?” 群尼就围在雪槐周围,雪槐眼角余光看到,妙慧和妙林紧挨在一起,两只小手相互紧紧抓着,若不投降,这十一二岁如花的生命眨眼就会凋谢,然而人生有时无可选择,雪槐心中升起一股惨烈之气,冷眼看向七里香,道:“那也说不定哦,或许会首运气时突然羊角疯发作,那小和尚不就捡了个现成便宜?” 七里香大怒,叱道:“小和尚真个想死,那我就成全你。”身一晃,五指已划到雪槐胸前,她这一式用上了九成力,群尼本围在雪槐周围,却给无形的劲风推得踉跄后退。 雪槐暗叫一声佛祖保佑,将神剑灵力尽皆运到双掌上,感应到七里香灵迫胸而至,始才猛地吸气运功,盼能以闪电般的速度,在赤发魔女余毒发作之前,调集功力迎击七里香玄功,他只要能把功力催动一下,那即便七里香摘花手的功力还强过一气尊者的霸王拳,也休想一下就能要了他的命。 但佛祖并未显灵,雪槐气到中途,麻痹感立时发生,一口气再提不上来,而七里香无铸的玄功已沛然而至,雪槐双掌上的神剑灵力便如螳臂当车,根本不起半点作用,如山劲力循脉急入,瞬时间,雪槐五脏六腑仿佛都给压碎了,而心脉却似胀得要暴裂开来。 “这回真个要死了。”雪槐心中闪电般掠过这个念头,昨夜是冷灵霜相救,但现在即便冷灵霜再突然冒出来,也救不了他,或者说,现在天下已没有任何人能救他了,因为七里香的玄功已攻进了他的心脉,即便是七里香自己,这时候也没法收回她的劲力了。 无数虚影闪过雪槐脑际,敬擎天、夕舞、碧青莲、狐女,还有许多,一生的人和事,在这一瞬间突然都显现出来。在这无数的虚影中,雪槐突然看到了一幅幅星图,这些星图就是他在桃花岛上照心神镜中看到的那三十六幅星图,星图一幅幅急掠而至,到第五幅时,星图突地亮了起来,一下子塞满了雪槐的整个脑海,雪槐脑子一阵昏眩,身周的一切突地远去,他孤立于天地之间,星垂原野,清风徐来,星光点点的夜空是如此的深邃神秘,无论他怎么看也看不到边。 这种奇异之极的感觉只是一闪便消失了,雪槐恢复神智,却一下子发起呆来,原来就在这一瞬间,七里香那压得他整个身子仿佛要爆裂开来的巨力竟然不见了,麻痹感也没有了,全身轻飘飘地,就如往日半醉时的感觉,说不出的舒服。难道七里香突然撤力?显然不是,因为就在这个时候,七里香一只手还按在他胸膛上,凤眼圆睁,一脸如见鬼魅的神情。 七里香没有也来不及撤回她的灵力,那怎么回事呢?雪槐只想到一个可能,那就是星图,很显然,在第五幅星图突然亮起来的时候,发生了一些奇异的事情,它让七里香打入雪槐体内的如山巨力神秘的消失了,所以七里香这时才会是这样一幅神情,由于事情过于离奇,以至于她甚至忘了收回她的手。 雪槐猜得没错,七里香玄功透入,就在全部爆发之际,突然发生了一件诡异之极的事情,雪槐的身子突然消失,她所有的劲力全部打空,那一瞬间,七里香有一种感觉,她仿佛是站在无限的夜空下,对着那深不可测的夜空发掌,她的玄功即便再强一万倍,也塞不满茫茫星宇的一角。七里香一生纵横天下,玄功无敌,从来也没碰到过这般怪事,那一刻的惊讶,真的无可形容。 眼见七里香左手还按在自己胸膛上,雪槐微微一笑,道:“阿弥陀佛,会首,虽然我佛说色即是空,但终究也是男女授受不亲呢,会首即没能要了呆而不呆的命,那还是收手回去吧,免得旁生误会。” 七里香俏脸一红,这才知道收手退后,但看着雪槐的眼光里,仍是满脸惊疑。 看了她那样子,雪槐心中也是即高兴又惊疑,想:“磨镜老人当日说这三十六幅星图始于天地之初,内藏无限玄机,当时什么也没感觉到,不想竟在这里救了我一命,但怎么会这样呢?真是奇怪,其它星图里还有什么吗?”脑子里重又回忆起那三十六幅星图,但从头至尾掠过,并无任何异象发生,不由暗暗摇头,越发惊异,却又想:“方才趁着七里香发呆,若突然出手,十九一下就能要了她老命,只是不知运功时麻痹感会不会再发生,若只凭神剑灵力可打不死她。”这么想着,试着微一运气,麻痹感即时生出,竟是如附骨之蛆,驱之不去,只得放弃。 悟明几个先以为惨剧必然发生,都是肝胆欲裂,谁知七里香那惊天动地的一掌打过,雪槐竟是好端端的站着,别说就此丧命,甚至都没有象前一招一样飞跌喷血,一时间都是心中狂喜,齐围拢来,悟明为人老成,也实在是想不清雪槐在挨七里香那一下后为什么却跟没事人一样,所以虽见着雪槐好端端的,还是担心的问道:“师弟,你没事吧?” “我没事。”雪槐微笑摇头,道:“想不清我为什么没事是吧?”眼见群尼一齐点头,尤其妙慧小小的下巴点得格外厉害,一时顽皮心起,道:“她那一下打来时,我对佛祖发了个宏愿,如果会首真的中途羊角疯发作发不出力,那我就把天下所有光头上的蚤子也全部超渡成佛,可能我这个宏愿很中佛祖的意,所以佛祖显灵,真的就让会首羊角疯发作,手摸到我身上都发不出力。” 他这种鬼话骗悟明几个自然是不灵,但哄妙慧这种小尼姑却是刚刚好,小嘴张大大眼瞪圆,那眼中的神情,显然是信了个十足十。 雪槐大乐,看向七里香道:“会首,你摘花手虽强,摘不得佛祖顶上莲花,收手去吧。” 七里香点头,道:“小和尚果然了得。”微一转身,似乎要离庵而去,却突地伸手,一下揪着雪槐胸前衣襟,将他倒提起来,她出手太快,而且雪槐怎么也想不到以七里香的身份地位会自食其言,全然没有防备,刹时中招,七里香一股玄功透体而入,顿时动弹不得,群尼大惊,一齐扑上,七里香袖子一拂,群尼齐跌出去,不过倒未受伤。七里香喝道:“今日放过水月庵,小和尚鬼名堂太多,且跟我去玩玩。”带了雪槐一闪不见,悟明几个齐要追时,哪里还有七里香两个的影子。 七里香带着雪槐如飞掠行,雪槐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心中又惊又怒,却是毫无办法。七里香掠出百里,召来一名老者,道:“将他带回总堂,小心关押。”她竟是要将雪槐押回总堂去,雪槐大怒,但别说不能出声反对,便能出声,七里香也不会听他的,正所谓人为刀殂我为鱼肉,只能听天由命了。 第三十六章 那老者应命,提了雪槐急掠。雪槐平心静气,想法自救,七里香玄功与一般的玄功不同,一般的玄功制人,都是封住丹田气海,使被封者无法行功,而七里香这玄功却是封人的任督二脉,所以雪槐不但身子不能动,甚至不能开口说话。但对雪槐来说,其实封哪里都一样,他体有赤发魔女发毒,反正不能运功,只能借天眼神剑的灵力,而只要他是清醒的,就可以召唤神剑灵力,靠封他的身子不能对天眼神剑起作用,然而七里香玄功太强,雪槐虽能召来天眼神剑灵力,却是冲不开七里香的玄功,试了几次,如河流冰封,一动不动,只有放弃,想:“到闻香会总堂后,慢慢的冲,看能不能冲开。” 正自死心任由那老者带他回闻香会总堂,剑眼却忽看到了梅娘奇光散人等云山六友,梅娘六个而且也看到了他,虽然他剃了光头,但脸没变,梅娘一眼就认了出来,六个人一下就将那老者围了起来,那老者脸色一变,一抱拳,喝道:“花开四季,香飘九洲。闻香会许放敢问前面是哪路朋友。” 许放抬出了闻香会的招牌,嗓门粗得很,也难怪,闻香会声势现在正如日中天呢,一般人是惹不起的,臭铜钱听得他叫,缩了缩头,道:“闻香会?好香好香,厉害厉害。”铁流儿一脸奇怪的瞪了他道:“你说好香是吗,刚刚明明是我放屁啊,难道我放的屁都是香的了?”“以香为臭,奇闻啊。”李伶儿拖长了嗓子唱。 他三个这么冷嘲热讽,许放自然听出不对头,再要开口,奇光散人突地拨剑,七宝奇光射出,许放立时闭眼,奇光散人剑顺势一带,削下了许放脑袋。陈子平手一伸,平平抱住雪槐,奇光散人收剑,梅娘急叫道:“七弟,你没事吧,怎么了?”雪槐眼睛能看,却是不能开口,陈子平道:“七弟必是被七里香这妖妇制住了。”奇光散人几个一齐点头,梅娘看向李伶儿,道:“李伶儿,你来。” “好咧,看我的。”李伶儿唱,陈子平几个立时将雪槐身子在地下放平,铁流儿更托起雪槐脖子,让他鼻孔微微向天。他几个行动古怪,雪槐心中暗暗好奇,想:“李伶儿功力虽已近一流之境,但比神剑灵力也强不了多少,照理以他一人之力是冲不开七里香玄功的,难道他另有秘技?”却见李伶儿看了他道:“我这法儿有点不走正道,七弟莫见怪。”说着云袖一舞,拖长了声音唱道:“悲莫悲兮生别离,我好苦啊——啊——啊。”哭腔中,两道晶亮的泪水从他空眼眶中流出,却从雪槐鼻孔中钻进去,雪槐鼻中一阵奇痒,不由控制的就大大打了一个喷踢,说来也怪,李伶儿那两道泪水不但没给喷踢打出,反更往鼻腔里钻进去,一直上行,过脑顶向后,再一路向下,经玉枕到命门再到前面丹田。人身任督二脉,乃是由前向后,经丹田过命门通玉枕上顶心百会再下落膻中返回丹田,称为周天,若被他人玄功所制,要冲开,便由丹田聚气,沿着周天路径由前向后冲,能畅通无阻的气运一周天,便可恢复自由,然而李伶儿这两道泪水逆周天而行,却是特别顺畅,两道泪水便如两条冰蚕在雪槐经络中钻行,所过之处凉嗖嗖地,说不出的舒服,回丹田上行,又回到雪槐鼻孔中,再一阵奇痒,这时铁流儿臭铜钱在一边齐声笑着叫道:“打喷踢,再打个喷踢。” 雪槐嘴巴本来不能动,这时应声张嘴,大大的一个喷踢打出,恰如春雷解冻,全身僵滞感全消,翻身爬起,抱拳道:“多谢六位哥哥姐姐。” 梅娘忙道:“小事一桩,七弟不必挂心。”臭铜钱几个一齐点头,看着雪槐,都是一脸欢喜,显然能见到雪槐,心里高兴,就中却只有李伶儿昂首向天,似乎碰上了什么大难题,臭铜钱撞他一下道:“你古里古怪在想什么,如何不与七弟说话。” 李伶儿闻言看向雪槐,却仍是一脸凝重,道:“七弟,你是不是和赤发魔女交过手?” 雪槐立即知道李伶儿为什么神情凝重了,必是借着入体的泪水,察知了他体内的古怪,忙道:“是,而且我还给赤发魔女的赤发扎了几十下,她那赤发上也不知是有毒还是什么古怪,阴魂不散,到现在我还是一运功就全身麻痹。” “果然如此。”李伶儿点头,道:“不是毒,是一种虫子,名字很好听,叫蝴蝶醉,然而一旦进入人体,除了赤发魔女的独门解药,任何办法都无法驱除,真正是阴魂不散,麻烦之极。” 陈子平几个脸色齐变,梅娘叫道:“那怎么办?真的只有赤发魔女的独门解药可解吗?” “赤发魔女。”奇光散人咬牙,看向梅娘几个道:“我们去找赤发魔女,合我们六人之力,不信打不过她,必要叫她交出解药。” “只怕不行。”臭铜钱摇头,道:“据我得到的消息,赤发魔女此次重出,已是魔功大成,合我们六人之力可以打败她,想拿下她逼出解药却是绝无可能,打不过她会跑,我们不可能围得住她,而且有秘密消息称赤发魔女此次网罗了不少帮手,好象是要找五观三寺的麻烦,不过这消息还未证实。” “只怕有可能。”梅娘点头:“赤发魔女虽称魔女,当年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恶行,千不该万不该的就是爱上了水月庵绝一神尼的俗家弟子林岚,当年追杀赤发魔女林岚两个的,不止是一个水月庵,五观三寺都有份,赤发魔女即出来报复,当然不会只找一个水月庵,而要对付五观三寺,即便是今天的五观三寺,以她一个人的力量也还是太单薄了点,所以有帮手是肯定的。” 雪槐和赤发魔女打了一架,却直到这时才知道赤发魔女找上水月庵的原因,忙道:“各位不必为我担心,这件事我自己可以解决的。” “七弟有事,我们怎么可以袖手旁观。”梅娘几个一齐摇头,臭铜钱看向李伶儿,道:“真的只有赤发魔女的独门解药能解这什么蝴蝶醉吗?” “神虫婆该当能解。”李伶儿沉呤道:“神虫婆的虫母为天下万虫之母,不过任何人有求于神虫婆,都要答应她一个极为苛刻的条件,只怕。”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一脸沉呤,铁流儿却叫道:“就是把七弟体内的蝴蝶醉取出来,举手之劳嘛,而且这次是神虫婆千寿,我们准备的礼物也实在不轻,说不定神虫婆一高兴,会替七弟除了这蝴蝶醉呢,试一试没关系嘛,不行再说。” “有道理。”梅娘几个一齐点头,征求雪槐的意见,就便说了神虫婆千寿的事,原来明天就是神虫婆千岁大寿,在神虫宫举行千寿大典,当日李伶儿为团结奇光散人五个而向神虫婆讨得应咒神虫,这时梅娘已经救出,而应咒神虫却还在奇光散人五个肚子里,虽然平时没什么妨碍,但万一有时不小心或者开玩笑赌个什么咒却又忘了做,那就是个要命的事,所以几个人备办了重礼,借着给神虫婆祝寿,顺便请神虫婆召回他们肚子里的应咒神虫,这时六个人就是赶去神虫宫,却巧之又巧的救了雪槐。 蝴蝶醉在身上,不能运功,就如手脚戴了镣铐一般,确实是极不方便,所以雪槐虽看李伶儿神情猜到要神虫婆替他除虫绝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但心中还是想:“如果神虫婆看在他六个重礼的份上真的肯搭着替我除了这蝴蝶醉,那也真是件好事,万一条件过于苛刻,那到时拒绝也来得及。”当下便答应了,与梅娘六个一起赶赴神虫宫,梅娘六个见他中了赤发魔女的蝴蝶醉仍能运使遁术,都是十分惊异敬佩,却不知雪槐的灵力是向天眼神剑借来的。 神虫宫在神虫山上,雪槐七个大半夜才到,就在山下坐了半夜,顺便聊些典故。雪槐于神道中事一直不甚了解,这半夜倒知道了不少东西。来给神虫婆拜寿的着实不少,有许多人也和雪槐七个一样,就在山下闲坐半夜,臭铜钱等也顺便把各路人物说给雪槐听。 第二日一早,宫门大开,众人络缉上山,雪槐几个也一路上去,但见那神虫宫建在山顶平地之上,占地约在千亩以上,极为宏伟,飞椽雕柱,金壁辉煌,除了天朝皇宫,一般小国的王宫根本没有这等规模,雪槐暗暗惊叹,臭铜钱见他暗暗点头,道:“奢华吧?到里面你只怕更吃惊,神虫婆以虫制人,但凡有求于她的,不但要答应她极为苛刻的条件,还要想尽办法送重礼讨她高兴,搜遍天下,罗尽奇珍,所以若论富,当推神虫婆为天下第一。” 神虫婆以虫制人的事,臭铜钱几个和雪槐详细说过,神虫婆神通广大,但性子刻薄阴鸷,有求于她的,便需答应她一个条件,然后服下一条神虫,满足了神虫婆的条件,神虫婆便会召回神虫,稍有不如意,神虫婆便拒绝召回神虫,则神虫便会在人体内作怪,那时当真生不如死,只有搜罗天下奇珍送上神虫宫,求一粒镇药,镇着肚内神虫不作怪,但一粒镇药只镇得三年,这三年内若还不能满足神虫婆的条件,那就又只有再送重礼,再求一粒镇药,而神虫婆的条件一般都苛刻之极,想做到非常不容易,所以为神虫所制不得不搜罗奇珍以求镇药的人便非常多,神虫婆自然也就富甲天下了。 李伶儿与一般人所求的不同,他是求虫,他和奇光散人五个体内的应咒神虫是特定的,要应咒才发作,不应咒不发作的,即便不除去也一点关系没有,只是麻烦不是,老是提心吊胆的,所以才备了重礼上山,如果神虫婆高兴,召回应咒神虫还肯替雪槐除去蝴蝶醉,那是最好,不行,那就只替雪槐除虫也行,估计千寿之际又看在重礼的份上,该不会有问题。 进神虫宫,自有侍从招待,午时拜寿,现在时光还早,神虫婆并未现身,拜寿的人却络缉上山,到午时,几近千数,大抵一脸惴惴的神情,不用说,自然都是服了神虫又没能满足神虫婆的条件,必须要讨三年一次的镇药的,害怕礼物不能让神虫婆高兴,担着心事呢。 午时到,玉磬三响,满殿寂静,雪槐扭头看去,但见两队侍女前导,后面现出一位神道,看面容不过三十许年纪,外表也无异象,但顾盼间自具威仪,显然便是神虫婆了。光看外表,说老实话与雪槐想象的还真是不同,暗暗感概,想:“先还以为是怎样一个满身爬虫的老婆子呢,不想倒象一个大家少妇,可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了。” 神虫婆上神座端坐,一个侍女上前两步,扫一眼众人道:“拜寿之前,婆婆先要收一个虫奴,大家肃立观礼,休要喧哗,否则严惩不怠。带虫奴。” 雪槐不知虫奴是什么,臭铜钱见他脸有疑惑,凑到他耳边道:“神虫宫中喂有虫母,称为天下万虫之母,饲喂虫母的人,便是虫奴了。”他说到最后一个字,声音突地一颤,惊呼道:“镜空师太?” 确实是镜空师太,跟在两名侍女后面,快步而出,雪槐自也是一眼就看见了,身子一震,一时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看向臭铜钱道:“难道她说的虫奴会是镜空师太?”臭铜钱也圆瞪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却点头道:“看样子应该是,但怎么可能?”一眼看到雪槐脸上的神情,忙一把抓住他手,道:“七弟,不可冲动,这是在神虫宫,但最主要的,镜空师太如果要做虫奴,绝对是她自愿,神虫婆虽为人刻薄,但有一点,绝不勉强别人,所以镜空师太一定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要求神虫婆,你若闹起来,反是违背了镜空师太心愿了。” 雪槐那一刹那间确实是热血上冲,竟要镜空师太做虫奴,神虫婆也太猖狂了,但听了臭铜钱后面的话,雪槐慢慢的又冷静了下去,他与镜空师太打过多次交道,知道镜空师太的性子,以镜空师太之暴烈,除非她自己自愿,真的没有任何人可以勉强她,天地之间,除死无大事,但有时生死真的不是那么重要,可以肯定的说,生死是威胁不了镜空师太的,只能是她自己自愿,而以一派掌教之尊屈身为奴,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吃惊的不仅是雪槐几个,身为水月庵掌门,镜空师太绝对是名满天下,大殿中不认识她的几乎没有,身为水月庵掌教却来做神虫宫的虫奴,这事也实在是太不可思议,因此虽有那侍女宣示在先,大殿中还是惊呼声四起,虽然还并没有宣布镜空师太就是虫奴,但谁猜不到。 那侍女厉声喝斥,神虫婆却微微一笑,道:“算了,不怪他们。”说着扫一眼众人,道:“大家都猜到了,没错,就是镜空,五观三寺之一水月庵的掌教,自愿要做我神虫宫的虫奴。”她的话又引来一阵更大的惊呼声,雪槐却有一种呼吸困难的感觉,似乎有一只无形的巨手紧紧的抓着了他的心,心中则是百思不得其解:“镜空师太到底为了什么?为了水月庵?不说她已经解散了水月庵,就算没解散,她这么做对水月庵也是个致命的打击啊,可除了水月庵,还能有什么让她这么做?”雪槐实在想不清楚,却明白了一点,镜空师太当日之所以解散水月庵,绝不象冷灵霜说的害怕,而是已经想好了要来做虫奴,自己受辱不要紧,不能连累水月庵千年的声名,所以干脆解散了事。 这时镜空师太已站在神虫婆神座前,肃然而立,脸上没有半点表情,神虫婆冷冷的看向她,道:“镜空,你真的愿意来我神虫宫做一百年虫奴,饲养神虫?” “我愿意。”镜空师太点头。 “不后悔?” 镜空师太抬头,直视着神虫婆,道:“镜空做事,从不后悔。”这话里,竟仍显然出一派掌教的豪气。 “好。”神虫婆一点头,手一挥,一道绿线飞出,围着镜空师太一绕,突地从她耳朵里钻了进去,那绿线必是一只虫子,只是雪槐看不清楚。那一瞬间,雪槐真的想出声阻止,但却还是咬紧牙关忍住了,牺牲越大,谋求也就越大,镜空师太以一派掌教之尊而屈身为奴,那是多大的牺牲,则她所求之事会有多大的份量,雪槐便用脚后跟也想得到,又岂能轻易阻止。看着那绿线钻入镜空师太耳中,雪槐只恨不得仰天大叫。 “好。”看着绿线钻入镜空师太耳中,神虫婆仰天一阵狂笑,道:“你且到一边,我今天很高兴,你也一起喝一杯好了,明日起,喂虫十日,喂得好时,我自会如你所愿。”说着又是一阵大笑,看向殿中人众,道:“有什么玩意儿,都献上来吧,我今日太高兴了,不拘什么,一律赏收,镇药也全部赐给。”这话一出,顿时满殿欢呼之声,惟有雪槐心中一片黯然,梅娘几个知道他难过,砌词安慰,无非镜空师太即是自愿,必有所求,不必太替她难过,话是这样说,但雪槐又如何能不难过?想着镜空师太当日对碧青莲的恩义,今日却落到如此地步,当真心中如绞,然而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镜空师太到底要向神虫婆求什么? 二十七章拜寿正式开始,众人排队上前祝寿献礼,神虫婆心中畅快,果然一切好说话,看一眼便叫收了,一边侍女收礼,一边侍女便发给镇药,得药的一脸笑逐颜开,后面的更是争先恐后,惟有雪槐几个不着急。 这时轮到一个老者,自称南山子,献上一只玉盒,称里面是一粒八宝珠,侍女接过盒子,打开,果见盒中一粒珠子,约有拳头粗细,莹光夺目,神虫婆看一眼命收了,南山子却道:“婆婆且慢,婆婆这一眼,未见得这八宝珠的好处,须到近前,平眼而视,才能真正看出这八宝珠八宝的灵异处呢,小人本来不敢罗嗦,但小人心感婆婆恩德,一直想要送一份重礼以表心意,搜遍天下才搜得此珠,婆婆若就此收了,小人想逗婆婆一笑的心愿可就落空了,实在是心有不甘,所以斗胆请婆婆赏脸一观。” 他这话说得乖巧,神虫婆大悦,道:“到难得你这片心,行啊,婆婆今天高兴,赏你这个脸儿。”侍女便递上八宝珠,神虫婆接了珠子,平眼而视,殿中所有人都向珠子看去,雪槐自也抬眼看过去,心中忽有所觉,便在此时,但见珠中异光一闪,神虫婆同时间暴喝一声,翻掌将八宝珠向外一推,珠方离手,怦的一声便炸了开来,劲气激荡,十数丈方圆内所有东西都给吹得向外急飞,便是边上侍立的侍女也给震得跌翻出去。 原来南山子献的这八宝珠不是什么八宝珠,而是一洪荒异兽的内丹,却以异法逼住内丹中的丹气,直到神虫婆接丹,才捏诀炸开丹气,暗算神虫婆,神虫婆大意之下,竟未察觉,但她终是当世顶尖高手之一,一觉有异,立即翻掌推珠,同时身向后跃,化去了一部份力道,但这异兽的丹气强悍之极,受伤仍自不轻。 几乎是八宝珠暴炸的同时,殿中人群中一条青衣汉子飞身跃起,一爪凌空向后翻的神虫婆抓去,他身子本隔着神虫婆有数十丈,但爪一出,身子已到十丈之内,第二爪复又抓出,两爪爪力并成一股,罩向神虫婆。这人先前收敛劲气,雪槐未有半点感觉,这时一全力出手,立显示出惊人的修为,一爪之力,绝不下于一气尊者那夜打雪槐的拳力,且同样不带任何幻术,中宫直进,一爪就是一爪,雪槐因给挤到后面,只看到这人一个背影,心中一凝:“这人是谁?” 神虫婆虽中暗算,神智不乱,那青衣人一跃起她便感应到,双目电扫过来,脸上顿时现出惊怒之色,怒叫道:“寒九重,原来是你在背后主使。” 她一言喝破,雪槐立时记起这人正是寒冰九窟窟主寒九重,那夜夺神魔珠,他远远见过一面,心中暗暗点头:“原来是他,怪不得这一爪如此惊人,想不到寒冰九窟竟打上了神虫宫的主意,寒九重好胆量。” 寒九重身在中途,哈哈大笑,道:“没错,是我寒九重,神虫婆,今天你就认命了吧。” 说话间,爪力已到,神虫婆身上有伤,不敢硬接,展开神虫十八式中的神虫引,将寒九重爪力斜斜一引,虽化去大半力道,却仍是连退两步,知道受的伤比自己估计的还要重,眉心微凝,寒九重第三爪又到。两人都是当世顶尖高手,以快打快,瞬时间拆了数十招,寒九重步步紧逼,神虫婆始终无暇运转玄功疗伤,只得硬压着伤势,一身神功使不到七成,始终落于下风。 事起突然,殿中人众包刮神虫宫下属起初都有些发愣,这时反应过来,一名似乎是首领的侍女大叫:“抓反贼,大家一起上,立功的婆婆有赏。” 南山子就站在这侍女不远处,猛冲过去,一刀便把这侍女劈成了两半,霍地回身,振刀喝道:“我们受神虫婆的气受得太久了,大家一齐上,杀了神虫婆,灭了虫母,虫母一死,我们身上的神虫自然也就死了,再不用讨镇药,也再不用受气。”他这话未落音,人群中顿时叫成一片:“是啊,我们受气受得太久了。”“杀了神虫婆。”“虫母一灭,神虫自消。”“有寒窟主助力,必能杀得了神虫婆,大家上啊。”一时间怒吼声如潮而起,雪槐冷眼旁观,眼见反势已成,暗暗感概:“这些人里面肯定有寒九重的同党,但也是神虫婆平日欺压太过,才会惹动众怒,人人喊打。” 第三十七章 便在这时,一旁静立的镜空师太突地拨剑,一剑便向寒九重后心刺了过去,她功力虽远不如寒九重,但一派掌教,也绝不是说着玩的,这一剑势劲力疾,尤其时机拿捏得恰得好处,寒九重无论如何不能忽视,他这时正压着神虫婆打,本拟再加一把劲,数招之间便杀不得神虫婆,也要逼得神虫婆因全力应对无暇压制伤势而使伤势加重,但这时却不得不放弃,斜身跨步,左爪一划,破开镜空师太剑气,镜空师太剑出不停,唰唰唰一连数剑,且都是进手招数,竟是形同拼命,寒九重本以三分力对付她剑招,七分力压制神虫婆,这时不得不再腾一分力过来,神虫婆身上压力一轻,抓住机会分神使玄功运转一周天,立即将反冲的伤势重又压住,手上劲力立时加重,寒九重一感应到她劲力加强,便知最好的机会已经错过,又惊又怒,猛地一爪抓向镜空师太,怒喝道:“你这疯尼姑,一派掌教不做,难道真的这么喜欢做奴才吗?助我杀了神虫婆,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他这一爪含怒而发,镜空师太架不住,退一步,却又反进一步,复一剑向寒九重刺去,口中冷冷的道:“我想要的,你给不了,你能给的,我不要。” 神虫婆闻言大喜道:“好,镜空,我答应你,过了今日,我立即把你要的给你,也不要你再做虫奴了。”同时扬声叫道:“谁敢相助寒九重,错过今日,我要他生不如死。” 她这一喝,众人顿时一愣,南山子见势大叫道:“这个时候还在威胁我们,大家上,不要怕,老虫婆今日死定了。”正如雪槐所料,殿中还有不少人是寒九重带来的,这时跟着南山子一齐大叫,一推波助澜,声势又起,神虫宫有数百弟子侍从,这时都冲了出来,但这些为神虫婆神虫所制的人中,着实有不少好手,神虫宫弟子立时死伤惨重。 神虫婆有镜空师太相助,差不多抵得过因受伤而损折的功力,但反势已成,神虫宫弟子越死越多,寒九重又步步紧逼,绝不给神虫婆抽身退走的机会,眼见到最后仍是败亡的结局。 自镜空师太动手,雪槐一颗心便是怦怦狂跳,这时眼见不但神虫婆冲不出去,镜空师太也要陷在其中,不由自主就捏紧了拳头,如果只是他一个人,这时早已拨剑冲了上去,他讨厌神虫婆,但一定要帮镜空师太,然而现在是七个人,形势又是十分不利,万一帮不到镜空师太反把梅娘六个陷进去,他于心不忍。他犹豫不决,梅娘六个相视一眼,却下定了决心,梅娘叫道:“相助镜空师太,七弟的蝴蝶醉也要神虫婆来驱除,不能让她死在寒九重手里。”陈子平五个一齐点头,奇光散人叫道:“莫看他们人多,有我一枝剑,人人要闭眼。”铁流儿叫道:“还是我先来吧。”身子往下一弓,倏地钻进了地下,双钩在地下倏伸倏收,一路勾将过去,刹时间便有十数人伤在他钩下,奇光散人同时大叫:“神虫婆,我们来助你。”霍地拨出七宝奇光剑,七宝奇光激射,殿中顿时人人闭眼,雪槐剑眼却不怕他的七宝奇光,天眼神剑出鞘,借着神剑灵力,身剑合一,一剑刺向离得镜空师太最近的南山子,不是他不想刺寒九重,实在是仅借神剑灵力,真的伤不了寒九重这样的顶尖高手,如其虚刺一剑,那还不如来个实在的,南山子功力不低,差不多已是一流高手,而且他几乎可以肯定,南山子一定是寒九重的人,杀了南山子,对寒九重的势力绝对是个打击。 南山子本来是背对着这面的,奇光散人的七宝奇光剑一出,满殿通亮,他不知是怎么回事,扭头来看,却不知在七宝奇光剑下是不能睁眼的,一回头,眼一闭,雪槐剑到了,一剑就穿了他个透心凉,复一剑刺向寒九重。不出他所料,一般人受不了七宝奇光剑的七宝奇光,寒九重这样的顶尖好手却不受影伤,眼睛一眯,只一拂便将雪槐剑尖拂开一边,但这时除了雪槐的剑眼及寒九重神虫婆,其他不论是神虫宫弟子还是寒九重的人,都只能背光而立,那还是神虫婆这神虫宫太大,光散了开去,若是地方小光给墙壁反射回来,则就算背光而立也不能睁眼,但就是这样不能直视,对寒九重一方也是大为不利,因此寒九重一拂错开雪槐剑尖,不出爪还击,反猛的凌空一爪击向奇光散人。陈子平举伞立在奇光散人旁边,梅娘臭铜钱便都借他的伞遮光,眼见寒九重爪力凌空击到,知道奇光散人挡不住,急叫道:“助力。”伞一扬,迎上寒九重爪力。 云山六友长年在一起,心意相通,一听陈子平叫声,梅娘臭铜钱立即各出一掌搭在陈子平肩头,但闻怦的一声巨震,陈子平三个一齐后退,合三人之力,竟仍架不住寒九重爪力,三人一时脸色齐变。雪槐也是脸上变色,急一剑刺向寒九重,神虫婆自也知机,同时攻上,有了她的牵制,寒九重休想再全力对奇光散人出手。 其实寒九重刚才那一爪,确实用了全力,想不到叫陈子平三个中途挡开,心中也是又惊又怒,知道即有神虫婆雪槐牵制,又有陈子平这把伞挡着,急切间夺不得奇光散人的剑,只得另想主意,大叫道:“各人背光出手,先杀光神虫宫弟子再说,这人交给我。”双爪一错,将神虫婆双掌雪槐神剑一齐荡开,飞身便向奇光散人扑去,雪槐神虫婆急束尾紧追,那面奇光散人宝剑一振,陈子平伞一旋,双双迎上,臭铜钱梅娘则从伞后攻出,臭铜钱钱如飞雨,梅娘双丝如练,各出奇招,李伶儿耳中眼可左右侧转,错开剑光,看准寒九重爪力来势,云袖如迭浪,重重阻击,五人各旋绝技,寒九重虽是当世顶尖好手,也抗不住五人合力,只得中途变招,这时雪槐神虫婆跟踪而至,奇光散人五个当头载击,反将寒九重围在中间。寒九重也当真了得,身处七人围攻之中,双爪如风,却仍是有攻有守,虽居劣势,并无半点败象,反之神虫宫弟子却架不住群雄围攻,越死越多。 神虫婆看情势不妙,喝道:“先退入地宫。”当下边打边退,寒九重知道若给神虫婆退入地宫,想杀她就难了,改守为攻,拼命扑击,但雪槐奇光散人两枝剑一左一右,再加上梅娘几个,寒九重攻势虽利,阻不住神虫婆退势,退入内宫,一扇巨大的宫门大开着,后面是一个极大的洞口,洞内极广极深,更有无数小洞,错踪复杂。神虫婆当先退入,雪槐几个也退进去,铁流儿便要关那宫门,试着一推,却好似蜻蜒撼玉柱,莫想动得分毫,忙对神虫婆叫道:“快关上宫门啊。” 神虫婆却冷笑一声,道:“不必,大家只跟我来就好了。”当先急退,从一个洞口进去,雪槐几个跟着走,神虫宫弟子却大都被阻住,未能跟入地宫。这时寒九重所率群雄已追到地宫口,猛听得昂昂两声闷吼,脚下地皮震动,似乎整个地底都要翻过来一般,雪槐几个惊讶之中回头看去,不由齐齐瞪大了眼睛,但见地宫门口左右两边的洞里,分别爬出两头怪物,其形状,和奇光散人几个当时斩的那火灵怪差不多,只是一黑一红,体形却更有两个那么大,地皮震动,正是那些脚踩着地面的原因。这两个怪物看到寒九重等人,同声怒吼,巨口齐张,一个口里喷出一条巨大的火柱,另一个口里却喷出一条巨大的水柱。寒九重反应灵活之极,倏进倏退,跟在他身后的群雄却没有这般身手,顿时不是给火烧着便是给水喷着,火烧着的还好,那给水喷着的,全身肌肉立时变得膝黑一片,随即烂去,只剩一具白骨架子,再霍地散开倒塌,让人不寒而粟。 神虫婆自也回头看到,冷笑一声,道:“这是我的守门神虫红龙黑虎,有它们在,不要关宫门,除了寒九重等区区数人,其他人休想进得我的地宫。” 铁流儿大力点头:“原来如此,我说那宫门好象是不能开关的呢,原来根本不需要关。” 掠出数里,又见一扇宫门,和入口那扇一样,只是个门样子,神虫婆捏诀作势,雪槐等虽未见什么异象,但可以肯定门后也一定有什么类似于红龙黑虎似的神虫。神虫婆又向前飞掠,再过数里,进第三扇门。 雪槐几个跟着神虫婆飞掠,却是越走越惊,那地宫实不知有多大,便到第三扇门后,仍是深不见底,而雪槐更领教了神虫婆之富,原来这一路的洞顶上,每隔百丈便镶着一颗夜明珠,一路来也不知有多少颗夜明珠,照得洞里莹光彻彻,几如白昼。 进第三扇门,神虫婆道:“好了,便以寒九重之能,也休想轻轻易易就过得了我的三虫关。”说着带了众人向旁边一拐,进了一个大殿,装饰同样是奢华之极。 进了大殿,神虫婆神情似乎轻松了好些,看一眼镜空师太,道:“镜空,你很好,我必会让你如愿。”又看向雪槐几个,却只认识一个李伶儿,道:“李伶儿,他们都是你的朋友吗。” 李伶儿点头,道:“我们是结拜的七兄妹,这次来神虫宫,一是给婆婆拜寿,二是想跟婆婆求个情,替我七弟除了体内的蝴蝶醉,三则是上次我向婆求了几条应咒神虫,想请婆婆收回,不想刚好遇上这件事,我们自然要替婆婆出力,以邀婆婆之赏。” “蝴蝶醉?”神虫婆向雪槐看一眼,点头道:“没错,确是赤发魔女的蝴蝶醉,你这小和尚甚是了得,身上竟有天眼神剑,好,神虫婆一生有恩必偿有仇必报,你们帮了我,我也一定会有回报,现在我先给你们除虫,然后你们每个人还可以提一个要求。” 她这会儿倒是出奇的大方,众人皆是大喜,镜空师太一直没来得及和雪槐说话,但也不忙在一时,各凝神站立,只梅娘身上无虫,站开一边。 神虫婆捏诀作势,却突地脸上变色,大叫一声:“不好。”扭身飞掠出去,雪槐几个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镜空师太所求者大,最为关心,反应也就最快,当先跟上,雪槐几个一愣之下再跟上去时,那殿后的洞口却是七岔八绕,而且洞口非常的多,根本不知道神虫婆从哪个洞子钻了进去,幸亏雪槐有剑眼,当下运剑眼搜过去,却见神虫婆已到数里之外的一个大洞子中,那洞子中间有一堆白白胖胖的东西,象是一堆白肉,却还能动,细看还有眼睛有嘴,这时却在不停的扭动,口里不绝的发出叫声,喷出白色的诞液,那个样子象什么呢,象一只去了壳的蜗牛,只是比蜗牛大上几万倍,巨犀国的巨犀号称陆地上最大的动物,也不过这般大小。这怪物的旁边,站着一个人,雪槐一看大吃一惊,这人竟是一气尊者,手里拿着一个葫芦,葫芦中射出一道青光,正照在那怪物身上,那怪物叫个不停,自然是给葫芦里的光射的。这时神虫婆已到,惊叫一声:“不要伤我的虫母。”不扑向一气尊者,却向那怪物身上扑去,一下子钻进了那怪物的身体里。 雪槐这才知道这白肉似的怪物竟就是所谓的万虫之母,急对梅娘几个道:“在那边,跟我来。”几个飞掠过去。雪槐边飞掠边以剑眼看着那边洞中,却突地又看到了寒九重,寒九重玄功高深,神虫婆自吹的三虫关根本拦不住他,也直向那大洞子飞掠过去,身法如电,还在雪槐几个之上。 寒九重先一步到那洞中,这时猛地一声巨震,那虫母受不住一气尊者葫芦中青光的激射,竟一下子爆炸开来,一堆白肉炸得点滴不剩,白光中现出神虫婆,盘膝坐在地上,手中捧着一粒拳头大小的珠子,一脸痛苦之色。 虫母一炸裂,一气尊者立即收了葫芦,一把向神虫婆抓去,他自然能感应到寒九重的到来,但寒九重刚到洞口,无论如何快不过他,便在这时,镜空师太突然从旁边洞口飞射出来,身剑合一,刺向一气尊者,原来镜空师太虽跟得紧,还是慢了一步,绕错了一个洞子,这时才绕出来,她这一剑尽了全力,一气尊者无论如何不能置之不理,一声怒喝,转身一拳,迎着镜空师太剑尖轰去。一气尊者这一拳含怒而发,而且他知道寒九重已到,不敢迟疑,这一拳也是出尽全力,镜空师太如何架得住,立即倒飞回去,口中鲜血激喷。 一气尊者一拳打飞镜空师太,反手便要抓向神虫婆,但迟得这么一下,寒九重已经到了,暴叫道:“一气尊者,人家出力你来捡死鱼,哪有这样的道理。”叫声中一爪向一气尊者抓去。 寒九重这一爪用上了他毕生绝技“九阴寒冰爪”,一气尊者一闻劲气破空之声便知不对,不敢轻忽,只得收回抓向神虫婆的一爪,扭身出拳,大吼一声,一拳轰向寒九重手爪。两人功力相若,又都是全力出手,劲气凌空相交,轰然巨震,洞子嗡嗡作响,两人自己也给各震得连退两步。 虫母之死,再一次重重的挫伤了神虫婆真元,已全然无力抗拒一气尊者这样的高手,本来只是坐着等死,但一气尊者和寒九重这一交手,却又给了她垂死挣扎的机会,立即向后倒飞出去,一气尊者寒九重一见齐声怒吼,同时出爪抓来,却是一抓前一抓后,神虫婆立陷绝望之中,无论如何,她绝不可能逃得出两人手爪。 蓦地里身影一闪,却是受伤倒地的镜空师太竟又跳了起来,猛一下挡在了神虫婆身前,大叫道:“把秘密告诉那个光头,他叫雪槐。”同时间左掌右剑,同时迎击一气尊者与寒九重的双爪。镜空师太先前已身受重死,但就是不受伤,她也绝挡不住一气尊者两人的任何一爪,何况是两人同时全力抓来,但她却一无所惧,怒目而视,口鼻中皆有血流出来,却是神威凛凛。 是的,雪槐一直都知道她不怕死,却没想到她竟有如此勇气,敢以一死之心,血拼两大绝顶高手。雪槐同时也知道了,镜空师太所做这一切,是为了要向神虫婆问一个秘密,他不知道这个秘密是什么,但镜空师太以一派掌教之尊却不惜屈身为奴,这秘密的重要可想而知,然而镜空师太却要神虫婆把这个秘密告诉他。 那一瞬间热血直冲上雪槐头顶,不管那秘密是什么,镜空师太对他的这种信任便重如山岳,一声狂吼,身子闪电般掠出,双掌按着镜空师太后背将她猛推出去,想一气尊者寒九重两只手爪来势何等之速,雪槐推开镜空师太,自己却再也没办法躲避,两股如山劲力,一前一后,同时击在他身上。 “雪槐。”“七弟。”镜空师太梅娘等齐声悲叫,所有人都认定雪槐死定了,谁都无法想象,当世还有任何人能在一气尊者与寒九重的夹击下侥幸得生。 然后出乎所有人意外的是,雪槐并没有血肉横飞,反倒是一气尊者与寒九重同声闷哼,一齐倒退,再同时哇的一声,张口喷出一口血来,竟双双受了伤。两人脸上的神情,更是如见鬼魅,寒九重低叫道:“逆星流。”他出声时还带着疑问的语气,但与一气尊者眼光一对,眼中立时现出恐惧之色,显然,他从一气尊者眼光里,得到了肯定。 一气尊者一拱手,叫道:“即有逆星宫传人在此,霸千尊告辞。”霸千尊是他的名字,说着回身飞掠而去,与他一样,寒九重也是一拱手,倒射而去。 这两个人竟就这么走了,雪槐一呆,看镜空师太口鼻中还在不停的往外流血,忙走过去道:“师太,你没事吧?” 镜空师太看着他却是一脸疑惧,道:“你刚才用的真的是逆星流?你真的是逆星宫的人?” “不是。”雪槐摇头,道:“什么逆星流?逆星宫又是什么?我根本不知道。”他一脸茫然,但镜空师太如何肯信,也是,硬挨一气尊者与寒九重重手,不但没受伤,反将两人震得一齐受伤喷血,这也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但雪槐是真糊涂,刚才他在一气尊者两个夹击之下,五脏欲裂之际,脑中突地又现出那三十六幅星图,星图电转,到第七幅星图时,星图突地一亮,跟上次挨七里香那掌一样,星图一亮,雪槐身上压力立时消失,感觉中似乎又是孤身立在茫茫旷野里,天地无比空旷又无比寂寞,与上次不同的是,星图亮起来时转了一下,后果也不同,上次七里香只是呆立着,一气尊者两个却是后退喷血,但星图转动时,雪槐身上并没有什么感觉,照理说,如果真是星图的转动震得一气尊者两个喷血,那该有一种极大的力量发出,怎么会没有一点感觉呢,真是奇怪透了,雪槐想不清,但也只有这一个理由,便把曾在桃花岛照心神镜中见三十六星图且星图屡显异象的事说了。 “有这样的事?”听他说完,镜空师太眼中露出讶异之色,但并不怀疑,点了点头,却转头看向神虫婆,道:“婆婆,请实践你的诺言。” 神虫婆一直在看着雪槐,一脸恐惧之色,这时似乎是被话声惊醒,身子一震,对着雪槐扑通一声跪下,颤声道:“虫奴顾飞莹拜见宫主传人,奴才罪该万死,请宫主传人重重责罚。” 雪槐一时还没明白她话中的意思,镜空师太却讶异的叫了起来:“原来你是逆星宫喂虫的虫奴?”她这样一说,雪槐明白了,原来神虫婆是误会他是那什么逆星宫的传人了,看向神虫婆,却见神虫婆连连点头道:“是,奴婢乃是宫中虫奴,后来宫主神秘失踪,百年不闻半丝音信,奴婢便偷带虫母溜出宫来,奴婢罪该万死,请宫主传人重重责罚。” “一个虫奴竟也成了气候,逆星宫果然了得。”镜空师太点头感概,看向神虫婆道:“不管怎么样,你答应我的先要兑现。” 神虫婆看一眼雪槐,道:“八教之秘,其实就藏在大佛寺大佛的肚子里,但要想取出来,必先要打碎大佛。” “打碎大佛?”镜空师太眼中露出怀疑之色。 “是。”神虫婆点头,道:“当然你怀疑也有道理,五观三寺祟尚佛道,藏东西怎么要打碎大佛才能取出,但据我所得到的消息,他们当年确是设了这样一个玄机,说只知拜佛者,永不能成佛,不破便不立,砸佛才能见佛。” “不破不立。”镜空师太脸上露出恍然大悟之色,点头道:“原来如此,倒是我等后生小辈痴迷了。”说到这里,盘膝坐倒,脸露微笑,看了雪槐道:“雪槐,这事就交给你了,你到大佛寺砸碎大佛,佛中会有一样东西,到底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在前辈无生神尼的记载中知道我八教有一个大秘密,藏于极秘处,我猜那可能是合八教神功之大成的秘笈之类的东西,后辈弟子不肖,五观三寺江湖日下,只有倚仗前辈的心血,或可救五观三寺于存亡之际。”说到这里,她略停一停,取下左手上的一枚戒指,递给雪槐道:“这是我水月庵掌门信物青玉戒,我虽说要解散水月庵,但悟明几个肯定会留在庵中,你把青玉戒带给悟明,让她做掌门,如果大佛中真有前辈留下的秘笈,救得五观三寺,则水月庵也该可以延续下去。”说到这里,她侧首遥望,眼中一片空茫,但雪槐知道她在看水月庵,因为那正是水月庵的方向,心中隐隐觉得不好,却不知如何开口。 镜空师太望了一会,轻轻叹了口气,道:“五观三寺,水月庵,但其实存又如何,亡又如何,去了,去了。”手结莲花法印,竟就逝去。她先前以全力与一气尊者硬碰,已受重伤,后来为要在一气尊者寒九重双爪下掩护神虫婆逃走,强力催动玄功,激发出全部潜能,终至于油尽灯枯。 第三十八章 雪槐没想到镜空师太说死就这么死了,一时大放悲声,这时他终于明白,镜空师太解散水月庵,更不惜屈身为奴,毁名绝誉,铁心孤胆,其实还是为了五观三寺,为了水月庵,临去时似乎看透,其实却是那般的舍不得,她虽遁入空门,禀性未改,内心里其实仍是当年那个不惜一切与情郎私奔的多情少女。复念及当日对碧青莲的恩义,更是悲不可抑。梅娘几个竭力劝慰。 待雪槐悲痛少抑,神虫婆道:“主人,待老奴为主人驱除蝴蝶醉。”将手中那珠子抛起,那珠子围着雪槐身子一转,雪槐只觉得身上被赤发魔女红发扎过的地方微微一痛,试一运气,果然再无麻痹感。 神虫婆收了珠子,对李伶儿几个道:“虫母已灭,你几个身上的神虫自己也就死了,不必再召回。”说完在雪槐面前跪倒,将那珠子高举过顶,道:“此为虫母内丹,仍可驱使天下万虫,请主人收回,老奴自知罪该万死,但盼主人看在这么多年老奴未曾透露逆星宫半点消息更未给逆星宫丢脸,赐老奴自尽,老奴便万分感激。” 她这么说,自然仍是认定雪槐刚才所使为逆星流,乃是逆星宫的传人,雪槐虽因镜空师太的死,更加厌憎她的为人,但却并不愿借这样的误会置她于死地,哼了一声道:“我不是什么逆星宫传人,无权收这虫母内丹,你虽替我驱虫,但我们也算帮过你,两下扯平了。”说着转头看向梅娘道:“梅姐,请你抱了师太遗体,我们出去。”梅娘点了点头,抱了镜空师太遗体,雪槐运剑眼当先觅路而行。神虫婆呆了一呆,眼中露出即感激又似难以理解的神色,赶将上来,道:“老奴领路。” 这时外面的人尽都散了,神虫宫弟子除被杀的,余下的也已逃散,方才花团锦蔟,这时一片狼籍。 雪槐几个下山,就在山下将镜空师太遗体烧化了,随后动身往大佛寺。 梅娘几个对雪槐竟能震伤一气尊者两个的奇迹始终心存惊疑,臭铜钱最终忍不住,问雪槐道:“七弟,你真的不是逆星宫的传人啊?” 雪槐理解他们的心思,自己那一下实在是太惊人了啊,看了臭铜钱几个,一脸诚挚的道:“我真的不是什么逆星宫的传人,今天以前,我就没听说过逆宫这三个字,还要请教呢。” 梅娘点头,道:“七弟为人坦诚,自然不会说假话。”略停一停,道:“逆星宫为祸,还在血魔之前,当时有一个女子,手创逆星宫,自称逆星宫主,纠集徒众,大闹天下,逆星宫主神通广大,最不可思议的是一手称为逆星流的玄功,能逆转力道,别人无论用多大的力量打她,她都可以用逆星流逆转后反送回来,别人打她,就等于打自己,打出的力道越大,反逆回来的力道也就越大。” “打她就等于打自己,世上竟有这样玄妙的玄功。”雪槐大是惊异:“怪不得刚才一气尊者两个以为我用的是逆星流,那星图一定也是将他两个打来的力道逆转了回去,他们受伤,其实是自己打伤了自己。” “肯定是这样。”梅娘点头。 臭铜钱叫道:“七弟你这星图如此玄妙,也等于是逆星流了。” 铁流儿更大喜叫道:“有这门玄功,七弟天下无敌,谁打过来,给他逆转回去就好了。” “可惜星图不是逆星流。”雪槐苦笑:“逆星流是练出的功夫,是自己的,我这星图却就是星图,他不受我控制,只是在生死关头,不知怎么触发玄机,借用了星图的力量。” “触发玄机?”梅娘疑惑的看向他:“你是说平时你借不到星图的力量?” “是。”雪槐点头,在脑中又将那三十六幅星图想了一遍,却只是脑中流过的虚影,再没有半点感觉,只有对着梅娘几个苦笑摇头。 “真是玄奇。”梅娘几个齐声感叹。铁流儿却道:“生死关头能借得到也好啊,那就等于有了件救命的法宝,打不死,咱就不怕,还是天下无敌。”说着拍了拍胸脯。他那样子颇有些滑稽,倒惹得众人都笑了。 “谁知道下一回它还会不会出来保命?若肯定它会会出来,那我下次对着一气尊者几个,只挨打就好了,但万一它不出来呢?”雪槐苦笑,复问道:“那逆星宫后来是怎么个结果,是不是也给五观三寺给灭了?” “不是。”梅娘摇头,道:“五观三寺当时虽正当盛时,但谁也没法克制逆星宫主的逆星流,连伤了不少顶尖高手,但就在逆星宫如日当空之际,逆星宫主突然神秘消失了,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更不知道她是生是死,当时有个谣传,说她给人射了一箭,但这个谣传没人信,你想啊,什么箭能射得了逆星宫主?就算真是给箭射死了吧,尸体呢?死要见尸啊,没有尸体谁信,她的下落成了一个谜,逆星宫徒众也就烟消云散,只是没想到神虫婆竟是当年逆星宫的虫奴,一个虫奴也能称雄一时,逆星宫当日的盛况也就可以想见了,一气尊者两个一猜你是逆星宫传人,立即怕得要死,千载之下,犹有余威啊。” 雪槐回想一气尊者两个当时看他的眼神,确是惊惧之极,不由暗自感概,想:“幸亏那逆星宫主神秘失踪,否则五观三寺只怕当年就完了,也就不必镜空师太如此苦心孤诣来维护了。”想到镜空师太的死,又是一阵悲痛。 这时李伶儿突地叫了起来:“那些尼姑好象是镜空师太的弟子呢。” 雪槐急抬头看过去,果然是悟明悟性六个,带了二十多个尼姑在以遁术飞掠,雪槐急叫道:“悟明师姐。”急掠过去。悟明几个一回头看清是雪槐,顿时惊喜交集,齐迎过来,悟明味喜叫道:“呆而不呆师弟,真的是你,你怎么从七里香手中脱身的?没事吧?” 雪槐这时却是又喜又悲,喜的是又见到悟明几个,悲的是想到镜空师太的死,不过脑中电转,想:“看她们神色匆匆,似有急事,师太的死还是暂时别说的好。”当下强装个笑脸,道:“七里香要她的属下把我带回闻香会总堂去,恰好我六位义兄义姐看到,便救了我。”说着向梅娘六个一指。悟明忙向梅娘几个称谢,道:“多谢六位救我师弟。”梅娘几个忙还礼,脸上神情却都怪怪的,自然是因为悟明几个怪怪的叫雪槐呆而不呆,又叫他师弟,雪槐怎么会是她们师弟呢?若是她们师弟,镜空师太如何不识?雪槐知道他们心里的想法,暂时也不解释,问悟明道:“师姐,你们这么急匆匆的是往哪儿去?” “我们要去三清观和飞龙观。”悟明道:“我们一早得到急讯,赤发魔女手下入侵三清飞龙两观,所以挑选了二十名功力略高的弟子应援,师父不在,我们功力低微,本来去也没多少用,不过师弟你回来了就好了。” “赤发魔女又入侵三清观和飞龙观?看来真的是要向五观三寺大举报复了。”雪槐微一凝神,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赤发魔女敢同时入侵两观,必有所恃,师姐,这样好了,三清观这面交给我,你们应援飞龙观,同时请我六位义兄义姐与你们同去。” 悟明自然看得出梅娘几个都是高手,大喜,当下分手,雪槐急奔三清观,大佛寺只好缓一缓再去了。 三清观在清虚山下,路程可不近,雪槐直赶了大半夜才到,但三清观静悄悄的,并没有外敌入侵之象,运剑眼看进去,观中道人睡得正香,雪槐不好久看,但事情明摆着,什么事也没有,雪槐心中奇怪,想:“是把外敌赶走了?还是根本还没来?”琢磨不透,这时半夜里也不好打扰,便就在观外盘膝静坐。 天不亮,群道就起来做早课了,即然无事,雪槐索性多等一会儿,直到群道做了早课,天大亮了,这才叩门求见,小道士引他进去,见到紫气道人。紫气道人一见雪槐,颇为吃惊,叫道:“雪槐?你怎么来了?” “我是听水月庵悟性说你们传急讯,赤发魔女带人入侵,所以赶来看看,外敌已被你们打退了吗?” “原来你是来应援的,多谢多谢。”紫气道人忙拱手,道:“赤发魔女的手下确实被我们打退了,本来也危急得很,幸亏我一个师兄刚巧带人赶回来,把敌人打了个落花流水。”说着话,一个道人进来,紫气道人喜道:“师兄来得正好,这位是雪槐雪将军,是闻得赤发魔女来袭,赶来应援的。”又对雪槐道:“这位便是我紫光师兄。” 雪槐忙见礼,看那紫光道人,中等身材,脸微黑,看人有些斜视,但眼光开合之际有如电闪,功力远在紫气道人之上。见了礼坐下,紫光道人对雪槐似乎十分感兴趣,问东问西,而在言谈中雪槐也看得出来,紫气道人对紫光道人十分敬重,但雪槐却总觉得这紫光道人有些怪,不过这想法他也只放在心里,紫气道人告诉他,紫光道人是三清观早年间前辈高人无量道人的别传弟子,以前一直不知,这次是第一次回来认门归宗,所以雪槐不识,不过这也并无可疑之处。五观三寺,多有高人离观隐修,传下弟子自然不稀奇。 三清观即无事,还不知飞龙观怎么样呢?略坐一坐,雪槐即便告辞,中间他已经说了飞龙观同样遇袭的事,紫气道人有应援的意思,紫光道人却说不必,说他算定飞龙观早已化险为夷,雪槐并未说梅娘六个与悟明等同去的事,但紫光道人语气却十分肯定,似乎算定有外援,紫气道人对他的话深信不疑,不但消了应援的心,反劝雪槐也不必着急,雪槐还是不放心,当下往飞龙观急赶,午后不久到了飞龙观,果见也是一副太平无事之象,放下心来,想:“这紫光道人算卦还有两分真本事,比师父是强得多了,不过师父偶尔心血来潮,也有准头,这先天数还真是奇妙呢,有时候比我的剑眼还强。” 进飞龙观,梅娘悟明几个先迎将上来,一问,来袭的赤发魔女手下却不是梅娘几个来才打跑的,而是飞龙观另有外援,乃是霞飞道人的本门师兄霞散道人,不过霞散道人这个援兵连霞飞道人也没想到,原来霞散道人和霞飞道人并不是一个师父,和三清观那紫光道人一样,霞散道人也是飞龙观早年间离观清修的前辈木道人的别传弟子。 雪槐一听又惊又喜,心中暗叫:“五观三寺耸立千年不倒,果然是潜力无穷。”说了三清观紫光道人的事,梅娘几个也是大为感叹。 见了霞飞道人,霞飞道人给雪槐引见了霞散道人,霞散道人貌象清奇,很有点世外高人之象,两眼神光如电,功力远在霞飞道人之上。悟明先已和霞飞道人说过她有个师弟去飞龙观了,这时一说雪槐就是她师弟,可叫霞飞道人大吃一惊,不过随即想到碧青莲的事,安慰雪槐道:“我知你是因为青莲师妹,不过也不必太伤心了,你即已是我五观三寺弟子,那就一起去真如寺吧。”原来他只听说了碧青莲的死讯,却不知碧青莲已然复活,因此猜雪槐出家是为了碧青莲死太过伤心所致,雪槐这时也不好解释,想就此说出镜空师太死讯,同时把青玉戒交给悟明再说明自己的真实身份,但听了霞飞道人说了去真如寺的原因却改了主意,原来法一传讯,一为赤发魔女屡犯五观三寺,二为神魔珠出世,所以大集五观三寺共商大计,雪槐心中思忖:“我当着其他七派掌门宣布镜空师太死讯,同时把她为五观三寺所做的一切说出来,让七派齐敬她的苦心,悟明功力低微,水月庵也再无好手,但七派冲着镜空师太的苦心,日后自会竭力维护她的弟子。” 当日动身,次日到真如寺,其他几派除了青莲观全到了,撞天僧却没来,上次破一气三摧阵的事叫他彻底灰了心,将掌教之位传给弟子了空,就此在寺中闭关禅修,再不理世间之事。另外叫雪槐又惊又喜的是,各派都新添了高手,情形大抵和三清观飞龙观差不多,都是门中外出清修的前辈另传了弟子,这时回来认门归宗,真如寺回来的和尚叫法性,天竺寺回来的和尚叫了相,老君观是玉钟道人,铁剑观是九归道人,且功力都在各派掌门之上。这几个人加起来,实力可是相当了得,大长五观三寺声势,因此各派看起来都是气象一新,不象上次破一气三摧阵后的颓唐。 雪槐看了各派气象,心中也自高兴,想:“各派新添好手,实力大增,到时我再把大佛中的秘笈起出来,五观三寺或许真的复兴有望呢,镜空师太在天有灵,也一定会感到欣慰的。” 因要等荷叶真人来,这日便没有议事,各自休息,雪槐坐息到半夜,忽生感应,一睁眼,却见是梅娘几个,不敲门就进来了,且都是一脸紧张,雪槐刚要张口问,臭铜钱却冲他一摇手,叫他不要出声,几个人站在房中,不吱声也不说话,似乎在凝神倾听,雪槐心中一凝,运剑眼看出去,却见铁流儿在外面地底下围着院子大转圈子,转了一圈,钻了进来,对梅娘几个摇摇头,那意思雪槐明白,是说周围没有人。以梅娘几个的功力,周围数里之内有人无人,凭灵觉就感应得到,除非对方是功力更高的高手,铁流儿这么做,显然就是担心外面有高手隐伏,要从地下看个明白。 “到底什么事?”雪槐再忍不住,问。 梅娘几个相视一眼,齐看向铁流儿,铁流儿一点头,道:“我来说,七弟,这件事是个大阴谋。” “什么事?什么大阴谋?”他这话无头无尾,雪槐完全摸不着头脑。 “就是五观三寺各派都有好手突然回来的事。”铁流儿叫,略一凝神,道:“这事要从头说才说得清,七弟,你知道我有个坏毛病,喜欢无事的时候去地底下溜达,偷看人背地里的事儿,我那鬼扯媳妇脚的外号就是这么来的,其实我从来不扯良家妇女的脚,扯的都是那背地里偷汉子的女人的脚。” “你烦不烦。”臭铜钱瞪眼,看向雪槐道:“七弟,是这样,这家伙半夜在地底下溜达,突然看到法一那新回来的师兄法性和尚鬼鬼祟祟出寺,便跟了去,却发现法性出寺原来是跟人联络,那人竟是赤发魔女的人,这家伙听了他们说话。” “什么这家伙那家伙,还是我来说。”铁流儿看向雪槐,道:“我听他两个说话,原来不但法性,还有什么了相紫光道人霞散道人,总之就是他们六派新回来的六个高手,全都是赤发魔女的人。” “什么?”雪槐大吃一惊,叫道:“你真的听清楚了吗?他们六个都是赤发魔女的人。” “我听得一清二楚。”铁流儿用力点头,道:“法性亲口说的,他说他们六个回来,六派没有一个人怀疑,而且非常高兴,了空甚至还想把掌门之位让给了相呢,现在只等荷叶道人来,就可行事了。” 铁流儿即是亲耳听到,那就绝不会错,法性六个竟都是赤发魔女的人,这实在太让人意外了,雪槐一时间呆住了,做声不得。 “这些家伙混进六派,必然不安好心,不过幸亏给我发觉了。”铁流儿得意的看一眼众人,道:“我的主意,悄悄告诉各派掌门,将他们关门打狗,一网打尽,这些家伙虽了得,但加上我们七个,绝对是手到擒来。” “馊主意。”臭铜钱一撇嘴:“六派掌门信你才怪。”陈子平点头道:“是啊,你空口无凭,各派又正把法性六个当宝,你这么红口出白牙,只怕人家当头给你一剑。” “那怎么办?”铁流铁搔头:“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阴谋得逞。” “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弄清赤发魔女派法性六个混进六派,到底想要做什么?”梅娘看向雪槐,道:“以赤发魔女加法性六个的实力,若要找五观三寺的麻烦,一家家找上去,没有哪一派可以抵挡,不要十天时间,就可将六派连人带庙彻底铲平,又何必费这么大周折找人来冒充呢?” “是。”雪槐点头:“我也就是这一点想不通,那夜赤发魔女找上水月庵,明刀明枪的就是要将水月庵群尼斩尽杀绝,可不是这么婆婆妈妈的绕弯子。” “原来赤发魔女亲自去找过水月庵麻烦。”梅娘惊呼。 雪槐点头:“是,我刚好碰上,也就是那一次剃光头冒充了镜空师太弟子。” “原来是这么回事。”梅娘微笑:“我们都奇怪,悟明几个开口闭口叫师弟,可镜空师太却好象不知道,原来颠倒是这么个闷葫芦。” “可终究还是没能救得镜空师太,若她能活转来,我到真愿做她的弟子。”雪槐心中一阵伤感,想了一想,道:“我们空口去说各派掌门自然不信,但法性几个即然是冒充的,身上的功夫必有破绽,只有出手一试,自然能试出来。” “这个主意好。”铁流儿击掌。 “怕是不行。”梅娘眉头微凝,摇了摇头,道:“法性几个即回来认门,当时肯定是露了一手的,以各派掌门的眼光,若是四不象,一定当场就看了出来,之所以认得死死的,必定法性几个使的是正宗的本门功夫。” “可他们的功夫是哪里学来的呢?”雪槐大是疑惑:“外在的招式或可偷学,内在的玄功心法,可都是各派的不传之秘,除了师父亲传,无论如何都是偷学不到的啊。” “这个很好解释。”梅娘道:“各派弟子都是良莠不齐,离派外出潜修的固然厉代都有,但叛出或犯事给逐出山门的,也是层出不穷,我几乎可以肯定,赤发魔女找来的这些人,不是什么离山清修的高人之徒,而是那些孽徒叛逆的传人,功夫都是正宗嫡传,所以各派掌门看不出来。” “有道理。”臭铜钱几个一齐点头。 梅娘又道:“但要找齐这些人并不容易,我真的是无论如何都想不通,赤发魔女这么大费周章,到底要干什么?”她看雪槐,雪槐看臭铜钱几个,个个都是一脸迷惑。 “想不通就不想。”奇光散人一摇头,道:“我们即知道他们有阴谋,那就冷眼旁观,等他们露出狐狸尾巴时一把揪住就是。” “我只怕到那时就晚了。”雪槐一脸担心。 “就算我们能及时出手,但他们的后头是赤发魔女呢。”陈子平也一脸担心的道:“就算七弟的星图危机时能保命,但对付赤发魔女的那什么蝴蝶醉好象并不管用。”他这话一时把众人都说愣了,确实,合七人之力,对付法性六个不成问题,但赤发魔女却是谁也对付不了。 “看来只有寄希望于那大佛中的八教之秘了。”梅娘看向雪槐:“如果大佛中真有集八教心血之大成的不世神功,加上你现有的功力,对付赤发魔女该当不是问题。” “对啊。”陈子平五个一齐喜叫出声,齐看着雪槐,臭铜钱叫道:“七弟,只有看你的了。” 第三十九章 雪槐想了一想,也只有这个主意,点头道:“我连夜赶去大佛寺,但盼大佛中真的有八教前辈高人留存的心血秘笈。”说着看向梅娘,道:“梅姐和悟明几个打个招呼,也不必说穿,我快去快回,一切回来再说。”梅娘点头。 雪槐当夜悄悄离寺,赶赴大佛寺。到大佛寺,天光已亮,寺中和尚正在大殿中念经,虽有八教前辈高人有砸佛才能见佛之语,但当着众和尚的面去砸大佛,终是不好,雪槐脑子一转,已有主意,召出骷碌鬼王,道:“你想个法子,驱散殿中群僧,要不你就现原形吓走他们也行。” “这个容易。”骷碌鬼王咧开鬼嘴一笑,化道绿光去大殿中,霍地显出原形,越长越大,更呵呵鬼笑。 众僧念佛,却突然见鬼,一时吓得屁滚尿流,四散奔逃,只留下一地念珠木鱼,雪槐即好笑又微觉歉意,合掌也宣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弟子无礼,佛祖原谅则个。”飞身到殿中,看那佛,足有十余丈高,一般寺庙里再无这么高的大佛,果不愧大佛之名,佛身通体鎏金,外饰璎珞,宝象庄严,实是一件难得的精品,就此砸碎,实是可惜,但事关重大,雪槐知道迟疑不得,合掌躬身,再叫一声:“佛祖请谅。”看旁边一个香炉,约有二三百来斤,刚好借用,抱起来对着大佛当胸砸去。这香炉上带了他的神功,何等力道,轰的一声,顿时将大佛胸口砸出一个大洞,忽地红光一闪,定睛看去,只见大佛肚内中空,悬停着一个红木盒子,不停的放射着红光。 雪槐知道东西必然就在这盒子里,抱拳躬身,道:“八教前辈,弟子雪槐,今日来取前辈遗物,实是事关八教生死存亡,事后必将前辈心血神功即数转交给八派弟子,绝不敢生贪得之心。”言毕,伸手取出盒子,就在殿中打开,反正有骷碌鬼王这一吓,僧众一时半会是不敢回来的,不怕打扰。 打开盒子,果是一本薄薄的册子,雪槐大喜,看那封皮上字,却是一疑,封皮上六个大字:八教缺陷总集。 “缺陷总集?什么意思?”雪槐心中嘀咕,打开封面,只见第一页上写道:我五观三寺,立教愈千年,各有玄功,降精除怪,倡我法门,但总觉各有长短,难臻完美,于是八派掌门大集,共商取长补短,以求大成,然而各示其秘,共研之下,不仅未能完善各派玄功缺失之处,却反而发现每派心法中都有一个致命的大缺陷,八派掌门大惊之下,各立重誓,绝不将别派缺陷说出,更不可传于弟子,为保公平,复将八派缺陷书成一册,封藏于大佛肚中,立下灵咒,八派中若有哪一派泄露别派致命之缺陷,则灵咒立应,其派自亡。后面是八派掌门的签名。 大佛中藏着的,不是集八派前辈心血之大成的绝世神功,却是八派致命缺陷的记载。 雪槐只觉脑中嗡的一声,就那么呆在了大殿中。 二十八章雪槐还是不死心,一页页往下翻,果见所记的均是各派心法中的缺陷,一直到未尾,也不见什么集八派心血之大成的神功出现。这本八教缺陷总集对雪槐可说没有半点用处,怎么办?雪槐脑中空白一片,再没有半点主意,这时骷碌鬼王禀报,道:“有几个胆大的和尚又回来了,要不要老奴再吓他们一个狠的。” 雪槐摇了摇头,想:“不论如何,先赶回去再说。”将那册八教缺陷总集往怀中一揣,借土遁赶回真如寺,他怕晚了,却其实荷叶真人还没有来,赤发魔女自也没发动她的阴谋,梅娘六个听雪槐说大佛中没有什么神功只有一册缺陷总集,也都有些发蒙,臭铜钱叫道:“那现在怎么办?” 几个人都看着雪槐,雪槐在途中已经想过,道:“现今之计,只有利用赤发魔女不知道我们已察觉她阴谋的有利条件,时时小心提防,赤发魔女一旦发动,我抵住她,你们助法一几个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把法性六个给杀了,哪怕六个中杀掉三个,我们这一仗就好打了。” 梅娘道:“也只有这样了。”臭铜钱几个一齐点头。 当日傍黑时分,法一派去给荷叶道人传讯的弟子回报,说昔日的青莲观这时成了八百里莲池,但见无穷莲叶,一片青碧,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青莲观,没法通知荷叶道人。 镜空师太当日是死在地宫中,雪槐不说,死讯也就没人知道,悟明几个自也说是找不到师父,法一几个商议,即然都找不到,那就不等了,当夜便聚会讨论对付赤发魔女及应对神魔珠出世之事,水月庵便由悟明代师出席,因法性紫光道人六个都有出席,雪槐本想运剑眼偷听,看能不能从紫光道人几个的发言中侦知阴谋,却又怕被察觉,要知七派商议机密之事,自会防高手以灵力侦听,后来想想可以问悟明,也就算了。 七派商议了大半夜,快天明了才散会,雪槐虽心焦也不好去问,但悟明却叫妙慧来叫他,雪槐去悟明房里,悟性几个都在,却都一脸喜色,悟性见了雪槐便道:“师弟,这回全看你的了,你一定要给我们水月庵争这一个大面子。” 雪槐莫名其妙,道:“争什么大面子?” 悟明道:“别急,师弟你先坐下,听我说。” 雪槐坐下,悟明看了他道:“师弟,是这么回事,今天七派商议,为了对付赤发魔女和摧毁神魔珠,八教必须团结一致,八派共传一个大弟子的事,因事涉八派利益,行不通,所以由法性大师伯提议,换一个法子,即八派共推一个总掌门,这总掌门不管八教派内的事,但应对外敌,总掌门却有绝对的权威,哪一派弟子不听总掌门之令,其余七派共讨之。” 说到这里,悟明停了一下,雪槐心中嘀咕:“这是横海四十八盗的点子,他们却也想到了,好是好,但这点子是法性提出来的,却只怕是阴谋的一部份,难不成赤发魔女是要法性六个中的一个做总掌门,先控制了八派再慢慢的连根拨掉?可这又何必,直接动手不快多了,绕这么老大一个弯子?” 悟明不知他脑中在大转念头,这时眉带微笑道:“师弟,这个时候请你来,就是和你商议这件事,我们准备推举你为水月庵的代表,去争这总掌门。” “师弟一定可以争得这总掌门。”悟性击掌,道:“虽然各派新回来的都是高手,但我可以肯定,没一个能是师弟对手。”悟明几个一齐点头,都看着雪槐。悟明几个先前不知道雪槐来历,后来紫气真人叫出雪槐名字,悟明几个才知道雪槐的真实身份,什么呆而不呆,自是装疯卖傻,再也不信,但对雪槐是镜空师太关门弟子的事倒不怀疑,因为一有碧青莲的死讯在前头,二则主要是雪槐会飞云掌,这是再也假冒不来的。老早知道雪槐的名声,再亲眼见识了他的本事,所以对他都是满怀信心。 雪槐心中琢磨不透,当下先点头答应,回来和梅娘六个商议,梅娘叫道:“先派法性六个回来,再又争什么总掌门,这弯子是越绕越大,赤发魔女到底想做什么?” “女人们都是这样,头发长见识短,做什么事都婆婆妈妈的。”铁流儿叫,话出口才想到有些不对,忙对梅娘赔笑道:“六妹,我说的女人不包括你啊。” 梅娘伸出一根白生生的指头按在自己脸上,半笑不笑的道:“难道你说我不是女人。” 她这情形又娇又媚,铁流儿顿时傻了眼,结结巴巴叫道:“不——不是,六妹是女人中的极品,所以——反而不是——不对——我。” “女人中的极品反而不是女人了?去你的吧,什么道理。”臭铜钱去他屁股上狠踢一脚,铁流铁啊呀一声叫,抱着屁股跳开,陈子平几个大笑,梅娘也是格格娇笑,看了雪槐道:“七弟,你和赤发魔女打过交道,觉得她是那种婆婆妈妈的人吗?” “不是。”雪槐摇头,道:“从那夜动手的情形来看,赤发魔女下手十分狠辣,很有一种女光棍的味道,是一个十分可怕的对手。” 梅娘点头,眉头微凝道:“我也是这么认为,赤发魔女绕这么大一个弯子,绝不是什么婆婆妈妈,一定有一个极大的阴谋在里面,我们越看不透,就说明她这阴谋越厉害。”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也没什么可怕的。”奇光散人叫,看了雪槐道:“不管她有什么阴谋,咱们一一给她挑了,她不是要安排法性六个中的一个做总掌门吗,七弟就把这总掌门给抢了,看她怎么办。” “就是这话。”陈子平鼓掌,梅娘几个也一齐点头,雪槐道:“也只有这样了,我们先走一步看一步。” 铁流儿这时凑过来道:“若七弟做了总掌门,那我们也跟着沾光哦,五观三寺的总掌门竟是我们七弟,哈,这牛皮有得吹了。” 臭铜钱猛抬脚,铢流儿急一步跳开,鼓起眼看了他道:“为什么又要踢我,难道我这次也说错了吗?” “没错。”臭铜钱咪咪笑着摇头,道:“但我也不是要踢你,我只想拍拍你这五观三寺总掌门的五哥的马屁。” “五观三寺总掌门的五哥的马屁,哈哈。”陈子平大笑,叫道:“有趣有趣,我也来拍一个。”作势抬脚,铁流儿大叫一声,抱着屁股一扭,钻进了土里。陈子平几个相视大笑,雪槐也不自禁好笑。 次日七派齐聚大殿,法一道:“共推一个总掌门以应对赤发魔女和神魔珠之事,昨夜已经议定,只青莲观荷叶师伯未至,事后可遣专人去青莲观禀报,事关大局,想来荷叶师伯绝不会反对,荷叶师伯不至,也是事出有因,碧青莲师妹不幸丧命,实是我五观三寺一个极大的损失,也莫怪荷叶师伯心灰意冷。”说到这里,他转头看雪槐看了一眼。七派只知碧青莲死讯,不知碧青莲已经复活,所以都认为雪槐之所以做了镜空师太的关门弟子,乃是伤心所至,却无任何一个人怀疑,雪槐这时自是顺水推舟,装作伤心绝望的样子,低头一声不吭。 法一略停一停,又道:“五观三寺的总掌门,自是要德望服众,但所谓空口无凭,还得露两手真功夫才行,各派各推举一人,互相较量较量,修为最高者便是总掌门了,但只许点到为止,免伤和气,我真如寺推举的乃是法性师兄,各位也请将推举的人说出来。” 众掌门纷纷开口推举本派争总掌声门的人选,不出雪槐所料,果是法性等六个,悟明开口推举雪槐,法一点头,道:“师侄虽是带艺投师,但只要是我五观三寺弟子,用别派玄功来争,也并无不可。” 悟明却合掌道:“禀师伯,我师弟得师父亲授本派绝学飞云掌,所以不会用别派玄功出手。” “飞云掌?那是绝一神尼当年大战血魔血魔手的不世掌法了,好,好。”法一大喜点头,紫气道人几个也一齐点头,脸上神情却都轻松了好些,他们见识过雪槐身手,若雪槐以本身原有玄功出手,那还真是个强劲的对手,但说用飞云掌出手,则无论雪槐有多了不起,新学乍练,总是要大打折扣,对付起来也就容易多了。 雪槐自然知道他们的心思,也不吱声。直到此时,他仍是猜不透赤发魔女的阴谋,因此一颗心滴溜溜地,保持着高度警觉。 法一看一眼紫光道人七个,道:“哪位师兄先出手。”雪槐自不会先出手,只是垂着眼光,冷眼看法性几个怎么演戏,九归道人哈哈一笑,长声而起,道:“贫道不才,先来抛砖引玉,哪位师兄愿意指教。”说着走到殿中。玉钟道人站起身来道:“无量天尊,我两个都是道家弟子,就由我先来向师兄讨教好了。” 九归道人大笑道:“好极,好极。”唰一声拨出背上铁剑。玉钟道人走到殿中,他手中执一柄拂尘,向九归道人一摆,喝道:“请。”九归道人也不客气,铁剑一指,唰的一剑,中宫直进,玉钟道人拂尘一绕,将剑尖引开,随即反打,两人以快打快,刹时间拆了数十招,九归道人蓦地一声长喝:“道兄小心了。”随着喝声,铁剑突地由快转慢,便似剑尖一下子挑着了一个千斤重物,吃力之极。 玉磬道人一看他剑势,立时出声叫道:“这是铁剑观无上绝学荡魔九式,师兄小心了。” 玉钟道人眉毛一扬,道:“我知道。”一声清啸,手中拂尘一划,迎向九归道人铁剑,细细的拂尘丝划过空气,竟发出“兹兹”的破空声,其势却如行云流水,正是老君观绝学二十七式拂云手。 先前两人以快打快,雪槐只是冷眼而视,八教缺陷总集中记载的,乃是八派引以为傲的绝学中的缺陷,对一般招式皆略过不论,但雪槐知道两人即要演戏,自会演足,一定会以本派绝学一较高下,果然就给他等到了,两眼神光急凝,细看两人出手,他昨夜已将八教缺陷总集上所载各派缺陷记熟,这时照着总集上所说看去,果只一眼就找到了两道招式中的破绽所在,这种破绽说是招式上的破绽,其实渊源于各派的玄功心法,实是心法上的破绽,招式改动容易,心法却是想易一字都难,看了两道破绽,雪槐心中感概,想:“玄功心法乃是一派的根本命脉,所有的一切,皆源心法而来,便如房屋的根基,根基若动了,上面的一切也就都倒了,难怪各派明知缺陷所在,也不乏智慧高绝之士,却就是没法弥补,实在是毛病出在根子上,牵一发而动全身,难啊。” 这时两道已斗到分际,九归道人铁剑一举,怒喝声中,一剑劈下,简简单单一劈,却有直裂天地之威,而他这一剑名字,就叫“铁剑开天”。 玉钟道人知道不可轻视,也是一声清啸,拂尘一抖,突地抢先迎上九归道人铁剑,拂尘丝搭在剑尖上,随即尘尾左右轻抖,在九归道人铁剑一劈的短短时间里,玉钟道人搭在剑尖上的拂尘竟左右抖了九下。玉钟道人这左右抖动,名为“拨云见月”,乃是拂云手中以横力破直力的妙招,要知拂云手不以力道见长,九归道人人这一剑开天劈地,硬架,玉钟道人绝对接不住,但这么九抖之下,每一抖都要消耗掉九归道人剑上的一部份力道,待剑完全落下时,剑上力道已被抵消大半,也就没什么威胁了。 殿中所有人都紧张的看着两人这一式,其中又以九叶道人和玉磬道人最为紧张,玉磬道人掐指轻数玉钟道人拂尘抖动的次数,数到第七下时,眼睛猛地睁大。“拨云见月”这一式,玉磬道人自然也是会的,但他一口气间只能拨到七下,看玉钟道人连拨到第九下,一时间又喜又愧,暗叫:“玉钟师兄果然是比我强得多了。”莫怪他感概,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只有他这本门中人,才深知想要多拨一下有多难。 九叶道人则是紧盯着九归道人剑尖,九归道人铁剑在玉钟道人拂尘抖到第七下仍是笔直劈下,但到第八下时却忽地往左一偏,那一偏极为轻微,甚至以雪槐眼力也未看出来,但却瞒不过同门的九叶道人,啊的一声站起,随着他站起之势,玉钟道人拂尘右抖,九归道人左偏的铁剑也急往右偏,先往左偏时虽然轻微,但已破了直劈之势,因此到右偏时幅度便大得多了,所有人便都看了出来,知道九归道人铁剑上的直力抵不过玉钟道人拂尘横力,败势已成,九叶道人当然先一步看了出来,这也是他惊呼站起的原因,果见玉钟道人拂尘一抖,松开九归道人铁剑,却顺势去九归道人胸前一拂,随即长笑退开。他这一拂未带真力,便如给九归道人拂去胸前的灰尘,但谁都知道,九归道人输了,玉钟道人这一拂若用力,九归道人不死也是重伤。 九归道人自也知道,退后一步,抱剑道:“师兄玄功了得,九归甘拜下风。” 他话未落音,殿中突然多了一人,冷哼一声道:“拙野的传人怎地这等脓包,一式铁剑开天,在你手下使来别说开天,豆腐也开不了,看我的。”夹手一把夺过九归道人铁剑,转身一剑劈下,也是一式“铁剑开天”,劲道却是强得多了。 雪槐要提防赤发魔女,所以眼睛虽看着两道相斗,一点灵觉始终留意寺庙周围,然而这人突如其来,事前竟没有半点征兆,不由大吃一惊,看这人,道冠高挽,鹤发童颜,乃是个老道,心中暗付:“难道铁剑观另有前辈高手,恰在这时候赶来了?可并没有听九叶道人说过啊。”心中存疑,当下运剑眼看过去,这一看差点惊呼出声,这老道不是别人,竟就是赤发魔女,只是以邪法扮老道障人耳目,他灵力远低于赤发魔女,看不穿她邪法,但却瞒不过他的剑眼。 一看穿是赤发魔女,雪槐反手便想取背上盒中的天眼神剑,同时便要提醒梅娘六个,但手一动,却又猛地停住,因为他脑中闪电般想到,如果这时叫起来,六派掌门看不穿雪槐赤发魔女邪法,仍是不会信他的话,到时将是合六派与赤发魔女双方之力对付他七个的局面,所以绝对不可轻动,而且另外还有一个叫他疑惑的地方,赤发魔女这一式,乃是货真价实的“铁剑开天”,她怎么会铁剑观的绝学,又为什么要劈向自己的同党呢?赤发魔女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赤发魔女这一式势劲力疾,玉钟道人似乎在乍惊之下避无可避,急忙重使“拨云见月”,还是连抖九下,但九下抖过,赤发魔女剑尖未有半点偏转,剑锋已挨着玉钟道人道冠,玉钟道人无从闪避,如此重剑之下,必死无疑。 “前辈手下留情。”玉磬道人霍地站起,法一等也一齐站了起来,九叶道人更抢前一步,但众掌门自付,无论如何也救不得玉钟道人,玉钟道人必死无疑,只雪槐知道赤发魔女绝不会劈下,冷眼旁观。 不出雪槐所料,赤发魔女剑到玉钟道人顶心,霍地停住,仰天一阵狂笑,看了玉钟道人道:“如何。” 玉钟退一步,一脸惊魂未定的道:“前辈玄功惊人,晚辈远远不及。”说着转头看向九叶道人,道:“原来铁剑观还有前辈长老存世,何不早说,也免得大家伙来较量了。” 九叶道人又惊又喜,上前两步,躬身道:“晚辈九叶,现掌铁剑观,不知是师门哪位长辈驾临,还望示知。” 赤发魔女这一式“铁剑开天”货真价实,确不是假的,而且铁剑观前辈中离观清修而再无消息的也不只九归道人的师父拙野道人一个,所以九叶道人全不怀疑,这里面只雪槐一个人知道赤发魔女是假的,但却猜不透赤发魔女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冷眼旁观,到看赤发魔女玩什么把戏。 赤发魔女哈哈一笑,看了九叶道人道:“我和你们铁剑观没有半点关系,至于荡魔九式嘛,哈哈,那是我赢来的。” 九叶道人一愣:“赢来的?”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铁剑观有谁会拿镇观绝学和人打赌并输出去。 “不相信是吧?”赤发魔女又是哈哈一笑,道:“这里面有个典故。”说着转头看向九归道人,道:“他不知道,你知道吗?” “前辈的荡魔九式是赢来的?”九归道人装出凝思的表情,却似乎突地想了起来,一脸狂喜的指着赤发魔女道:“前辈莫非是——?” 他话未说完,一边的法性突地抢前一步,合掌道:“敢问前辈是不是还赢过我真如寺的大日如来手。” 赤发魔女微微一笑,不答他话,只是双掌伸出,摆了几个手印,随即向旁边的一个香炉一按,便即收手。那香炉离着她有十余丈距离,这一按,也并不见移动或翻倒,其他人不明白,但法一是真如寺掌门,本派绝学自是知道,那大日如来手讲究无究无色无相,功出于无形,当即走过去,伸袖轻拂,袖风过去,但见那百余斤的石炉突地往下一矮,竟一下化成了一堆石粉,法一又惊又喜又疑,叫道:“这确是我寺绝学大日如来手。”看一眼赤发魔女,复看向法性,道:“师兄,你说这位的前辈的大日如来手也是赢来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寺镇寺绝学竟输了给人,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第四十章 法性不答他话,却是一脸惊喜的向赤发魔女拜倒道:“前辈果然是红蝶道人,晚辈法性,是不语罗汉的传人,拜见前辈。” “果然是前辈光临,真是天降大喜啊。”九归道人也是手舞足蹈,欢喜之极的过来拜见,道:“晚辈是拙野道人的传人,学艺不精,还望前辈多多指点。”随后玉钟道人紫光道人等一一过来拜见,个个一脸狂喜,生象天下突然掉下来个金元宝一般,而法一等六大掌门却是你眼望我眼,个个莫名其妙,只雪槐知道这些人在演戏,只是一时还看不出赤发魔女演这出戏的目地。 梅娘看出不对,低声对雪槐道:“这老道来得蹊跷。”这时满大殿议论纷纷,也没人来注意她说话,雪槐看没人留意,低声道:“这老道就是赤发魔女。” 梅娘大吃一惊,看着雪槐,雪槐点点头,道:“她瞒不过我的剑眼,但我不知道她到底想玩什么,难道她想做八派的总掌门?” “很有可能。”梅娘用力点头,道:“且往下看就知道。” 这时法性等一一拜过,法性看向法一等六大掌门,道:“各位掌门师弟,有一个秘密你们可能都不知道,早在千年前,八派出外清修的前辈就预料到五观三寺会有今天的劫难,便因此有过一次极秘密的聚会,商量的结果,该来的不可避免,但可预作准备,决定每派拿出一门顶尖的绝学,传给同一个人,让他秘密潜修,这人身兼八派之长,大劫来时,便可以不世神功带八派渡过危难。” 他话未落音,赤发魔女便叫了起来:“等等,你胡言乱语什么,什么决定共传一人,八派绝学可都是我赢来的呢,可不是他们主动传我的。” “前辈上当了。”法性微笑,道:“前辈聪慧绝伦,世所罕见,但所谓人力有时而穷,且我八派出外清修的前辈无论玄功智慧也都是顶儿尖儿的人物,前辈之智,或可赢得一人,难道可同时胜过八人,前辈不觉得胜得太也容易吗?” 他这话似乎把赤发魔女说愣了,想了半天才道:“也是,当时他八个让我自出题目来较量,虽然我挑的都是我拿手的,但胜得也确是容易了些,难道他们是故意的,我竟是上当了?” “前辈确是上当了。”玉钟道人几个相视而笑。 “气死我了。”赤发魔女跳脚大叫:“几个老家伙竟敢骗我,让我替他们出力。” “前辈错了。”法性一脸正色的摇头,道:“前辈确是被骗,但若非前辈聪明绝顶,可堪大任,我师祖他们也不会来骗前辈,例如换了我或这殿中的各位师兄师弟,看八派前辈会不会耗费苦心来骗我们一骗,绝对不会,我们不够格啊。” 他这么一说,赤发魔女不跳脚了,道:“这么说,我还该感到荣幸了。” 法性六个相视一眼,猛地一齐跪倒,法性道:“现在赤发魔女相犯,神魔珠更突然死灰复燃,八派大劫已到,还盼前辈体谅我八派长辈的苦心,施以援手。”说着六个一齐大力叩头,赤发魔女便装作无可奈何的样子道:“罢了罢了,即如此,还有什么说的,起来吧。”说到这里,似乎突然想起一事,道:“对了,即说赤发魔女相犯神魔珠出世,你们不商量怎么应对,却怎么互相斗起来了,这么窝里斗我可不喜欢。” 法性忙拱手道:“禀前辈,我们不是窝里斗,乃是在选一个八派总掌门,以协调八派,共应强敌。” “原来如此。”赤发魔女做大欢喜之色,道:“很好很好,你们继续,选了总掌门出来,老道愿听调遣。” 法性几个互视一眼,一齐摇头,法性道:“我们先前只知师祖他们预有准备,但不知前辈一定会来,所以才在这里较量,前辈即来,以前辈身兼八派之长的绝世身手,我们如何还敢献丑,这八派总掌门自是由前辈担当了。”说着回头看向法一几个,道:“几位掌门师弟,你们以为如何?红蝶前辈虽未正式入我八派之门,但身兼我八派之长,也可算是我八派中人了,我以为,由他担当总掌门,正是最佳人选。” “果然如此。”梅娘看向雪槐,微微点头,但眉心微凝,显然她和雪槐一样,还是想不清赤发魔女花这么大心力来争八派这总掌门的目地。 法一几个听了法性的话都是面面相窥,一时拿不定主意,这时霞散道人抢先开口道:“当年的事我虽然知道,但说实话,我心里一直不肯相信天下有谁能将八派的绝学一齐练成,大家想啊,咱们就是练本派功夫,几十上百年练下来,也还只略窥门径呢,更别说再练别派的,所以我的看法,空口无凭,红蝶前辈若真是能身兼八派之长的绝世奇材,那就用八派的绝学分别把我们都打败了,那我们就心服,例如我飞龙观,前辈赢去的飞龙九现为本派最高绝学,我练了近百年,只能现出六个龙爪,前辈若能七现八现甚至九现,那我飞龙观想不服都不行。”说着他看向霞飞道人,道:“掌门师弟,你说是不是?” 他这么说,霞飞道人自然点头,道:“是。”他一点头,紫气道人等也就点头。 “这是以退为进之计。”梅娘冷笑:“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一个吹锣,一个打鼓,这出戏果是唱得好,伶儿与他们比,可是差得远了,至少没这么多帮手。” “可我还是没想清楚她争这总掌门人做什么?要灭五观三寺,以她实力,直接动手不快得多。”雪槐皱眉。 “我想到了。”梅娘突地轻轻击掌,看向雪槐,道:“七弟,你见过猫捉耗子吗?猫捉住了耗子,明明可以一口咬死,可偏不,偏要将耗子戏弄个够才下口,赤发魔女玩的就是这一手。” “她这不是有病?”雪槐低叫。 “她是有病,但主要是有气。”梅娘看着赤发魔女,道:“当年她和林岚真心相爱,却给绝一神尼为主的五观三寺强行拆散,这一口气憋了千年,光是灭了八派,如何出得,必要细刀碎剐,慢慢折磨,才解得这心头之恨,我是女人,所以我能理解她这种想法,还有一点,当年五观三寺之所以拆散她和林岚,是因为她出身魔门,觉得她配不上林岚,现在如果她做了五观三寺的总掌门,到时露出真面目,那可是五观三寺一个永远也洗不掉的大耻辱,她便不动手,八派掌门羞也羞死,那时她一口气才真的出得痛快呢。” “这应该就是她玩这一手的真实用意了。”雪槐点头,看向梅娘,道:“但你若不说,我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她会有这么复杂的心思,看来她真是有病。” “你是大男人,当然想不到女人的心思。”梅娘微笑,道:“说真的,我现在对她是即同情又佩服,但也头疼,这种情势,她摆明是玩阴的,即无法揭穿她,以她功力,你又不是对手,看来只有看着她的阴谋得逞了。” “不见得。”雪槐微笑:“我这里不是有一册现成的八派缺陷总集吗,刚好可以用得着。” “对啊,我怎么把这个忘了。”梅娘大喜,道:“这可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了。”随又皱眉,道:“赤发魔女所学的八派功夫必是法性几个教的,之所以玩的反比法性几个好,是因为她本身功力远胜,你虽有八派缺陷总集,但她和你打过一场,认得你,心中会有提防,万一她看出情况不妙,明里用八派的招式,内里却是自己原有的心法玄功,你同样不是对手。” “有道理。”雪槐点头。这时赤发魔女正和霞散道人几个分别动手,大演双簧,看着霞散道人几个分别败下阵来,假模假样的心悦诚服,雪槐脑子忽地一动,道:“我有主意了。”当下悄身后退,到殿后厢房中,召出骷碌鬼王,道:“给我一张人皮,有胡子的最好。” 骷碌鬼王迟疑道:“人皮尽有,但老奴功力太低,即便主人尽力维持,只怕仍是瞒不过赤发魔女。” “我不用任何法术,就是在脸上蒙张人皮,最简单的易容术,只要扮得象,我保她看不出来。”雪槐充满自信,他想到了冷灵霜,冷灵霜就是用这个最简单的法子,让他的剑眼也全无用武之地。 骷碌鬼王一喜,道:“主人果然高明。”他是万鬼之王,人皮万千,当下取一把让雪槐挑,雪槐挑了一张有白胡子的,蒙在脸上,刹时便成了一个高年和尚,又想到背上天眼神剑的剑气可能会让赤发魔女生疑,便将两把剑连盒交给骷碌鬼王,道:“你替我捧着剑,就在左近,得我令便送剑来。” 骷碌鬼王又惊又喜,先趴下叩了个头,诚惶诚恐捧了剑盒,雪槐便入殿来,这时赤发魔女刚好将紫光道人等尽数打败,法性六个装模作样,齐心惊服,不等法性六个开口,雪槐先自长叹一声,道:“可悲啊可叹。” 赤发魔女本想仰天狂笑,给雪槐抢了先没来得及,闻声转过头来,锐目去雪槐脸上一溜,叱道:“你是谁?”不出雪槐所料,她只看雪槐是否以灵力施法变脸,根本没去想雪槐会去脸上蒙一张人皮,全无察觉。 雪槐哈哈一笑,道:“我认识你,你却不认识我,你只知不语罗汉八个当年输给过你,却不知他们当年还输给过我。”雪槐这是借船渡河,赤发魔女说什么不语罗汉八个当年输给过她,当然是编的,但雪槐借事说事,赤发魔女还真不好否认。 “不语罗汉八个输给过你?”赤发魔女眼发冷光:“输了什么给你?” 雪槐又是哈哈一笑,道:“因为他八个将八门绝学输给了你,所以他们输给我的,乃是输给你的那八门绝学的致命缺陷。” “哪来的疯和尚在这里胡扯。”九归道人怒叱:“我八派绝学威震天下,如何会有什么致命缺陷?”雪槐不理他,看向赤发魔女,道:“不信是不,这样好了,空口无凭,眼见为实,我就拿他们六个为例,将他们六派所谓的绝学一一破去,到时你不信也要信了。” 要将六派绝学一一破去,说实话,若不是亲眼见到了八派的缺陷总集,雪槐自己也不相信,赤发魔女自然是更加不信,仰天狂笑,道:“好啊,我就看着,到看是你将八派绝学一一破去,还是你的秃瓢给人打破。”法性等一齐狂笑。 狂笑声中,九归道人一步跨出,喝道:“疯和尚,看我一剑砍破你的秃瓢。” 雪槐戟指一指,厉声道:“好,就用你荡魔九式中威力最大的铁剑开天。” 九归道人倒是一愣,随即嘿嘿冷笑,道:“疯和尚真个不想活了,好。”铁剑一举,当真一式铁剑开天直劈过来。 似荡魔九式这等威力奇大的绝学,必要催动强大的玄功灵力才能运使,而铁剑观玄功心法中存在的缺陷便在招式中造成了致命的破绽,具体到铁剑开天这一招,破绽便显露在铁剑举到头顶的那一刻,那一刻是九归道人将真力凝聚到最顶峰的时候,本来便可如山洪骤发,势不可挡,但因心法有缺陷,这时必要略停一停,气才能顺,就好比一个人唱歌,唱到最后一个音了,却没办法唱完,非得先吸口气一样,那刹时的停顿极为短暂,不知道的人几乎没有看得出来的可能,但雪槐是知道的,便在九归道人铁剑举到头顶的刹那,身子闪电般前扑,轻轻一掌拍在九归道人膻中穴上。他这一掌不很重,因为若一下要了九归道人的命,不但赤发魔女会警觉,六派也不会甘休,所以只是以一缕灵力透入颤中穴,封了九归道人穴道。练武的人练的是气脉周天,周天通,气顺血行,百病不生,力大无穷。修真的人练的却是丹道周天,周天通而气有灵,灵力始生玄功始成而上天下地无所不能。雪槐以前跟敬擎天练的是气脉周天,虽也有点穴功,制不住灵力玄功,到得了飞云谱,才学得以灵力制穴之法。他一掌击出,九归道人由于气还没顺过来,空举着剑,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那一刹那,九归道人眼睛霍地睁大,那情形,生似大白天见了鬼,殿中众人则是齐声惊呼,法性怒叫道:“你暗施偷袭,不算。” 雪槐冷笑:“谁可以在铁剑开天全力运使时暗施偷袭?你可以吗?”随即转头看向九叶道人,道:“你说呢?要我说破吗?” “不。”九叶道人失声大叫,他一派掌教,素昔持重,但这时脸上的神情,却恰如偷汉子的女人奸情给人揭露的刹那,说不出的惊惧。他为铁剑观掌教,以前自也知道铁剑到顶时要略停一停,顺一口气,但只以为时间短,可以略过不计,更认定别人不可能知道,却没想到雪槐竟然知道,这就好比一个光着屁股的人,自以为没人看见,却突然发现光屁股上落了很多的眼光,这叫他如何不惊慌? 雪槐微微一笑,转头看向赤发魔女,道:“如何?” 赤发魔女先前也是十分惊愕,这时却是冷然一笑,道:“只是你手快吧,却不是荡魔九式有什么缺陷。” “正是。”法性大喝一声,一步跨出,道:“你有本事,就来破破我的大日如来手看。”双掌一错,一掌当胸印来,掌法精妙,绝不在水月庵飞云掌之下,雪槐微微一笑,道:“好掌法,我便以飞云掌和你拆几招看。”展开飞云掌,见招拆招,那面悟性见了他的飞云掌,大吃一惊,叫道:“你竟然会我水月庵的飞云掌?”扭头一看,不见雪槐身影,再看向场中的雪槐,一时又惊又疑。 雪槐一面与法性拆招,一面看向法一道:“大日如来手精妙绝绝伦,光以掌法论,已到极致,但因本源玄功有缺陷,掌法再精妙也没用。” 法一先前看了九叶道人的样子,已自惊心,但终不死心,这时强自犟口道:“你倒说说,我真如寺佛门心法有何缺陷?” “真要我说?”雪槐一笑,道:“好,你真如寺心法,走的是纯阴的路子,但天地之理,阴阳共生,一物不可能纯阴,也不可能纯阳,但真如寺创此玄功的前辈偏要逆天而行,想要完全做到纯阴,因执而偏,反走入魔道。”说到魔道两字,法性正自全力出手,双掌划圆,圆若划成,大日如来手的掌力便到了顶峰,但他体内阴气此时其实已到尽头,阴极阳生,此时宜直不宜曲,他却偏要划圆,这圆便划得颇为勉强,别人看不出来,雪槐知道根底,左掌突出,便从他双掌缺口中疾突进去,一掌正中颤中穴,同样封了他穴道。 他掌一出,法一啊的一声,蹬蹬蹬连退数步,一张脸刷时变得惨白如纸,口中喃喃低叫:“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雪槐两掌制服两人,殿中一时邪雀无声,便是赤发魔女也是十分惊疑,一时拿不定主意,雪槐知道这是个关健时刻,口中哈哈一笑,道:“怎和样,服了吧?”眼光却有意无意的向紫光道人几个脸上看去,紫光道人与他眼光一对,暴叫一声:“疯和尚休要猖狂,看剑。”一剑向雪槐刺来,却不知雪槐正要他出剑,雪槐心中的盘算,就是要先行将法性六个制服,然后才好集中力量对付功力最高的赤发魔女,余下的紫光道人四个若不动手,他还真不好办,动手就是最好,当下哈哈一笑,挥掌迎上,数掌间同样将紫光道人制了穴道,后来三个也一样,当雪槐最后一掌制住玉钟道人时,知道大功告成,心中暗祷一声:“多谢八派前辈在天之灵。”同时大喝:“剑来。” 绿光一闪,骷碌鬼王捧了剑盒送入雪槐手中,雪槐抖手取剑,左手同时一把揭了面上人皮,电眼盯着赤发魔女,厉喝一声道:“赤发魔女,收了邪术,现出原形来吧。”随着他喝声,梅娘六个纵身出殿,堵在了门口。 本派绝学轻易被破,法一几个本来都震得迷糊了,这时听得赤发魔女四字,倒是一惊而醒,齐看向赤发魔女,赤发魔女也是一惊,复看到雪槐揭了面皮的真面目,又惊又怒,叫道:“原来是你?”她这么一叫,法一几个都向雪槐看去,也不由惊呼出声,均是又惊又喜,喜的是这人竟是雪槐,惊的却是怎么也想不通,雪槐怎么可能轻轻松松就破了八派绝学,八派绝学或有缺陷,但雪槐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雪槐微微一笑,道:“是我,赤发魔女,咱们这叫做冤家路窄,你阴谋被我识破,帮手也尽数被制服,不必枉自挣扎,还是束手自缚了吧?” “冤家路窄,好,这话说得好。”赤发魔女冷笑,不绝点头,道:“我千算万算,自以为万无一失,不想竟就坏在你这小和尚手里,小和尚,我和你难道真是前世的冤家?”你厉眼盯着雪槐,银牙紧咬,雪槐甚至能感觉到她因极度激愤而颤抖的身子,在她身子微颤中,却已现出了真面目。正如梅娘猜的,赤发魔女找了法性几个来后,向他们学了八派绝学,而设下这个计策,打的主意正是要在灭亡五观三寺之前彻底羞辱八派,却不想万全之计,败在雪槐手里,这叫她如何不恨? “果然是赤发魔女。”法一等齐声惊呼,兵刃齐出,法一更大声叫道:“殿外弟子,速布五百罗汉大阵,休走了赤发魔女。” 众人刀枪齐举,赤发魔女脸上却无半点惧色,冷哼一声,道:“我要走,谁拦得住我,但我是不会走的。”说着眼光转向雪槐,脸上忽现出微笑,道:“小和尚,你我即是前世的冤家,奈何桥上,就一起牵手同行吧,只不过冷灵霜那臭丫头可就要吃醋了,哈哈哈。”她仰天狂笑,笑声中一头红发猛地暴长,直长到数丈长,雪槐吃过她红发苦头,急叫:“小心她的头发。”声未落,异象突现,赤发魔女往外长的赤发突地回缩,一瞬间竟全部缩进了头皮里面,满头红发的赤发魔女,刹时间成了个光头,那种情形,真只可以用诡异无伦四字来形容。 满大殿所有的人,包括雪槐在内,都没见过头发还可以往头皮里面缩的异事,一时都看呆了,谁也没想到,危险就在眼前,原来赤发魔女在万秘崖底,不止是练就了“仙鹤神针”和“赤发遮天”两门魔功,还练成了一门与敌同归于尽的功法,要知道她的敌人是五观三寺,那是绝不好惹的,她心中想的是,万一报仇不成,那就与敌人同归于尽,而这门同归于尽的功法就在她缩进头皮里的红发上,名为“赤发箭”,施为时逆转真气,全身爆裂,满头赤发便在这摧天毁地的爆炸中暴射出去,每一根赤发上都灌满了她临死一击有去无回的真气,真可以穿铁裂石,大殿里,除了雪槐借着天眼神剑的锐利,或能保命,其他任何人都难逃一死。 “无量天尊,赤发魔女,你想不想要林岚活转来。”这声音突如其来,随即灵光一闪,一朵青莲花出现在大殿中,花开处,荷叶道人跳了出来,左手中却还托着一朵青莲花。 赤发魔女真气本已逆转,闻声急收,哇的吐出一口鲜血,看了荷叶道人叫道:“你说什么?” 荷叶道人微微一笑,道:“当日林岚死时,我恰在水月庵,知道他冤气难消,做鬼也是个冤鬼,便将他一点生魂收在了青莲花中,如果你想要他复活。” 荷叶道人话未说完,赤发魔女猛地扑通一声跪在了他面前,急切的叫道:“我想要他复活,荷叶真人,只要你能让他复活,不论你要我做什么,哪怕你拿我去塞阴山之眼,我也愿意。” “我不要你做什么。”荷叶道人摇头,道:“古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我只要你一句话,就此了断与五观三寺的所有恩怨。” 第四十一章 “好。”赤发魔女合掌于胸,大声道:“赤红蝶向不灭的魔灵起誓,只要把我的林郎还给我,赤红蝶从此了断与五观三寺的所有恩怨,若违此誓,叫万魔噬我的心,吸我的血。” 荷叶道人点点头,右手一扬,袖中飞出十余根莲藕来,在地下排成人形,他左手中的青莲花亦同时飞出,到莲藕上绽开,内中一缕青气逸出,在莲藕上盘旋。 赤发魔女知道那缕青气便是林岚生魂,颤声叫道:“林郎。”但林岚生魂只在莲藕上盘旋,并未变成人形,赤发魔女看向荷叶道人,道:“真人,请快施法。” “光有法不行,还得借千年青莲子之力。”荷叶道人说着转头看向雪槐,道:“雪槐,借你一滴血,不过混小子,你可别又用左手中的血,让老道多费手脚。” 雪槐脸一红,抱拳叫道:“遵命。” “他的血和千年青莲子有什么关系?”看着雪槐走向莲藕,赤发魔女大是疑惑。 荷叶道人叹了口气,道:“我那徒儿和你一样,也是个情种,竟将性灵之本千年青莲子化在了他血中,所以要想你的林郎复活,惟有借他一滴血。” “竟是这样。”赤发魔女眼光一亮。 这时雪槐已咬破右手中指,将一滴血滴在人形莲藕的肚脐处,随即退开,荷叶道人左手捏诀,口中念道:“一点痴心一滴血,春风莲藕伴蝶来,林岚,快快回来。”喝声中右手向莲藕一指,一道青光正射在雪槐那滴血上,灵光一闪,莲藕霍地化成人身,正是当年林岚的模样。 “林郎。”赤发魔女惊喜狂叫,猛扑过去,林岚亦喜叫道:“蝶儿。”翻身爬起,两个人抱在了一起,又哭又笑,状若疯狂,林岚忽地叫道:“蝶儿,你的头发呢,你的满头红发呢,你把它们剃掉了吗?” “没有剃掉呢,我知道你最爱我的红发,怎么会剃掉。”赤发魔女眼中泪光尤存,脸上却早泛开了娇痴的笑,一运功,赤发从光头上急钻出来,眨眼又是满头红发。 竒_書_網 _w_ω_ w_._q_ ǐ_ S_Η_U_九_⑨_ ._ ℃_ o _Μ “这才是我的红蝶儿。”林岚伸开双手,两个人复抱住了,再不肯分开。 殿中大都是出家人,这种情形可有些看不得,法一挥挥手,让年青弟子都退出殿去,几大掌门便来与荷叶道人见礼。梅娘走到雪槐跟前,她眼中竟也有泪花,道:“千年痴爱不灭,终成良缘,有这样的结局,我真替他们高兴。” “我也替他们高兴。”雪槐点头,心中也自十分感概。 赤发魔女两个激情稍抑,到荷叶道人面前并肩跪下,赤发魔女道:“多谢真人成全之恩,赤红蝶以后一定随林郎多做善事,世上再不会有赤发魔女这个人了。” “好,这样好。”荷叶道人微笑点头,扶两人起来。 赤发魔女又向倒在地下的法性几个一指,道:“他们六个虽是当年八派不肖弟子的传人,但平日其实也没有太大恶行,跟我来,也是给我逼的,我现在和林郎重会,终不能置他们于不顾,所以还想跟真人求个情,放他们去罢。” 荷叶道人看法一几个一眼,点点头,雪槐过去,拍开法性六个的穴道。法性六个爬起来,各自行礼,涩涩退出。 赤发魔女走到雪槐面前,半笑不笑的道:“小和尚了得啊,这边碧青莲将性灵之本送进了你肚子里,那边冷灵霜又不惜为你身受天灯魔火之酷刑,只是你也太忍心了点吧。” “冷灵霜?天灯魔火?”雪槐大吃一惊,急道:“怎么回事,快告诉我。” “看来你是真不知道。”赤发魔女点头,道:“林郎借你的血而复活,我便也帮你一次。”看一眼殿中众人,道:“事涉我魔门机密,你跟我出来吧。”说着向荷叶道人一躬身,道:“红蝶与林郎有生之日,永不忘真人大恩。”随即与林岚携手出寺。 雪槐心挂冷灵霜之事,但这边也还有事要处理,急道:“请稍等我一等,我还有点小事。”说着转身,到荷叶道人面前跪下,复看向悟明道:“悟明师姐,请你也过来给荷叶真人行礼。”悟明不知道他有什么事,依言过来跪下,雪槐从怀中取出青玉戒,眼中早已泪如泉涌,看向荷叶道人道:“水月庵掌教镜空师太已经圆寂,托我将掌门信物青玉戒转交悟明师姐,立她为掌门,但弟子不是五观三寺之人,所以还请荷叶真人代为主持。” “镜空师太圆寂了?”这消息实在过于突兀,便以荷叶道人之持重,也是怵然失惊,而悟明几个更是惊叫起来,扯着雪槐叫道:“师弟,你说什么?师父圆寂了?怎么可能?”眼中都是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 雪槐知道她们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强忍热泪,点头道:“师太确是圆寂了,当时我就在旁边,她为五观三寺的兴亡,流尽了最后一滴血。”当下便将前因后果一一说出。 众掌门听得镜空师太为八派存亡竟不惜以掌门之尊屈身为奴,无不怵然动容,荷叶道人仰天长啸,含泪道:“我五观三寺有镜空这样的弟子,永不会亡。”法一几个也一齐点头,俱个落泪。悟明等水月庵弟子却已哭成一团。 荷叶道人取过青玉戒,对悟明道:“悟明,伸出手来,戴上此戒后,你便是水月庵的掌教,你须继承你师父的遗志,将水月庵发扬光大。” 悟明含泪道:“弟子功力低微,只怕不能。” 她话未说,荷叶道人猛地喝道:“糊涂,我且问你,你师父功力很高吗?她绝不是天下第一高手,甚至与五观三寺诸多前辈比,也是远远不如,但她做下的事,却前承古人,后照来者,即便千载后也是血气长存,英名不灭,所以你记住了,一个人成就的高低,与功力并没有必然的关系,只要你胸中有热血,你就一定能让水月庵发扬光大。” “弟子记住了,决不辱灭师父的英名。”悟明伸手接了青玉戒,远望的眼神里,有锐光明亮若彩虹,雪槐确信,这一刻,悟明一定是又看见了镜空师太坚定锋锐的眼神,他更确信,悟明一定会是个合格的掌门人,因为这一刻的悟明与前一刻的悟明已完全不同,功力或许没有长进,心境却已跨入了一个暂新的境界。 “师太,你在天有灵,可以笑一笑了。”雪槐心中低语,同时也庆幸自己的决定,若当日便将青玉戒交给悟明,事情绝不会如今日般圆满。 悟明与众掌门见礼,接受水月庵弟子拜见,雪槐走到荷叶道人面前,重新下拜,荷叶道人理解他的心情,点头道:“你很好,但冷灵霜之事涉及魔门,还是要多多谨慎,至于青莲月影,你不必挂心,我已收了月影做关门弟子,正与青莲一样,在苦修我青莲观另一门神功,你好自为之,自有相见之期。” 雪槐大喜叩头道:“多谢真人。”从怀中取出八教缺陷总集,道:“这便是弟子在大佛寺中取得的八教缺陷总集,请真人处置。” 荷叶道人微一沉呤,请法一等七大掌门一齐过来,道:“这八教缺陷总集,实也是我八教前辈的一番心血,但我总觉得,将八教心法中的缺陷破绽集于一册,终是不妥,这次的事它算是立了一功,但下次呢,万一落在敌人手中,对我八教恐大大不利,所以我想,如其秘藏,不如干脆销毁,大家以为如何?” 法一几个互相看了看,一齐点头,法一道:“一切便请师伯做主。”荷叶道人一点头,道:“好。”取过八教缺陷总集合在掌在,一运玄功,三味真火发出,立时将八教缺陷总集烧为灰烬,荷叶道人复看了雪槐道:“你看过的,想来不会泄露出去,好了,好生去吧。” 雪槐知道事体重大,看向法一几个,庄严立誓道:“佛祖有灵,雪槐今日在此立誓,决不泄露八派之秘,否则人神共弃。”再叩一个头,当即出寺,会着赤发魔女两个,心中着急,道:“冷灵霜现在在哪里,她是为我而受刑吗?” “你别急。”赤发魔女向雪槐身后的梅娘几个扫了一眼,道:“法不传六耳,且此事他们也帮不上手,所以你还是先打发了他们再说。” 雪槐没办法,转身,梅娘却先开口道:“这样也好,魔门的事,听了后患无穷,我们也确实是不想听,我们就先分手,他日再去天安找你。”与雪槐分手自去。 雪槐转身,道:“前辈请说,冷灵霜现在在哪里,她真的因为我而在受刑吗?” “呵呵。”赤发魔女笑:“小和尚也不是薄情之人嘛,急得连前辈也叫上了,说来我也真是你前辈,但我的林郎可能不爱听,所以你还是叫我蝶姐吧。”说着瞟一眼林岚,两眼中水汪汪地,满是春情。 这个时候她却计较上了这个,雪槐急得要吐血,只得叫道:“是,蝶姐,求你快说吧。” “好,这一声叫得甜,我可是好久没听人这么叫过我了呢。”赤发魔女咯咯娇笑,道:“冷灵霜确实是为了你,但这事要说清楚,得从头说,不过你也不要太急,冷灵霜现在还未受刑,要等七天后月圆,魔门拜月大会上才会定论呢。”说到这里,她略停一停,整了整思绪,道:“魔门你自然是知道的,但内部的组成你可能不清楚,魔门最高首领是身具魔种的天魔,天魔之下,有左右执香使,再往下,便是刑天、斩神、戳鬼三坛坛主,然后是护法长老和各坛下属的香主,其它的我不必和你细说,就说前五个,自五百年前血魔死,三十六枝神魔风流云散,我魔门元气大伤,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潜伏数百年,慢慢的又有了一些根底,除天魔缺位,左右执香使和三坛坛主都已选出,而你的冷灵霜,便是执香左使。” “什么?”雪槐大吃一惊,他虽早猜到冷灵霜十九是魔门中人,却再想不到竟是身居高位的魔门首领。 “怎么?吃惊是吧?我开始也想不到,还是上次她在水月庵引我出去,亮出令牌我才知道执香左使竟然是她,她能做左使,虽与她祖上做过左使有一定关系,但也是我魔门元气未复,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啊。”赤发魔女哼了一声,转眼看到雪槐脸上的神情,却又微微摇头:“又是一场人魔恋,不过你小和尚好象很有几分本事,但盼别和我与林郎一样。” 雪槐想解释自己和冷灵霜并不是恋人关系,但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来,不论是不是恋人,冷灵霜多次帮他,神魔珠那次更是舍命相救。可以说,若没有冷灵霜,他至少已经死了两次,更别说得天眼神剑和今天的一切,现在冷灵霜有难,难道他可以袖手旁观?况且赤发魔女说冷灵霜之所以受刑,就是为了他,不过有一个疑惑他没想清楚,道:“到底是我的什么事牵累了冷灵霜,魔门要惩罚她?” “就是为上次神魔珠现身的事啊,”赤发魔女看着他,道:“魔门教规规定,左右执香使和三坛坛主可以获得进入天魔洞的秘诀,有资格进天魔洞,也就有资格补天魔之缺,只要他能获得神魔珠,上次冷灵霜明明有机会获得神魔珠,但为救你而放弃,所以就要受罚。” “原来是这样。”雪槐明白了,急道:“那现在怎么办,蝶姐你帮帮我,救救冷灵霜。”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赤发魔女凝神想了一想,摇头,道:“我惟一能帮你的,是把我的信物给你,让你冒充我的人,混进拜月大会,拜月大会上,群魔将公议处罚冷灵霜之事,她几乎铁定要受魔火天灯之刑,能不能阻止,就要看你小和尚的本事了。”说着赤发魔女从怀里掏出一块小小的玉牌,上面有一对火红的蝴蝶,却不象是刻上去的,而象是生在里面,在展翅双飞。 “这是我的信物飞蝶令。”赤发魔女将玉牌交给雪槐,道:“有这个,我再教你点魔门的规矩和切口,进神魔谷不成问题。” 随后赤发魔女将神魔谷所在及魔门规矩切口细细说了给雪槐听,又大致介绍了魔门现今的几个主要人物,最后道:“我能帮你的,就是这些了,盼你大显身手,让冷灵霜免了这魔火天灯之刑,我想劝你的是,若事不可为,最好不要强求,你很有点本事,但还不够资格去神魔谷逞强,不过我估计劝也是白劝,你小子天生就是个情种,也好,为情而死,化蝶双飞。”曼吟声中,与林岚携手而去。 “为情而死,化蝶双飞。”雪槐低吟两遍,一凝神,照着赤发魔女的指点,急赴神魔谷。 二十九章神魔谷远在绝西万里之外,雪槐虽日夜急赶,到神魔谷时,也已是第六天的傍黑时分。雪槐知道身上的天眼神剑剑气太过招眼,虽然天眼神剑是神兵利器,但如果想仗着天眼神剑从神魔谷杀出来也是绝对不可能的,那还不如干脆不带进去,以免遭疑,离着神魔谷还有百里,雪槐便召出骷碌鬼王,仍旧叫他捧了剑盒躲在谷外。 神魔谷隐在群山之中,谷口双壁陡立,高达数百丈,有直插云天之势,站在谷口仰望,天竟只有一点。雪槐也见过不少险地,却从未见一地有神魔谷般险峻雄奇。 谷口有守卫,雪槐亮出赤发魔女给的飞蝶令,对了切口,便有人引他进谷。神魔谷极大,长达百里,宽有十数里,神魔殿雄峙谷中,这时灯火已经亮起,远远看去,但见星星点点,极为壮观,雪槐曾看过天朝皇宫的夜景,灯火之辉煌,还远赶不上魔门的神魔殿。 “千秋佛道,万古魔门,魔门立教,还在佛道之先,数千年的基业,果然了得。”雪槐心中感概。 当年五观三寺灭血魔之役,血魔死,正教高手也死伤殆尽,又以为神魔珠已灭,魔门再不可能成气候,再加之神魔谷有不少异物守护,攻打殊为不易,最后并没有攻打神魔谷,神魔殿因而得以幸存。 赤发魔女身属的飞蝶门在三十六枝神魔中位望不低,虽然当年赤发魔女与林岚相恋,不但正教不许,魔门也一致反对,但负责接待的管事还是给雪槐备了一个独院,拨了侍女服侍。雪槐怕与其他人打交道露出马脚,交代侍女说要练功,随即便缩进了房里,却运剑眼悄悄看将出去,但见谷中灯火通明,到处是人,足有近万之数,呼喝喧闹之声,直震云天,雪槐看了个大概,随即看向正殿。 赤发魔女告诉雪槐,魔门左右执香使和三坛坛主在神魔谷中都有专门的执事堂,就在正殿左近,虽然冷灵霜违犯教规,或已身陷囚牢,但拜月大会还要明天,未有正式决议之前,没有拿她也不一定,所以雪槐要试一试,否则真要去囚牢中救人,还真不是说着玩的,魔门虽然同样元气未复,谷中或许再没有赤发魔女这样的顶尖好手,但象冷灵霜这样身手的,只要有得两个,雪槐便难以取胜,再加上近万魔众,硬闯救人,绝无可能。 运气好,雪槐果然一眼就在正殿左近的一处房子里看找到了冷灵霜,正一个人在窗前呆坐,也不知在想什么?房里没有点灯,只有窗外远处的灯光透入,印得她的脸有些模糊,却更添一种蒙胧的美。雪槐本不好多偷看她,却仍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但这一眼却引起了冷灵霜的警觉,秀眉微凝,雪槐忙收回剑眼,知道冷灵霜还是自由的他就放下了一大半心,此时不宜行动,当即真个盘膝练起功来。 直到快要天明时,谷中才稍稍安静了些,但仍有不少人在闹,不过雪槐已实在等不得了,剑眼扫视冷灵霜居所左近无人,当下借遁术急掠,也顾不得礼貌,直入冷灵霜闺房中。 冷灵霜已经睡下,但雪槐一入房她便立即惊醒,翻身起来,双手短剑出鞘,指着雪槐,她反应不可谓不快,只不过晚装宽松,里面虽还有件抹胸,也是春光乍露。 雪槐急侧转身,道:“冷小姐,我是雪槐。” “雪槐?”冷灵霜一愕,惊道:“你怎么混进来的?怎么又剃了个光头?”收剑整理好衣服,走拢来。 “赤发魔女把她的飞蝶令给了我,又教了我切口,所以我能进来?”雪槐看着冷灵霜,摸摸光头,道:“至于光头,也和她有关。”将赤发魔女的事三言两语大至说了。 “竟有这样的事?”冷灵霜大是惊异,道:“你和赤发魔女还真是不打不成交了,但赤发魔女的胆子也太大了点儿,竟把飞蝶令交给你让你冒充她的人,你混进神魔谷,想干什么?想为五观三寺立功?要不是想拍定天公主马屁?” “不是。”雪槐忙摇头,道:“我是听赤发魔女说你因救我而放弃神魔珠的事要受刑,所以。” “所以你想来救我?”冷灵霜眼光一亮,细看着雪槐眼睛,道:“但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是神魔谷啊,三十六枝神魔上万魔徒,你竟敢来救人,真是吃了天胆了。” “我知道这是神魔谷。”雪槐点头,道:“但小姐多次有恩于我,我。” “原来是因我于你有恩。”冷灵霜打断他话头,看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道:“雪槐啊雪槐,算我瞎了眼,自作多情。”霍地转身,伸手向窗外一指,厉声道:“你马上给我滚出去,滚回天安定天公主身边去。” 雪槐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竟然发起脾气来,又惊又急,忙道:“冷小姐,你——我。”却不知说什么好。 “什么你我?”冷灵霜声音更厉,道:“你是你,我是我,感恩图报,哼,我做那么些事,就是要你感恩的吗?” 一路上雪槐也想过,冷灵霜多次帮他更舍命相救,内中情意大非等闲,只是不敢肯定冷灵霜一定就是爱上了他,但现在这话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雪槐一时不知如何开口,道:“我——我。” 冷灵霜突地又转过身来,两眼幽幽的看着他,道:“雪槐,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吗?是我长得不如你的碧青莲,还是我对你还不够好?” “不是。”雪槐连忙摇头,道:“不是的,只是——只是我已经有了碧青莲和狐女,还有夕舞,我爱的人已经很多了,这对你不公平的。” “夕舞?”冷灵霜哼了一声,似乎想说什么,看一眼雪槐,却又改口,道:“怕对我不公平,那么说你还是喜欢我的,是吗?” “我——我。”她步步相逼,雪槐实不知如何应答,冷灵霜确是个极好的女孩子,他心中也不是完全没有她的影子,但他不能见一个爱一个,这不仅是对冷灵霜不公平,也对不住碧青莲三个。 冷灵霜眼光火辣辣的看着他,一步步走过来,忽地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晚装宽大,手这么伸出来,袖子褪下去,两只光光的手臂便如两节软玉,发出一片恍眼的白。事实上如果雪槐眼光略往下看,还可以看到冷灵霜松开的晚装领口里淡黄的抹胸,和抹胸紧裹着的少女丰挺鼓凸的胸乳。 这是一个让人心血沸腾的情景,而冷灵霜的话更让雪槐心脏狂跳。 “说吧,说喜欢我吧,我不要公平,只要你喜欢我就好。”她靠得是如此的近,雪槐几乎能感觉到她眼光的灼热。 “我不想死,尤其不想给魔火天灯那样的酷刑活活烧死,但如果你来找我仅仅只是为了报恩,那我宁愿给烧死。” “冷小姐。” “叫我灵霜。”冷灵霜低叫,她的嘴靠得更近了些,急促的呼吸让雪槐面庞有一种着火感觉。 第四十二章 “但如果你是因为喜欢我舍不得我而来,那么我就跟你走,哪怕以后给万魔追杀,遭受比魔火天灯更残酷百倍的酷刑,我也绝不后悔。” 雪槐没有选择,略一迟疑,点头道:“是,灵霜,我也喜欢你,趁着天还没亮,我们快走吧。” “别急啊,急什么?”冷灵霜低叫:“你喜欢我,难道不吻吻我吗?就算刀架到脖子上,吻吻情人的时间总还是有的。”她的呼吸越来越热,嘴也越来越近,在雪槐还没来及反应之前,她的唇已如铬铁般落在了雪槐嘴唇上,随即便紧紧的吸住了,她的手也同时箍紧,丰满的双乳紧压在雪槐胸膛上,带着让人心血沸腾的绵软。 雪槐能感觉到她爱的狂热,那是燃烧了整个生命的激情,他的心不能不融化,他伸出手,反搂着冷灵霜。 好一会儿,雪槐挣开唇,看着冷灵霜道:“我们先离开这里,否则天大大亮只怕就没那么方便了。” “好。”冷灵霜点头,环在雪槐脖子上的手却突地下压,一缕灵力发出,一下子制住了雪槐的大椎穴,雪槐身子立时僵硬。 她这举动突如其来,雪槐没有防备,又惊又急,叫道:“灵霜?你这是做什么?” 冷灵霜双手还是环着他的脖子,火辣的眼光却转化为万缕柔情,摇了摇头,道:“槐哥,闯不出去的,我身子虽然是自由的,但房子周围有禁制,我只要离开这房子,立刻会惊动他们,而以我两人之力,也绝对无法硬闯出去。” “那你刚才说可以跟我走。”雪槐又惊又怒。 “如果不逼你,你会吻我吗?”冷灵霜眼中露出一点小小的得意,随即眼光一紧,深情的看着雪槐道:“槐哥,可能你到现在还在迷惑,我到底是时候喜欢上你的,我也知道你只是在溥衍我,但不论怎样,对我来说,有此一吻,此生足矣。”说着伸手,去雪槐怀中掏出赤发魔女的飞蝶令,道:“赤发魔女胆子也真大,此事一旦泄露,便是通天之祸,她虽了得,也绝无法对抗整个魔门。”双掌一合,真力发出,飞蝶令立化为玉粉。 冷灵霜复向雪槐光头上瞟了一眼,扑哧一笑,道:“你剃光头的样子还蛮可爱呢。”说着转身,去旁边柜中取一挂假发,粘在了雪槐头上,左右一端相,点头道:“行了。”眼中忽又露出万种柔情,双手环了雪槐脖子,去他唇上深情一吻,随即将头伏在他怀中,低声叫道:“槐哥,槐哥,槐哥。” 她这么柔声低叫,叫得雪槐心中发酸,急道:“灵霜,你到底什么意思?难道你真的没有办法出去吗?” “是的。”冷灵霜抬头看他,摇摇头,道:“我是出不去的,你很了不起,但也千万别小看了魔门,就此忘了我吧,槐哥。”说着转身出房,雪槐叫也不应,只听她在房外吩咐道:“把这人送出谷去,就说是府中下人,犯了事,押回端阳国做苦役,明天早上可解开他穴道,让他自去。” 听着她话雪槐明白了,她自己出不去,又担心雪槐不肯走,所以制住他把他做犯事的下人送出去,心中即感动又着急,可身不能动,叫又不应,半点办法也没有。 房外进来两条汉子,将雪槐扛出去,放到一匹马上,冷灵霜却再不露面,显然是怕雪槐多话,两条汉子各骑了马,扯了雪槐的马直到谷口,照冷灵霜的话说了,谷口守卫果然不起疑心,刚命放行,身后忽传来喝声:“不要放走奸细。” 声落,过来一群武士,手中举一个令牌道:“奉右使令,将奸细带神魔堂问话。”不容分说,带了雪槐就走,送雪槐的两条汉子无力阻拦,急奔向冷灵霜居所。 雪槐被带回,心中却是即惊又喜,惊的是魔门对冷灵霜果然是盯得很紧,喜的是只要能呆在神魔谷,就总会有希望,他真的不甘心就这么离开神魔谷而听任冷灵霜受刑,至于自己给押回神魔谷会有什么后果,却没有去想。 到神魔殿,宽大的石阶上去,是一个巨大的石牌坊,上写四个大字:有魔无天。字体古拙,气势张扬。牌坊后,是一条极长的甬道,甬道的尽头,便是神魔殿的正殿,进门,迎面是一块巨大的照壁,上面也有四个大字:唯我独尊。字极大,浑浑然真有独霸天地之势。照壁后甬道尽头便是神魔堂。 “不愧万古魔门之名,气势果然张狂。”雪槐暗暗点头。 进神魔堂,但见正中一张金交椅,下面五把椅子,左二右三,这时左边第一把椅子空着,其它四把椅子上都坐了人,左边第二把椅子上坐的是一个黑衣老者,干枯精瘦,老眼微咪,却是锐光逼人。右首三把椅子上,也是三个黑衣汉子,年纪看上去比那老者要显得年轻,也是各具异象,第一个脸红,第二个脸青,第三个最怪异,手特别长,坐在那儿,垂下的左手竟挨到了地面。 赤发魔女和雪槐说过魔门中人物,但说得不细,因为她自己也是多年未回魔门了,许多消息也只是从魔门秘信中来,只知道个大概,例如人名知道,长什么样就不知道,但现在雪槐看了四人座次,立刻便可对上名号,左首那老者,当是魔门右使肖智,右面三条汉子,依次当是刑天坛坛主杨九勾,斩神坛坛主赵灭,戳鬼坛坛主阴无主。至于正中那把金交椅,自然是天魔之位,天魔空缺,椅子自也便空着。 看雪槐给带进来,肖智四个眼光一起看过来,一看四人眼光,雪槐便知道赤发魔女当日的感概不假,魔门确也是元气未复,这四人中没有一个顶尖高手,玄功最高的应是肖智,只怕也高不过冷灵霜去,杨九勾三个则肯定不如冷灵霜,可以说,单打独斗,四人中没一个是雪槐对手,但魔门的可怕在于它的整体实力,三十六枝神魔中或许找不出一个顶尖高手,但类似于法一九叶道人那样的一流高手或能挨着一流的边的好手,却几乎每一门都能找个把出来,而这样的一流高手,只要三个联手,打败雪槐绰绰有余,今日魔门的实力,已远远强于五观三寺。 雪槐虽不怕,但也知不可大意,收敛灵力,更不与四人眼光相对。 肖智哼了一声,厉声道:“你叫什么名字?老老实实交代,否则魔门酷刑下,必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声未落,风声起,冷灵霜声音远远送将进来,道:“他叫冷池,是我府中下人,犯了事送回端阳处置。”说着人已到了堂中,一脸怒意的看向肖智道:“我虽犯事,但处置自己府中下人的权力还是有吧?你们带了他来,到底什么意思?”说着一把抓着雪槐左手,喝道:“来人,给我把他带走。”她这左手一抓,其实暗送灵力,解开了雪槐被封着的穴道。 “慢着。”肖智一声暴喝,随即嘿嘿两声阴笑,看着冷灵霜手道:“咱们冷左使对下人可真亲热,纤纤玉手竟去拉下人的手,只怕这下人不是下人吧?” 雪槐再想不到这老家伙眼光这等毒辣,心中暗骂,但穴道已解,心中便吁了口气,杀气暗凝,不论魔门实力有多强,想要他死,绝对要付出代价。 冷灵霜自也知道这样会惹肖智几个生疑,但她不敢冒险,必要解开雪槐穴道,这时松开雪槐的手,强争道:“肖右使,我敬你年纪比我大,说话却请自重,他不是我府中下人,那你到告诉我他是什么人?” “情人。”肖智锐目直视着她,喝道:“他便是你为之不惜背叛魔门的雪槐。” 冷灵霜一惊,心神急凝,叫道:“你有什么证据?不会就是因为我拉了一下他的手吧?那也太可笑了。” “你冷左使肯伸手去拉的年青男人的手,这个人会是什么人,不要说谁都明白。”肖智阴笑:“不过你即然要证据,那我就给你。”说着轻轻击掌,喝道:“冷管事,出来吧。” 随着他话声,旁边侧门出来一人,却是冷灵霜的管事冷易,冷灵霜又惊又怒,厉声喝道:“冷易,你敢背叛我。” 冷易给她喝得一缩头,肖智却叫道:“不是他背叛你,而是你背叛了魔门,冷管事,不要怕,把你看到的都说出来,一切有我给你做主。” “是。”冷易不敢再看冷灵霜,转头看向肖智和杨九勾几个,道:“小人奉右使令,监视小——冷左使,昨夜听得这人摸进冷小姐闺房,原来他就是冷左使的情人雪槐,听得冷左使因背叛魔门要受刑,想来带冷左使走,但冷左使知道走不了,所以点了他穴道让人把他送出去。” “原来冷左使这么公然拉拉扯扯的是给他解穴呢。”肖智嘿嘿笑,道:“倒是老夫走眼了,冷左使,你还有何话可说?” “右使出到如此卑鄙的手段,卖通我的下人来污陷我,我确实无话可说。”冷灵霜冷笑。 肖智眼光一凝,叫道:“冷易所说句句是实,如何是污陷?” “句句是实?”冷灵霜哈哈大笑,转眼看向杨九勾三个,道:“三位坛主,我想问一句,外人有没有可能混进神魔谷?” 杨九勾三个相视一眼,杨九勾道:“基本上没有这个可能。” 雪槐一直冷眼旁观,早就觉得杨九勾三个对冷灵霜似乎远要比肖智好得多,这时暗暗点头,想:“看来主要是这姓肖的想要对付灵霜,其他人只是限于教规,本心里并不想对灵霜不利。” 看杨九勾三个摇头,冷易急叫道:“他是用赤发魔女的飞蝶令冒充飞蝶门的人混进来的。” “什么?”杨九勾三个一齐变色,杨九勾叫道:“赤发魔女还活着吗?”冷灵霜则是哈哈大笑,叫道:“这话更没边了,先不说赤发魔女是否还活着,就算活着吧,赤发魔女会把飞蝶令给他?赤发魔女有这个胆子吗?他跟赤发魔女又是什么了不得的关系,赤发魔女要这么帮他?再进一步,就算赤发魔女有这个胆子吧?则他即有飞蝶令,能进来自然也能出去啊,用得着我来把他扮下人送出去?” “这中间漏洞确实太多。”阴无主点头,看向冷易,道:“你说有飞蝶令,飞蝶令现在在哪里?在他身上吗?” “没有。”冷易脸上变色,摇头道:“冷左使很聪明,预先把飞蝶令毁了,所以——?” “所以什么?”冷灵霜厉声顿喝:“根本就没有飞蝶令,一切都是你胡编的。” 冷易给她厉声一喝,吓得脚一软,扑通跪倒,叫道:“小人所说句句是实啊。” “这件事很简单。”肖智冷笑,看向杨九勾三个,道:“有没有人持飞蝶令进谷,查一下记录就知道,若没有,自是冷易说谎,若有,那就问接待的管事,看这人住在何处,然后把他找来,如果能把这人找出来,则一切都是谎言,老夫自然给左使赔罪,若找不出来,嘿嘿,活人不会飞了,那冷易说的一切就都是真的,持飞蝶令进谷的,便就是他了。” “这话有理。”杨九勾三个一齐点头。 “我看不必找了。”冷灵霜摇头。 “怎么?”肖智看向她:“这么说你是认了?” “认什么认?”冷灵霜冷笑,看向杨九勾三个,道:“三位从冷易这件事上就可以看出来,肖右使一直在暗中算计我,他即然可以安排个冷易,难道就不能预先安排个飞蝶门的人?当然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得到飞蝶令的,但肖右使大才,这点想来难不住他,然后再安排那人易容改装,这么大一个神魔谷这么多人,随便一混,到哪儿去找,栽到我身上,我又怎能说得清?算了,我也不说了,要怎样,诸位看着办吧。”说着泫然欲泣。 雪槐本有些担心,想不到冷灵霜巧舌如簧,再拿出女孩儿家的眼泪做武器来博取同情,杨九勾三个果然就面有不豫之色,不由暗暗赞叹,想:“这肖智颇有智计,口才也来得,换了我是绝说不过他,灵霜却堪堪是他对手。” 肖智眼见处于下风,又急又怒,看着杨九勾三个叫道:“如此铁证,她却还在狡辩。” “我如何狡辩了。”冷灵霜反驳:“事实就是这样。” “好了好了,两位不必再争了。”一直未开口的赵灭举手止住两人,道:“要证明这人是不是雪槐,其实很简单,据魔门秘信,雪槐是当年万屠玄女的传人,万屠玄功纯是一股杀气,非常好辨认,请执法长老来,打他一掌,真假立辨,除非他不运功相抗,但在执法长老手底不运功相抗,那可是自己找死了。” “这主意好。”肖智击掌,冷灵霜却尖叫道:“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赵灭看向她。 “他。”冷灵霜咬牙,脑中急转,想不到言辞应付,强争道:“他只是我府中一个下人,如何受得了执法长老一掌,那不是白送了他性命,他虽犯事,罪不致死。” “不会。”赵灭摇头,道:“执法长老自有分寸,一察觉他身上功法不是万屠玄功,自会收手。” 冷灵霜还要争,雪槐开口道:“小姐,不让他们打一掌,他们是不会死心的,就让他们打吧,事实胜于雄辨。”他看着冷灵霜,冷灵霜也看着他。冷灵霜知道雪槐只学过万屠玄功,真的除非是不运功相抗,否则只要一运功,执法长老便可察觉,然而她看雪槐眼中充满自信,一时惊疑不定,道:“那你要小心,执法长老的搜魂手惊神泣鬼,可绝不是说着玩的。” 雪槐知道她是在提醒自己,微微一笑,道:“小姐放心。”他这么信心十足,冷灵霜只好不再开口,心中却更加疑惑,因为她并不知道雪槐看过星图的事。 这时执法长老被请了进来。执法长老姓铁名心,在魔门有黑面神之称,一是他确是一张黑脸,二则是形容他执法无情,不卖任何人的面子。雪槐只看他眼神,便知道他功力不在冷灵霜肖智之下,强于杨九勾三个。 执法长老论职位不如冷灵霜五个,但地位特殊,所以赵灭对铁心十分客气,道:“铁长老,请你打他一掌,看他身上功夫是不是万屠玄功,还请把握分寸,若不是,便不要伤他性命。”说到这里看一眼雪槐,又补一句:“若他不运功相抗想混过去,你也不必留手。” 他这话明显带有威胁的味道,却不知刚好吓不着雪槐,雪槐心底低哼一声,想:“我偏就不运功相抗,却还就要吓你一跳。”看着铁心走过来,当下垂目凝神,在脑中回想那三十六幅星图。 “小子小心了。”铁心低喝一声,右掌一提,霍地大了一倍,随即一掌当胸击来,雪槐全不看他手掌,只加力回想三十六幅星图,但叫他想不到的是,不论他怎么用力去回想星图,对着铁心掌力,三十六幅星图却没有一幅变亮,而铁心一察觉他没有运功,低哼一声:“小子敢不运功相抗。”掌力如怒滔狂涌,直摧过来,雪槐却犹不死心,脑中闪电般将三十六幅星图过了一遍,还是不起反应,掌力击实,打得他身子急飞起来,五脏俱裂,半空中鲜血狂喷。 雪槐身子给打飞,神智暂时未失,脑中闪电般掠过一个念头,想:“星图两次救我,果然都不是它本体有灵觉,会主动想救,而是我在生死关头不知如何误打误撞触发了玄机,这次有意去想它,反是不灵了。”昏过去之前,眼角看到冷灵霜急扑过来,一把抱住他,向外急闯出去。 “灵霜带着我,绝闯不出去。”这个念头铬在雪槐脑子里,恍似暗夜的灯火,便是在昏迷中,也始终未曾有片刻断绝,不知过了多久,雪槐终于给这个念头唤醒,未睁眼,耳中便听到一个细而尖利的声音道:“救他一命不难,但我有一个条件。” 随即是冷灵霜的声音,带着极大的焦虑,道:“什么条件,请说。” “你的身子。”那个声音发出阴笑声,道:“我要你的身子。” 听了这几句对话,雪槐明白了,冷灵霜带着他竟闯出了神魔堂,到了一个不知什么地方来求人相救,而这人却趁势要胁,竟然想要污辱冷灵霜,雪槐勃然大怒,急要睁眼怒喝出声,才发觉眼皮是如此的重,就象给万斤胶水粘着,根本睁不开来,更别说张口出声,全身上下从手到脚,全是僵硬木的,没有一点感觉,他神智虽已苏醒,却象是在身体上飘着,而身子更象是在千里万里之外,是如此的遥不可及。 要知铁心这一掌,实在不是闹着玩的,若非雪槐护体玄功有成,虽不运功,生死关头,护体玄功还是下意识的起了一部份作用,加之他体内还另有一些他自己也不明白的力量,终于护住了他心脉,未被打断,但心脉虽未断,也仅余一线生机,而且铁心这搜魂手十分怪异,打伤人后,还能留在敌人体内制人脉络,雪槐全身僵硬麻木,不仅是伤,也是铁心的搜魂手在做怪。察知自身伤势,雪槐又惊又急,幸亏神剑灵力一召便至,当下急借神剑灵力疗伤,同时便借剑眼看出去。 但见所在处似是一个洞子,不很大,洞顶有不知名的珠子发着微光,照得洞中似明似暗。洞子中央,有一根黑色的柱子,高数丈,直到洞顶,粗约合抱,却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窟窿,一条似蛇非蛇蛇身人首全身赤红的怪物,在柱子上不停的钻上钻下,有时从上面的窟窿钻进去,却从下面的窟窿钻出来,两眼如豆,在冷灵霜身上扫来扫去,嘴中不时发出尖利的怪笑,边笑,口中边流出涎液。雪槐不知这是什么怪物,只是看一眼便觉得十分恶心。 冷灵霜站在柱子前丈许外,雪槐能看到她的侧面,听了这怪物的话,冷灵霜一脸惊怒,叫道:“魔心蜮,你不属魔门,但久居神魔谷地心,我们却从未找过你的麻烦,我先祖和我在左使任上,更从未亏待过你,现在我落难,你怎么可以这么趁势要胁我?” “原来这恶心玩意叫魔心蜮?”雪槐暗暗凝思:“看来这里还是神魔谷,只是在神魔谷的地底下。” 魔心蜮一阵阴笑,道:“冷左使,你和你先祖对我确实不错,但你知不知道,每次当我在暗处偷看着你骄傲的抬着头挺着胸处理事情的绝世风姿,就全身发火,我曾无数次的幻想,你能象这根柱子一样,让我光溜溜的缠着你,在你身上钻来钻去,让你扭动,让你叫。” “住嘴。”魔心蜮越说越不堪,冷灵霜终忍不住,尖叫着打断了他。 “别嫌难听。”魔心蜮淫笑:“等给我钻上一次你就美了。” “你休想。”冷灵霜厉声怒喝。 “我打不过你。”魔心蜮阴笑:“所以平日我只能幻想,但今日时来运到,你非答应我不可,因为只有我能救你的小情人。” 冷灵霜双手掐紧,全身颤抖,却似乎猛地下了决心,抬眼看着魔心蜮道:“你真的一定救得了他?” 第四十三章 “当然。”魔心蜮用力点头:“你知道的,地心乳生死人而肉白骨,你的小情人只剩一口气,除了地心乳,什么东西也救不了他,而这世间,惟有我能钻到地心取地心乳出来,所以也只有我能救他,答应了是吧,快点,把衣服全部脱光,过来抱着柱子,快啊。” “你如果救不了他,我会叫你生死两难。”冷灵霜一咬牙,伸手脱衣,雪槐整个人几乎要爆炸开来,但他受伤实在太重,而铁心搜魂手的玄功又过于强悍,他心脉虽已得到加强,心脉以外,所有经脉仍给搜魂手的玄功塞得满满的,全身上下,从眼到嘴,从手到脚,莫想动得分毫。 难道就这么看着冷灵霜受辱?不能,绝对不能。但有什么办法呢?雪槐瞬时间将学过的东西全部试了一遍,只要能开口,或者哪怕手能动一动,引起冷灵霜的注意,告诉她自己其实死不了,冷灵霜就不必受辱,但没有用,无论是长眉老人援他的七咒还是万屠玄功或是神剑灵力,都无法冲开铁心的搜魂手玄功。 而冷灵霜已解开上衣,然后是抹胸,解下抹胸时她用手罩着双乳,但随即就死心的放开了。 上次冷灵霜衣服被水打湿时,雪槐曾看过冷灵霜湿衣下双乳的模样,然而今日无遮无掩的看过去,他才知道冷灵霜的双乳到底有多美。冷灵霜的双乳圆润丰盈,大而尖挺,乳尖殷红如豆,在昏暗的珠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这是一对能让任何男人神魂颠倒的绝世尤物。 魔心蜮的脑袋从柱子上远远伸出来,双眼鼓凸,一眨不眨的盯着冷灵霜双乳,红舌头从嘴里搭出尺余,让人恶心的涎液不绝滴下。 冷灵霜双手伸向裙子。 雪槐全身血气若沸,猛地将神剑灵力全部注入心脉中,念动金刚咒,催动神剑灵力从心脉中猛冲出去。在经脉不通的情况下这么运劲强冲,非常危险,一个不好,塞住的经脉冲不开,心脉却会炸裂。但雪槐宁可心脉炸裂,宁可死,也绝不能眼看着冷灵霜受辱。 心脉刹时间急剧胀大,心痛若绞,但雪槐仍是催动神剑灵力不绝猛冲,他几乎可以肯定,心脉绝对无法承受足以冲开於塞经脉的胀力而炸裂,但他也绝对肯定,心脉炸裂的响动一定会惊动冷灵霜回头,当冷灵霜看到他死了,也就不必再去求魔心蜮了。 想明白这一点,雪槐再度加力,便在心的剧烈痛疼让他接近昏迷时,左臂封印下突地有一股力量急剧跳动起来,似乎便如一只笼中的猛兽,咆哮着要破笼而出。 雪槐脑中突地现出一点闪光,他记得,上两次星图闪亮救他之前,左臂封印下那股神秘的力量都是这么急剧跳动。 “难道是左臂下这股神秘的力量呼唤来的星图的力量?”这个念头在雪槐脑中闪电般掠过,不及多想,急在脑中回想那三十六幅星图,到第五幅星图时,星图突地一亮,同时间身子一空,又生出独立旷野寂对星空的感觉,当这种感觉消失,雪槐重又能感知到自己身子时,铁心留在他体内的搜魂手玄功早已踪影不见,伤势也全好了,全身灵力畅通无阻,而这时冷灵霜的裙子已经解下,手正伸向最后的一条小裤。 雪槐一声怒吼,声起时背上青钢剑已在手中,声未落魔心蜮一个脑袋已给他劈为两半,污血飞溅。 “槐哥。”这变故突如其来,惊喜之下的冷灵霜完全呆住了,看着雪槐,竟不知遮掩赤裸的双乳。 “灵霜。”雪槐眼中含泪,伸手将她半裸的身子搂在怀里,颤声道:“雪槐到底有什么好,让你这么对我?”先前多次相帮两次相救,雪槐感激,他可以因报恩而为冷灵霜舍命,却说不上顷心相爱,直到这件事,雪槐的心才真正被震撼,冷灵霜也在这一刻,真正的铬印在了他心里,永不可磨灭。 当身子被雪槐的大手搂着,冷灵霜才意识到自己是半裸着的,身子一挣,不过随即就不动了,抬眼看向雪槐,道:“槐哥,你的伤怎么突然就好了,是怎么回事?” “我曾在东海桃花岛的照心神镜中看过三十六幅星图,星图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多次救我。”雪槐伸手轻抚冷灵霜俏巧的小脸,爱怜的道:“灵霜,下次再不可这样了,无论我有什么事,你都要珍惜自己,记住了吗?” 他如此柔情叮嘱,冷灵霜心中大是感动,轻轻点头道:“记下了。”这么说着,身子突地一颤,竟不绝的发起抖来,全身上下更没有半点力气,如果不是雪槐抱着,一定会软瘫下去,眼泪更是喷涌而出。 雪槐大吃一惊,急将她整个身子全抱在自己怀里,叫道:“怎么了?灵霜,你怎么了?” “我——我没事。”冷灵霜摇头,但身子却仍是不停的发抖,雪槐瞬间明白了,冷灵霜这是事后害怕。很多人都是这样,面对厄运时一无所惧,事后回想,却往往情不自禁的发抖,心中更是爱怜,紧紧的抱住她,柔声安慰:“好了,灵霜,没事了。” 好一会儿,冷灵霜才渐渐镇静下来,眉头一凝,看向雪槐道:“他们快搜到这里来了,我们快走。”刚要起身,才想起自己仍是半裸着的,脸一红,叫道:“闭上眼睛,不许偷看啊。” 雪槐将她横抱在怀里,她一双雪乳近在眼前,她不说,雪槐还真想到去看,这么一说,下意识就看了一眼,脸一红,慌忙闭上眼睛。 冷灵霜爬起来穿上衣服,水灵灵的大眼睛去雪槐脸上一溜,扑哧一笑,道:“好了,睁开眼睛吧。” 雪槐依言睁眼,四目相对,冷灵霜忽地瞪眼叫道:“你脸为什么发红,偷看我了是不是?” “没有。”雪槐急叫。 “真个没有?”冷灵霜一双眼睛瞪得更加大了。 “真个没有。”雪槐偷眼看向冷灵霜,不知她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 四目相对,冷灵霜眼珠子一转,忽地凑过来道:“那你为什么不偷看?”说着双手叉腰,将一双丰乳高高耸起,直对着雪槐,道:“我不如你的碧青莲好看吗?还是我的双乳没有她的生得好?以致让你连偷看的兴趣都没有?” 雪槐嗔目结舌,再想不到一个女孩子竟可说出这样的话来,但一看冷灵霜眼光,忽地明白了,冷灵霜是在捉弄他呢,灵机一动,道:“对男人来说,女人的乳房生得好不好,光看是不能做出结论的,还要摸一摸才行。”说着双手急伸,摸向冷灵霜故意高耸到他眼前的丰乳。 冷灵霜确是想捉弄捉弄雪槐,却没想到雪槐真个会伸手,立时尖叫一声,急跳开去,到丈许外要笑不笑的斜瞟了雪槐道:“还以为你是个好人,原来也这般不老实。” 雪槐也斜眼看她,微笑道:“这就叫不老实了,告诉你,不老实的时候还没来呢。” 冷灵霜脸一红,扳起脸一顿足道:“你敢。”但一张脸却怎么也扳不住,终于咯咯娇笑起来,背转身,伸出手道:“现在老老实实的,跟我来。”拉了雪槐的手,急掠出去。 雪槐拉着她柔软纤细的小手,柔情无限,想:“她是这么美丽聪慧,我一定要保护她,绝不容任何人伤害她,更不能让她去受那魔火天灯的酷刑。”心中豪情狂涌,杀气激增,当下运剑眼看将出去,发现置身之处在神魔谷西端地底,而上面,无数魔门中人正持刀执剑,四下搜索,搜的当然是他和冷灵霜两个。看了上面情势,雪槐对冷灵霜道:“现在上面到处是人,你打算怎么出去?” “神魔谷四面都有极为灵异的魔鹰警戒守护,任何人想进出神魔谷,都绝逃不过魔鹰的眼睛,我们也一样,只要一现身靠近崖壁,立即会被魔鹰发现,魔鹰一共有六只,体形庞大且曾受魔咒训练,极为难斗,就算我两个不怕,但只要缠得一刻,谷中护法长老和肖智等便会蜂涌而至,所以我说若硬闯,无论如何都出不了神魔谷,但神魔谷还有几条藏在地底的阴河溶洞可以进出,其中一条洞口的守卫叫曾子丹,是我家世交,一直拿我当女儿看,我求求他,只要他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们就可悄悄的溜出去。”冷灵霜说到这里,面前已出现一条地底阴河,当下两个借水遁急掠。 这条阴河果然直出神魔谷,未到洞口,雪槐剑眼便看见洞口崖壁上盘膝坐着一个老者,且他剑眼一扫过去,这老者立时发觉,因为他感应到了这老者灵力的波动,且灵力不弱,想来也是,这种守着一方出口的人,必是魔门中的高手,然而直到雪槐和冷灵霜到了洞口,这老者也一直没有睁开眼睛,更未起身。不要说,这老者必是曾子丹,故作未觉,自是故意要放冷灵霜两个出去。 冷灵霜一看曾子丹闭目瞑坐,自然知道曾子丹的意思,也不吱声,只是拉着雪槐跪倒,盈盈一拜,起身方要掠出,雪槐却一把拉住她,摇摇头,道:“走不了了。”原来雪槐先以剑眼看出去,便在冷灵霜拉他拜倒时,崖顶上方掠下来一大群魔门高手,为首的是肖智杨九勾四个,同时雪槐也看到了魔鹰,那是一种翼展足有四五十丈的不可思议的巨物,锋锐的利爪收在腹下,每一片指甲都有丈许长,色黑而冷,有若刀锋,雪槐无法想象,这世上到底有什么东西能硬接它一爪。飞临崖顶的魔鹰一共有三只,一只在崖顶盘旋,另两只左右飞了出去,身躯虽庞大,转则却异常灵活,飞行速度更是奇快无比,想来也是,四五十丈长的两只翅膀,那一扇是多大的力量?雪槐估摸自己的遁术,绝对快不过魔鹰。 冷灵霜虽不象雪槐有剑眼,但灵觉也是十分敏锐,雪槐一说走不了,她立刻便感应到了崖顶掠下的大群魔门好手,她对魔门的了解远在雪槐之上,知道这种情势下确是无论如何也走不了,一转念间,突地拨出短剑,飞身而起,对着曾子丹胸口疾刺过去,这一剑势劲力疾,竟是用了全力,同时对雪槐喝道:“槐哥,全力出手,杀了这忘恩负义之人,我们就可以冲出去了。” 她这举动突如其来,雪槐一时间莫名其妙,不过随即便明白了,她是明知走不了,所以制造曾子丹不肯放行的假象,以免曾子丹受牵累,曾子丹自也明白,他使一枝铁尺,一尺格开冷灵霜当胸一剑,眼中却满是痛怜之色。 不容冷灵霜出第二剑,肖智等落在洞口,肖智大笑,道:“我说她必从这里走,没错吧。”杨九勾则道:“但我也说过曾护法绝不会放冷左使走。”肖智扫一眼曾子丹,嘿嘿一笑,看向冷灵霜,道:“冷灵霜,束手就缚吧,你们走不了的。”转眼看雪槐卓然而立,眼中露出疑惑之色,叫道:“你小子的伤竟然好了,难道是魔心蜮给你服了地心乳?”再转眼看冷灵霜,更疑,叫道:“不对啊,你还是处女啊,但你若不付出代价,魔心蜮怎肯替你去取地心乳。” “你慢慢猜吧。”冷灵霜冷笑一声,一拉雪槐的手,道:“槐哥,我们退。” 听了她话,赵灭大叫:“他果然是雪槐。”雪槐为铁心一掌打伤,但没有运功,铁心便看不出他身上到底是什么功夫,虽然冷灵霜救走雪槐的举动十分可疑,但仍然不能定论。 冷灵霜回头,一脸傲然,道:“现在我也不瞒你们了,他确是我的槐哥,也只有我的槐哥,才敢为自己心爱的人独闯神魔谷。” 肖智冷笑一声,道:“那就一起死吧,追。”借水遁急追进来。 冷灵霜拉了雪槐急退入神魔谷,方现身,便闻头顶魔鹰尖声长叫,雪槐抬头看,但见头顶上空一只魔鹰高高盘旋,远处还有魔鹰在飞过来。冷灵霜道:“这是魔鹰在示警。”转头看向雪槐,摇摇头,道:“槐哥,没有办法的,我们无论如何都是出不去的。” 雪槐剑眉上扬,道:“不要灰心,灵霜,我绝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你跟在我身后,看我杀一条血路出来。” “实力过于悬殊,不行的。”冷灵霜摇头,道:“况且他们终和我出身同门,我也不想你和他们血拼。”说话间肖智等已追了出来,而在魔鹰的指示下,魔门高手也正源源而来,肖智狂笑,道:“冷灵霜,早说你逃不了的,不要再垂死挣扎了吧。” “投降?休想。”冷灵霜冷眼看着他,道:“我背叛魔门,甘愿受任何刑罚,但槐哥不行,他是我的,我绝不容别人碰他一下。”一拉雪槐,道:“槐哥,跟我走。”飞身急掠。 雪槐不知她心里到底怎么打算,只好跟着她走,掠出十余里,到了一处高崖前,崖下一个大洞,颇为玄异,里面似乎蕴藏着一股巨大的力量,雪槐运剑眼看,竟是看不到底。这时身后的肖智大叫:“他们要进化魔洞,拦住他们。”前方这时已另有魔门高手飞掠而来,闻声加速扑近。 冷灵霜拉着雪槐本来已到洞口,却忽地住脚,横剑回身,冷眼扫向扑过来的群魔,喝道:“谁敢过来。”她这一喝,凛然生威,扑过来的群魔一齐住脚,面面相窥,竟无一人敢冲上来。 肖智一群人这时已经冲近,怒叫道:“冷灵霜你好大胆子,这个时候还在发狂。” “不是我狂。”冷灵霜下巴微抬,扫视群魔,道:“你们该看得出来,我槐哥身上的功力,远在你们任一个之上,若我和他联手,即便冲不出去,这神魔谷中也一定血流成河,但你们是我同门,我不想让我槐哥和你们动手,却绝不是怕你们。” 她这话出口,包括肖智在内,无一人吱声,群魔都是眼光如炬,自然看得出雪槐功力非凡,而冷灵霜功力在神魔谷中也是算一算二,否则这等年纪如何做得了执香左使,她若和雪槐联手大开杀戒,群魔必定死伤惨重。 眼见群魔侧目,雪槐暗暗点头,想:“我的灵霜不仅仅是聪慧刁钻,真个放下脸来,还真有几分杀气呢。” 冷灵霜这时却转眼看向他,道:“槐哥,我不想伤害他们,就只好委屈你吧,谁叫你是我心爱的人呢,你不会怪我吧。” 她这话里,情深似海,雪槐心中感动,握紧她的小手,点头,道:“一位前辈曾和我说,为情而死,化蝶双飞,灵霜,我们生死在一起,不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 “为情而死,化蝶双飞。”冷灵霜眼中有彩虹亮起,低叫道:“槐哥,来吧,生生死死,灵霜永和你在一起。”说完转身,带着雪槐直向洞口射进去。 一进洞,雪槐立即便感应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吸住了他的身子,那情形,就象有一只无形的巨手,猛一把抓住了他,往里死命攥进去,那力量之大,让雪槐完全的不由自主,只听耳边呜的一声风响,身子已重重的给摔在了地上,但见置身之处,是一个巨大的洞子,但还没等他看清楚洞子里都有些什么,冷灵霜已猛扑到身上,吻住了他的唇,双手更死命的箍住了他的脖子。 这一吻,比先前那一吻更加火热,雪槐这时的心境也不同,先前主要是想哄冷灵霜跟他出去,内心其实颇为勉强,但这会儿心中却已有真爱,自也真情回吻,正自如醉如痴,却突地觉得不对,面颊湿湿的,冷灵霜似乎在流泪,急挣开嘴唇,没错,冷灵霜果然是泪流满面。雪槐大惊,急道:“灵霜,怎么了?为什么哭?” “槐哥。”冷灵霜扑到他怀里,放声大哭,道:“槐哥,我不想就这样和你一起死去啊,我想你永远这样吻我,吻一百年,一千年,我还想给你生儿育女呢,我真的舍不得你啊。” 她这话让雪槐有一刹那的迷糊,道:“我们还没死啊,难道我们现在已经死了,但我怎么没一点儿感觉?” “我们现在是没死。”冷灵霜摇头,道:“但我们很快就要死了。” 雪槐明白了她的话,道:“你是说我们会死在这个洞子里?”说着回头看向洞口,却突地发现一桩奇事,他竟看不到洞口,不可能,刚刚摔这一下,虽然身不由己,但大致有多远还是感觉得到的,绝不会超过十丈,而且没有转弯,怎么就会看不到洞口呢?正自疑惑,却听冷灵霜道:“不要看了,从里面看不到洞口的。” 这话太怪了,雪槐转头,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从里面就看不到洞口呢?” 冷灵霜微微叹了口气,坐正身子,将脸上泪水擦了,然后双手环了雪槐脖子,细看他脸,道:“槐哥,说真的,我一直认为你算不上美男子,但仔细看,其实还是挺耐看的呢。” 她不回答问题,却突然说起了长相,雪槐暗暗摇头,想:“她这小脑袋刁钻古怪,真不知是怎么想问题的。”便也伸双手搂住了她腰,微笑道:“多蒙小姐夸奖,承情承情,不过小姐不会是爱其屋兼及屋上之乌吧。” “雪将军太谦虚了,确实是不难看嘛。”冷灵霜咯咯笑着,眼珠子乱转,那意思是告诉雪槐,她说的是反话呢。 “好啊,敢说我长得难看。”雪槐搂着她腰的双手轻轻一掐,冷灵霜立即笑得软作一团,求饶道:“雪将军饶命,小女子再不敢了。”笑了一阵,喘过气来,去雪槐光头一溜,却又斜了眼道:“小和尚,说老实话,是你的碧青莲漂亮呢,还是我漂亮。” “这个嘛?”雪槐故意皱眉,道:“青莲号称天下第一美女。”话未说完,冷灵霜秀眉早已竖了起来,狠狠的道:“小和尚,你若敢说我没有碧青莲漂亮,那你就小心你的光头。” 雪槐大好笑,却故意装出一脸委屈的样子道:“你又要我说,又要威胁我的光头,那还怎么说?” “哼,没良心的。”冷灵霜伸指戳一下雪槐额头,道:“碧青莲就这么好了,当着我面也不肯夸夸我,不过不要你夸我也知道,碧青莲除了比我会抛媚眼,其它的还真不比我强。”说到这里,又看向雪槐,道:“身材呢,她好还是我好,我可比她要高呢,腿也要长得多,腰嘛可能差不多,但我的。”说到这里一转口,要笑不笑的看着雪槐,道:“老实交代,你看过碧青莲乳房没有?” 这样的话她也能问出来,雪槐当真佩服得五体投地,斜眼看冷灵霜小野猫一样的眼神,心中暗哼:“小丫头是故意在挑战呢,哼,看我给你来个厉害的。”点了点头,道:“当然,我不但看过,而且亲过摸过,所以说你要和她比,就先得给我摸摸。”说着回手就摸向冷灵霜乳房。 冷灵霜先前冷眼斜视,象极了一只向大狼狗挑战的小野猫,但雪槐真个动手,她立即便软了,急一把抓着雪槐的手道:“啊呀,不要,算她赢好了。” 她给雪槐抱在怀里,雪槐一低头,便可从她敞开的领口看到她大半边雪乳和深深的乳沟,再经她这么故意一挑逗,不免有些动火,呵呵笑道:“怎么能算她赢呢,这不公平,来,让我来给你们作个公平的对比。”另一只手又绕回来。 冷灵霜尖声娇笑,眼见拦不住雪槐双手,猛一下扑进他怀里,紧箍着他脖子,在雪槐耳边笑着软软的求饶道:“好哥哥,饶了霜儿吧,霜儿再不敢了。” “不行。”雪槐故意唬起脸,道:“今儿个非弄清楚不可,不但要摸一摸,还要亲一亲。” 第四十四章 “啊。”冷灵霜羞得尖叫,更把一双丰乳紧挤在雪槐胸膛上,求道:“好哥哥,饶了霜儿,要不过一会儿,过一会儿什么都给你。”说到这里,她身子却突地一僵,雪槐紧搂着她,自然感觉得到,忙扶了她脸过来道:“灵霜,怎么了?” 冷灵霜看着他眼睛,眼泪喷涌而出,哭道:“槐哥,我不要死,我真的盼望能和你相守百年千年,天天在闺房里和你说情话儿。” 雪槐明白了她的心思,紧搂着她,道:“进了这洞子就真的再没有办法出去吗?”说着转头看洞中情形。 洞子呈长条形,洞顶有宝珠,不显黑暗,巨大的洞子里,没有什么东西,只有十余具风干的僵尸,或坐或卧,姿态各异,洞子中部,有一个数丈方圆的水池,水极清,显然出自地下的泉眼,但水并不溢出来,可能是另有暗洞出口。 见雪槐看洞中情形,冷灵霜坐正身子,却摇了摇头,道:“没有办法。”略整心神,道:“神魔谷有两大秘洞,一是神魔洞,一是化魔洞。神魔洞内藏魔门最高机密,除了天魔和左右执香使三大坛主拥有进洞的秘诀,其他任何人也进不去,魔门所有的秘密典籍和档案都藏在神魔洞里,所有的秘密决议也全在神魔洞商议达成并发出。化魔洞与神魔洞相同之外在于都受过万魔的誓咒,洞子本身拥有强大的魔力,不同之处则是化魔洞任何魔门中人都可进入,却再不能从原洞口出来,刚才你看到了,从里面再也看不到洞口,这是万魔誓咒的应力,没有人可以更改。” “能进不能出,那这化魔洞到底是做什么用的?”雪槐看向空荡荡的洞子,大是疑惑:“即是魔门两大秘洞之一,不可能全无用处啊?” “化魔洞当然有用。”冷灵霜点头,道:“化魔洞和神魔洞其实是一个洞子,只是中间给石门隔开了。”说着冷灵霜指向洞子尽头,雪槐顺她指头看去,果见洞子尽端是一扇门的形状。 “在石门上,有一幅秘图,上面绘着的是我魔门的最高绝学天星遁魔大法。”说到这里冷灵霜一停,看向雪槐,道:“这就是化魔洞的功用了,凡我魔门弟子,只要有绝大的恒心智慧,在天魔缺位时,便可进入化魔洞,参悟石门上所绘的天星遁魔大法,一旦参透大法,便可推石门进入神魔洞,受万魔礼拜,成为新一代的天魔。” “原来是这样。”雪槐看向那十余具干尸,道:“他们都是想参悟天星遁魔大法而进来的了。” “是。”冷灵霜点头,道:“这些魔门前辈,无论魔功智慧恒心毅力,无不是侪辈翘楚,深具自信,必能悟透天星遁魔大法,所以才奋身进洞,却终是未能成功。”说到这里她站起身来,走到最近的一具干尸前,伏身下拜,道:“前辈虽不成功,但勇气可佳,为的更是我魔门的振兴,请受晚辈灵霜一拜。” 她一一拜过去,雪槐跟着走,到其中一具干尸前,却见地下写得有字,写道:“一年三个月后,所带干粮食尽,削左腿肉食之,一月后,左腿肉尽,乃削右腿肉食之,今日右腿肉亦尽多日矣,精气衰竭,再不能凝神思索,死期不远矣,死不可惧,只是不能参透大法,愧哉,悲哉,哀哉。” 雪槐骇然,看这人双腿,果是皮肉尽去,只余两根光骨头,又惊又叹,暗想:“竟削自己双腿之肉延续生命来参悟大法,这人心性之坚忍,实是不可思议。”冷灵霜自也看到了地下的字,更是感概。 冷灵霜一一拜毕,带雪槐到石门前,伏身一拜,站起来,看向石门,道:“这就是我魔门最高绝学天星遁魔大法了,近三千年来,还从未有一人悟透过,当年血魔闹得天翻地覆,其实也未能悟透天星遁魔大法,否则他就不必练血魔解而求与正教好手同归于尽了。” “血魔也未能参透?”雪槐更是惊叹,看向石门,但见石门光滑如镜,色作淡青,门上有一些线条和一些黑点,不成任何形状,那种情形,打个比方,就好比一个顽童在一张纸上乱画了一气,最后还甩了满纸的墨点。 雪槐又惊又疑又是难以置信,看向冷灵霜,道:“就是这个?” 冷灵霜秀眉微凝,似乎也对看到的难以置信,却仍肯定的点了点头,道:“就是这个,魔门曾有两位前辈悟透大法,推开石门进入神魔洞而成为天魔,所以绝不会错。” “真是这个?”雪槐瞪大眼睛,道:“但这都画的什么啊?” “若任何人都能轻易看懂悟透,那就天魔满地跑了。”冷灵霜说着拉住了雪槐的手,道:“槐哥,不要看了,你甚至不是魔门中人,不可能悟得透的,我可不希望我们最后的时光是让你在这里发呆。” 雪槐尤不死心,摸摸石门,道:“你说这石门就是化魔洞惟一的出口,要不悟透大法推开石门成为天魔,要不死在这洞里。” 冷灵霜点头:“是。” “这石门难道不可以劈开吗?或者钻一个洞出来?不行吗?” “不可能的。”冷灵霜苦笑摇头:“这并不是普通的石门,它可能并不厚,但却受过万魔的诅咒,带有万魔誓咒的应力,你再有通天的神通,一人之力也绝强不过万魔的合力。” “这么厉害。”雪槐轻叹,猛地运起剑眼,对着石门看过去,他有经验,对一些灵力特别强悍的地方,神剑剑眼从外面不能看进去,但从里面往外面看,却往往能看透。 然而这次他失望了,剑眼灵力发出,未能透过石门,而是给一股巨大而奇异的力量挡了回来。 冷灵霜察觉到了他灵力的波动,摇摇头,道:“槐哥,不要试了,不行的。”说着转头看向洞子中部的水池,忽地松开雪槐的手,象小姑娘一样雀跃着跑过去,在池边拉着裙子转了两个圈子,叫道:“这水真清啊,我要洗个澡。”说着竟伸手脱起衣服来。 雪槐忙垂下眼帘,冷灵霜却轻叫道:“槐哥。” 她这一声轻叫是如此的荡人心魄,雪槐心中一跳,抬眼看去,但见冷灵霜直视着他,双颊晕红,眼波如媚,双手却已脱了上衣,然后是抹胸,双乳直跳出来。雪槐已是第二次看她丰乳,却仍是呼吸一窒。冷灵霜的手毫不犹豫的伸下去,解开裙子,当淡黄的小裤落下,她绝美的身子便再无半丝遮掩,而在做着所有的这一切时,她一直在看着雪槐,那眼光是如此的深情,如此的火热。 雪槐已完全忘了呼吸,全身更象有火在烧。他看向冷灵霜眼睛,四道眼光有若实质,在无形的空气死命缠绕。 冷灵霜慢慢退入水池。水池并不深,刚及她的乳房,雪乳在水波的荡动下,更显示出让人心动魂摇的诱惑力。 “槐哥,脱了衣服,到水里来。”冷灵霜的声音带着一种梦幻般的悠远,却又带着一种烈酒般的热力。 “来抱我,摸我,亲我,用你全部的爱和力量,来爱我。” 这是一种直透灵魂的呼唤,它如着了火的烈酒,点燃了雪槐的生命。他脱下衣服,一步步走过去,冷灵霜有一刹那的害羞,垂下眼帘,但随即便又抬了起来,她的眼光落在雪槐身体上,便如滚烫的火苗撩过。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雪槐躺在池边,整个身子,有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舒畅。冷灵霜伏在他胸膛上,大半个身子还泡在水里,偶然用脚打打水,清脆的水声便在洞子里久久回荡。 “槐哥,想什么呢?”冷灵霜抬头看雪槐,声音甜腻,象裹着一团蜜。 “什么也没想。”雪槐转眼看她。 其实雪槐说的是假话,他在想,想怎么出去,在最亲密的状况下感受了冷灵霜的温柔娇羞火热,他更觉出冷灵霜的好,也生出了更多的怜爱,无论如何,他要带冷灵霜出去,不能让她生生困死在这化魔洞里。但怎么才能出去呢?另外的洞口肯定是没有的,雪槐甚至试过了水池下的泉眼,盼望能把泉眼弄大些后借水遁出去,谁知一试,竟也有魔咒的应力,别说人,剑眼都透不出去。没有路,只有悟透天星遁魔大法或凭实力破开魔咒的应力,前者雪槐没去想,他自认不是天才,又从没学过魔功,如此多的魔门高手都悟不透,他凭什么?只有从第二点上打主意。雪槐身上的东西不少,首先就是左臂上与生俱来的被封印封着的神秘大力,他常有感应,但实在是不知道怎样才能破开封印,将那受过战神与魔神双重祝福的神秘大力放出来。其次则是那三十六幅星图,星图亮起时,确实玄异惊人,可现在雪槐知道了,一定要在生死关头,左臂上被封着的神秘大力生出感应,才能唤来星图的力量。这两者,或可冲开魔咒,他都用不上,而余下的无论是七咒还是神剑灵力万屠玄功,实力都不够,想了一轮,真的是半点办法也没有。 “不过你这一问,我倒还真想起件事,我发现除了肖智,其他如杨九勾等人,对你好象都没什么敌意,甚至有一种向着你的感觉。” “是。”冷灵霜轻轻叹了口气,道:“杨叔他们对我一直都挺好,如果不是我违犯了教规,肖智是动不了我的。”说到这里她略停一停,道:“自五百年前血魔战死,魔门元气大伤,从此分为两派,一派痛定思痛,决定再不与正教为敌,更不想那独尊天下的霸业,息隐田园,颐养天年,另一派则誓要报仇,苦练魔功,一心想要绝灭以五观三寺为首的正教,将我魔门发扬光大。” “有这样的事?”雪槐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道:“我还一直以为,所有魔门中人都是躲在暗中,时刻在想着要死灰复燃,报复正教呢。” “不是的。”冷灵霜摇头,道:“魔门中人也是人,也有人的情感,当看着自己的亲人永远离去,永不回来,那种锥心的痛苦,和他们所谓的正教中人,并无两样。” “是。”雪槐点头轻叹:“失去亲人,对任何人都是一种难以承受的痛苦,不论是正教中人,还是魔门中人。” “多少年了啊,魔门和正教一直在斗,一直在流血,最亲最爱的人,看着的这一眼也许就是最后一眼,那种感觉那种痛,真的是没法形容。”冷灵霜眼中盈满泪水,哽咽道:“不是我们能忘掉仇恨,实在是我们死怕了啊。”雪槐轻拍她肩,心中也不自禁的生出感概,想:“魔门正教,数千年争斗,外人看到的是刀光血影,心里的痛,却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啊,正教中人一般都是出家人,还好一点,魔门都是家族作战,父死子亡,那种痛,确是怎么也无法忘却,难怪一部份人会痛定思痛,忘记仇恨,谋求和平。” “你这一门是想和的。”雪槐看向冷灵霜,道:“肖智那一门估计就是想战的。” “是。”冷灵霜点头,道:“不仅是我,杨叔他们都是想和的,其实想和的占大多数,三十六枝魔门,大约有二十多枝想和,想战的不过十余枝。” “想和的还占到了大多数?”雪槐惊呼:“我还以为你们是少数呢。” “想不到是吧。”冷灵霜轻轻叹了口气,道:“不仅是想和的占了大多数,而且有些人还做得十分干脆,象我姑妈,根本就不会魔功,且嫁的也不是魔门中人,而是到端阳国做了王妃,然后我姐姐也学她的样,也是半点魔功不会,也嫁到了端阳国,做了太子妃,现在也是王妃了,任何人见了她相夫教子的样子,绝无法想象她会是出身魔门。” “这样好啊。”雪槐轻轻击掌,道:“原来我还有个做王妃的姐姐,哪天带我去拜见啊。” “现在知道了吧。”冷灵霜斜眼看着他,要笑不笑的道:“我娘家可是有人呢,若敢欺负我啊,哼哼。” “不敢不敢。”雪槐立即装出害怕的样子,双手抱拳,连连作揖。 冷灵霜咯咯娇笑,笑了一回,秀眉微凝,道:“以肖右使为首的十余枝却是铁心想报仇,但五大执事中,我们四个都不支持他,尤其我身为左使,天魔缺位,魔门便以我为最尊,说话最有份量,而我却是最坚决反战的一个,所以一直以来就是肖智的眼中钉肉中刺,平时他无奈我何,这次逮着这个机会,那还不拼命要置我于死地,其实我不夺神魔珠而救你的事,就是他最先揭露出来的,若是换了杨叔几个,知道了也不会声张。” 雪槐心中歉然,道:“都是为了我,否则你也不会闹成这个样子。” “槐哥,你为什么现在还说这样的话。”冷灵霜看着雪槐,一脸激动,道:“难道到现在你还不明白我吗?” 雪槐没想到她会这么激动,心中感动,却想逗她笑,眼珠子一转,道:“刚才太激动了,确实没怎么看明白,不过这次一定要细细的看清楚了。”说着伸手,冷灵霜尖叫一声,翻身便逃,白嫩的身子在清澈的水里就象一条雪白的美人鱼,雪槐大笑追去。 正如雪槐说的,第一次的激情过去,随后而来的便是细细的品味与享受,一次又一次,两人尽情的释放着自己的爱,更尽情的感受对方的爱。 当再一次激情相拥,雪槐脑中突然电光一闪,对冷灵霜道:“我曾学过七个咒,其中有一个天地咒,心法自然,天地阴阳,可以融合阴阳二气,但我练的是纯阳的功夫,所以一直未试过,现在你是阴我是阳,倒不妨试一试。” “你是说——?”冷灵霜一时还没明白,看着雪槐,道:“你的阳气从——那里——送入,和我的阴气——?” “是。”雪槐点头,道:“我们一直只是身体相融,但如果真气相交,再给天地咒融合,一定会另有一种更加美妙的滋味。” “啊呀。”冷灵霜羞叫:“亏你想得出来。”说是说,却并不拒绝,雪槐阳气送入,她运起阴气相接,两气混作一团,不过仍然阴是阴阳是阳,虽互相缠绕,却泾渭分明,雪槐察觉两气交而不融的情状,当下念动天地咒。 那天地咒果然神奇之极,咒一念动,阴阳两气霍地融为一体,化成一股巨大的气流,在雪槐与冷灵霜的身体内不停的流动,更带给两人一种不可想象的全新的感觉,那一瞬间,就仿佛整个人凌空飘了起来,说不出的畅美。 冷灵霜本来害羞闭着眼睛,这时也睁了开来,又惊又喜的看着雪槐道:“槐哥,阴阳二气真的融为一体了,真不可思议。” 雪槐微笑,道:“我说可以的,怎么样?感觉大不一样吧?” 冷灵霜含羞点头,细细感觉气柱的流动,咂舌道:“真想不到我两个的灵力合为一体会有这么强大,如果是我一个人练,再练一千年也一定练不出这么强大的灵力。” “我也想不到。”雪槐点头,道:“以这样的力量,绝对可以挑战天下任何高手,上次一气尊者三拳打得我喷血,但若是现在碰上,我一定可以把他倒打一溜跟斗,只可惜他不在这里。” 冷灵霜大羞,嗔道:“你说什么呀,难道可以这个样子去和人打架吗?” 雪槐呵呵笑,脑中忽地一闪,道:“有了,动不了手,让我来试试剑眼看。” “什么剑眼?”冷灵霜并不知道他可以运使剑眼的事。 第四十五章 “剑眼就是天眼神剑的眼睛,我可以借来看东西呢。”雪槐说了剑眼的神异,冷灵霜大是惊叹,忽地想到一事,道:“你借剑眼可以隔墙看物,那么是不是也可以看穿衣服,那么。” 她没说下去,雪槐却笑了起来,逗她道:“是啊,在我的剑眼下,你穿不穿衣服,其实都一样。” “啊呀。”冷灵霜大羞,狠狠捶他,道:“你要敢偷看我身子,看我饶你。”却又咬牙道:“看我也算了,反正是你的,但你若敢看其她女孩子,看我不折了你的天眼神剑。”说到这里,突地想起一件事,瞪着雪槐道:“不对,你即可看穿衣服,为什么我装成难得糊涂你看不透,哈,敢骗我。”大张了嘴,贝齿如刀,一口就咬在雪槐肩膀上。 雪槐吃痛,大叫冤枉:“我只说能看穿,没说看过,都是你一个人在说啊,却来咬我,难怪古话说惟女子与小人为最难养也,果然不假。” 他愁眉苦脸,冷灵霜却是扬扬得意,道:“你知道就好,总之你以后若有什么事敢瞒着我,哼哼。” “不敢,不敢。”雪槐举手投降,笑了一回,凝神定意,将混成一团的强大灵力注入剑眼,向洞子外看去,而果然一下就看穿了洞壁,看到了外面。但见就在洞外百丈,无数魔门弟子席地而坐,人虽多,却并无一人做声,都是一脸肃穆,似乎在等待什么。 “真的看出去了。”冷灵霜惊喜大叫:“真是不可思议,太神奇了。” “剑眼即能看出去,我们就一定能出去。”雪槐也是心中狂喜。最初他其实也没有把握,只是猜想一人之力无法运剑眼看出去,两人合力或许可以,谁知真的就成功了。 两人合力运使的剑眼灵力太强,洞外魔门立即生出感应,纷纷运灵觉回搜过来,却透不过洞壁魔咒应力,顿时个个一脸惊疑。 “他们发现了,却看不进来,这下有得猜了。”雪槐心中高兴,哈哈大笑,忽地发觉有异,道:“肖智四个好象不在里面,他们去哪儿了?” “他们这时应该在神魔洞里,拜月大会之前,几个执事先要商议一番的。”冷灵霜看向通神魔洞的石门,道:“不知道剑眼能不能穿过石门。” “肯定可以。”雪槐信心十足,运剑眼对着石门看过去,果然一穿而过,看进了神魔洞。 神魔洞大小和化魔洞差不多,但里面东西就多多了,即是魔门机密重地,收藏的东西多是自然的,雪槐也看不了那么多,眼光一扫,看到了肖智杨九勾四个,肖智在仰天狂笑,杨九勾三个却倒在地下。 冷灵霜自然也看到了,听到肖智笑声可就叫了起来:“神剑剑眼还可以听到声音。” “对。”雪槐点头:“剑眼可以看也可以听,只是不能说,情形好象不对呢。”最后这一句他是说的神魔洞中的情形。 冷灵霜秀眉微凝:“是不对,杨叔三个好象是给制住了,肖智想干什么?” 这时赵灭开口道:“肖智,你虽趁我们不防制住了我们,但没有我们三个出去,三十六门同样不会听你的。” “杨叔三个果然是给他制住了。”冷灵霜惊叫。 肖智猛地收了笑声,扫一眼赵灭三个,道:“我根本没想要靠你们三个,你们看。”说着左手一挥,袖子霍地变大,约有一个人高下,最怪异的,是真的有三个人从他袖子里跃了出来。 “肖智,你竟敢用袖里乾坤之术带人进神魔洞。”杨九勾三个齐声怒喝,而这面冷灵霜也是同声惊呼:“田沧海,胡竟,谢一阳,这三个家伙竟敢跟肖智谋反?” 雪槐听她声音颇为吃惊,道:“这三个人也都是魔门中人吗?” “是?”冷灵霜点头:“他们和肖智一样,都是极力鼓动报仇的主战派,但我没想到他们竟敢跟肖智窜通谋反。” 这时只听杨九勾喝道:“肖智,你带他们三个进来有什么用,想取代我们三个吗?但我们是公选的,你并没有权力找人来取代我们。” “我没有权力,但我有手段。”肖智嘿嘿笑,看向田沧海三个,道:“三位请运功助我。”说着运功作势,田沧海三个也一齐运功,灵光一闪,田沧海三个竟分别化作了杨九勾三个。 杨九勾三个一齐惊怒出声,杨九勾怒叫道:“肖智,你竟敢用幻术使人冒充魔门执事,如此大逆不道,你们都将受万魔吸血之酷刑。” “万魔吸血,哈哈哈。”田沧海猛地仰天狂笑起来,一咬牙道:“只要灭得五观三寺,报得先祖大仇,我便是神魂俱灭,也是一无所惧。”说着这话时,他脸容扭曲,眼中放射出无边的仇恨。 一边的谢一阳哼了一声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出去。” 肖智点头,看向杨九勾三个道:“我们将出去凝聚三十六枝魔门的力量,向五观三寺发动毁灭性的报复,你们就在这里躺着吧,等我们凯旋之日,再来给你们收尸。”哈哈一声大笑,与田沧海三个出洞而去。 “真想不到肖智他们为复仇竟敢做此大逆之事。”冷灵霜又急又怒,看向雪槐,道:“他们是四大执事,他们的决定是轻易不可推翻的,虽然三十门枝魔门中主和派占多数,但只要看不破他们的幻术,十九就无法反对他们的决定,而肖智本就是神魔谷中除我外魔功最高的一个,他的魔功加上田沧海三个自身的功力,远在众人之上,不可能有人能看破他的幻术,这可如何是好,一旦发动,那就又是血流成河啊。” “但即给我们发现了,他们这阴谋就成不了。”雪槐冷笑:“我们出去揭穿他们。” “我们出得去吗?”冷灵霜有些怀疑。 “剑眼能透出去,我们自也能出去。”雪槐深具自信,一把拿过地下的长剑,道:“凝神定意,以我两人合力,必能一剑洞穿石门。” “啊呀不行。”冷灵霜猛地叫了起来,满脸赤红的看着雪槐,道:“真若一剑洞穿石门,我们这个样子给他们看见,那还不羞死人了。” “那怎么办。”雪槐搔头,想了半天想不出办法,看了冷灵霜道:“没事吧,普天之下,无非男女,天下之事,无非男女之事,此乃人伦大礼,生命之源,真要论起来,也不是什么羞人之事吧。” “你说什么呀。”冷灵霜捶他:“这个样子给人看见了还不羞死,你的皮真是越来越厚了。” “我皮厚也是你们训练出来的。”雪槐呵呵笑,道:“总得有个主意才行啊,否则外面一旦行成决议,可就晚了。” 冷灵霜左右无计,只得将头埋在雪槐脖子下面道:“随你好了,反正我是你的,你都不怕吃亏,我怕什么?” “不怕。”雪槐呵呵笑,道:“今天吃了亏,下次我运剑眼从他们的女人身上找回来。” “你敢。”冷灵霜一声怒哼,又一口咬在雪槐肩上。雪槐吃痛,大叫声中,将两股灵力全运到剑上,带着冷灵霜飞身而起,一剑刺向石门。 雪槐一剑刺在石门上,那石门却象是活的,生出一股巨大的弹力,将他这一剑生生弹了开去。 冷灵霜本来羞得紧闭了眼睛,这时急睁开来,失望的看向石门,道:“印子也没有一个,我说不行的。” “一定行。”雪槐眼发威光,道:“凝神定意,把你所有的功力全运上。” 冷灵霜依言闭上眼睛,将害羞之心收了,凝聚心神,将自身所有功力尽与雪槐的阳气融为一体,雪槐感受到她灵力的加强,当下再召来神剑灵力,复以金刚咒催动,狂喝一声,金刚怒目,以开天劈地之势,一剑刺在石门上。 剑尖一撞到石门,异象突现,石门上绘着的那些青线黑点突地亮了起来,随即石门上生出一股无可抗御的力道,反震回来,雪槐手中青钢剑立时寸寸碎裂,而雪槐与冷灵霜也给这股不可思议的反震之力震得倒飞起来,远远的摔出十余丈之外,两个身子也分开了。 冷灵霜一直滚入水池里,倒没受伤,急看向雪槐,却见雪槐躺在地上,眼睛紧闭,一动不动,最怪异的,是他的身子竟然在发光,一时青,一时白。 冷灵霜不知他身子为什么会发光,但想来绝不是什么好事,一时间魂飞魄散,尖叫一声:“槐哥。”急扑上去,她双手刚挨着雪槐身子,雪槐身上突地生出一股极大的弹力,将她一下子弹了出去,跌入水池中,便在身子入水的刹那,冷灵霜脑中闪电般想到了四个字:天星遁魔。急站起来,看雪槐,雪槐果然也已站起身来,正看向她,但两眼中光芒之盛,却是她从所未见。 “槐哥,你练成了天星遁魔大法,是不是?”冷灵霜惊喜狂叫。 魔性最灵,而魔门天星遁魔大法,正是把魔的这种特性发挥到了极致,功成时魔力闪烁不定,倏来倏去,来如雷霆骤发,天地失色,去若海潮消退,无迹可寻。阴阳不定,诡异绝伦,让敌手无从捉摸,一个遁字,正形象的说出了天星遁魔大法的神髓,而刚才冷灵霜被雪槐弹开的那一瞬间,感受到的力道正是如此,虽是一下子就给弹开,但那一瞬间冷灵霜竟感觉到了雪槐力道的好几次转换,忽阴忽阳,忽刚忽柔,完全无从捉摸,这种现象,正是天星遁魔大法大成时的征象,所以她才会这么叫出来。 雪槐却有些呆,摸摸头道:“我也不知道。” “那你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看雪槐一脸迷糊,冷灵霜又有些担心了。 “刚才那门上的线条黑点亮起来的时候,那三十六幅星图突然在我脑中出现,其中第十一幅星图更一下子亮了起来。”说到这里雪槐一停,带着回忆的神色道:“那第十一幅星图上闪烁的一些星星,和石门上黑点的位置竟然一模一样,石门上的黑点沿着那些线条依次闪动,星图里的星星也依次闪动,但星星依次闪动时,中间有巨大的力量流动,流动的路线,和石门上那些线条一模一样,所以我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天星遁魔大法为我魔门最高绝学,怎么会和你看过的星图一模一样。”冷灵霜也迷惑起来,想了一想道:“那你现在感觉怎以样?你的功力好象大大增强了是不是,刚才我只是碰着你就给你一下弹了开来,那种力量,古怪又可怕,你以前好象没有吧?” “是。”雪槐点头,道:“那些在线条中流动的力量并没有消失,而是留在了我体内,真是奇怪之极,现在我真有一种气拨山兮力盖世的感觉呢。”说着雪槐双手做了一个托山举鼎的姿势,又道:“而且这种力量特别的灵活,以前我一剑刺出,刺第二剑就一定要收回来才能用上力,现在却不要,我随时都可以加力或减力,真正的随心所欲。” “没错,这就是天星遁魔大法。”冷灵霜肯定的点头,一脸喜色,道:“天星遁魔大法最大的特性就是对魔性随心所欲的运用。” 听她这么肯定,雪槐也是又惊又喜,却又疑惑,道:“但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怎么第十一幅星图会是你们魔门的天星遁魔大法?” “我也想不清楚。”冷灵霜摇头。 雪槐忽地又想起一件事,道:“还有一件事,上次在神虫宫,一气尊者和寒九重联手打我,却反给我震伤,当时是第七幅星图起了感应,而他们却说那是逆星流。” “有这样的事?”冷灵霜又惊又喜,看着雪槐道:“莫非那三十六幅星图竟是三十六门神功绝学?” 雪槐也是惊喜交集,想了一想,却摇头道:“三十六幅星图记着三十六门神功绝学,这种可能性不是太大,我倒认为有这样一种可能,就是创天星遁魔大法的魔门前辈和逆星宫主都在一种偶然的机会下看过星图,然后根据第十一幅和第七幅星图创造了这两门绝学。” “很有可能。”冷灵霜击掌,道:“天星遁魔和逆星流,不都有个星字吗,正显示他们不忘本呢。”她这么击掌喜叫,双乳颤动,雪槐眼光不由自主就给吸引了过去,冷灵霜立时察觉,忙往水里一蹲,嗔道:“色鬼,往哪里看呢?” 雪槐呵呵一笑:“我哪里都想看。”纵身下水,冷灵霜惊呼声中,早给雪槐一把抱住,冷灵霜心中确实也是春情荡漾,但想起外面的拜月大会,急捉着雪槐无处不到的大手道:“你即练成了天星遁魔大法,我们就要快点出去,阻止肖智他们才行呢。”见雪槐仍有些舍不得放手,又柔声安慰,道:“好哥哥,只要我们能出去,以后的日子长着呢,等挫败肖智几个的阴谋,尽你怎样都行,好不好?” 她一会古灵精怪,一会柔情绻绻,更何况是在这种情形下,雪槐实是欲火大动,但想想她说得有理,只得放开手,两个出水穿了衣服,到石门前,雪槐看到碎裂的青钢剑,心中一痛,趴下叩了个头,道:“义父,雪槐不慎,毁了你亲手赠我的长剑,但我会牢记你的教诲,仗天眼神剑铲恶除魔,长人间正气。” 冷灵霜在一边看着,想张口,却又合上,想:“槐哥对敬擎天敬若亲父,若不让他看到敬擎天的真面目,无论说什么他都不会信,反让他以为我是吃夕舞的醋,厌憎于我。”又想:“这事得好好想一想,否则槐哥终有一日会死在敬擎天父女手里。” 雪槐叩了头,站起身来,到石门前立定,深吸一口气,强大的灵力立时在经脉中滚滚流动起来,而流动的线路,与石门上绘着的那些线条正好相同,心中再无怀疑,知道自己确是练成了天星遁魔大法,当下将所有劲力全运到双臂上,按上石门,灵力发出,石门上那些线条黑点又是一亮,但这次并没有力道弹出,石门却缓缓向后打开。 冷灵霜在雪槐身后,看着石门打开,虽是意料之中,仍是心中狂喜,想:“真想不到,槐哥竟练成了我魔门的最高绝学。” 石门推开,雪槐看那石门,厚度竟和高度是一样的,不由暗暗咱舌,想:“莫说石门上还有魔咒应力,就是没有,不练成天星遁魔大法,我也休想推得开它。” 杨九勾三个虽给制住,只是身子发软,并不是完全不能动,这时已挣扎着坐了起来,听到石门被推开的吱吱声,都扭头看过来,一眼看到雪槐,六只眼睛顿时都瞪得有灯笼大。 雪槐自然理解他们心中的感受,却突地想到一个大问题,想:“照魔门规矩,悟得透天星遁魔大法推得开石门的人,便是新一代的天魔,这可不好玩。”想到这里哈哈一笑,叫道:“魔门吹得好大牛皮,说什么一定要练成天星遁魔大法才推得开石门,但我从没学过魔功,就用我的三十六星图大法,还不是一推就开。” 冷灵霜一听他话,立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又好气又好笑,想:“亏他想得出来,竟杜撰出个什么三十六星图大法,但他脑子反应还是真快,真若做了天魔,外面很多事情就不好做了。”当下便配合雪槐演戏,故意瞪大眼睛一脸惊讶的道:“不可能,这怎么可能,这石门是附有万魔誓咒的啊,你的三十六星图大法再了得,也不可能推得开啊?难道是魔门前辈在暗中助你?” 雪槐听冷灵霜帮他演戏,大喜,向她一眨眼,低声道:“好老婆,乖老婆,这才乖。”面上却故意装出大惑不解的神情道:“你怎么知道是魔门前辈在暗中助我?” 冷灵霜给他一夸,笑得象一团春花,拊掌道:“我就知道一定是这样,老实交代,魔门前辈为什么要暗中帮你?” “果然是什么都瞒不过娘子。”雪槐装作叹气,道:“魔门前辈跟我说,我敢独闯神魔谷,可算是有情有义,魔门认了我这个女婿了,你不取神魔珠有错,但现在魔门有难,只要我能助你帮魔门渡过劫难,你以前所犯的错也就一笔勾削,仍作你的执香左使,带领魔门与五观三寺为首的正教彻底和解。” 他这话把冷灵霜心中所想的全说了出来,眼见杨九勾三个支起六只耳朵听着,冷灵霜心花怒花,在心底暗叫:“槐哥呀槐哥,你糊涂是真糊涂,但聪明时也是真聪明,有你这话,杨叔三个是死心塌地帮我了。” 第四十六章 雪槐推开石门的奇迹过于不可思议,杨九勾三个要在心里解开这个迷,只有信雪槐的话,确是魔门前辈有灵,暗中相助,即信了是魔门前辈相助,那雪槐后面的话也只有信了,自然言听计从,勾削冷灵霜的罪过,同意冷灵霜与雪槐的亲事,全力支持冷灵霜带领魔门与正教走上彻底和解之路,这三点正是冷灵霜的三大心病,雪槐一番话全部解决,叫冷灵霜如何不把他爱到骨头缝里去? 冷灵霜心中高兴,面上却还装出不信的神情道:“又说鬼话了,我魔门好好的,有什么大难了。”说着看向杨九勾三个,道:“杨叔,赵叔,阴叔,我魔门遇到什么事了吗?对了,怎么只你三个,肖右使呢?”她是故意装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好顺着演戏。 “那叛逆出洞去了。”赵灭怒叫,道:“左使,我魔门确实有难,肖智叛逆作乱,如果不能及时制止,必又是血流成河。” “怎么回事?”冷灵霜装作惊慌,急跑过去,解了杨九勾几个的穴道,杨九勾三个说了被肖智所制之事,其实冷灵霜借剑眼都看见了,这时却装作惊怒交集,道:“无论带人进神魔洞还是谋袭三位坛主,都是死罪,而阴谋策动三十六枝魔门发动对正教的报复,使我魔门重陷血光之中,更是罪无可赦,他肖智也太大胆了。” 赵灭怒叫:“便请左使主持,出去拿了这几个叛逆,严加惩治。” “好。”冷灵霜点头:“我们即刻出洞去,但要拿肖智几个,出手必须要快,田沧海三个扮成了你们的样子,众人看不破,而现在我在大家眼里还是叛逆,万一肖智见事情不妙,反咬一口,说你三个是假的,下令捉拿,众人不明真象,必不敢违令,他们人多,动起手来我们可不是对手。” “这事好办。”雪槐在一边微笑:“由我出手,先拿了肖智,那就一切好办了。”在魔门好手围聚之中要拿肖智,绝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但雪槐口气却如袋中取物一般轻松,他这时全身灵力充沛,对任何事都是信心百倍,杨九勾三个看他气势如虹,都是即惊且佩。 四个出了神魔洞,便听到肖智的叫声:“那就这样决定了,顷我魔门之力,彻底铲除五观三寺,为先辈报仇。” “彻底铲除五观三寺,为先辈报仇。”假扮杨九勾三个的田沧海三人跟着振臂高呼。 杨九勾脸色一变,道:“他们强行通过诀议了。” 雪槐知道不能迟疑,低声道:“我先拿了肖智。”身子一纵,便向土台上扑去,魔功展开,身影直若流光逸电,天星遁魔,奇变奇快,那种速度,连雪槐自己也没想到,而身后的杨九勾三个更是嗔目结舌,面面相窥之余,一齐看向冷灵霜,眼中都是一脸惊疑,不过都没有开口,冷灵霜知道他们的想法,因为在已知的所有玄功中,只有魔门天星遁魔大法才有这种奇速,三人心中都想到了天星遁魔大法,但先前雪槐在神魔洞里已经否认了,所以虽怀疑又不好开口。 冷灵霜这个时候自然绝不会揭穿,脸上便也装出惊讶的神色,事实上她心中也确是惊叹不已,想:“天星遁魔大法不愧为我魔门最高绝学,果然是威力非凡,别的不说,仅身法一项,我的槐哥便已不输于当世任何高手。” 群魔围坐的人圈本就在神魔洞百丈之外,土台又在人圈的中心,近两百丈的距离,雪槐一掠即至,围坐的群魔中有不少一流高手,但只听得耳边风过,根本没来得及看清人影,倒是站在土台边的铁心刚好挡在雪槐掠来的方向,眼见一点青影掠来,其势若电,速度之快,从所未见,大惊之下,暴喝一声:“什么人。”当头一爪抓下。 雪槐先前挨了一下他的搜魂手,知道颇为了得,本来要绕过去也不难,但纯心试一下天星遁魔大法的威力,不避不让,直冲过去,伸掌相接,灵力一撞到铁心爪力,突地遁开,而铁心在一感觉到灵力接实后,搜魂手劲力立时全力发出,但突然间,本来实实在在触摸到了的雪槐的灵力却一下又消失了,那种情形,便如一个人举一块石头,明明已经抱在手里了,但就在猛地发力想要举起来的时候,石头却消失了,发出的劲力刹时间全部落空。 铁心搜魂手劲力落空,大惊之下急往回收时,雪槐的灵力却又鬼魅般出现,跟着他回收的劲力排山倒海般攻过来,这等于是铁心自己的全部力量加上雪槐的力量打向他自己,铁心刹时间魂飞魄散,但就在他自付必死之际,雪槐的灵力却又突地不见了。 一个人在极速奔跑之际,是不可能突然一下就停住的,必要有一个缓冲的过程,就算能一下停住,再起跑,也绝不可能一下就达到最高速,无论如何也还要一个加速的阶段。但雪槐灵力这么的倏伸倏收,正就象极速跑时突然停止然后又突然达到最高速一样,完全违反天地自然的规律,这是不可思议的,但这正是天星遁魔大法遁字的由来,也是天星遁魔大法最突出的特征和最大的威力所在。 铁心死里逃生,脑中闪电般想到了魔门的这门最高绝学,惊喜狂叫:“天星遁魔大法。” 肖智自也听到了雪槐飞纵而来的掠风声,但一则正处在阴谋达成的狂喜中,二则雪槐身法也实在太快,刚扭过头来,雪槐已经到了,手一伸,一把就捏住了他的脖子,顺手便闭了他的大椎穴,却不放手,便如提一个木头人一般,将肖智提在了手里。 变起突然,台下群魔一时大乱,杨九勾适时狂喝:“不要乱。”他这一喝暗含玄功,声震全场,群魔一震之下齐扭头看过来,一见杨九勾三个,顿时就愣住了,不自禁又往台上看,台上还站着三个呢,一时惊呼声四起。 杨九勾冷灵霜四个飞身上台,赵灭怒视着田沧海三个道:“田沧海,胡竟,谢一阳,你们阴谋已经败露,还不收了幻术,更待何时?” 田沧海三个敢跟随肖智谋逆,自然都不是胆小之辈,但功力最高的肖智给雪槐一把拿住,己身更在雪槐灵力笼罩之下,压力之强,似乎自己只要动一下手指头,立时便会遭受灭顶之灾,三人都是一流高手,素来自负,从来不信世间能有人一下就能要了自己的命,但雪槐给他们的感觉却就是这样,玄乎其玄,而真正最不可思议的,是三人无论如何也想不通,雪槐明明进了化魔洞,却是如何出来的,难道竟练成了天星遁魔大法?照道理不可理,但除了这个,还能怎么解释?这几条加起来,让三人斗志全消,收了幻术,束手就缚。 本来肖智虽被雪槐制住,加诸田沧海三个身上的灵力还在,加上田沧海三个本身灵力,群魔还是看不破,这一收术,原身立现,台下群魔顿时齐时怒喝。 杨九勾一举手,道:“大家不要吵,听我说。”当下将前因后果一一说了,当然也把雪槐那番魔门前辈相助的鬼话照本宣出,群魔齐看着雪槐,惊叹不绝。 说了原委,杨九勾喝道:“冷左使因功折过,仍为左使之职,冤家宜解不宜结,冷左使大才,必能带领魔门走上与正教的完全和解之路,这都是魔门前辈的意思,至于肖智田沧海四个,阴谋叛逆,罪无可赦,交执法堂先行收押,定其罪责后严加罚处。” 铁心高声应诺,命执法堂弟子押了肖智四个下去,随后由冷灵霜主持拜月大会。 会后,雪槐随冷灵霜回到她居所,一进自己闺房,冷灵霜猛一下就扑进雪槐怀里,喜极而泣道:“槐哥,谢谢你,真的想不到会是这样,真的想不到。” 雪槐微笑:“谢谢我,好啊,拿什么谢呢?不会就是一句空话吧?” “你要什么都可以。”冷灵霜脸飞红霞,媚眼如丝,声未落,嘴唇早被雪槐吻住。 到天光大亮,两个才起来,冷灵霜亲手为雪槐做了早餐,始才依依不舍的分手。雪槐挂着定天公主的事,还有夕舞,不能不走,而冷灵霜暂时间却无论如何脱不开身,肖智几个都是魔门中的重要人物,且目地是要为魔门前辈报仇,而有他们这种想法的,魔门中大有人在,所以虽罪行确实,处理起来也是极为棘手,冷灵霜盼望的是带领整个魔门与正教和解,而不是魔门的分裂,因此必须巧妙的化解中间的矛盾,这是要她以全部身心投入的,自不能分身跟雪槐去。 商定冷灵霜在处理了肖智的事情后,即来天安与雪槐相会,复又缠绵一番,雪槐硬起心肠,出了神魔谷,召回骷碌鬼王,背了天眼神剑,随即赶回天安,他此时练成了天星遁魔大法,速度快得多了,不过仍用了好几天才回到天安城。 雪槐担心定天公主这面的情势,回城不去自己的大将军府,先去定天公主府拜见,定天公主听得他回来,急命相请,一见雪槐便道:“雪将军,你去哪儿了,到处找不到你,也没有你半点消息,你还好吧?我真担心你和一气尊者三个动手,出了意外呢。”去雪槐头上一望,又道:“你怎么剃了头发?”雪槐头发已长出不少,但要长到先前的样子,至少要好几个月了。 定天公主关怀出于至诚,雪槐心中感激,忙道:“雪槐擅自外出,事先也未禀报,劳公主挂心,罪该万死,我没什么事,倒是挂心公主这面,不知三王找到没有?”他并不是定天公主的下人,所以这些日子经过的事并不必一一向定天公主禀报,而且有些事也不好说,例如冷灵霜和魔门的事,虽然冷灵霜有和解之意,但无论是五观三寺还是定天公主都不知道,一说起魔门就是生死仇敌,一时半会他可说不清楚,而且他和冷灵霜是恋人的关系,就算定天公主信他,别人可未必一定信,所以便闭口不提,魔门与正教和解的事,待魔门有了主意,冷灵霜出谷来与他相会,到时他再帮着说话也不迟。 听雪槐问起三王之事,定天公主却是脸泛喜色,道:“将军没事就好,将军不在这些日子,发生了不少事,我正要告诉将军呢,将军一定想不到,前些时候散沙一团的五观三寺,突然间又重新振作了起来,八派齐聚京城,同时发出诛魔贴,邀天下英雄共聚京城,开诛魔大会,商量诛灭神魔珠之事。” “有这等事?”雪槐一时间也不知是惊是喜。八派重新振作是好事,但魔门已并不是原先的魔门,这诛魔大会却不是他想看到的。 “是。”定天公主肯定的点头,一脸喜色,道:“八派掌门来了七位,只荷叶真人未至,他们住在承天寺,我当天就去拜会了七位掌门,他们对我重振天威的想法十分赞同,一致表示全力支持我,事实上这次诛魔大会便是以我定天府为主,八派为辅,难得八派如此歉让,有五观三寺为首的正教支持,我们可是力量大增了。” “是。”雪槐点头,心中暗暗凝思:“诛魔大会一定不会只针对神魔珠,铁定会直指魔门,一旦发动天下英雄,那时群情汹汹,想收都收不住,我必须要提前制止,但荷叶真人没来,这事就不好办了,悟明师姐肯定会信我,但其他几位怕没有那么好说话,魔门到底是正教的千年死敌啊,谁会信魔门想和解的话,换了我我也难信,这可如何是好?”不过随即便下定决心:“无论如何,必须要提前制止正教对魔门的征讨,实在不行,就上青莲观请荷叶真人来,到时灵霜也来了,让她当面说清楚,魔门找回神魔珠,让神魔珠永不出神魔谷,八派该会相信。” 定天公主不知道他脑中在暗中转念头,依旧一脸喜色的道:“八派还利用他们的影响力,劝说一气道等三教以天下苍生为重,三教因此而收敛了许多。” “三教会听八派掌门人之劝?”雪槐大是惊异。 “我开始也觉得不可思议。”定天公主笑:“但后来从三教内部传出来点消息,说是一气尊者和寒九重都受了点挫折,所以才有所收敛,八派屹立千年,果然是不可小看啊。” 雪槐立马就明白了,暗笑:“我说哪有这种天荒夜谈的怪事呢,原来还是那逆星流的典故,一气尊者两个不是肯听八派劝,而是怕了我,不过三教退而不走,显然还是不死心呢,不过这会儿形势有些变了,好便好,不好时,便让他们再尝尝天星遁魔大法的滋味,逆星流与魔门最高绝学同时在我身上出现,便吓他们不死,也要吓一跟斗。”这中间的典故他当然不会说出来,便也跟着感叹。 “我说了半天没说到三王的事,现在你明白了吧?”定天公主笑看着雪槐。 “祭风三国与三教互相勾结,现在三教退缩,三国自然也就不敢再嚣张,所以三王就自己出来了是不是?”雪槐也笑看着定天公主。 “正是如此。”定天公主笑,道:“说来最好笑了,三王自己回来,说是去鸣凤山中打猎迷了路,哈哈,你说好笑不好笑。”八百里天安原并不完全是平原,原中大大小小的山脉也有十几座,鸣凤山便在城北十余里,山势连绵也有上百里,天朝初兴时,曾见彩凤鸣于东山,因而名之,王公权贵多去山中打猎,白茅三王以此圆谎,倒也说得过去。 “他们肯自找台阶下,公主也不必深究了。”雪槐笑。 “是。”定天公主点头,道:“所以现在京中是形势大好,就只担心你,现在你也回来了,再不必担心,便请将军帮手,将这诛魔大会好好开起来,联合天下英雄齐辅王室,灭了神魔珠,再将魔门余孽一举荡平,这件事做了,必定天威大振,诸候臣服。” “果然如此,不仅是要灭了神魔珠,还要征讨魔门。”雪槐暗暗点头。 “对了,七派掌门都在问你了呢,将军人缘还真好。”定天公主说到这里微微一笑,看着雪槐道:“他们好象知道将军去了哪里,所以一见面就先问你回来了没有。” 雪槐知道定天公主这话中的意思,是有些怪他什么也不说,心中刹时决定,就借这个话头,把事情挑明了,当下一抱拳道:“他们确是知道我去了哪里,我去了魔门神魔谷,这件事正要禀报公主,请公主定夺呢?” “什么?”定天公主大吃一惊:“你去了魔门的神魔谷?” “是。”雪槐点头,直视着定天公主,道:“我不但进了神魔谷,见了三十六枝神魔,还参加了魔门百年一次的拜月大会,因此而了解了魔门的想法。” “雪将军真奇人也。”定天公主眼放奇光,道:“快说说看,魔门想做什么?他们开拜月大会,是要出谷来抢夺神魔珠吗?” “魔门与我先前想象的不同。”雪槐先不答定天公主的话,道:“先前在我的想象中,魔门中人必定一个个都是穷凶极恶,而且一定是隐伏在暗中,一有机会便会死灰复燃,卷土重来,向以五观三寺为首的正教展开凶残的报复,荼毒天下苍生。” “这也是我的想法。”定天公主眼中露出疑惑之色:“难道不是这样吗?” “不是这样。”雪槐摇头,道:“在包括我和公主在内的许多人眼里,魔门中人都是恶魔,其实误会了,魔门中人也是人,也有人的七情六欲,正教中人死了,同门会很悲伤,但这种悲伤却远不如魔门中人,因为正教中一般都是出家人,只是同门之谊,而魔门却是血肉之亲,不是妻儿父子,便是兄弟姐妹,那种痛是连筋带血的啊。”雪槐说到这里,回想起冷灵霜当时的眼神,那种深沉的悲痛,让他怎么也忘不掉。 “我确实听说三十六枝魔门其实就是三十六族。”定天公主点头。 “与正教数千年争斗,三十六枝魔门感受了太多的痛苦,尤其五百年前那一役,魔门更是死伤惨重,那种渗入骨髓的哀痛,到现在也没能完全恢复过来,痛到极处,便会反思,魔门终于领悟到冤冤相报只会带来更多的痛苦,因此决心与正教和解,永不再战。” “真的?”定天公主眼中露出惊喜之色,道:“要是真能和解永不再战,那就太好了。” “是真的。”雪槐用力点头,道:“公主记得那夜在城外围杀的那个妖女吗?我叫她难得糊涂老前辈的,她确实是女子,名叫冷灵霜,她便是魔门中人,魔门天魔缺位,由左右执香使和三大坛主等五个执事首领执掌教务,冷灵霜位居执香左使,在现今的魔门中地位最尊。” “什么?”定天公主再一次惊呼出声:“我只是觉得她鬼鬼祟祟,她竟是魔门执香左使,真是想不到。” “我这次进神魔谷,就是为了她。”雪槐说到这里略一犹豫,还是决定全说出来,否则说不清楚,且免得事后定天公主知道了生疑,道:“她现在已经是我的妻子,我们相恋,还是因为神魔珠,那夜公主见到了的,当时一气尊者三个一齐出手抢夺神魔珠,我刚好挡在前面,冷灵霜本负有找回神魔珠的重任,但她为救我而放弃了神魔珠,这对魔门是一种叛教大罪,要对她施行魔火天灯的酷刑,我因此而进神魔谷救她,就此相恋。” “这可真是缘份了。”定天公主微笑:“恭喜雪将军。” “多谢公主。”雪槐抱拳,道:“以冷灵霜为首的二十多枝魔门渴望与正教和解,但以执香右使肖智为首的十余枝魔门则仍想冤冤相报,因为人数少居于劣势,所以在这次拜月大会上便想阴谋夺权,却恰好我闯进去救灵霜,阴差阳错的撞破了他们的阴谋,现在肖智几个主谋已被收押,将按教规严惩,冷灵霜待处理了肖智的事,便会出谷来,宣示与正教和解之意,找回神魔珠,供于神魔洞,再不使之为害。” “这样真是太好了。”定天公主击掌喜叫,看着雪槐道:“这中间雪将军居功奇伟,将军可真是我天朝的福将啊,即如此,我们立即去与八派掌门商议,这诛魔大会就不必开了,只待冷左使来,便与她订下万世和解的盟约。” 雪槐狂喜,抱拳道:“对公主的大度和信任,雪槐感激不尽。” “我若不信雪将军,还有谁人可信。”定天公主微笑,雪槐心中更是感激,暗想:“公主聪慧宽容,信人不疑,实是难得的奇女子。” 第四十七章 当下两个到承天寺,见了法一悟明等七大掌门,悟明一见雪槐,十分高兴,道:“师弟,我还是叫你师弟,你回来了,太好了,冷小姐呢,她还好吧?” “多谢师姐挂心。”雪槐也是十分高兴,道:“冷小姐很好,现在她已经是我的妻子了呢。” 悟性几个也都围了过来,悟性喜道:“恭喜师弟,我都说了嘛,我们的雪师弟神通广大,一定能救出冷小姐的,师弟你知不知道,我们八派齐聚承天寺发诛魔贴开诛魔大会的本意,就是担心你陷在神魔谷出不来,要联合天下英雄攻打神魔谷呢。” 八派开诛魔大会的本意竟是这样,雪槐大是感激,看了众掌门道:“多谢各位掌教看重,雪槐愧不敢当。” “什么愧不敢当,你对我八派可是有大恩呢,对了,冷小姐怎么不见。”悟性向雪槐身后看,道:“她即嫁了你,该当脱离魔门跟着你啊,不会还呆在魔门中吧。” “要她脱离魔门恐怕不可能。”雪槐微笑,向法一等几大掌门抱拳道:“雪槐此来,便是向各位掌教禀报这件事,冷灵霜并非等闲魔门女子,现今魔门天魔缺位,以左右执香使和三大坛主执掌教务,而冷灵霜便是位望最尊的执香左使。” “什么?”包括法一等在内,所有掌门都是惊呼出声。 “那她怎么会嫁给你?魔门中人不可能答应的啊。”悟性惊看着雪槐,道:“我听说当年赤发魔女与我林师叔祖相恋,不但我正教不答应,魔门中人也是不同意的,赤发魔女在魔门中还没什么地位呢。”说到这里瞪着雪槐,道:“师弟,你说,你是不是为美色所迷,投向了魔门?” “师妹不要胡说。”悟明喝斥,不过她自己看向雪槐的眼中也大是疑惑。 雪槐微微一笑,道:“在我去神魔谷之前,并不了解魔门,只以为魔门天生就是正教的死敌,只要有机会就会立即死灰复燃,出谷报复,但实际情形并不是这样,魔门内部其实分为两派,一派以左使冷灵霜为首,包括三十六枝魔门中的绝大多数,主张与正教和解,因为报复只会带来更多的痛苦,盼望永不再战,另一派以右使肖智为首,他们是铁心想报仇的,但支持的人数少得多,三十六枝魔门中只有十余枝支持他,肖智因为无法得到大多数的支持,所以在这次拜月大会上行使阴谋,想以卑鄙手段控制魔门,强行通过对正教报复的决议,却恰好我撞进去,阴差阳错破了他的阴谋。”当下将前因后果细细说了,只是略过了神魔洞中施天地咒和练成了天星遁魔大法两处细节,但就是这样,也听得众掌门不时惊呼,议论纷纷。 “冷灵霜因要处理肖智几个,所以要过几天才能来天安,她来天安,真的是来与正教寻求和解的,请各位掌教相信我,我真的看到了魔门痛定思痛后的诚意。”雪槐看向法一等七个,一脸诚挚。 悟明张了张口,似乎想说话,却又忍住,看向其余六大掌门,法一六个却是面面相窥,法一最后看向定天公主,道:“对魔门寻求和解之事,不知公主有何看法?” 定天公主微一沉呤,道:“我对魔门不是太了解,但有一点,魔门中人也是人,也有人的七情六欲喜乐悲欢,在历经与正教的数千年争斗体验了无数的悲痛后,痛定思痛想寻求和解想不再有悲痛,那也是正常的,并不是完全思议。”说到这里,定天公主看向雪槐,道:“但最主要的,我相信雪将军,一切即是他亲眼所见亲口所说,那就不会错。” “多谢公主。”对定天公主这种不加保留的信任和支持,雪槐感激莫名。 定天公主的这个表态非常重要,法一六个本来心中还多少有点疑虑,顿时就一扫而空,纷纷点头,法一眼见各掌门再无意见,转眼看向雪槐,道:“一切即是雪将军亲眼所见,自然是不会错了,真能与魔门达成和解,那可真是天下苍生之大幸。” 雪槐本以为就凭自己空口白牙的说,难以取信于人,不想先是定天公主然后是几大掌门,竟然都相信了,心中激动,一时竟是不知道说什么为好。 法一看向定天公主,道:“公主,那我们这诛魔大会还开不开,不过诛魔贴已是送出去不少了。” 定天公主想了一想,道:“再发贴说取消诛魔大会也不好,没关系,来的就来,诛魔大会可改成道魔和解大会,正教与魔门这千年死敌,就在大会上订立永不再战的和约,天下英雄正好可以作证。” “这样好。”众掌门一齐点头,雪槐也觉不错。 再商议一会,雪槐与定天公主一同告辞出来,雪槐随即问起夕舞的事,定天公主歉然摇头,道:“真是抱歉,一点夕舞公主的消息也没有。” “公主千万别这么说。”雪槐忙摇头,道:“公主已经尽力了,为雪槐的事,劳烦公主,应是雪槐说抱歉才是。” 两个随后分手,雪槐自回大将军府,见了上林青,上林青也说这些日子多方打听,并无夕舞的消息,雪槐心中更觉难过,当夜召出骷碌鬼王,命他尽速去神魔谷,向冷灵霜通报诛魔大会改为道魔和解大会的事,请冷灵霜尽快出谷来会,以求赶在大会上与正教订立和约,骷碌鬼王奉命去了。 天朝广大,奇才异能之士,所在多有,此次诛魔大会,除五观三寺,更借了皇家的声势,因此响应的人很多,到第三天,便络亦有豪杰之士到来,定天府早有准备,安排住下,同时解释诛魔大会改为道魔和解大会之意,对魔门寻求和解,信者有,不信者更多,议论纷纷,倒是好生热闹。随后梅娘六个也来了,雪槐接着,更是好生高兴,听雪槐说了神魔谷之事,梅娘六个无不惊叹他遇合之奇,更为雪槐高兴。紧接着雷电双鸦也回来了,报说舰队已进了虎威江,再有数日便可到天安城外,同时带来了无花的信,原来无花担心夕舞的失踪与祭风三国有关,于是尽起东海之兵,风无际也急召来先前回风神原的八万大军,三十多万人都上了舰。 看了信雪槐吓一大跳,先前确是猜疑夕舞的失踪和三国争霸有关,倒不嫌人多,但现在形势大变,三大国都有些缩头缩脑之意,再开几十万大军来摆在天安城外,实在没必要,反惹众诸候的猜疑之心,当下回书一封,命舰队掉头,去大龙湖里暂时驻扎,让雷电双鸦送了信去,同时命雷电双鸦就呆在舰队附近,因为对七杀教的突然失踪,雪槐始终心存疑虑,无论陆战水战,风无际四十八盗不惧天下任何人,但对付玄功高手却没有办法,雷电双鸦功力不弱,有他两个在,万一七杀教有什么异动,也足可应付。 雪槐将舰队掉头扎在大龙湖的事禀报了定天公主,定天公主也十分赞成,事实上大龙湖四通八达,顺风到天安城也最多五天,大军扎在大龙湖比直接摆到天安城下,还要方便得多。 遣骷碌鬼王去请冷灵霜的事,雪槐自也说了,定天公主和法一等都十公高兴,都认为冷灵霜若能及时赶来,就在大会上订立和约是最好。天下奇才异能之士越聚越多,虽对魔门寻求和解之事半信半不信,但情绪大抵比较稳定,可以肯定的说,大会上只要定天公主和八派力主和解,和约必成。 形势一片大好,雪槐高兴之余,却越发挂记夕舞,如果夕舞在,那就再也没有缺撼了。 夕舞这时候却在大发脾气。 “冷灵霜这小妖精,我要把她碎尸万段。”她手中拿着一条长裙,是新送来给她试穿的,这时却给她一把一把,撕成了一堆布条。 “你还是忘不了那小子。”敬擎天在一边冷笑。 “没有,我早就不把他放在心里了,我说过的话从来都是算数的。”夕舞咬着牙叫:“但我不要的东西扔掉可以,别人捡起来就不行。” 敬擎天皱着眉头看着她,哼了一声道:“要杀冷灵霜很容易,秘报说,冷灵霜昨天刚离了神魔谷往天安来,身边并没有什么人,我若亲自出手,擒她易如反掌,但杀了她有什么用?现在魔门中完全是主和派掌权,只要雪槐不死,有这小子牵线,魔门与五观三寺定天府就拼不起来,我们也就没有机会。”说到这里他仰天长叹:“难道真是天不佑我敬擎天?” 敬擎天本想与矮子盗合作成就霸业,却不料意外败在雪槐手中,随后更侦知了天音圣母的真实来历及野心,知道事不可为,于是另生一计,装作败退病卧,却放出神魔珠这个香饵让各方来争抢,事实上神魔珠早在二十年前就已落在他手里,那夜在宫墙边现身的神魔珠,实是他以一点魔灵控制的,但外人如何能知?正如他所料,神魔珠一出,立即便给无数双眼睛盯上了,天音圣母挟皇家声势而来的定天府,一气道等三教,五观三寺为首的正教,以及神魔珠的本源魔门,无不闻风而动。当时敬擎天真是乐坏了,只等着坐山观虎斗,最后来收拾残局,他甚至为雪槐下了一着绝棋,让夕舞在天安城外神秘失踪,他料定,一得信,雪槐必会拼命赶回来,必会追查到底,也一定会将夕舞失踪的事疑到祭风等三大国头上,布下这个引子,适当时候就挑起雪槐与三大国的战争,雪槐能打,但三大国联军百万,也不是吃干饭的,最后必然是两败俱伤的结局,那时无论是江湖还是天下,所有的一切就完全握在他手里了。 这是一个非常完美的布局,甚至比与矮子盗联手去硬打硬拼更完美,因为这只要坐收其成就可以了。 但敬擎天怎么也想不到,竟又是坏在雪槐手里。冷灵霜竟做了雪槐妻子,要带领魔门寻求与正教的和解,而本来已经蠢蠢欲动的三教三国,也突然间就缩手缩脚了,虽然受挫缩手的一气尊者与寒九重什么也没有说,但敬擎天还是得到秘信,也是雪槐在中间起了作用。敬擎天怎么也想不通,雪槐凭什么能让一气尊者寒九重缩头,但事实就是这样。 正教与魔门和解,三教缩头,天下诸候摄服,坐山观虎斗的好戏未开锣便已收场,各方力量未有丁点受损,则无论是七杀教还是巨犀的力量都不足以争雄,霸业永无希望。这叫敬擎天如何能不仰天长叹。 雪槐是敬擎天一手养大的,雪槐的性格本事,敬擎天更是熟得不能再熟,说句实话,在敬擎天心里,从来也没把雪槐当一回事,但他怎么也想不到,仅仅一年多的时间,雪槐竟有如此飞跃的进步,一天比一天厉害,一天比一天变得难以相认,更一步一步,轻轻松松的就瓦解了他的所有图谋。 而事实上直到今天,雪槐仍没有认出他的真面目,却就是能让他一切的图谋落空。这不是天意,是什么? 听得敬擎天仰天长叹,夕舞不发脾气了,将撕下的一根细细的布条一圈一圈绕在左手食指上,白嫩纤细的指头由于给布条缠得太紧而有些发青。 “我倒有个主意。”夕舞看向敬擎天,道:“爹爹,你不是说天音圣母的真实身份可能是昔年逆星宫主的贴身侍婢吗?那她可能并不乐见正教与魔门的和解。” “为什么?”敬擎天转头,道:“这次的大会,无论是诛魔还是所谓的道魔和解,定天府都在中间唱主调,而谁都知道,所谓定天府,其实就是天音教弟子组成的,定天府促成这件事,天音教自然也大有面子。” “不对。”夕舞大大摇头:“定天府的里子确是天音教,但面子是定天公主,光彩最后会落到谁的头上呢,不是天音圣母,而是皇家,是大皇帝,你说,天音圣母肯甘心吗?爹爹想一想,天音圣母为什么当年要深谋远虑的收养定天公主,难道就只想沾一点皇家的光彩吗?不,我可以肯定的说,她的目地不是要沾光,而是要借势,借皇家的声势,而从她本是逆星宫主婢女的出身来看,她借势的目地也就清楚了,便是挟天子而令诸候,达成她独霸天下的目地。” “这个我倒还真是没想过。”敬擎天摇了摇头,道:“独霸天下,嘿嘿,她的野心岂非比逆星宫主还要大。” “不可以吗?”夕舞微笑:“爹爹的野心岂非更大?否则你得到神魔珠后,为什么不去神魔谷争天魔之位,还不就是因为天魔那个位子太小,容不下爹爹。” 敬擎天哈哈一笑,昂然道:“没错,爹爹前三十年替人卖命,说是镇国公,其实还是个奴才,但那是没有办法,天幸叫爹爹得了神魔珠,吸得魔种,更借血魔一缕魔灵,得登魔道巅峰,即获天宠,自然便要做一番旷古绝今的大事业,区区天魔之位,爹爹还真没看在眼里。”说到这里,忍不住又是一番长笑,笑了一回,却想起眼前形势,一凝眉,看向夕舞,道:“你刚才说什么?天音圣母可以利用吗?” “是。”夕舞点头:“天下太平并不是天音圣母想要的,她想要的同样是道魔的同归于尽,这样才能成就她的霸业。” “但现在的形势。”敬擎天想了一想,皱眉:“有雪槐那混小子在,没有办法挑起道魔之争啊,天音圣母又有什么办法?” “办法在冷灵霜身上。”夕舞微眯的眼神里,似乎有火苗在跳动,那是心中熊熊燃烧的妒火:“爹爹出手,拿了冷灵霜,去交给天音圣母,请天音圣母当着天下英雄的面,烧死她。” “这怎么可能。” “爹爹听我说完。”夕舞拦住敬擎天的话头,道:“没一番说辞,当然不可能,雪槐不干,八派也会阻止,但爹爹可以告诉天音圣母,让她咬定一点就行,那就是绝不相信魔门会真正有和正教和解的诚意,她是定天公主的师父,定天公主自会听她的,而定天公主挟皇家声势,八派最终也不得不听定天公主的,其势如轮,雪槐无论如何阻止不了。” “有道理。”敬擎天点头,凝眉沉思。 “冷灵霜是魔门左使,现今魔门的最高执首领,要烧死她,魔门无论如何也不会甘休,那时还会谈什么和解吗,自然是顷谷而出。”说到这里,冷灵霜停了一下,轻声而笑,那笑意里却有一股无形的狠气,形若刀锋,接下去道:“那道魔和解大会,不又变成了诛魔大会?” “好计。”敬擎天用力击掌。 “爹爹不妨猜猜,你一手养大的那个雪槐,在这种情形下,他会怎么选择?”夕舞笑看向敬擎天,笑意却更加的冷了。 “他能怎么选择?”敬擎天冷哼一声:“他只能看着,哭吧,难道还能和魔门联手?那岂非公然与天下做对,而且据秘报,碧青莲竟然没死,又复活了,碧青莲可是五观三寺的人,雪槐为一个冷灵霜,难道会放弃碧青莲?这笔帐他还是会算的。” 第四十八章 “爹爹错了。”夕舞大大摇头,道:“你还是不了解他,你还记得上次我假作受伤的事吗?那一次他就是公然与八派绝裂,单人独剑,背着我硬从八派的刀山剑林中闯了出来。”说到这里,她的笑容里突然就变得温柔起来,道:“那时的槐哥,是那么的英雄气概,更是那么的情深似海,我真正的爱上他,就是从那一次开始。” “夕舞。”敬擎天不快的哼了一声。 “爹爹不要生气。”夕舞微笑:“我说过了,我心中现在只有恨意,我只是告诉爹爹,不值得我爱的人,也就没有资格让我恨,而雪槐,正是可以让我爱得为他死恨得要吃他肉的认死理的人,他即让定冷灵霜是对的,他就会不顾一切站在冷灵霜那边,天下任何人任何事都没有办法阻止他,所谓正与魔的虚名更对他完全不起作用。” “难道他不要碧青莲了?”敬擎天一脸怀疑。 “所以我这一也是一石二鸟之计。”夕舞眉间泛起得意的笑,眼望远方道:“槐哥啊,你就挑吧,但这是一根两头尖的针,无论你挑哪一头,都要扎得你满手的血。” “好,这才是我的好女儿。”敬擎天大喜。 “其实真正的难关在爹爹这里。”夕舞看向敬擎天,道:“爹爹想过没有,你拿什么和天音圣母作交易呢,她凭什么要听你的?她难道就不怕她拼得两败俱伤后,爹爹来捡现成便宜吗?” “对啊,这还真是个问题。”敬擎天一凝眉,想了一想,一咬牙道:“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我便以神魔珠为质,与她分亨魔种,这个诱惑,我保证她绝对无法拒绝,我曾偷试过她功力,虽然了得,但仍逞不稳之象,显然逆星宫主死前未来及将逆星流秘术完全传授给她。” “但爹爹的血煞箭尚未练成,把神魔珠——?”夕舞担心的看向敬擎天。 敬擎天哈哈一笑:“放心,爹爹不会那么傻,什么都交给她,交出神魔珠之前,我会把血魔留在魔种里的印记抹掉,那么她就只能借一点魔种原有的魔灵了,而等我的血魔箭练成,她仍只是一个箭靶子,哈哈哈。” “爹爹高明。” “我的女儿更聪明啊。” 父女俩相视大笑。 天安城里,道魔和解大会正在有条不紊的准备着,会期定在月底,雪槐估算脚程,冷灵霜该在这两天能到,还有着很充裕的时间坐下来商量,商议定了,大会上便可正式订立和约。想着又能把冷灵霜抱在怀里,雪槐只觉全身发热,只恨不得冷灵霜立时出现在眼前才好。 第二日正在承天寺商议,骷碌鬼王回来了,不报事,却先拿鬼眼乱看,雪槐喝道:“你乱看什么,冷小姐呢?” “老奴正是找冷小姐呢。”骷碌鬼抱拳,道:“主人,冷小姐没来吗?” 雪槐奇了,道:“你不是和她一路吗?” “没有。”骷碌鬼王摇头,道:“老奴去得不巧,到神魔谷,那杨九勾说冷小姐前脚刚走,老奴一路追下来,却始终不见人影,还以为冷小姐功力高脚程快先到了呢,所以乱看。” “原来灵霜先动的身,但没有来啊?”雪槐一时担心起来,看向定天公主,道:“不知公主手下见她没有?” “没有报上来。”定天公主摇头,微笑着看了雪槐道:“冷左使可能另有什么事,耽搁了吧,将军不必担心,不会有事的。” “倒不是担心她有什么事,只是心急着和她。”雪槐想解释两句,但说到一半,却见无论是定天公主还是法一等七个,都是一脸含笑,眼中别有意味,不由脸上一红,忙抱拳道:“她若来,可能会先去我的大将军府,我先回去等她好了,到了再来与公主和诸位掌门合计和约之事。”耳听得众人一片笑声,心中即喜又甜,当下匆匆告辞回府。回到大将军府,冷灵霜却并没有来,左等右等,直到天黑,也始终不见冷灵霜身影,一时大是焦燥,低叫:“灵霜,霜儿,你到底溜到哪儿去了,这可想死我了。” 便在夜幕降临后不久,一个黑影射进了定天府后院天音圣母静修的小院子,个多时辰后,便有侍女来叫定天公主,定天公主到院中站定,里面天音圣母却道:“进来说话。” 定天公主又惊又喜,迈步进房,见天音圣母盘膝坐在房中地下,正睁眼看着她,喜叫道:“师父,你功成出关了吗?” “有你这样的弟子,我能安心闭关吗?”天音圣母哼了一声。她看上去四十来岁年纪,一张长脸,这时因为扳着而更显得长了。 定天公主吃了一惊:“师父,弟子做错什么了吗?” “你怎么这么糊涂。”天音圣母声音更厉:“竟真的相信魔门中人会转性,会寻求与正教和解。” “这是雪槐雪将军亲口说的,一切都是他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徒儿相信他说的绝不会假。”定天公主明白了天音圣母在为什么生气,急忙解释。 “住嘴。”天音圣母厉喝:“你相信他,你凭什么相信他,这是多大的事情,凭他一张嘴,你就全信了,万一错了,你担得起责任吗?” 眼见师父似乎极为生气,定天公主心中又惊又疑,道魔和解的事,事前她是禀报过的啊,先前师父只是问了两句,这会儿却是怎么了?心中疑惑,看了天音圣母道:“师父,你是另外听到了什么消息吗?可有确切的证据?” “问得好啊。”天音圣母大声冷笑:“那什么雪槐说话,说一句你就信一句,你师父说话,到要确切的证据了。” 定天公主忙府首叩头,道:“师父,弟子不是这个意思。” “不管你是什么意思。”天音圣母断然挥手:“你立即去和八派掌门说,魔门中人狡诈奸滑,反复无常,绝不可信,什么道魔和解大会立即改回来,仍为诛魔大会,天下英雄同仇敌怯,共诛魔门。” “师父。”定天公主又惊又急,道:“怎么可以这样呢,雪槐说的。” 不等她说完,天音圣母便打断了她,冷冷的看着她道:“你是不听师父的话了。” “师父。”定天公主急得泪珠在眼眶里打滚,道:“师父。” “不必叫我。”天音圣母冷眼看着她:“你只说听不听我的话吧?” “师父。”定天公主痛叫,看着天音圣母刀锋一样的眼神,眼泪终滚滚流出,哭道:“师父对弟子有养育之恩,教诲之德,师父的话,弟子不敢不听,但这件事,弟子实在是不能从命,因为我相信雪将军在这等大事上,绝不会错。” “好,很好。”天音圣母闭上眼睛,胸口不绝起伏。 “师父。”定天公主伏地哀叫:“你千万别气坏了自己,要不我把雪槐叫来,请师父亲自问他,好不好,师父,徒儿求你了。” 天音圣母忽地睁开眼睛,眼中满是狠厉之色,不过这种眼光只是一掠而过,哼了一声道:“你真的就这么相信那个雪槐?” 定天公主听她声音似乎略为和缓,心中大喜,抬起头来,道:“光听一个人的片面之辞,确是不可信,但弟子曾听过雪槐的许多事迹,确是一个了不起的奇人,事实上不仅弟子信他,八派掌门对他说的话也是确信不疑,否则弟子也绝不敢违逆师父。” “雪槐。”天音圣母哼了一声,道:“那你相信师父吗?” “当然。”定天公主毫不犹豫的点头,道:“不过这件事,师父闭关练功,并不知道真象,所以。” “好了。”天音圣母打断她话头,道:“看着我。” 定天公主不知她是什么意思,依言看着天音圣母眼睛,四目对视,天音圣母眼光突地转绿,同时射出一股灵力,定天公主觉得有点不对,想要转开眼光时,却听天音圣母一声喝:“不要动。”定天公主不敢违逆,依言不动,忽觉脑中一晕,神智渐逞迷糊,只听天音圣母道:“你要绝对听从师父的话,知道吗?” 定天公主不由自主的点头,应声道:“是,绝对听师父的话。” “师父说什么就是什么。” “是,师父说什么就是什么。”先前那一句,定天公主语气还有些许的迟疑,到这一句便再无半分停顿。 “很好。”天音圣母脸上露出微笑,道:“你立即去和八派掌门说,就说得到绝密情报,魔门所谓的和解其实是个骗局,是想骗回神魔珠,雪槐是被美色所迷,他说的话绝不可信,而且我们已经擒获了魔门左使冷灵霜,她也已全部招供,所以道魔和解大会必须改回诛魔大会,联合天下英雄,共灭魔门。” “是。”定天公主毫不犹豫的点头。 “这是逆星宫的倒行逆施大法吧?”一个声音忽地响起,声落,敬擎天现身房中,一脸敬佩,道:“教主果然得了逆星宫主的真传。” “你倒还有几分识见。”天音圣母眼中露出傲然之色,道:“没错,这确是我逆星宫的倒行逆施大法,乃宫主当年亲身传我,凡中此大法,除我亲自施咒,再不可解,一切伏首贴耳,不会有半点违逆,我便要她杀了她亲娘老子,她也会毫不犹豫的举刀,我这大法还有一般妙处,施术后心性逆转,其它却与常人无异,一般的摄心术施行后,被制者神情木呆,一眼就能看破,我这大法却完全没有这般毛病。”她得意的仰天狂笑,一边的定天公主竟也在陪着笑,只这一瞬间,她仿佛就变了一个人。 “逆星宫主亲传的大法,果然神奇。”敬擎天不绝赞叹,忽地想到了一事,道:“她突然改口,雪槐那小子又很有几分手段,八派掌门怕是难以相信。” “好办。”天音圣母哼了一声,道:“她压不住,我再给他们一个更大的。”转头对定天公主道:“他们若有反对之声,你就说这事大皇帝也知道了,诛魔大会之日,大皇帝将亲身到会,亲自点燃烧死冷灵霜这个大魔头的火堆,为天朝百姓除害,好了,去吧。” “是。”定天公主应声出房。 天音圣母转头看向敬擎天,道:“八派素以正统自居,所以只要抬出天子这块招牌,他们一定会听。” “教主高明啊。”敬擎天再次连声称赞。 天音圣母脸上露出微笑,道:“你也不错,知道自己力有不逮而把神魔珠献给本教主,很好,本教主绝不会亏待你的。” “多谢教主。”敬擎天躬身称谢,又故作迟疑的道:“不过我前段时间曾幻想组七杀教称霸,事不成却露了风,若我呆在教主身边,八派中人可能会怀疑,所以。” “有理。”天音圣母点头,道:“你不必露面,有五观三寺和诛魔大会召来的好手,再有我亲自出马,诛灭魔门不费吹灰之力。” 敬擎天狂喜,拱手道:“多谢教主,预祝教主成就千秋大业。” “当年宫主做不到的事,今天本教主一定要做到。”天音圣母仰天狂笑。 敬擎天陪笑,眼光如刀,在天音圣母的脖子上一掠而过。 三十一章雪槐一直等到夜里,仍不见冷灵霜来,心里真有些着急起来,正喝着酒,忽听得脚步声急响,却是梅娘六个来了,梅娘一见他就道:“七弟,出意外了,定天公主和八派改主意了。” “定天公主和八派改主意了?”雪槐一惊:“为什么?” 臭铜钱看向铁流儿,道:“你来说,要是敢罗里罗嗦我就掐死你。” “你才罗里罗嗦呢。”铁流儿一嘟嘴,看向雪槐道:“刚才我在地下溜达,突见定天公主急匆匆进了承天寺,我看她样子好象有什么事,也跟了进去,当然,我是在地底下,却听她跟八派掌门说,她收到绝密情报,魔门所谓的和解其实是缓兵之计,目地是为了稳住正教中人,好让正教不和他们争神魔珠。” “哪有这样的事?”不等铁流儿说完,雪槐便怒叫起来,道:“一切都是我亲眼所见,绝假不了,什么缓兵之计,公主到底是听谁说的?” “谁说的她倒是没说。”铁流铁摇头,道:“还有呢,你听我说完,定天公主说冷灵霜爱上你更是条美人计,她师父已捉住了冷灵霜,冷灵霜全都承认了。” “灵霜?”雪槐猛地惊跳起来,看向铁流儿的眼光有若电射,大声道:“你听清了,灵霜真的落在了天音圣母手里?” “千真万确。”铁流铁点头,话未落音,眼前一花,已不见了雪槐身影。铁流儿功力不弱,雪槐在他面前消失他竟未能看清,这可扎扎实实让他吃了一惊大的,看向梅娘几个道:“七弟,他。” 梅娘几个也是一脸惊容,相互对视,陈子平道:“七弟到魔门走这一趟,功力似乎又大进了。” “是。”梅娘点头,眉头紧锁,道:“七弟功力大进可喜,但这事却极可忧,闹得不好,七弟很有可能堕身魔道。” “别说了,我们快跟上去。”臭铜钱叫,六人急掠出去。 雪槐心中有若火烧,天星遁魔大法全力展开,盏茶时分便到了承天寺,直撞进大殿中去,定天公主却不在,只法一等在殿上议论给纷纷。雪槐虽信铁流儿不会听错,但一路上总还存着几分侥幸,这时一看法一几个神色,心中再不存幻想,收术落地,法一几个一看见他,齐叫道:“雪将军。” 雪槐暗嘱自己不可激动,微一凝神,道:“各位大师,方才定天公主是不是来过?说魔门和解只是缓兵之计,冷灵霜更落在了天音圣母手里?” 法一几个没想到他消息如此灵通,相视一眼,法一点头道:“雪将军,你别急,定天公主刚才是来过,也确如你所说,不过。” 他叫雪槐不急,雪槐却又如何能不急,得到证实,心中更急,打断法一的话,道:“她有没有说,魔门寻求和解其实是缓兵之计的话是谁说的?她证实了这个消息的可靠度吗?” 法一摇头:“这个她倒没说。” “她不说出消息的来源,凭什么说魔门和解是缓兵之计。”雪槐不自觉的提高了声音,心中的恼怒便如涌动的暗流,越来越难以抑制。 悟明见他情急,开口道:“雪师弟,你先别急,我们是相信你的。” 九叶接口,道:“但我们就是因为相信你,才相信魔门寻求和解的事。”说到这里他看一眼法一几个,道:“但这几天我留意了一下到会群雄的议论,真心相信魔门寻求和解的,十个里还不到一个。” 第四十九章 “是啊。”法一接口,看着雪槐道:“雪将军,我们几个是因为信你这个人才信这件事,但别人不会这样,所以定天公主虽未具体指出消息来源,但不会有几个人怀疑她,而且还有一件事,定天公主刚才说,大皇帝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已下诏在诛魔大会上烧死冷灵霜,以激励天下英雄,联手共灭魔门,大皇帝即已下诏,这件事上我们五观三寺便再也无能为力。”说着他看向九叶几个,几个掌门均缓缓点头,只悟明焦急的看着雪槐。 雪槐理解他们的难处,五观三寺虽为正道中流砥柱,但影响力再大,大不过天子去,不说他们不敢公然反驳天子诏令,便是敢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也没人听,事实上他们已经说得很明白了,相信魔门寻求和解,不是信魔门,而是信雪槐,在他们内心里,未必真肯信魔门会真心寻求和解,而先前站在雪槐一边的定天公主突然倒向,自然也就大大的影响了他们的信心。 “雪槐不为难各位大师了。”雪槐一抱拳,飞身而出。理解法一几个的想法是一回事,但心中能不能接受又是另一回事,因此雪槐的语气还是情不自禁的大了好些,不过一出寺门他就后悔了,想:“是,他们确实只是因为信我才信魔门,不信也不能怪他们,雪槐,这件事很重大,你一定要冷静,定天公主并不是个等闲的女子,让她转变心意绝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一定是有一些特别的证据影响了她,可能这里面又有一个阴谋,我若一冲动,那就上当了。” 这时梅娘六个刚好赶到,梅娘叫道:“七弟,是事实吗?到底是怎么回事?” 雪槐这时心中已冷静了许多,看了梅娘道:“还没弄清楚,我正要去定天府问定天公主,你们先回去好了,一切弄清楚了我们回头再商议。”略略一顿,又道:“你们不要担心,我会冷静处理这件事的。”说着咧嘴一笑,一抱拳,掠向定天府。 看到雪槐笑脸,确信他已经冷静了下来,梅娘六个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铁流儿点头感概:“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头脑清醒,了不起,要我就做不到。” 臭铜钱瞪眼:“七弟乃纵横天下的英雄人物,你拿什么和他比?” 梅娘也自点头,道:“七弟确是人间罕见的奇男子,只看他这一年多时间,做下了多少大事,哪一件又是可等闲视之的,天音圣母若硬要跟他作对,十九也要栽一个大跟斗,只是这中间涉及道魔之争。”说到这里,秀眉微凝,却猛地一昂头道:“不管怎样,我们总是和七弟站在一起就是。” “就是这话。”臭铜钱几个一齐点头。 雪槐到定天公主府,老远就感应到府中灵力翻涌,守卫强了好些,虽知冷灵霜就在这府中,却仍强自抑制心神,报名求见。 在雪槐想来,即便定天公主在对魔门的看法上有了改变,对他的看法理应不会大变,所以应该还是好说话的,难说话的只会是一个天音圣母,但一见定天公主的面,雪槐一颗心立时沉了下去。 定天公主一张脸扳着,就象凝了一层霜,看过来的眼光中也没有半点暖意,也不给雪槐辩解的机会,一见面就是一声厉喝:“雪槐,你想造反吗?” 雪槐一震,道:“雪槐不敢,不知公主何出此言?” “即不想造反,你半夜来我府中做什么?”定天公主声音没有半点和缓。 “我是听说公主拿了冷灵霜,这中间肯定有误会,所以。” “有什么误会?”不容雪槐说完,定天公主便厉声打断了他,道:“魔门就是魔门,数千年来,谁见过他们有半丝善意,什么道魔和解,你是中了冷灵霜的美人计,而本公主也差点上了你的当。” “公主。”雪槐叫:“魔门渴求和解,确是我亲眼所见,冷灵霜对我也是真心实意,并不是什么美人计。”说到这里,略略一顿,道:“公主,你这么说,是收到了什么确切的消息吗?我可以和这提供消息的人当面对质吗?” “我当然有确切的消息。”定天公主点头,道:“告诉你吧,我师门中有一位前辈,潜伏魔门多年,魔门所有的一切,全在他掌握之中,这个消息就是他提供的,至于对质,不可能。”定天公主断然挥手,随即起身,道:“好了,我累了,你回去吧。” 定天公主竟象完全变了个人般,不讲半点情面道理,雪槐又急又惊,眼见定天公主要转入内堂,急道:“公主,请容我与冷灵霜见上一面。” “你见她作什么?想互通消息吗?”定天公主断然摇头:“不行。” “公主。”雪槐惊怒之中,忍不住提高了音调。 定天公主霍地转身,两眼剑一般射向雪槐,厉声叱道:“你要造反吗?” “我。”在她冰冷的眼光面前,雪槐完全震住了,不是怕,而是心寒,是的,心寒,他完全无法想象,平日亲切温和宽容大度的定天公主,如何一转眼就会变成这个样子,换了他便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 雪槐出了定天公主府,一步步走向自己的大将军府,那步子却仿似有千斤重,这时候他甚至没去想冷灵霜,眼前,就只有定天公主那冰锋一样的眼光。 他真的很伤心。 翻脸无情,雪槐以前只知道有这么一句话,到今夜亲身体验,才发现是那样刺心的痛。 冷灵霜曾多次讥讽雪槐一头拜倒在定天公主石榴裙下,其实她误会了,男女之间,不一定只有爱情的,也能有友情,对定天公主,雪槐就完全没有往男女方面去想过,高山流水有知音,在雪槐心里,定天公主就是这样一位知音,志同道合,互相了解,互相尊重,互相信任。而且一直以来雪槐都有一种感觉,定天公主也是这么看他,这就让雪槐心里更有一种海内存知己的激情。 再没有想到,心中的挚友,竟可以这样说翻脸就翻脸。 走出了好长一段,雪槐才慢慢的生出能呼吸的感觉,夜风轻拂,风中有花的清香。 雪槐站定,深深吸气,眼光逐渐凝聚。 先前他叮嘱自己冷静,固然想到了很多,但真正顾忌的,便是怕让定天公主为难。 但现在他不怕了,那他还有什么顾忌? 身子一旋,反扑回定天府。定天府守卫成倍加强,不但有数不清的明卡暗哨,每个方向都还伏得有玄功好手,时不时的以灵力搜索。 换在雪槐未进神魔谷之前,要悄无声息的摸进去还真的很难,但今日的雪槐,是练成了天星遁魔大法的雪槐,魔门的最高绝学并不是说着玩的,雪槐的身影便如夜风中的幽灵,悄无声息的避过所有哨卡,摸到了天音圣母静修的小院子。 雪槐上次和天音圣母以灵力交过一次手,知道天音圣母绝对可位列当世顶尖高手之一,不可小窥,当下先不进院,而是以剑眼试探着一点点看进去,果然在左侧厢房里看到了冷灵霜。 冷灵霜正盘膝而坐,身上没什么束缚,边上还坐着两个女子,自然是看守冷灵霜的定天府侍女,雪槐强抑心中激情,尽量将身法放轻,柔如入窗春雨般飘进房中,双指齐出,那两个侍女还来不及睁眼,立时应指倒下,冷灵霜却被惊醒了,一下子睁开眼来,雪槐忙将手指竖在嘴边做个噤声的姿势,方要查看冷灵霜是何处被制,因为不对冷灵霜的灵力加以禁制是不可能的,手未伸,冷灵霜却开口出声,道:“槐哥,不要看了,她封了我的丹田,还给我服了一颗裂天丹。” 雪槐能感应到天音圣母就在旁边房中,冷灵霜这么一开口出声,再休想瞒过天音圣母,不过雪槐也不怕,让他害怕的是他明显示意不要出声冷灵霜却仍开口出声,这就说明冷灵霜知道他解不开她身上的禁制。 “裂天丹,那是什么东西?”封住的丹田很容易解开,如果不可解,必然是那什么裂天丹。 冷灵霜未开口,天音圣母却先在外面应声:“裂天丹顾名思义,一炸裂天,她身子只要离开此房一步,立即寸寸炸裂。” 雪槐闻言回身,又惊又怒,却强自抑制,眼见天音圣母站在窗外,当下抱拳施礼道:“教主,魔门是真心实意寻求和解,还望教主明查,放了冷灵霜。” “魔门会转性?”天音圣母仰天狂笑:“这可比公鸡生蛋还要稀奇呢,雪槐,你倒告诉我,你见过公鸡生蛋吗?” 她这是完全不讲理,雪槐咬一咬牙,还是强忍着道:“教主,这不是什么公鸡生蛋的事,我前段时间曾到过神魔谷,魔门渴求和解的心情,我是亲眼目睹。” 他说得语重心长,天音圣母却是斜眼而视,冷哼一声道:“你亲眼所见,你是什么东西?” 雪槐强忍,却恼了冷灵霜,厉声道:“天音圣母,我敬你是长辈,但你若为老不尊,辱我槐哥,休怪我出言不逊。” “灵霜。”雪槐急叫:“不要乱说话,相信教主是明眼之人,可以说清楚的。” “槐哥,难道你真的看不出来?”冷灵霜看向雪槐,道:“不是她信不信我们的问题,而是她打心眼里就不想让道魔和解。” “灵霜。”雪槐看着冷灵霜,眼中露出疑惑之色。 “槐哥,你还不明白吗?”冷灵霜回看他:“道魔冲突,她才可以就中取事,道魔同归于尽,她才可以独霸天下,所以就算事实摆在眼前,就算你跪下来求她,她也绝不会信你半句话,更不会放我。” 冷灵霜灵心慧性,加之身为魔门左使,见惯各种争权夺利之事,因此竟就看破了天音圣母的真心,雪槐却仍是半信半疑,他此时虽对定天公主心寒,却仍觉得定天公主不是这种奸诈小人,若天音圣母真的是想驱道斗魔就中取事,定天公主一定会反对,甚至会以死相陈。就在这一瞬间,雪槐突然又回想起那日因黑白两旗奉天音圣母命暗里对付镜空师太,定天公主以自杀苦谏的事。 “公主对我翻脸,可能是因什么事对我生了误会,她的本性绝不是那种反复小人。”雪槐心中暗暗思忖,重又对定天公生出信心。 便在这时,定天公主已闻声赶到,一看是雪槐,立时眼发电光,厉叱道:“来人,给我拿了这反贼。”声落警号四起,好手四面扑来。 雪槐心中一动,想:“公主即信了天音圣母的话,我又空口无凭,再说也无用,灵霜现在在天音圣母手里,解不了裂天丹我也救不走她,若太过示弱,只怕她们会迫害灵霜。”想到这里,蓦地里仰天大笑,道:“拿我,没那么容易吧。”搂一搂冷灵霜,道:“灵霜,不要怕。”随即放开她,飞身出窗,一掌击向天音圣母。 天音圣母曾试过雪槐功力,虽知他了得却仍远不如己,因此并不想亲自动手,不想雪槐竟敢虎口捋须,大怒,道:“小贼好大的胆子。”一掌回击,掌势一动,异啸声立起,刹时间便给人一种狂风怒吼天地失色的感觉,这正是天音霸气发动时独有之象。 雪槐所使飞云掌本来最忌拙力,但此刻雪槐存心立威,竟不拆招,而是笔直对上天音圣母手掌,天音圣母眼见雪槐竟敢与她硬拼,又惊又喜,心中闪念:“小贼找死,看我一掌就要你小命。”加一分力,迎上雪槐手掌。双掌一对,天音圣母立觉不对,雪槐掌力之强,竟如怒涛狂卷,势不可挡,她先前只用了七分力,加一分力也不过八分,八分力足可震伤以前的雪槐,却是挡不住现在的雪槐,但此时加力也已不及,怦然巨震中,给雪槐掌力震得连退三步,老脸一红,怒叱道:“小贼真个想死。”回身复又扑上,雪槐却哈哈一笑,改了打法,不但不与她硬拼,甚至不与她对招,展开身法,在小院周围穿梭来去,先前对掌他将天星遁魔心法藏了起来,只是以魔功为底,心法却是万屠玄功的,因为他怕天音圣母看出来啊,但身法却不必藏着掖着,将天星遁魔大法全力展开,身法之速,真如雷电横空,掩耳难及,瞻之在前,忽耶在后,瞻之在左,忽耶在右,定天府武士虽是四面合围,却根本拦不住他,反给他一掌一个,打翻一大片。 天音圣母眼见雪槐功力突然之间高到自己无法想象,又惊又怒,暴吼如雷,在雪槐身后狂追,但雪槐根本不与她对招,也远远避开定天公主,只捡那小鱼来打,不到盏茶时分,四围的定天府好手几已全给雪槐拍倒,天音圣母却连雪槐一片衣角都未挨着。 雪槐知道差不多了,忽地回身,看着天音圣母和定天公主,道:“教主,公主,魔门寻求和解之心的真假,我自会找证据来,但灵霜暂居此处,你们不可伤害于她,否则莫怪雪槐翻脸。”他回身说话,身子却仍是向前倒退飞掠,天音圣母竭尽全力,却仍是赶不上他,一张老脸胀得通红,拉得自也更加的长了。 雪槐说完,抱拳一礼,回身飞掠而去,天音圣母知道追不上,住脚不追,心中惊怒,暗暗思忖:“这小贼功力似乎又大进了,怎么可能?” “师父,要不要再多调人手捉拿?”定天公主请示。 “不必。”天音圣母摇头,道:“这小贼身法如风,一般人手根本拿不住他,待师父借神魔珠之助完全练成逆星流神功,再亲手擒他。”说着看向定天公主,道:“我要闭关几天,借神魔珠练功,你仔细看住了人,若魔门来袭,你放警号,五观三寺必然相助。”定天公主俯身应命。 雪槐虽大显神威,心中却并无半分得意,一路飞掠出来,暗暗思忖:“公主误会已深,法一掌门几位也说得很清楚,他们信的其实不是魔门而只是我,就算他们仍肯信我天下英雄也大多不信,再加上天子诏令,他们便肯帮我说话也是白搭,怎么办,有什么办法能让所有人都确信魔门是真心在寻求和解?” 左思右想,却实在没有办法,他身法如电,只这一会儿已回到大将军府,梅娘六个接着,问起情况,雪槐说了,梅娘道:“冷小姐说的只怕有道理,天音圣母野心勃勃,只怕是真的想借这个机会挑起道魔大战,她好就中取事呢。” 雪槐摇头:“我还是不信定天公主会是这样一种人。” 梅娘看他一眼,没有反驳,问道:“现在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雪槐皱眉:“要不我去魔门一趟,请他们。”说到这里,却没有再说下去,梅娘知道他的意思,摇头道:“没用的,天音圣母若咬了牙不信,则魔门无论做什么都没用,只除非一个个排着队抹了脖子,死尽死绝了,就此绝了魔门一脉,或许天音圣母才信了。” 她的话和冷灵霜先前说的如出一辙,雪槐眉头紧锁,却突地想到一个人,道:“对了,我去找荷叶真人来,他极具慧眼而且德高望重,或许就会有办法。” “这倒是个好主意。”梅娘几个一齐点头。 “我立刻动身。”雪槐见梅娘几个都赞动,心中更喜,却猛地想到冷灵霜,道:“但灵霜现在在天音圣母手里。” 第五十章 “冷小姐暂时不必你担心。”梅娘摇头,道:“天音圣母即便真有阴谋,明里也一定要借诛魔大会这杆大旗来号召天下英雄替她卖命,所以要烧死她也一定要在诛魔大会上,大会之前,不会有事。” 听到烧死两字,雪槐眼光一凝,虽只是一掠而过,还是落在梅娘眼里,心中暗叫:“七弟功力日进,万屠玄功的杀气也是越来越重,真要当着他的面烧死了冷灵霜,这天安城只怕要给死尸塞满。” 雪槐想想梅娘的话有道理,一抱拳,道:“那我就去了,这面还请五位义兄梅姐妥为照看。”身子一闪,眨眼不见。 陈子平望着雪槐身子消失的方向,忽地道:“你们说,七弟用的到底是什么身法,这等快法?” “我早就想说了。”铁流儿跳起来叫:“七弟的身法鬼气森森的,实在有些让人背脊心发冷。” 奇光散人双眉紧锁,道:“我看很象魔门传说中的天星遁魔大法。”这话出口,他自己却似乎也给吓着了,看向梅娘几个,梅娘几个也是一脸惊容,臭铜钱喃喃的道:“这几百年来,魔门休养生息,元气渐复,再加上七弟,嘿嘿,那就热闹了。” 一般人说到热闹两字,总给人三分喜气,但臭铜钱这两个字落在梅娘几个耳里,幻现在眼前的,却是无边的杀气。 雪槐心中着急,将天星遁魔大法运转到极致,身法之速,较之以前借用遁术差不多快了一倍,遁术是借用天地五行之理,可连续赶路而不耗损多少真元灵力,而用天星遁魔大法,快是快,凭借的却完全是己身灵力,耗损极大,但雪槐已顾不得这么多了,只要快就好,恨不得一步就到,想着实在撑不住时再借用遁术,谁知疾奔半夜,并无力竭之象,胸中万屠玄功的杀气却反而越来越盛,情不自禁纵声长啸,这一啸直有顿饭时光才罢,自觉通体舒泰,气势如虹,一时又惊又喜,想:“莫非借着魔功助力,万屠玄功的杀气也接近大成了。”想到这点,暗暗提醒自己:“雪槐,你要小心,此事涉及道魔之争,一个不好,便是尸横遍野之局,那并不是灵霜想看到的。”心中警醒,气势略收,当下借土遁而行,不过由于功力大进,遁术也快了好些,疾奔两日三夜,第四天的凌晨时分到了青莲观。 雪槐知道青莲观所在,这却还是第一次来,果见传言不假,整个青莲观已被湖水所没,这时莲花开得正盛,放眼望去,青莲白荷,直接天际,清香弥漫,中人欲醉,却哪里有半点道观的影子。 但雪槐知道荷叶道人虽将道观隐于莲中,外面来了什么人一定是知道的,当下便在湖边跪下,叩头道:“弟子雪槐,叩见荷叶真人。”声未落,面前一朵莲花忽地绽开,跳出一个女子,却是碧青莲昔日侍女中的一个,对他笑嘻嘻行礼道:“侍女小玉拜见姑爷。” 雪槐又惊又喜,忙回礼道:“小玉姑娘你好,我想求见荷叶真人。” 小玉仍是笑嘻嘻地,道:“姑爷就不想见我家小姐吗?还有月影小姐?” 雪槐脸一红,只得老实点头,道:“想,请姑娘快带路好吗?” “我把这个想字带给二位小姐,她们至少半个月没法安心练功,那时祖师爷可就要罚我了。”小玉说着吐了吐舌头,咯咯一笑,随即正色道:“姑爷,不是我不带你进观,是祖师爷吩咐了,不让你进观,说怕影响两位小姐练功。” 雪槐大急,道:“我只见荷叶真人也行,我真的有急事啊。” “你的事祖师爷知道了。”小玉点头,怕雪槐存疑,又解释一句,道:“我们虽然隐身世外,但只要有青莲花处,便有我们的耳目,所以没有祖师爷不知道的事,祖师爷吩咐了,你进观无义,他会去找一个人,如果能找到,自会去天安助你,今早上祖师爷已离观出去了,所以姑爷就算进观,也见不到祖师爷。” 见不到荷叶道人,雪槐大是失望,但听得荷叶道人已替他去找人相助,又是喜出望外,忙道了谢,知道不必进观,当下与小玉作别,又急赶回天安来,一路凝思:“荷叶真人说去找个人,这会是个什么人,就能取信于天音圣母?”搜肠刮肚,想不出这人是谁,只索作罢,想:“不管是什么人,但盼荷叶真人能及时找到及时赶来就好。” 回程雪槐未用天星遁魔大法,慢了半日,总算来已是七天过去,不过离着月底会期还有好几天,想来冷灵霜不会有事,谁知刚进天安城,便一头撞见正在等他的陈子平,一见他就急叫道:“七弟,不好了,打起来了。” 雪槐吃了一惊,道:“谁和谁打起来了?” “还有谁,魔门和定天府啊,五观三寺和与会的各路好手自然帮着定天府,正打得一塌糊涂呢。” 原来魔门秘探探知了冷灵霜之事,便在这天早晨,魔门好手大举突袭定天府,要夺回冷灵霜,定天府早有防备,一面抵抗一面放出警号,八派及正教其他好手立时往助,已斗了一个早晨,梅娘六个也不知帮谁,急得跳脚,只好轮流派人守望雪槐回程,恰就给陈子平等到了。 雪槐又惊又急,来不及听陈子平多说,展开天星遁魔大法,急掠向定天府,先以剑眼看去,果见就在天音圣母静修的小院子附近,正有数百人在对峙,一面是定天公主所率定天府武士及八派为首的正教中人,一面是杨九勾赵灭阴无主三个所率的魔门弟子,定天府和正教中人仍控制着小院子,院外空地上,正有三对人在恶斗,一对是法一对曾子丹,一对是九叶道人对铁心,还有一对是两个老者,雪槐都不认识,一个肯定是魔门中人,另一个估计是正教中其他门派的好手,而院里厢房中,天音圣母却在闭目静坐,冷灵霜也仍是在隔壁房里,只是旁边又多了两名看守的侍女,各执刀剑,将冷灵霜围在中间。 “原来天音圣母又在闭关练功,否则若她出手,魔门中人可无人是她对手。”雪槐一眼看清形势,眼见双方死伤还不是太重,心中略松,这时却已到了定天府,知道不可迟疑,一声大喝:“住手,不要打了。” 他这一声喝运上了玄功,声出如惊雷震天,所有人都是闻声一震,场中相斗的铁心等三对人闻声一齐住手,往后跳开。 杨九勾等转头一看是雪槐,均喜叫出声,杨九勾叫道:“雪将军,你来了,太好了。”他那夜见过雪槐惊神泣鬼的身手,此时久攻不下,有了雪槐助力,自然便可大占上风。 赵灭手一挥,喝道:“不必再顾忌了,大家拼力向前,救出冷左使。”魔门人众轰然应诺。 “等一等。”雪槐急叫:“大家听我说。” “还有什么说的?”曾子丹黑着脸看着雪槐。 “是,我知道大家关心灵霜,心切救她,但这么刀剑相向,不是又回到冤冤相报的老路上去了吗?”雪槐说着诚恳的看向杨九勾赵灭等首脑,道:“先等一等,这中间可能有点误会,我相信一定可以说清楚的。” “不是我们要冤冤相报。”曾子丹叫:“是他们欺人太甚,我们想求和而不能。” “魔门会真心和正教和解,打死我也不相信。”定天公主身后的木旗都统王鹰冷笑出声。 “只除非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但太阳会从西边出来吗?”另一边的陈虎兄弟也跟着哄笑。 这是纯心不给人说话的余地了,雪槐胸中杀气上涌,却又忍住,看向定天公主,定天公主却是沉着一张脸,根本不看他,雪槐只好再看向法一几个,道:“公主,各位掌门,总得让人开口说话吧。” 法一几个相视一眼,点了点头,法一道:“如果魔门真心寻求和解,当然是天大的好事,但我们实在是看不到魔门有寻求和解的诚意啊?” 他话落音,雪槐还未开口,院子里的冷灵霜忽地出声道:“我有话说。” 听到冷灵霜的声音,杨九勾等都是又惊又喜,雪槐也是心中一喜,想:“我终是外人,而灵霜是魔门左使,由她说最好了。”看向法一道:“请让我们进院,听冷左使怎么说。” 法一略一犹豫,看向定天公主,一边的陈虎却猛地刀一扬,喝道:“谁也不得进院。” 小丑跳梁,雪槐再抑制不住怒火,电眼霍地射向陈虎,冷冷的道:“谁拦得住我,你吗?” 雪槐胸中万屠玄功的杀气尽由这一眼射了出来,陈虎与他眼光一对,竟就脚后跟一软,他立脚处是一个瓦面,慌张中提不住气,竟啪的一声踩碎了瓦面,一个踉跄,又连踩了几个大窟窿,才在旁边屋脊上停住,一张麻脸刹时胀得通红,这面魔门中人自是哄堂大笑。 哄笑声中,院子里突地传来天音圣母的冷哼声:“让他们进来又如何?”她声音也不大,但哄笑声却压不住她的声音,清清楚楚的传入众人耳中。 雪槐的到来,天音圣母自然知道,但此时她正借神魔珠练功,实在不宜动手,所以索性拿出点气势来,就让雪槐几个进来,她给冷灵霜服了裂天丹,也不怕雪槐出手抢人。 有了天音圣母这话,定天府武士当即让开一条路,雪槐看向杨九勾三个,道:“院子太小,就请三位坛主和我进去好了。” 杨九勾三个相视一眼,一点头,当即和雪槐进院,窗子里可以看到冷灵霜,杨九勾三个都十分激动,齐道:“冷左使。” “灵霜行事不慎,致落人手,有劳门中兄弟了。”冷灵霜道一声歉,复看一眼雪槐,随即看向法一几个,道:“请各位掌门示下,魔门到底要怎么做,正教才相信我们是真心寻求和解。” 法一几个相视一眼,道:“我们愿意相信魔门是真心寻求和解,但冷左使是聪明人,应当知道,光空口说是难以服众的,魔门该当拿出诚意来。” “诚意,什么诚意?”赵灭反驳:“我们冷左使出谷来寻求和解的机会,你们却这样对她,到底是你们没诚意还是我们没诚意。” “赵坛主。”冷灵霜看向赵灭,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激动,复看向法一几个,道:“诸位掌门大师应该都知道,魔性最灵,魔灵不灭,如果三十六枝魔门一齐立下重誓,不是真心与正教和解,则天灭魔门,人人更身受万魔吸血之酷刑,这样不知各位大师认为诚意够了吗?” “这。”法一几个一时面面相窥,魔灵不灭,魔性最灵,所以魔门最重誓咒,也轻易不立重誓,这些法一等自然都听说过,如果三十六枝魔门均立下如此重誓,倒确实可以信任。 “还请公主定夺。”法一几个心意相通,都看向定天公主,事实上如果不是定天公主发难,他们相信雪槐,根本不会与冷灵霜为难。 雪槐也一脸期望的看向定天公主。 定天公主却是断然摇头:“人嘴两张皮,最不可信,不行,我不信。” “公主。”雪槐痛叫。 定天公主眼光冷电般射向他,喝道:“雪槐,你须自重,休要为美色所误。” “不要再说了。”赵灭气得脸色铁青:“无论我们做什么,他们都是不会信的,魔与道,天生就是死对头,只有拼得鱼死网破,才是正道。” 阴无主也怒叫:“拼了。” “三位坛主,先等一等。”冷灵霜举手止住激怒的赵灭两个,看向法一几个,道:“各位掌门大师,即不信我魔门誓咒,则我还有一个提议。” 她这样一说,赵灭两个止住性子,却都疑惑的看向她,因为实在想不出她还有什么办法能取信于定天公主和正教。 法一道:“冷左使请说。” 冷灵霜未开口,却先看向雪槐,这一眼里,柔情无限,雪槐心中一跳,冷灵霜却已转开眼光,看向法一几个道:“各位掌门大师是要看我魔门的诚意是吧,那这样,就任由我这魔门执香左使给火烧死,而魔门弟子绝不出神魔谷一步,让我的死,见证我魔门寻求和解的诚意,你们说这样够不够了?” “绝对不行。”冷灵霜话未落音,杨九勾三个便齐声叫了起来,而雪槐更在冷灵霜刚才那一眼里便已觉出不对,这时更是失声痛叫:“灵霜。” 冷灵霜却不看他们,只是看着法一几个,道:“几位大师,如何?” 她竟然不惜一死以证明魔门寻求和解的诚意,法一几个俱个动容,相视一眼,法一看向定天公主,道:“还请公主定夺。” 定天公主嘿嘿冷笑,道:“魔门真有这样的诚意?那我倒要看看。” “一言为定。”冷灵霜喜叫。 “不行。”雪槐大叫。 “动手。”赵灭怒叫,院外魔门弟子自然将院中对答听在耳中,无不惊怒,这时轰然应诺。 “都不要动。”冷灵霜霍地怒喝:“我是魔门执香左使,天魔缺位,魔门便以我为尊,铁心铁长老,凡魔门弟子不听号令者,该当何罪?” 院外的铁心略一迟疑,还是大声答道:“凡魔门弟子,不听首领号令者,为大不敬之罪,该当押解天灯堂,行魔火天灯之刑。” 随着他冷酷的声音,院外鼓躁的魔门弟子顿时鸦雀无声,院内杨九勾却看着冷灵霜痛叫道:“灵霜,不能这样啊。” “杨叔、赵叔、阴叔。”冷灵霜叫着,忽地叩下头去,再抬起头来时,已是泪流满面,道:“我知道三位叔叔疼我,就象疼自己的女儿一样,舍不得我死,我自己也不想死啊,可怎么办呢,除了一死以证明诚意,正教难以相信我们,事实上也是,道魔争斗数千年,屡世仇敌,怎么可能凭红口白牙几句空话就相信我们,要天下人信,我们只有拿出真正的让天下人都看得见的,再不起疑心的行动来证明,否则就还会回到原来老路上去,冤冤相报,累世相争,死了多少人了啊,又还有多少人要死,那都是我们的父兄姐妹啊,所以灵霜叩求三位叔叔和魔门各位父老,成全灵霜这片心吧,让灵霜的死,换取道魔万世的和平,换取魔门弟子永生的微笑。”说到这里,她已泣不成声,杨九勾三个更是泪流满面,外面魔门弟子也早已哭声一片。 雪槐一颗心更是几乎要痛碎,猛地看向法一几个道:“你们应该看到了,她真的是诚心的啊,魔门真的是诚心的啊,求求你们相信她吧。”又看向定天公主,忽地跪下,痛叫道:“公主,你亲耳听到了的,求你了。” “槐哥,起来。”房中的冷灵霜猛地大叫,激动的看着雪槐道:“槐哥,你是我的丈夫,我最心爱的人,我死一万次也没有关系,但却绝不要你给人下跪去求人,绝对不要,否则我立即嚼舌自尽。” “灵霜。”雪槐痛叫,站起身来。 “好,我就要我的男人顶天立地的站着。”冷灵霜眼中露出微笑。 “灵霜。”雪槐心中更痛,看着冷灵霜,无限爱怜,道:“可你要我怎么办呢,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你给烧死吗?不,我做不到,绝对做不到。” “槐哥,我想和你在一起,让你天天疼我爱我,但没有办法。”说到这里,冷灵霜微微一顿,复道:“槐哥,你听过失去父亲的女儿那种撕心裂肺的尖声痛叫吗?你见过倚门守望却永等不到儿子归来的父母苍老浊黄的眼泪吗?你可能没听过没见过,但我却听得太多见得太多,魔门中每个人都是这样啊,三十六枝魔门,哪一族哪一门哪一家,没尝过这种永失亲人的惨痛?不要了,我们实在是不要了,不论付出任何代价,我们一定要与正教和解,所以我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让正教相信我们,槐哥,你如果是真的疼我怜我,便请成全我,成全霜儿以一死换取族人幸福生活的心愿吧。” “灵霜,霜儿。”雪槐全身的每一块肌肉似乎都要爆炸开来,他想把苍天劈开,想把大山踩碎,但他什么也不能做。 “苍天哪,你到底有没有眼啊。”他仰天长叫,悲云四起。 法一等七个也无不动容,尤其是悟明,更早已泪湿衫袖,她因矮着一辈,所以轻易不开口,这时却再忍不住,道:“各位掌门师叔,我觉得魔门寻求和解的心绝对是真的,相信他们,放了冷左使吧。” 九叶几个也一齐点头,法一与众人对视一眼,道:“这事我们说了也不算,还是要请公主定夺。”说着看向定天公主,定天公主却抬眼看天,对眼前的一切恍若未见,她脸上的神情再明白没有,法一张了张口,终是没有说出来。 冷灵霜轻拭眼泪,从怀中摸出一块玉牌,道:“三位坛主听令,我以左使身份命令你们,立即带魔门弟子回转神魔谷,绝不容许有为我报仇之事发生,一年之后,请三位坛主主持与五观三寺为首的正教会盟,订立道魔和解的万世盟约。” “是。”杨九勾三个一齐拜倒,泪如雨下:“拜别左使。”三人拜毕,站起身来,蓦地里齐声仰天长啸,外面魔门弟子闻声亦一齐长啸,其声悲而烈,让人想起茫茫雪原上,绝望的狼群。 “啊。”雪槐一声痛叫,猛地转身冲出,竟是直对着围墙冲去,青砖砌的围墙,竟给他一穿而过,只留下一个人形墙洞。 他的痛与怒,已到极致。 第五十一章 魔门撤回神魔谷,消息当天夜里便传到了敬擎天与夕舞耳中,敬擎天惊怒交集,怒叫:“竟心甘情愿给烧死,这女人是不是疯了?” “槐哥只是被她美色所迷,心中爱她绝不会很深,但如果她当着槐哥的面给烧死,那槐哥心里将永远也忘不了她。”夕舞咬牙叫,醋火在心中熊熊燃烧:“我绝不让她如愿,绝不。” “行了。”敬擎天冲着她怒叫:“驱狼斗虎之计不成,一切也就完了,你倒还有闲心来吃这种干醋。” “谁说一切都完了。”夕舞眼珠子一转,道:“我还有一条计策,必叫她不能如愿。” “还有什么办法?”敬擎天眼光一亮。 “自己心爱的女人要给活活烧死,却不能伸手相救,这时候的雪槐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呢?”夕舞看向敬擎天,眉间掠过一抹阴冷的笑:“我来打个比方,这时候的雪槐,那就好比一堆干透了的柴还浇满了油,只要一丁点儿的火花,他就会烧起来,甚至他自己都无法控制的烧起来,烧一个通天彻地。” 敬擎天点头:“没错,我了解他的性子,确是很有几分劣性,但这把火从哪儿来呢?” “这把火要到端阳国去烧。”夕舞阴笑,道:“据秘报,冷灵霜的姐姐是现今端阳王的王妃,而且生下了太子,极得端阳王宠爱,如果天子下诏,以魔门妖女阴谋篡国为由,命端阳王将王妃和太子送来天安与冷灵霜一并烧死,则又如何?”说到这里,夕舞眉间的笑意更浓,续道:“我可以肯定,端阳王一定不肯,那么天子就可下诏征讨,那么雪槐会再一次眼睁睁的看着吗?绝对不会,俗话说光棍只打九九,不打加一,本来说好烧死冷灵霜便算是证明了魔门求和的诚意,现在又还要加上冷灵霜姐姐的一家子,等于是自毁诺言,雪槐如何还会坐视?他必定会率兵保卫端阳国,与天子派去征讨的大军大打出手,他一动上手,魔门还会守约吗?魔门要对付定天府,五观三寺为首的正教自也不会看着,这把火不就点着了?” “有理。”敬擎天击掌,凝思道:“但定天公主这么率先背约,五观三寺怕先就会反对。” “天子下诏,轮得到他们反对。”夕舞冷笑。 敬擎天点头,又想到一个疑点:“端阳国不大不小,也有十来万军队,天子手中可没什么军队,祭风三大国为首的众诸候国虽有些缩头缩脑,但天子要调他们去打端阳,只怕未必肯出兵。” “这个更好办了。”夕舞笑:“天音圣母不是会倒行逆施大法吗?让她制住祭风有熊炎阳三国国王,那还不说什么就是什么?” “但这样一来,岂非整个天下都落在了天音圣母手里,即便到时我杀了天音圣母,解不了她的倒行逆施大法,还不是白费力气。”敬擎天皱眉。 “爹爹怎么突然糊涂了。”夕舞笑:“论人数,雪槐的三十余万人是比不过诸候的八十万联军,但雪槐手中是一支虎狼之师,不说以一敌百,一敌五一敌三绝对不成问题,这一拼下来啊,诸候大军不会有几个人剩下的。” “有道理。”敬擎天大喜点头,道:“我这就跟天音圣母去说。” 趁着夜幕,敬擎天进了定天府,天音圣母也正自为魔门不战自退着急,见了敬擎天喜叫道:“你来得正好,想不到这小妖女竟是自甘烧死,魔门不战自退,现在可怎么办?” “我正是为献计而来。”敬擎天抱拳躬身,当下说了夕舞的计策,天音圣母大叫好计,敬擎天想了一想,又道:“雪槐手下人数虽不若诸候联军,但都是骁勇善战的死士,十分难斗,我倒有一计,雪槐舰队现在大龙湖,要去端阳没有水路,走陆路最近的是穿越龙首原,翻龙首山到端阳边境的射阳城拦截诸候大军,我们可派十万人,多打旗帜,明走射阳,暗里却命诸候大军伏兵龙首原四面山上,只要雪槐军一进龙首原,立即四面合围,龙首原不是太大,诸候七十万大军四面冲上,雪槐军再能打,终究寡不敌众,必败。” “好计。”天音圣母大喜,看了敬擎天道:“打仗还是你行,本教主再记你一功。”敬擎天自是连声称谢。 天音圣母当夜开始行动,先摸入祭风等三大国王帐中,以倒行逆施大法制住三王,随即命定天公主去请天子下诏,天子懦弱,自是无有不允,第二天一早便下诏,以端阳王宠溺魔门妖女有辱国体为由,遣诸候军证讨,祭风等三王俯首应命,众诸候王都是以三王马首是瞻,那还有什么说的,当下发兵三十万,直指端阳之射阳城,说是三十万,其实只是旗多,实际上不过十万人,其余诸候联军七余十万人走小道抄向龙首原,在龙首原四面山上设伏,专等雪槐援兵,一切正是敬擎天之计。 雪槐一夜猛灌烈酒,醉得一塌糊涂,给梅娘几个叫醒过来,听了消息,惊怒交集,急奔向定天府,见着定天公主,定天公主一张脸阴沉如水,不等雪槐开口就道:“我知道你来意,不必说了,端阳王身为一国君王,竟娶魔门妖女为妻,还将妖女生的儿子立为太子,大伤我天朝风化,所以天子震怒,必要征讨,另外天子还有一道诏令是给你的。”当下取出一道诏书,诏命削了雪槐镇海大将军之职,赶出大将军府。 宣了诏,定天公主转身便入了内堂,雪槐呆在堂中,半响作声不得。 直到这次来定天府之前,雪槐心中对定天公主还有是抱有一丝丝的幻想,他真的不信定天公主会是这样的一个人,但这一刻,他彻底绝望了。 从定天府出来,惊怒绝望的雪槐又奔向承天寺,悟明一见他的样子,大吃一惊,急叫道:“雪师弟,你还好吧?” 雪槐这时候的样子,真不知怎么形容,一张脸惨白如纸,再不见半点血色,头发蓬乱,两眼通红,最可怕的,是他眼中有一种极度怪异的亮光,就仿佛一头被猎人逼到悬崖边的狼,看了让人不自觉的心中发颤。 雪槐看向法一几个,用一种不稳定但又竭力控制着的声调道:“各位大师,你们听到消息了是吧?” 法一几个相视一眼,法一点头,道:“是的,雪槐将军,我们知道天子的诏令了。” “但这明明是违背承诺啊?”雪槐仍是竭力控制着胸中翻腾的气血,道:“说好以灵霜之死来证明魔门的诚意,为什么又还要搭上她的姐姐?为什么?”最后三个字他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因为不用力合紧嘴唇,他会吼出来。 “雪将军,你先静静心。”法一希望能让雪槐坐下来,试了一下知道是徒劳,只好放弃,再与众掌门对视一眼,道:“事实上我们去见过定天公主,公主说,端阳王宠溺魔门妖女,太伤风化,所以。” “不要说了。”雪槐伸手止住他,直视着他眼睛道:“你不要说了,我明白了,你们永远有理,永远正确,今天可以说是有伤风化要杀灵霜的姐姐,明天呢,明天就可以说除恶务尽杀向魔门,却还抬出个天子诏令来,哈哈哈。”说到这里,雪槐再控制不住自己,仰天狂笑。 “雪师弟,雪师弟。”雪槐状似疯颠,悟明急坏了,伸手来扶雪槐,雪槐却忽地一退,狂笑嘎然如止,就象被锋利的刀锋一刀斩断。 而他的眼光,更比刀锋还要锐利百倍。 “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公平,更没有绝对的道理。”雪槐的声音同样冷锐如刀锋:“但我会用我手中的剑,讨一个公平,让老天,还我一个道理。” 声未落,他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天星遁魔大法全力展开,这时雪槐的心中已是绝对的冷静,因为他已经决定了,事情一旦决定,便不会再扰乱他的神智。先到大将军府,让上林青把人仍带出城去,随后交代梅娘六个,仍留在城里,小心留意定天府的动静,一切交代完,借遁术直奔大龙湖,第三天到大龙湖,风无际四十八盗接着,雪槐大致说了情形,众人无不惊怒,箭飞叫道:“赶海人有一句话,只有握紧了渔叉,才能和海龙王讲道理。我们打。”风无际等齐看向雪槐,雪槐眼中有锐电如刀。 当下商议军情,雪槐决定,大军上陆,抄近路穿龙首原直插射阳城,先击破诸候大军,随后兵锋直指天安。 杀气在雪槐胸中狂涌,再不可抑制。 大军上陆,急行六日夜,到了龙尾山下。龙尾山与龙首山相对应,中间便是龙首原,整个山势其实就象一条盘龙,蜿蜒巍峨,将龙首原围在中间。这时天已傍黑,雪槐下令大军且在龙尾山下扎营,六日夜急行军,众军也有些累了,且休息一夜,明日以一日时间,经龙尾峡穿龙首原再越过龙首山,再以一夜急行,便可赶到射阳城下,迎击诸候联军。 天已全黑,军营静悄悄的,众军都已休息,雪槐却还在喝酒,他不想练功,也不想睡,胸中似有一团火,一直在熊熊燃烧。 如果定天公主只是要烧死冷灵霜一个,雪槐虽有无边的愤怒,终会接受,他会以泣血之心,成全冷灵霜为族人幸福而牺牲自我的苦心。但定天公主的变本加厉,却点燃了他心中的逆火,这把火一点燃,便再不可熄灭。 这把火里有对定天公主的失望。 这把火里更有对重振天朝梦想破灭的绝望。 这把火里还有对即将到来的尸横遍野的无边愤怒。是的,愤怒,雪槐并不想与诸候联军作战,更不想杀人,那都是一条条活生生的生命啊,每一条生命后面都有倚门企盼的父母,日夜守望的妻儿。但定天公主却要逼得他去杀死他们。 这是一种撕心裂肺的选择,如果没有酒,雪槐真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控制自己。 夜渐深,雪槐也已微有醉意,却忽觉有异,急凝神时,却见铁流儿从地底下钻了出来。 雪槐一惊而起,道:“五哥,你怎么来了,是不是他们提前对灵霜下手了?” “不是冷左使的事。”铁流儿摇头,道:“是诸候联军的事。” “诸候联军?”雪槐眼中露出疑惑之色。 “是。”铁流儿点头,道:“七弟你知道的,我没事喜欢去地底下遛达,那天我遛到霸池边诸候联军扎营处,却发现一件怪事,诸候军营中满插军旗,却没有几个人,有的军营中甚至还立了不少假人,这太奇怪了,近百万大军踪影不见,却要靠假人来充数,立这些假人,想骗谁啊,我赶忙回去和六妹几个商量,大家都说不正常,推测诸候联军是听到你要迎击他们,所以偷调重兵来夹击你,立假人,是为了迷惑你的探子,以免走漏消息,只是他们再想不到,我会从地底下进去,刚好看穿了他们的小孩子把戏。” “有这等事?”雪槐又惊又怒。 “确是这样。”铁流肯定的点头,道:“我知道军情非同儿戏,我们对打仗又都是外行,怕叛断失误影响你作战,所以六人分头出动,四下搜寻诸候联军的去向,终于发现,诸候联军七十余万大军抄小路到了你的前面,就埋伏在龙首原四面的山上,六妹判断,诸候联军是想在你的大军进入龙首原后,再借山势四面合围,所以急叫我来通知你。” “竟想伏击我。”雪槐又惊又怒又疑,他当然不是怀疑铁流儿说的有假,而是不相信诸候联军中有这样的军事奇才,要知从霸池到龙首原,路程并不近,诸候联军不可能是在打探到雪槐大军的行动路线后,再行布伏,必须要在事先准确的判断出雪槐的行军方向,预先布置,时间上才能赶得及。能对敌军行动方向作出如此准确的判断,除了义父敬擎天,雪槐一生人再没见过第二个。 铁流儿道:“六妹说请你亲自去看,不过我可以肯定他们是想打伏击。” “六姐他们现在在哪儿?” “他们分头布在诸候联军外围,偷偷监视。”说到这里铁流儿一翘大拇指,一脸得意的道:“不是我吹,说到潜形匿迹,我云山六友各有拿手绝技,诸候联军中即便有高手,也休想发现我们的踪迹,而他们的一举一动,却绝瞒不过我们。” “六姐和五位义兄辛苦了。”雪槐道一声谢,方要和铁流儿出帐去与梅娘几个相会,一看诸候联军伏兵,却突地心中一动,想:“指挥诸候联军设伏的这人极为了得,他必然在我大营周围伏有探子,六哥从地下来,一般探子难以发觉,但我若跟他出去,说不定会露出形迹,我到不可大意了。”想到这点,雪槐当下便不出帐,而是运起剑眼看出去,一运剑眼,却猛地惊呼一声,连退两步。 铁流儿急叫:“七弟,怎么了?” 雷电双鸦便在雪槐大帐左右戒备,任谁要进雪槐大帐,绝瞒不过他两个,这时闻得雪槐声音不对,闯将进来,一眼见帐中竟多出个铁流儿,大惊,左右扑上,铁流儿一看他两个来势便知自己不是对手,身子一扭,倏地钻进了地底。 雷鸦冷笑:“我说怎么溜进来的呢,原来学得兔子会打洞,不过别人无奈你何,我两兄弟却恰是你的克星。”叫声中左脚一抬,化成一只巨大的鸦爪,指甲闪着乌溜溜的黑光,往下一刨,立时刨出一个大坑,铁流儿只以为钻进土里双鸦便无奈他何,所以并没有逃出帐去,不想双鸦还有这手刨土的本事,顿时便现了形。双鸦是配合惯的,电鸦早化成一只金嘴大乌鸦,铁流儿一现身,电鸦一嘴便啄了下去,铁流儿竟是来不及再扭身逃走,百忙中幸亏雪槐醒过神来,急叫道:“是自己人。” 听到他叫,电鸦慌忙住嘴,巨嘴离着铁流儿头顶却已不到尺余,铁流儿来不及取双钩,只是双手急架,如何抵得过电鸦一啄之力,若不是雪槐及时喝止,这一嘴不死也是重伤,跳上坑来,道:“七弟,他们是——?” 第五十二章 “他们是雷电双鸦,是我两个随从。”雪槐介绍了雷电双鸦,又介绍了铁流儿,雷电双鸦听说雪槐和云山六友是结拜的兄弟,铁流儿还是雪槐五哥,慌忙赔罪,铁流儿自然连称不敢,却是惊魂未定,暗叫:“我自学得这钻地之术,会尽天下高人,从未失手,今天却差点栽在这两只大乌鸦手里,怪道七弟纵横不败,自己了不起,身边随从中竟也有如此高手,了得。”却又想起雪槐方才的情形,道:“七弟,你刚才是怎么了?” 雪槐摇了摇头,道:“我没事。” 雪槐说没事,只是暂时不想对铁流儿说,其实方才那一眼里,确是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事,以前雪槐运剑眼,想看什么就看什么,但刚才运起剑眼,未能看到想看的龙尾山,却看到了长眉老人,还是那夜初得天眼神剑时的情形,山风微微,月华如水,但长眉老人的眼神却是那样的沉重,耳边更似乎又响起长眉老人的话声:“放一放手,放一放手。” “难道长眉老人知道我会在这一役中大屠生灵,所以显灵让我记取当日的承诺?”雪槐暗暗凝思,心中终是疑惑,微一凝神,复运剑眼看出去,这次竟又是一样,看到的仍是长眉老人,只是影像淡了好些,就象那夜身子慢慢淡化的情形。 雪槐知道再不会错,确是长眉老人显灵,心中蓦地一紧,就象有一只巨手,一下子攥住了他的心。 雪槐的身子剧烈颤抖,猛地跪下,嘶声叫道:“前辈,我知道你的意思,但你叫我怎么办,不是我想大开杀戒,是他们不讲理啊。” 他这种情形可把铁流儿和雷电双鸦吓坏了,齐围拢来,雷电双鸦急叫:“主人,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但雪槐却只是伏在地下,双手揪头,再不肯回答,铁流儿看情形不对,身子一扭,钻出帐去,不多会便将梅娘五个一齐叫了来。 梅娘五个来,雪槐情绪已略为稳定,听得梅娘几个叫,抬起头来,梅娘眼看他一脸痛苦之色,急叫道:“七弟,你怎么了,你倒是说啊,到底是怎么回事?” 雪槐不想他们过于担心,深吸一口气,道:“你们知道,我有天眼神剑,这天眼神剑不是偶然得来,实是一位叫长眉老人的前辈赐我,长眉老人玄功高深,当日赐我剑时便预料到我可能会仗剑大开杀戒,曾对我说,让我在按捺不住胸中杀意时想想他的话,放一放手,而我刚才,两次看到了长眉老人的幻影。” 他说到这里没再说下去,梅娘几个却都明白了,梅娘叫道:“长眉老人显灵现出幻影,是要你放手?” “是。”雪槐点头,一脸痛苦,道:“照你们所说,诸候联军伏兵七十余万,这一仗打下来,那要死多少人?不是三百五百,三千五千,甚至不是三万五万,很可能是三五十万啊。” “但这不是你想大开杀戒,是他们想伏击你啊。”陈子平叫。 臭铜钱也在一边点头,道:“是啊,是他们不讲理在先,再又伏兵于后,如果不是铁流儿在地下乱逛撞破了他们的阴谋,你一头撞进去,死的就是你的三十万大军呢,现在你撞破了,要占上风了,倒叫你收手,天下哪有这个道理?” 奇光散人雷电双鸦等也一齐点头,各有愤愤之色。 梅娘看雪槐仍是一脸痛苦,知道这些话解不开他心结,想了一想,道:“你收手容易,但收手后怎么办,未必眼看着定天公主将冷小姐的姐姐一家老小拿入京中烧死?” “不。”雪槐猛地大叫:“灵霜不惜以一死为族人换取和平,她如此苦心,足以感天动地,天若有眼,绝不容任何人再伤害她的亲人。” “天有眼?”陈子平冷哼一声:“天便有眼,也早就瞎了,他若不瞎,人间又哪来那么多惨事?” “但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势。”梅娘看着雪槐:“怎么办呢?” “我不知道。”雪槐钢牙紧咬。 他真的不知道。他可以成全冷灵霜的苦心,但绝不容冷灵霜在付出死的代价后,亲人再受伤害。但若不放手,天眼神剑下,龙首原将尸横遍野。 梅娘低首沉呤,突地抬头道:“我有个主意。”她看向雪槐,道:“我们在诸候联军附近暗暗察探,发现联军中没有什么特别了不起的玄功高手,虽不乏道术之士,功力都不高,如果我们能偷偷摸进他们的帅帐中,制住他们的主帅。” “好主意。”不等她说完,雪槐已直跳起来,他先前急糊涂了,这时脑中滴溜溜如电急转,想:“制住联军主帅,让他按兵不动,只要有一夜时间,我三十万大军便可穿过龙首原,随后以一军阻击联军主力,另一军击破取射阳的诸候军,然后大军沿端阳边境布开,正面对峙,联军虽众,无奈我何,那就要少死很多人。” “要摸进敌军主帅账中,我最拿手。”眼见雪槐赞同,铁流儿立时雀跃起来,争先大叫。 臭铜钱斜眼看他,冷哼一声道:“要胁迫敌军主帅不敢动弹,得有吓得住他的手段才行,光摸进去有什么用?” “这个容易。”铁流儿一昂头,道:“我随便捉条什么虫儿用泥巴一包,拿了敌军主帅,先捏破一个泥团儿给他看看,再乱安个什么名儿,吓唬他三天内不得解药,这虫便钻出来吃他的心吸他的血尝他的脑浆,那还不吓他个半死,敢不乖乖听话?” “这法儿可行。”梅娘微笑,看向雪槐,道:“我们打探了一下,诸候联军由三大国各派重臣胁同指挥,炎阳是王叔步云生,祭风是左相风满楼,有熊是号称天朝四公子之一的照水公子花照水,只要制住了这三个人,便算是拿住了诸候联军的七寸。” “原来是这三个人统军,在巫灵打过交道,也算是老朋友了。”雪槐微笑,看一眼梅娘几个道:“梅姐,你和几位兄长仍是照常监视,我和五哥去干事。”梅娘几个点头同意,出帐而去。 雪槐再看向雷电双鸦,道:“你两个巡视大营周围,见有碍眼之人,立时拿了,不过不要进龙尾山,以免惊动敌军。”雷电双鸦亦应命而去。 铁流儿急不可耐,道:“七弟,我们快去。” 雪槐微微一笑,道:“不急。”复运剑眼,这次长眉老人果然不再现身,直看上龙尾山,但见四面山从中,果然隐着无数人马,雪槐暗暗点头,当下搜索联军主帅大帐,步云生三个却是分处三方,各有大帐,显然是各自指挥自己属国的大军,胁同作战,正对着雪槐大营的龙尾山上,是花照水指挥的有熊联军。 雪槐看得明白,对铁流儿道:“五哥,最近的是花照水统领的有熊联军,我们先对付了他再说。” 铁流儿大喜,道:“我先在下面探路。”扭身从地底下钻了出去,雪槐先不动,先以剑眼将沿路扫了一遍,他对联军统帅能预先算到他行军方向一事始终心怀惊惧,不敢大意。一眼扫过,果如梅娘所言,并不见有灵力高深之士,未觉灵力波动,当下运起天星遁魔大法,闪电般掠上龙尾山,铁流儿先起步,却眨眼给他超过,暗暗乍舌,当下加速追上。 花照水帅帐周围自有重兵守护,但一般普通军士眼力有限,雪槐便在他眼前掠过,他也是看不见的,只会以为是夜风刮过,雪槐直掠入花照水帐中,风不起鸟不惊。 花照水这时已经睡下,雪槐伸一只手捂在他口鼻上,花照水吸不进气,立时醒来,睁眼见是雪槐,两眼立时惊得大了一倍,雪槐放开他鼻子却仍旧捂住他嘴,低声道:“我是雪槐,想来你是认出来了,休要出声,否则休怪我出手无情。”当下松开手。 花照水自然知道雪槐的手段,再不敢出声,爬将起来,跪倒在地,只是叩头,那意思自是求雪槐饶他一命,雪槐道:“你休怕,我不杀你,只是来和你商量件事。” 听说不杀他,花照水一颗心始才稍稍落下,抬头看雪槐,低声道:“雪将军但有所命,花照水无有不从。” “很好。”雪槐点头,道:“我知道诸候联军七十余万,伏在这龙首原周围山中,只待我大军入原,便要堵头截尾,四面合围,是也不是?” 花照水本来惊魂稍定,听了雪槐的话,脸上又现惊容,叫道:“原来雪将军已经知道了,只要雪将军饶我之命,我可以立即撤军,不过我只指挥得动有熊及有熊属国大军,祭风和炎阳大军我指挥不动。” “不必。”雪槐摇头:“你若无故撤军,回去只怕不好交代,我只要你明天夜里按兵不动就行了,借一夜时间,我大军穿过龙首原,便是花兄大大的人情,至于找个什么理由事后应付你家大王,以花兄大才,该当不难。” “不难不难。”花照水连连点头:“雪将军大军白天不过原而选在夜里过,这便是最好的理由了,只须不合常理四个字,便可应答我家大王。” 雪槐点头,一抱拳:“如此多承花兄之情了。”花照水忙也抱拳,连称不敢,心中一松,只以为雪槐真就这么信了他,却不料地底下突地伸出一只手来,劈胸揪住他衣服往下一扯,他本是跪着的,这一扯,立时扯了个嘴啃泥,摔这一下不打紧,好端端的地面突地钻出一只手来,这可把他吓坏了,一个身子趴着,盯着那手,只是发抖,他倒也还机灵,知道必是雪槐的人,牙关打颤道:“雪——雪将军,你——你说了饶我命——命的啊。” 这手自然是铁流儿的,雪槐眼见他不全钻出来而只穿一只手出来,暗笑,想:“五哥只出一只手,可比全钻出来更吓人。”微笑道:“花兄莫怕,只是花兄空口无凭,所以得留点首尾才行。” 随着他话声,铁流儿手收回地底,再出来时手里便捏了一粒黑不溜秋的小小丸子,也不知用哪里黑泥和成,却见他手指一用力,丸子破开,现出里面几条小小红虫,不绝钻动。 雪槐也不知那是什么虫,随口便编道:“此丸名噬心丸,丸中所藏那红虫名噬心红线虫,三日内不得此虫独门解药,则此虫破封而出,噬心吸血,钻脑搜髓。” 随着他话声,铁流儿一把揪住花照水,另一只手穿出来,将一粒丸子塞入花照水嘴里,复以一缕真气,将丸子直送入花照水腹中,花照水便想不吞也是不行,刹时间魂飞魄散,软倒在地,再爬不起来,只是颤声叫道:“小人一切依雪将军所命,绝不敢有半点违背。” 雪槐点头,道:“只要你依诺而行,明日夜里我大军过后,自会遣人送解药给你。”随即闪身出帐。 到营外无人处,铁流儿钻将出来,对雪槐笑道:“噬心红线虫,这名儿实是好听,也只有七弟才想得出来。” “我也是看了你那泥中包着的红虫子想出来的。”雪槐笑。 “在得到所谓的解药之前,花照水是休想再睡得着觉了。”铁流儿击掌,却忽地扭捏的看向雪槐道:“七弟,你把这噬心红线虫的名儿送给我好不好,臭铜钱那死鬼老说我不学无文,呆会我若说这名儿是我想出来的,他便再也不敢小看我。” 雪槐想不到他会有这样的小心眼儿,大好笑,忙竭力忍住,点头道:“当然可以。”又加一句:“其实是你那红虫儿找得好,我才想得出这名字,所以这中间大半是你的功劳。” “你是说还是我想得巧?”铁流儿喜出望外,看向雪槐,眼见雪槐点头,顿时就欢喜得手舞足蹈,一脸奋勇道:“七弟快走,我们再去吓风满楼步云生一个屎尿齐流。”扭身又钻入地底。 雪槐眼见他为这么一点小事就欢喜成这个样子,暗暗感概,想:“五位义兄看似怪僻,其实都是心性纯真之士,可惜梅姐只有一个身子,若能分身为五,倒是五对好姻缘。”暗叹一阵,跟上铁流儿,复摸入风满楼帅账中,依样葫芦,又制住了风满楼,风满楼虽狡诈多智,但面对雪槐铁流儿这样的玄功高手,却是半点动弹不得,随后再制住步云生,诸候七十余万大军便成了摆设。 雪槐自回营中,铁流儿则去梅娘几个相会,吹嘘那噬心红线虫之名去了。 第五十三章 眨眼天亮,雪槐下令按兵不动,众首领无不奇怪,都来帐中相问,雪槐便把诸候伏兵龙首原四围的事说了,自也说了已制住花照水几人之事,众首领先惊后喜,齐皆叹服。 雪槐下令众军午饭后便好生休息,一入夜,立即拨营起寨,经龙尾山西面的龙尾峡穿龙首原,直指龙首山,雪槐传下将令,必要以一夜时间穿过龙首原翻过龙首山,众首领催动大军,潮水般涌入龙首原。眼见三十万大军已有一半进入龙首原,铁流儿却突然又来了,一见雪槐就叫道:“七弟,不好了,祭风有熊炎阳三国国王突然到了军中,花照水几个说话不灵了,快快撤军。” 雪槐大吃一惊,叫道:“怎么回事,祭风三王怎么会突然来这里,你没看错吗?” “千真万确,绝对没错。”铁流儿用力点头,道:“昨夜我回去,六妹也夸那噬心红线虫的名儿起的真好,臭铜钱妒忌,说假的真不了,万一给花照水三个看破就惨了,我想也是,所以这一日便一直在花照水三个的帅帐底下监视,白天一直没事,花照水三个都只是在帐中发抖,入夜探子报说我大军穿越龙首原,他三个也依诺将探子喝了出去,但想不到的是,就在半个时辰前,天音教突派高手将祭风等三王送了他,我偷听他们说话,说是一个什么高人预料到七弟善出奇兵,花照水三个不是对手,所以定天公主派人送三王亲自来监军,这时已喝令探子查探我大军是否全部入原,三国七十万大军整装待发,只要确认我大军全部入原,便要封头截尾,将七弟大军围在原中。” “我说花照水三个不可能有预算我大军动向的才能,果然他三个后面另有高人。”雪槐惊怒交集。 “现在怎么办?”铁流儿焦急的看着雪槐,道:“六妹的意思,只有赶快撤军,我认为也是这样。” 霜千里就在雪槐边上,也听了铁流儿的话,这时急道:“这时候怎么能撤军?敌军探子肯定严密监视着我军动静,若见我军后撤,自然会猜到是泄了风声,必然想法补救,龙尾峡不过五马宽,若敌军派重兵截断峡口,我军内外不能相顾,必重蹈我昔日闪灵峡被困的的复辙。” 铁流儿不懂军事,听了他这话,立时傻了眼,只是呆看着雪槐。 雪槐知道此时不是惊怒的时候,凝心定神,运剑眼往龙尾峡两侧一看,果见左右两面都有重兵,本意自是为雪槐大军全部入原后封峡之用,但若见雪槐撤军,只怕真会立时出动,提前封死峡口,则雪槐入峡的十余万人就真会象当日的霜千里大军一样,活活困在原中,到那时,雪槐仅凭外面的十余万人,休想打得过诸候七八十万联军,除了败走,再无他途,但原中还有十余万兄弟,又如何能走,最后的结局,是三十余万大军在龙尾山内外全军复灭。 “我不能以妇人之仁,让三十余万敬我爱我跟随我长剑浴血死战的兄弟死不瞑目。”雪槐跪倒在地,仰首向天,泪如雨下,嘶叫道:“长眉前辈,晚辈尽力了,神剑有眼,天却无眼,雪槐只有大开杀戒了。”伏首三拜,泪收处,胸中杀气冲天而起。 诸候联军虽有七十余万人,却也并不是龙首原周围的每个山头都伏得有人,事实上联军的战略是待雪槐大军入原后,前堵后截,七十万大军冲入原中,以多打少,一举全歼,而不是在四面山头借山势围困,所以除东西两面各伏有重兵外,南北两方兵都不多,许多路段根本就没有派兵,龙首原只有这么大,战斗一旦开始,七十万大军入原,两翼张开,南北两方自然塞死,这是联军不在南北两面派兵的主要原因,战法本来没错,只是现在却给了雪槐绝好的机会。 雪槐剑眼一扫,联军形势尽收眼底,当即对铁流儿道:“五哥,辛苦你一趟,你持我将令飞速入原赶上前军的风无际龟行波两将,令他们各率八万人马,人衔枚马摘铃,由南北两面撤出龙首原,至龙尾山上静伏,明日大战一起,即由山上冲下,南北两路夹击联军后背。” 铁流儿大喜,道:“这是个好主意,六妹他们一直在监视诸候联军,说联军主要集中在龙尾峡和前面的龙首山口,南北两面确实没什么兵,我军悄无声息摸上去,他们绝不会发觉,我先前其实想这么提议的,没来得及说,不想倒和七弟不谋而合,可见英雄所见略同了。”废话半天,持了雪槐将令,往地下一钻,欢天喜地去了。 雪槐复对霜千里道:“你和箭飞率后军八万人,可悄悄隐入山脚两面的林中,明天联军见我军全部入原后,必会将重兵屯结于峡口方向向里推进,以与龙首山正面的联军相呼应,前后合击我军,这时你便可挥军入峡,冲击联军后背。”霜千里箭飞也得令去了。 雪槐大军总兵力三十五万人左右,除三万人在舰上,上陆的共有三十二万大军,这时中军仍有八万人,雪槐命中军主将射天雕石敢当,暗传将令,中军仍向原中推进,不过改疾行为缓行,进两步退一步,造成大军始终在向原中推进的假象,以免大军进峡过快,让敌军猜疑到己军在峡外的伏兵。 一切布置停当,雪槐复命雷电双鸦,在大军左近巡视,不过不要越过峡口一里,因为他剑眼扫到,联军两面的军队离峡口都在五里左右,雷电双鸦若查得太远,发现了联军人马却又装作视而不见,必引联军动疑。叫双鸦巡视,是为了防止送祭风等三王来的天音教高手暗探己方军情,虽然雪槐估计联军为免惊动他,不大可能派高手查探,但还是小心些好。雷电双鸦也得令去了。 雪槐打马入峡,先前胸中杀气汹涌,这时布下杀局,心情却猛然沉重起来,抬眼看向两面山上,那隐伏着的数十万诸候联军现在人人生机勃勃,但明日呢,明日却就要尸横山野,血满沟壑。 七十多万人啊,挤在这龙首原里,雪槐天眼神剑一旦出鞘,三路突击,内外夹攻,雪槐无法想象,那会是一种怎样的惨状,人间地狱,只怕也难以形容。 “公主,公主,难道那就是你想要的吗?”雪槐遥望天安,心中刀绞一般的痛。 入原三十里,雪槐命大军扎住,布下阵势,休息一个时辰,天也就亮了,探子来报,前面龙首山口,诸候联军约四十万人,分为左中右三军,形若合抱,正缓缓推将过来,后面龙尾峡口,诸候联军也有约四十万人,于峡口集结后,同样分为左中右三军,呈雁翅之势,兜将过来。 铁流儿一夜不肯闲着,在地底下钻前钻后,一刻不停的将联军动静报给雪槐,这时疑惑的道:“七弟,我觉得奇怪得很,诸候联军即已前后合围,为什么不肯痛痛快快的杀过来,而要这么慢腾腾的,这不是故意腾出时间让对手做准备吗?” 雪槐摇头,道:“他们不是故意腾出时间让我们做准备,而是要让我们惊慌失措,自乱阵脚,这是谋略中的心战之术。” “原来如此。”铁流儿恍然大悟,连连点头道:“厉害,厉害,高明,高明,呆会我去说给臭铜钱几个听,他们非佩服得五体投地不可。”一时得意,手舞足蹈。他的情形颇为滑稽,本来很好笑,但雪槐却实在笑不起来,下令全军吃了早饭,静待诸候联军到来。 一个时辰后,诸候联军前后同时推到,两翼相接,刹时将雪槐八万大军围得铁桶也似。三王本是分头而进,这时两面合围,三王汇聚一处,联合指挥,调兵遣将,以使合围之势更加紧密,一时间号角长鸣,飞骑往来,杀气腾腾,好不威风。 雪槐面沉如水,看着联军调动,再无半点表情,射天雕石敢当却是相视而笑,铁流儿看他们笑,心中一时作痒,搓掌道:“这些不知死活的家伙,大祸临头犹不自知,让我给他们点厉害瞧瞧,看能不能点醒他们。”身子一扭,从地底直钻过去。 祭风有熊炎阳三王三辆战车停在一个土丘上,旁边花照水风满楼等众将围侍,正自调兵遣将,铁流儿却突从三辆战车前钻将出来,双手执钩,仰天一阵狂笑,大叫道:“尔等三个蠢王,只以为围住了爷爷,却不知爷爷想来就来,想去就去,爷爷现在就给你们点厉害尝尝,知机的,立即投降,否则死到临头,休怪爷爷言之不预。”说着双钩疾伸,唰唰唰一连三钩,将三辆战车的前马蹄全钩了下来,三马吃痛,长嘶跌倒,其它几匹马顿时惊跳起来,马夫虽然竭力拉着缰绳,车子也差一点就顷翻了,三王本来威风凛凛,这时前仰后翻,一时间帽歪衣乱,面无人色。 铁流儿看了三王的狼狈相,哈哈大笑,猛听得一声喝,两人疾扑而来,却是护送三王来的定天府黑旗旗主陈虎陈豹两兄弟。 铁流儿一看便知不是对手,哈哈一笑:“爷爷去也。”往地下一钻,陈虎兄弟立时扑空。 这次三王突然而来,是敬擎天向天音圣母进言,说雪槐手段了得,在战场上尤其纵横无敌,只怕风满楼几个对付不了,因此天音圣母着紧,一送三王来掌控大局,二则高手齐出,定天府七旗来了五旗,另有四大护法长老随行,实力空前雄厚,当然,天音圣母见识过雪槐的手段,在她借神魔珠练成邪功之前,并不存靠手下诛杀雪槐的幻想,派这么一大帮高手来,目地主要是护卫三王,免得让雪槐于百万军中斩了三王,扰乱军心,因此三王周围,好手密布,但所有眼睛都只盯着雪槐,没谁去想地底下会钻出个铁流儿来,因此叫铁流儿得手,但这时醒过神来,铁流儿想走却没有那么容易了,但见一个老者厉喝一声:“地行小术,也敢发狂。”喝声中解下腰间一个葫芦,向空中一抛,葫芦中射出一道白光,白光中一个小人,赤着身子,大头圆眼,甚是可爱,但见他大眼一转,胖乎乎的小手便向地下一指,叫道:“主人,在那里。”那老者早取剑在手,随着那小人手一指,飞身扑至,一剑直戳进土中,他手中剑只三尺,但剑气却可深入土中,幸亏铁流儿回头看了一眼,这时慌将身子一扭,躲开了这一剑,但他躲,那小儿却在头顶步步紧跟,那老者随着小儿手势,一剑剑不绝刺下,铁流儿左躲右闪,一时间魂飞魄散。 这老者叫韦绝,是天音教护法长老之一,他葫芦中练的这小儿名为七寸射魂钉,一双射魂眼穷通阴阳,最善钉人魂魄,人只要不死,魂便不灭,也就逃不过他的射魂眼,铁流儿身子钻入地底,但一缕阳魂悬在头顶,又如何逃得过他的眼睛? 铁流儿受危,雪槐尚未动,早恼了雷电双鸦,电鸦一声厉叱:“老鬼休要猖狂。”飞身直扑韦绝。 那面陈虎兄弟眼见电鸦扑至,自不肯袖手,双刀齐上,战住电鸦,这面雷鸦又至,那面王鹰飞身迎上,与雷鸦闪雷锤一接,敌不住雷鸦神力,退了一步,身后水火两旗旗主立即扑上来援手,雷鸦眼见对方好手众多,猛地张口,“哈”的一声,一道白光喷出,白光中五百鸦兵猛卷而出,另一面电鸦同时去鼻上捶了一捶,鼻中一道青光射出,青光中也是五百鸦兵冲出。 王鹰等没想到雷电双鸦有如此道术,眼见鸦兵狂卷而来,急各运玄功抵住,那一面韦绝也只有舍了铁流儿,仗剑抵住鸦兵,铁流儿得脱生天,一溜烟逃回本阵。 第五十四章 鸦兵乃雷电双鸦性灵中一点真元练成,虽有奇效,但使用起来极耗真元,这时眼见王鹰等身手即高人数又众,知道不能取胜,反正铁流儿也逃回来了,当下便收了鸦兵,自回阵来。铁流儿忙上来道谢,道:“多谢二位。”双鸦忙称不敢。 祭风等三王给铁流儿这一吓,胆落半边,急往后移,定天府高手重重护卫,雪槐眼见三王后撤,打马出阵,叫道:“三位大王,雪槐有话要说。” 此时情势,便如箭在弦上,但雪槐仍是希望尽最后一分力,免此杀劫。 韦绝王鹰等忌惮的就是雪槐,如何敢叫三王出来,花照水三个因肚中有雪槐说的噬心红线虫,心怀鬼胎,当下便请命出来,他三个的命反正掐在雪槐手里,这时就显得胆大无比,打马直到雪槐面前,各拱一拱手,花照水道:“雪将军,你有何话可说?” 雪槐本希望三王出阵,或能于万幸中劝得三王退兵,不想三王不敢出阵,和花照水三个说,说不说并无两样,略一犹豫,还是开口道:“三位,我也没别的话,只希望三位能劝说三王退兵,以免多所杀伤。” 花照水三个相视一眼,风满楼道:“雪将军,这个时候,要想劝大王退兵是不可能的,你还是率兵投降罢,我们三个一定会为雪将军说情的。” 花照水点头,道:“是啊,我们三个都服了雪将军的神丸,一定会在大王面前力保雪将军的。”步云生也在一边点头。 雪槐早知结果会是如此,只是最后尽一分心力罢了,当下点点头,道:“多谢三位,如此请三位回阵吧。”略略一顿,又道:“三位所服的那丸子,其实只是三团黑泥,里面根本没有什么毒虫,三位尽管放心好了。” 雪槐的本意,即然要放手大杀,那就不必再和他三个玩这种游戏,谁知话听在花照水三个耳朵里,却以为是因为他们不肯退兵,雪槐说反话威胁,花照水急叫道:“雪将军,是大王不肯退兵,我们真的无能为力啊,你不能怪我们啊。” 步云生也在一边点头,风满楼却咬牙叫道:“雪槐,你也不要威胁我们,大家最多同归于尽。” 铁流儿却又钻在地下,这时一纵出来,双钩一振道:“同归于尽,好啊,看我先钩出你的肠子来。” 风满楼三个大吃一惊,急打马奔回本阵,铁流儿哈哈大笑,雪槐却是心中黯然,石敢当打马过来,道:“兄弟,我知道你不想多杀人,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是他们不讲理,以为我们好欺负,我们能退的都退了,再要逼上来,那就只有用刀子说话了。” 雪槐痛苦的闭上眼睛,眼前现出长眉老人忧伤的眼神,而耳中却闻得战鼓轰隆,诸候联军开始进攻了。 “前辈,我真的尽力了。”在心中一声低叫,雪槐霍地睁开眼睛,眼光如电,喝道:“不必出战,只管放箭,把所有的箭全部射出去。” 这是他给诸候联军的最后一个机会,如果他射完了所有的箭,诸候联军仍死战不退,那他就再也没有办法了。 八万战士结盾为阵,箭如雨下,联军士兵成片栽倒,随即改换战术,改骑兵冲锋为步兵冲阵,盾如墙,枪如林,缓缓推将过来。 面对这样的盾墙,箭已经起不了多少作用,但对雪槐的话,所有战士都奉为神喻,手中箭仍不绝射出,直到所有的箭袋都空空如也。 射天雕射出最后一枝箭,看向雪槐。 雪槐的手缓缓举起,在空中略停,终于猛地劈下。 三声炮响。 巨大的喊杀声突然在龙首原上空响起,这种喊杀声是如此迅猛,如此惊人,就象山洪在静夜里突然爆发。 七十余万诸候联军在这突然而来的惊人喊杀声里停止了一切动作,所有人都惊愕的瞪大了眼睛,在确信敌军是在身后杀来后,七十余万大军便全乱了,而射天雕石敢当更指挥八万大军中心开花,内外夹击。 雪槐大军人数不到诸候联军的一半,但这是一支铁血劲旅,对雪槐无比的信任崇敬,以及所向披糜纵横天海的战绩,使它拥有坚不可摇的军心,由此而凝结成不可思议的战斗力。而联军却是由数十个国家的军队组成的,战斗力参差不齐,最要命的是各有统属,指挥胁调非常的不顺畅,如果一切按部就班还好点,若中途突然出一个意外,再想胁调一致,可说是难如登天。 可以说,即便是两军正面对阵,七十余万诸候联军对着雪槐三十二万大军也绝难取胜,更别说雪槐奇兵突出,南北西三路突击,内外开花,阵脚一被冲乱,败局便已注定,便是战神降世,也无力回天。 雪槐没有冲出去,没有拨他的天眼神剑,他甚至没有抬眼去看一看这个百万人的大杀场,只是木然的坐在马上。 顿饭时光,风无际龟行波霜千里几乎同时杀至,都是一身的血,而射天雕石敢当则已杀得无影无踪,雪槐身边,只有黑鲨七和五百护兵侍立。 浑身浴血,风无际神色却仍十分冷静,对雪槐道:“诸候联军虽众,但战斗力极弱,我军已稳操胜算。” 龟行波点头,道:“确实差劲,就象以前的东海军。” 霜千里却只有四个字:“砍瓜切菜。” 说话间铁流儿钻了出来,对雪槐道:“七弟,祭风三王给定天府好手护着逃走了,双鸦追了下去,不过定天府好手太多,我估计追也没用,所以先回来和你打个招呼。” 霜千里长刀一扬,道:“狗王逃走了,其他人可逃不了,斩尽杀绝。” 雪槐的心神一直处在一种麻木的状态中,听到斩尽杀绝四字,心中猛地一跳,蓦地里扬声高叫道:“投降者不杀。”他这一声以玄功喝出,但百余万人的喊杀声哭叫声混在一起,声浪实在太大,盖住了他的喝声,风无际等忙传将令,让所有士兵一齐跟着喊。 纷乱的大战场终于在投降者不杀的喝叫声中静了下来,空气中却仍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原上所有的小河小溪水量都平空高出许多,流着的水,却是血一样的鲜红,让人情不自禁的怀疑,那流着的,到底是水还是血。 清点战场,诸候联军逃走的有十余万人,投降的二十余万,尸横原上的,竟有三十万以上,没有办法,风无际等三路突击,每一路都有八万人,每人即便只出一刀,合起来就是二十四万刀啊。 数字报上来,雪槐心中一阵钻心的痛,他慢慢跪倒,以首触地,长眉老人的声音不绝的在他耳边轰响:“放一放手,放一放手。” “长眉前辈,你的担心应验了,我真的成了杀人狂魔了,我一战就杀了三十多万人啊。”雪槐仰天嘶叫,面容扭曲。 “但我还要杀人。”他霍地站起,眼中的光凶而狂乱,厉声传令:“兵出龙首山口,杀向射阳,杀向天安,杀,杀,杀。” 梅娘几个这时也来了,看着他仿似变了个人似的厉声传令,眼中都掠过一丝担忧之色,陈子平看向梅娘,低声道:“七弟有些失常了。” 梅娘眉间深有忧色,道:“一战杀了三十多万人,七弟心中有了巨大的负罪感,是这种负罪感逼得他失去了常态。” “但要这么一路杀下去,他岂会更受不了。”臭铜钱一脸忧色。 “得想个办法。”陈子平低叫:“七弟本是顶天立地的奇男子,但这么一路滑下去,到最后,他只怕会成为这世间最可怕的狂魔。” “是啊。”奇光散人点头:“无论身手智计,七弟都高人一筹,只这一年多做下的事,哪一件他输给过人,一旦真的激发心中魔性,放手而为,天下谁可制他?” “但要命的是现在没法劝他。”陈子平叫:“他现在就象是站在悬崖边上,再不能退一步了,偏偏定天公主天音圣母却还在死命的推他,他想不放手而为都不行啊。” “我现在非常担心一件事。”梅娘看向陈子平几个,道:“今天离诛魔大会已只有五天时间,照七弟刚才的军令,先击溃来射阳的诸候军再杀向天安,至少也要七八天,如果定天公主照预定的时间举行大会并烧死冷灵霜,则七弟大军杀到时,冷灵霜只剩一把骨灰,那时七弟会怎样,你们想得到吗?” 陈子平几个面面相窥,李伶儿犹豫着道:“我怀疑七弟真的会发疯。”这句话,他并没有用唱腔,听在臭铜钱几个耳里,一时都有些不习惯。 “然后呢?”梅娘看着他。 “然后——?”李伶儿看向臭铜钱几个,迟疑难答。 “然后他会屠城,我可以肯定。”陈子平握拳,道:“他是绝不会放过定天公主天音圣母和天音教的,他要对付定天公主,正教中人铁定会干涉,但七弟手中有三十万大军,他一定会不顾一切的挥军攻城,而在战场上,我想不出有谁是他的对手,天安城将在他三十万大军的刀锋下化为废墟。” 铁流儿不由自主打个寒颤,道:“那一家伙打下来,只怕虎威江都要给血水染红了。” “真要那样,七弟也就彻底完了。”梅娘眼中露出坚决的神色,道:“所以无论如何,一定要阻止定天公主烧死冷灵霜。” “但就凭我们几个人?”陈子平有些为难的看她:“只怕救不出冷灵霜。” “光凭我们几个肯定不行。”梅娘点头,道:“还得靠七弟,我对军事不太懂,但我觉得,在听到龙首原七十万大军的败讯后,杀向射阳城的诸候联军应该会退兵,若是这样,则七弟大军完全可以不走射阳,而顺着诸候联军来龙首山埋伏走的小路,直奔天安,走这条小路,至少可以省下两到三天时间,刚好可以在大会举行之前赶到天安城。” “好主意。”陈子平兴奋的击掌:“如果能在诛魔大会举行之前赶到天安城,面对七弟的三十万大军,我就不信定天公主仍敢烧死冷灵霜。” “是。”臭铜钱点头,道:“这时的七弟和先前的七弟已完全不同,先前他为成全冷灵霜道魔和解的苦心,有通天之能也只能袖手旁观,但现在可是杀气冲天,我们索性便以屠城相威胁,到看正教那些人模狗样自以为悲天悯人的家伙要怎么选择。” “屠城。”铁流儿兴奋的搓手:“这两个字说将出去,那可是有杀气啊。” “我现在就去和七弟说。”梅娘当即转身,追上雪槐,她知道这时不宜绕弯子,便单刀直入,道:“七弟,我们应该救出冷小姐,不能坐看着她给烧死。” “当然。”雪槐点头,他双眼血红,听到烧死两字,眼中更放出骇人的凶光。 “七弟的杀心已被彻底激发。”梅娘心中暗凛,道:“但会期已不到五天,而我们若走射阳击溃诸候联军后再去天安,至少要到七八天后,那就来不及了。” 这时的雪槐,整个人处在一种狂乱的境界中,只想到杀过射阳,再杀去天安,却没有冷静的去算过时间,这时听了梅娘的话,愣了一下,眼中露出思索之色。 梅娘道:“我对军事不大懂,但我觉得,杀向射阳的诸候联军在听到龙首原联军败讯后,理当会退兵,如此我们就根本不必去射阳,可走小路直奔天安,则刚好可以赶在大会之前救出冷小姐。” “好主意。”雪槐眼中露出喜色,略一思索,召来莫猛,道:“你率两万人,照原定计划杀向射阳,途中多立旗帜,以壮军势,到射阳后,不必入城,更去城外山上多扎草人以为疑兵,敌军必以为我全军尽在射阳,吓走杀向射阳的诸候联军,便是你的功劳。”莫猛领命而去。 雪槐随即下令,全军暂休息一阵,吃了晚饭后,趁夜黑转头改走小路,偃旗息鼓,疾奔天安。 第五十五章 梅娘听着雪槐布署,暗暗点头,想:“七弟确是世所罕见的良将,便在如此激怒之中,指挥调度,也仍是有章有法,人所难测,我只想到诸候联军听到败讯后可能不敢再攻射阳,他却能布下疑兵,则就算万一攻射阳的联军仍不退兵,见了莫猛疑兵也会给吓会去,同时又迷惑了定天公主,定天公主听说七弟大军仍在射阳,必不防备,便可打她个措手不及。” 天安。 当敬擎天将诸候联军龙首原大败几乎全军复灭的消息告诉天音圣母时,天音圣母猛地站了起来,惊呼道:“这怎么可能,七十万对三十万啊?” 敬擎天也是一脸惊怒,道:“这小子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但当年我根本没想到,他的潜力会这么大。” “现在怎么办?”天音圣母看向敬擎天,眼中露出惊慌之色,道:“诸候兵败,天下几已无兵可调,他手中却有三十万大军,一旦兵临城下——?” 她眼底惊慌之色全落在敬擎天眼里,敬擎天心中暗哼一声:“女人就是女人,成不了大事。”道:“兵临城下,好啊,这不正是我们所有的吗?再加上魔门就更好了。” “你的意思是一切照旧?”天音圣母露出疑惑之色。 “是。”敬擎天点头:“一切照旧,按时举行诛魔大会,烧死冷灵霜,彻底激怒雪槐,让他发狂,他发狂,魔门自也不会袖手,那么这面的正教呢,难道他们会袖手旁观吗?这一场道魔大战,再无人可以消解得开,教主最初设想的不正是要这样吗?” “但雪槐手中三十万大军。”天音圣母对雪槐手中的大军始终心存疑虑。 “这个教主完全不必担心。”敬擎天摇头:“人多并没有用,雪槐虽有三十万大军,但主心骨就只他一个,待教主神功大成,出手杀了他,三十万大军也就烟消云散了。” “但我神功急切难成,而他兵锋眨眼即至,却是无法抵挡。”天音圣母摇头。 “我们为什么要抵挡。”敬擎天嘿嘿笑:“我们走啊,让五观三寺带领正教去抵挡好了,拼个同归于尽最好,他们挡不住也没关系,就让雪槐三十万大军进天安来,他想怎么就怎样,想杀谁就杀谁,如果能一刀砍下大皇帝脑袋那就更妙,到时教主振臂一呼,天下共诛此狂魔,大事不就成了?” “妙啊。”天音圣母终于解开了心中疑惑,击掌大赞,当即召来定天公主,道:“你去请天子下诏,就说魔势猖狂,诸候兵败,但正气不可消,诛魔大会按时举行,以助长我正道浩然之气,这道诏令你可亲去承天寺宣读。”定天公主奉命去了。 敬擎天听了她的安排,暗暗点头,想:“玩这种小聪明,她还是有两手的,好,好,好,此一回若还不天翻地覆,我敬擎天也真的只有认命了。” 五天眨眼即过,到了预定的诛魔大会的正日子。 这天早上起了好大的雾,天上的太阳看上去就象蒙了一幅厚厚的面纱,显出一种怪异的暗红色。 大校场上,人山人海,天下群豪,加上看热闹的百姓,至少有十几万人,不过定天府武士早有准备,四面戒严,分区警戒,百姓不得进入观礼区与群豪相混杂,因此虽是人头涌动,到也并不显杂乱。 点将台上,新洒了黄土,天音圣母、定天公主、法一等七大掌门,以及十几位德高望重的宗主掌门分两排就坐,中间设香案,辅以红绸,这是为天子准备的,天子祭天毕,诛魔大会便可正式开始,不过天子还没来。 点将台左面,搭了一个木台子,宽与高都是三丈,每一根木头上都浇透了香油,浓郁的香味在大校场中弥漫。 冷灵霜盘膝坐在台子上,她被制了穴道,但神智是清醒的,她的脸,看上去有些苍白,但却极为平静,她的眼里没有惊惧,没有愤怒,甚至看不到伤感,那种眼光,是一种殉道者类似于佛的庄严宁静。 但若是细心的人,还是可以从她的眼光里看到一丝期待。 “槐哥,槐哥,你在哪里呢?你是恼了我吗?今天是我最后的日子,你难道真的不愿再见我一面吗?”冷灵霜在心底轻轻呼唤,又轻轻叹息了一声,抬眼看天,雾散了,太阳开始吐出它的火舌,以前的她,总是不惜一切要躲开这种太阳光,但现在却觉得,给太阳这么晒着,真的很舒服。 “槐哥,现在要是你抱着我,一起躺在草地上,该是多么的幸福啊,如果我们还有了孩子,看着他们嬉闹。”想到孩子,冷灵霜闭上眼睛,脸上露出梦幻般的神情。 人太多,说话声形成一股巨大的嘈音,那种情形,仿佛有几十万只苍蝇在嗡嗡的叫,两个人只要隔到一丈以上,几乎就没有办法正常的对话,除非扯开嗓门叫,事实上,几乎是不自觉地,所有人都提高了嗓门,这种嗡嗡声也就越来越大。 没有人注意,有一种类似于涨潮的声音,悄悄的混在这嗡嗡的嘈杂声中,如果是静夜里,那就可以分辩出,这种类似于涨潮的声音其实是细而急的脚步声,由于过多和过于密实,所以听上去才象是潮水。 太阳越来越火辣,天音圣母有些不耐烦了,看向定天公主,道:“天子怎么还不来,叫人去催一下。” “是。”定天公主点头,叫来一名宦官,命他立即去皇宫催驾。 宦官飞马而出,到大校场的口子边,却突然出了怪事,地下突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了马的一只后蹄,马惊跳起来,一下把那宦官摔出去老远。 马的惊跳引起了天音圣母的注意,她眼尖,一下就看到了抓着马脚的手,立时腾地站起,叫道:“有人作怪。” 她在点将台上过于打眼,这一站起来,立时引起了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先是一齐看她,随即顺着她的眼光转头看去,便都看到了那只手。 那只手这时已经放开了马蹄,马惊跑开去,手却并没有缩回去,而是以手肘撑地,往土里一抓,竟抓出把头发来,然后是一个人脑袋,认得的自然知道是铁流儿,但群雄中认得铁流儿的并不多,且地行术也极为罕见,眼见从地底下扯出个人脑袋来,不免惊呼声四起。 铁流儿先是闭着眼睛的,听到惊呼声,猛地睁眼,嘻嘻一笑,随又闭上眼睛,抓着头发的手再往上扯,慢慢的把整个人都扯了出来,却是头下脚上,全身只以手肘支地,就那么倒立着。 地行术本来颇为奇异,加之铁流儿这一手也确实要点功夫,仅以手肘支撑,全身倒立,那份平衡就不好掌握,一时间彩声四起。 听到喝彩声,铁流儿乐了,翻身跃起,做个四面揖道:“在下铁流儿,外号鬼扯媳妇脚,奉承各位老少爷们个小玩意儿,见笑见笑。” 冷灵霜先前一直沉浸在幻想中,这时嘈音突停,耳边一静,自也就听到了铁流儿的话,她听雪槐说起过云山六友的事,知道铁流儿,以为雪槐也来了,急睁开眼来,却并没有见到雪槐,眼眶一下子就湿了。自上次雪槐激怒之中撞墙而出,冷灵霜就再没见过雪槐,她给天音圣母囚着,自然不知道后面的事,只以为雪槐是恼了她太傻太执着,不肯来见她,这些日子一直都在伤心着,这时以为雪槐来了却又不见,从希望到失望,那眼泪自是再控制不住。 天音圣母不识铁流儿,但知道不是好路数,脸一沉,喝道:“拿了。” 这时韦绝王鹰等都已回来,定天公主手一挥,韦绝厉叱一声:“又是你这只土鳖儿,看老夫收拾你。”急扑过来。 他是铁流儿的克星,照理铁流儿该望风而遁,但铁流儿却没动,而是猛地伸手,叫道:“慢来。”扫一眼群雄,大声道:“在下这套小把戏,大伙儿可能看不上,不过没关系,正戏马上开场,我数一、二、三,大家伙都把眼睛擦亮了,一、二、三。” 三字落音,突地里惊天动地一声轰响,地皮震动,灰尘冲天而起,那种感觉,就仿佛突然之间天崩了,地裂了,所有人都惊跳起来,冷灵霜身子不能动,秀目却猛地睁大,脑中闪电般想到了雪槐,冲口而出:“槐哥。” 土尘慢慢的散去,惊看原因的群雄突地发现眼界宽了许多,大校场四面本来都是民房,这时所有的民房却都不见了,大校场本来很大,这时却更大了十倍不止。 民房哪去了呢,原来所有的民房都在刚才那一声惊天动地的轰响里倒塌了,最奇怪的是,房倒了,却突然多了一道墙。怎么可能多出一道墙呢?难道这些民房的后面本来就有一道墙?所有人都睁眼细看,看清了,却不由自主的一齐往里吸气,却没有惊呼声。 是的,没有惊呼声,当一个东西过于惊人几致于超过人身所能承受的极限时,惊呼声也就被遗忘了。 那道墙不是普通的墙,是一道盾墙,组成墙体的不是砖,而是一面面半人多高的黝黑青冷的铁盾。盾墙后面,是无数的士兵,人人引弓搭箭,数不清的箭头在太阳光下反射着让人全身冰凉的寒光。 挤在大校场上的,包括各地群雄和定天府天音教人众,总数约在一万人左右,乍看上去,乌压压一大片,很有气势,但如果往外看,向盾墙后面看,这几个人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因为盾墙后的士兵几乎看不到头,无论往哪一方看,都远远超过大校场中的人数。 但可怕的并不是人多,而是杀气。所有的士兵并没有任何一个人喊杀,甚至并没有任何一个人出声,但那种无形的杀气,却有若实质般,凉嗖嗖的压下来,让人觉得后背心冰凉一片。封住了所有人的嘴而无法发出惊呼声的,正是这种无形的杀气。 群雄中有那细心的人突然发现了另一件怪事,先前围观的近十万百姓不见了,这么多的人,是在什么候突然离去的,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 四面合围的盾墙只在铁流儿立身处有一个缺口,形成一条长长的甬道,铁流儿双手叉腰,扫一眼目瞪口呆的群雄,猛一吸气,长声高呼:“天海之王到。” 随着他的呼声,甬道尽头转出一人一马,那马全身赤红如火,从头到脚,竟没有一根杂毛。而马上的人却是一袭白袍如雪。 “槐哥。”冷灵霜猛地喜叫出声,泪如雨下。 而几乎与她的叫声同时,所有士兵一齐开口高呼:“天海之王,天海无敌,天海之王,天海无敌。” 三十万人同声高呼,声浪之巨,天风海涛不足喻其势,场中群雄只觉耳发鸣,身发颤,心发麻,虽然来的大都是玄功好手,却无不心惊肉跳。 雪槐坐下火龙马一声长嘶,霍地发足,便如一道火云掠过,到铁流儿面前猛地住脚,竟是说停就停。 雪槐举手,巨大的声浪嘎然而止。偌大的大校场上,刹时间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第五十六章 “槐哥。”冷灵霜的叫声终于清清楚楚的传了出来。 “灵霜。”雪槐看她,叫道:“你受苦了。” “槐哥。”冷灵霜再叫,泪珠儿更是不可抑制的往外涌,但虽在无边的激动中,却仍想到一件事,道:“槐哥,你这是做什么?你答应过我的。” “我是答应过你。”雪槐点头,眼中怒火激涌:“但你知不知道,他们背信弃诺,不但要烧死你,还派人去端阳拿你姐姐,要把你姐姐一家人也全部烧死。” “什么?”冷灵霜一声惊呼,扭头看一眼定天公主,最后眼光落在法一脸上,道:“法一大师,你们答应过我的,我以我的死证明魔门寻求和解的诚意,道魔就此和解,永不再战,你们怎么可以言而无信,又还要去伤害我的姐姐呢?” “这。”法一一阵尴尬,看一眼定天公主,道:“这是天子诏令,说是。” 他没说完,天音圣母却猛地厉喝:“端阳王为一国之君,却宠溺魔门妖女,大伤风化,这是绝不可以容忍的,必须严惩。”说着转眼看向雪槐,道:“你对抗皇命,大逆不道,也必将受到严惩。” 正如梅娘所料,天音圣母以为雪槐大军还远在谢阳,对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大军没有半点心理准备,因此最初着实震惊了好半天,但这时已醒过神来,又开始咄咄逼人,掌握主动了。 “灵霜,你听见了没有。”雪槐仰天怒笑:“你姐姐出身魔门,就该处死,借一个天子诏令,也就不算违背了诺言,然后呢,我出兵阻止他们去拿你姐姐,他们就伏兵七十余万,想要将我三十万大军也一举歼灭,等到给我打败了,就说我是叛逆,也该天下共讨之,永远都是他们有理啊。” “你们怎么可能这么不讲理?”冷灵霜怒叫,却担心姐姐,看向雪槐道:“槐哥,你是说诸候联军都给你打败了,没有伤害到我姐姐是不是?” “是。”雪槐点头:“诸候联军七十余万人在龙首原被我内外夹击,彻底击溃,十余万人逃走,二十余万人被俘,三十余万人被杀。” 当说到最后一句时,雪槐牙关紧咬,脸容扭曲,他仿佛又看到了龙首原上尸横遍野的惨景,还有三十万亡魂后面无数孤儿寡母惨痛的泪眼。 “三十多万人被杀?”冷灵霜惊呼,一张脸刹时间惨白如纸。 惊呼声同时在群雄中响起,法一等佛道中人更是齐宣佛号道号,法一对面一个老者却猛地站了起来,一脸赤红的指着雪槐叫道:“雪槐逆贼,你痴迷魔女,对抗天命,一仗就杀了三十多万人,现在又提兵进城,威胁天下正道之士,如此大逆不道,你就不怕受天遣吗?” 这一路来,良心的遣责一直象一座山一样压着雪槐的心,让他几乎无法呼吸,然而这老者的一番话,却让雪槐心中所有的自责化为无边的愤怒,怒目激睁,猛地向那老者一指,厉喝道:“老狗住口,你只说我一仗杀了三十多万人,为什么不问他们被杀的根本原因是什么?为什么就不去想如果我败了,我手下三十多万弟兄又会是一种什么惨状?不过那时你肯定会说,我们都死得活该,因为我们是叛逆啊,是不是?”雪槐双手戟张,胸中的愤怒如山洪暴发,再难抑制,猛地里仰天长啸,其声若狂狮怒吼,天地齐震。 梅娘几个在后面听着雪槐啸声,齐现惊容,梅娘看一眼陈子平几个,道:“七弟杀气已破体而出,再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他了,定天公主若坚要烧死冷灵霜,今日这天安城里,必将血流成河。” 雪槐的啸声嘎然而止,眼中杀气如刀,厉喝道:“没什么好说的了,你们永远有理,现在我只有一句话。”说到这里,他猛地看向定天公主,道:“你放不放冷灵霜?” 定天公主眼中始终冰冷一片,天音圣母先前也还有惊容,但她为倒行逆施大法所制,反而无动于衷,这时也是全不动容,一脸冷厉的道:“魔门妖女,绝不能放。” 奇*书*网*w*w* w*.*q*i*s*q *i* s* h* u* 9* 9* .* c* o* m “好。”雪槐点头,电眼复扫向场中群雄和点将台上的法一几个,道:“你们永远正确,我也不和你们讲理,现在我给你们两个选择,一是离开,我放你们一条活路,二是留下,这四围铁盾之后,共有十五层三十万把强弓,一次齐射,便是三十万支箭,你们都有玄功,有些也许还是一流高手,但我可以肯定的说,能逃得过我三十万支利箭齐射的,没有几个人,其他的都只有给我的霜儿陪葬。” 普通士兵的刀箭对玄功高手不起什么作用,但这并不是说练有玄功的人就刀枪不入,只是因为普通士兵力量有限,发出的箭射不破玄功高手的护体玄功而已。但三支五支箭的力道有限,十支百支呢,千支万支呢?何况是三十万支。 群雄中距盾墙最近的,也在五十丈以上,这样的距离,除了天音圣母这样的顶尖高手,或可以绝世身法突围而去,其他如法一等七大掌门,虽具一流身手,却也绝不可能于箭雨临体之前逃出大校场,成千上万支箭同时射到身上,则无论他的护体玄功有多强,都是必死无疑。 若是与三十万大军正面对阵,法一这样的一流高手冲入阵中,杀个十进十出基本上也不可能有事,但今日给雪槐围在中间,三十万支箭以大校场为中心齐射,却是绝杀之局。这一点,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还是那老者,猛地指着雪槐,叫道:“雪槐逆贼,这场中群雄,代表的便是天下正道,你若行此逆天之举,必遭天谴,更将留下万世之骂名。” “万世之骂名?”雪槐点头:“没错,你们代表天下正道,你们杀人,千古留芳,我杀人呢,便是万世骂名。”说到这里,雪槐嘿嘿冷笑,蓦地里脸色一变,眼发厉光,戟指向那老者一指,厉叫道:“我已经杀了三十万人,不再在乎多杀你们这几个鸟人,无论你是什么鸟,今天只要留下,我一定要你死。” 雪槐全身毛发激扬,白袍鼓胀,虽只一指,却若怒涛狂卷,势不可阻。那老者为他杀气所凛,竟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虽马上往前站了一步,老脸却已胀得通红。 梅娘眼看雪槐状若癫狂,心中一紧,叫道:“七弟魔火攻心,若过不得此劫,将永堕魔道,而正道则将因他而万劫不复。” 她声音不大,但落在陈子平几个耳里,却如一声声炸雷。 冷灵霜正对着雪槐,眼见雪槐激怒若狂,完全不顾一切,又悲又喜,喜的是雪槐为了她什么也不顾,悲的是她并不希望自己心爱的人变成一个不顾一切的杀人狂魔。 “槐哥,不要。”冷灵霜哽咽悲叫,但却出不了声,因为她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情势的发展,只要定天公主不放手,她有什么力量可以让雪槐放手呢?没有。她猛地扭头看向法一,叫道:“法一大师,各位掌门,难道你们真想玉石俱焚吗?难道我的槐哥成为杀人狂魔,大戳天下,血流成河,就是你们想见到的结果吗?” “这并不是我们想见到的。”法一摇头:“但这是天子诏令,我们。”他看向定天公主,定天公主脸无表情,根本不看他。 悟明因低着一辈,一直不大作声,这时却再忍不住了,站起来道:“天子诏令,也并不是全都正确,至少这件事上,明显就是我们违诺在先,所以我认为我们该一起向天子请命,请天子收回先前的诏令,放了冷左使,以免玉石俱焚。” 她话未落音,先前那老者却又猛地叫道:“悟明掌门,你为水月庵掌教,怎可说出这样的话来?天子金口玉言,别说烧死魔门妖女本来没错,就是错了,也决不可收回。尤其是在这种情势下,等于是被逼收回,更不可行,我正教与魔门争斗数千年,屡遭大劫,哪一次低过头,今日若被逼低头退让,即便能保全性命,浩然正气也将荡然无存,我正教弟子将从此羞于见人,更无法向正教前辈在天之灵交待。” 这老者一脸凛然,旁边几个老者也一齐出声支持:“是啊,绝不可低头退让。”“退这一步,我正教就永不能翻身了。”“不就是个死吗?我正教中人什么时候怕过死了。”“大家各以玄功护身,齐往外冲,区区几枝箭,吓不了人,若就此低头,这人就丢得大了。” 法一几个听了悟明的话,本有些心动,但听这几个老者一说,一时又都犹豫起来。 大校场周围虽有数十万人,但无人吱声,梅娘几个将这老者的话听在耳里,一时都是又惊又怒,陈子平看了那老者道:“这老鬼好象是叫吕正是吧?” 臭铜钱点头:“就是他,外号正气雷公。” “***,这外号还真难听。”铁流儿一撇嘴:“若与我的鬼扯媳妇脚比,真不是一个档次。” “但他自己喜欢。”臭铜钱叫:“这家伙最喜欢管闲事,自认替天行事,出手无情,一生死在他手里的人,不计其数。” “这种人最讨嫌了。”陈子平呸的一声:“自以为是,永远正确,我就不信,死在他手里的人,就全都是该死的,只可惜他今日必死在七弟手里,否则就冲着他今日这副嘴脸,我就要去查一查,只要他杀的人有一个是冤死的,我就要他身败名裂,死得惨不堪言。” 他们几个在台下急,点将台上,悟明更是惊怒交集,道:“吕前辈,这不是什么退让低头的问题,而是对与错的问题,对就是对,错就是错,错了,不论是天子还是我正教,就该认错改正。” “住口。”吕正瞪着她怒喝:“你三岁娃儿,哪轮得到你来教训我。”说着转头看向法一几个,道:“法一掌门,你五观三寺是怎么回事,怎么叫她来执掌水月庵,我建议你们另换一个人,否则水月庵千年清誉,只怕就要丧在她手里。” 悟性站在悟明身后,闻言大怒,叫道:“住口,我水月庵的事,哪由得你来插嘴。” “反了反了。”吕正大怒,瞪了法一道:“五观三寺弟子,就是这样没有教养吗?” 法一皱眉,看向悟明,吕正乱插嘴水月庵的事自然不对,但悟性身为晚辈,这么公然反驳更加不对,悟明自然明白法一眼中的意思,一昂头道:“悟性失礼,我自会处罚,但这只是小事,错误的要继续烧死冷左使,最终酿成正魔大战,这才是大事,当日荷叶师伯跟我说,不要顾虑年龄大小功力高低,只要禀性持正,放手而行就是,悟明愚笨,但对荷叶师伯的话却深以为然,今日之事,明摆着是我们错了,错了就该改正,我人微言轻,别人的事管不着,但即为水月庵掌门,便要带着水月庵弟子回头。”说着合掌为礼,扫一眼台下的水月庵弟子道:“水月庵弟子,跟我退出大校场。”跃下台来,当先走出大校场。水月庵弟子上到悟性几个年长的,下到妙慧妙林这些最年幼的,心中无不向着雪槐,即有悟明作主,自无二话,列队而出。 雪槐脑中狂乱,一为一仗杀了三十多万人心中负疚,二也为定天公主和法一等如此不近人情而伤心,这时眼见悟明带水月庵弟子退出,心中略感欣慰,见悟明走近,低声道:“悟明师姐,多谢了。” 悟明合掌,一脸企盼道:“雪师弟,若能留手处,还望留手。” 雪槐一脸沉痛的看着她,虽然很想点头,却是没法点头。 悟明这一举动,立即在群雄中引起了骚动,毕竟面对三十万支利箭,谁都是害怕的,而且水月庵为五观三寺之一,位望尊崇,悟明尚且能退,别人如何退不得?群雄中不少人便生出随悟明退出大校场之心。台上的天音圣母眼看人心浮动,一时却不知如何处理,因为她本来的目地是要激起正教与雪槐及魔门的争斗她好渔翁得利,但若正教群雄给雪槐一场箭雨全部射死,却又不符合她的利益了,所以拿不定主意是该继续鼓动群雄硬撑到底,考验一下雪槐是否真的敢对正教弟子大开杀戒呢,还是任由群雄退出,保存实力,再谋对付雪槐之策。 她拿不定主意,吕正却是惊怒交集,偏又耳尖,听到了悟明与雪槐之间的话,立时就大叫道:“原来水月庵与雪槐逆贼之间还有师承关系,难怪水月庵要帮他,水月庵帮着逆贼,也就是帮着魔门,千年水月庵,就此从我正教中除名,她们便逃得过今日,也只是苛存喘延,而我们即便身死,也将万古流芳,大家齐心胁力,拼死一战。”他振臂高呼,边上一帮老者也跟着附和,台下骚动的群雄一时又稳定了下来。 “这老狗。”陈子平几个齐声怒骂,梅娘则担忧的看向雪槐,她知道,这时的雪槐已再无退路。 雪槐看向定天公主,眼光冷厉若刀,道:“我现在数十下,你一是解了灵霜身上的裂天丹放了灵霜,一是点火然后给我的霜儿抵命。”说完,毫无停顿的便数了下去,再无半点迟疑。 第五十七章 冷灵霜眼见雪槐为了她将要大开杀戒,永远与正教决裂,又是悲苦又是感动,想出声阻止,却是怎么也出不了声,只有眼中的热泪,如决堤的洪水般滚滚涌出。 当雪槐数到六,射天雕猛地举刀高喝:“弦。”三十万把弓一齐举起。 雪槐数到七,海冬青叫:“盈。”弓满。 雪槐数到八,风无际叫:“星。”三十万张弓一齐瞄准。 雪槐数到九,右手慢慢举起,到顶,杀气亦到顶。 “破”字也到了霜千里嘴边。 天音圣母左手霍地向木台前的一个火把一抓,那火把凌空跳起,一下伸到了木台子前面,凌空停住院不动,闪动的火苗离木台子不到一尺,木台子浇满了香油,火舌只要舔上,整个木台子立时就会烧成一座火焰山,别说冷灵霜服了裂天丹,便是没服,雪槐想要在火起前救她也是不可能。 火把凝住不动,天音圣母冷冷的看向雪槐。 雪槐回视,眼光冷厉如刀,高举的手,似要把天地劈开。 他已没有退路。 蓦地里灵光一闪,点将台前现出一朵青莲花,莲花开处,荷叶真人盘膝而坐,双手齐弹,指尖两朵青莲花飞出,分头飞向木台上的冷灵霜和点将台上的定天公主,倏的一下将两人吸在了莲花中,青莲花随即闭合,飞入荷叶道人袖中。定天公主身手不弱,却是抗拒不了青莲花的吸力。 雪槐激怒之中,早把荷叶道人说要找人来相助的事忘了,这时突见荷叶道人现身,更以青莲花护住冷灵霜,又惊又喜,胸中杀气弥于无形,急命收弓,飞身过去,喜叫道:“荷叶真人。” 荷叶道人冷眼看着他,叫道:“混帐小子,你很威风啊,我若迟来一步,你就要大开杀戒了是不是?” “荷叶真人,我。”雪槐伏身拜倒,却不知如何辨解。 “狂妄糊涂,敌我不分,我真不知道你在战场上是怎么打的胜仗?”荷叶道人冷哼一声,转眼看向台上的法一几个,法一几个忙合掌见礼,叫道:“荷叶师伯。” “你们也一样。”荷叶道人仍是沉着脸,道:“个个糊涂透顶,顶着个正教的虚名,全不知正落在别人的阴谋里。” 法一几个齐齐一愣,道:“请师伯明示。” “你们知道她真正的出身来历吗?”荷叶道人霍地向天音圣母一指。 天音圣母眼见荷叶道人以青莲花收了冷灵霜和定天公主,已觉不对,只是还不能确实的摸到荷叶道人的意思,荷叶道人这么一指,她立知荷叶道人确是为对付她而来,又惊又怒,叫道:“荷叶道人,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不知道吗?”荷叶道人冷笑一声,左手食指一弹,又飞出一朵青莲花,青莲花绽开,现出一位中年女子,天音圣母一看那女子,立时惊呼出声:“闭月。” 那女子冷笑一声:“羞花,你还认得我,我还以为你做了天音教主又是公主的师父,再不认得我了呢?” “闭月羞花?”法一蓦地惊呼:“你们两个是当年逆星宫主的贴身双婢闭月羞花?” “没错。”闭月点头,看着天音圣母,道:“没想到吧,堂堂天音教主,挟天子而令诸候的定天公主的师父,其实是出身逆星宫。” 逆星宫当年事虽不成,但逆星流过于惊人,即便千年后传说仍是不绝于耳,此时一听说天音圣母竟是出身逆星宫,群雄一时惊呼不绝。 荷叶道人蓦地举手道:“我要说明一件事,定天公主并不知她师父的事,之所以惟命是从,是因为被她师父的倒行逆施邪法所制。” “怪不得定天公主前后变化这么大,原来是中了倒行逆施邪法。”法一几个恍然大悟。 这中间最高兴的却是雪槐。定天公主的翻脸无情就象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他心上,现在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就象千斤巨石突然搬开,身心真是说不出的舒畅,他先前为杀气所激,脑中狂乱,这时恢复清明,不由暗地害怕起来,想:“荷叶真人若迟来一步,一通箭雨下,那可真是万劫不复了。” 倒行逆施大法也被揭开,天音圣母知道再瞒不了人,恶狠狠的看着闭月,道:“是你告诉他的,是不是?” “不是。”闭月摇头,道:“古话说,若要人莫知,除非己莫为,羞花,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想当年宫主何等神功,还不是身死魂灭,其实雄霸四海又如何,独尊天下又如何,睡的仍只一张床,吃的还是三餐饭,到闭眼,更是什么也带不去,本来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又何必费尽心机添烦恼,羞花,醒来了吧。” “住口。”天音圣母厉喝:“闭月,你不但不遵宫主遗训,更出卖于我,你到底得了荷叶贼道什么好处?” “闭月并未得我任何好处,乃是自己悟通了天人之道。”荷叶道人宣一声道号,看了天音圣母,道:“羞花,此时悔悟,尚还来得及,否则身死魂灭,那时便悔之晚矣。” “身死魂灭?哈哈哈。”天音圣母蓦地里仰天狂笑,双手戟张,狂叫道:“谁是我对手,谁杀得了我?谁?”她眼光四面扫视,台上台下近万豪杰,却无一人吱声,逆星宫主与逆星流的传说千年不灭,场中群雄谁没听说过,面对逆星流绝学,确实是谁也没有半点办法。便是雪槐,这时也是心中无底,暗暗思忖:“一气尊者两个当日说我来自第七幅星图上的玄功便是逆星流,也不知到底是也不是,若只是似是而非,我只怕也对付不了她,天星遁魔大法虽然了得,但对着她也只得一个快字,真交上手,力道再大她也给你逆转回来,伤的可只是自己。” 眼见无人吱声,天音圣母纵声狂笑,闭月蓦地低喝一声:“羞花,不要那么狂妄,逆星流并不是天下无敌,宫主当日如此神功,最终也只落得个一箭穿胸,你若不悔悟,天下之大,终有制你之人。” “终有制我之人?”天音圣母更是狂笑:“天虎魔女合力,以魔龙手发天宇流星箭,虽射死了宫主,他两个也被宫主所伤,可以说是同归于尽,他们也死了,还有谁能制我?” 江湖中早有传说,逆星宫主是给箭射死的,但并无任何一人亲见,所有人也都是半信半疑,想来也是,逆星宫主如此神功,什么箭能射死她,这时听了闭月两个的对话,群雄这才知道确有其事,一时惊呼声四起,就中雪槐更是心潮澎湃,想:“当日灵霜说我是天虎与魔女之子,也不知是真是假,难道当年竟是我的爹娘射死了逆星宫主?那魔龙手和天宇流星箭却不知又是什么?” “你不会是说制我的人就是你吧。”天音圣母霍地收住笑声,斜眼看向闭月,冷冷的道:“你来这里,不会无因,当年我两个同闻逆星流秘法,你这些年苦修,看来是大成了,有制我的把握了。” “秘法大成,如何敢想。”闭月摇头,看了天音圣母道:“而且当年我两个在宫主膝下,名为婢女,实与女儿无异,我两个更是亲如姐妹,我也实不愿与你动手,但眼见你一步步走入岐途,做姐姐的却也不能不拉你一把。” “拉我一把。”天音圣母大笑,点头道:“说得好,这话真是说得好,好吧,你这做姐姐的就拉我这妹妹一把吧。”右手一抬,便向闭月伸去。 闭月不敢大意,暗凝神功,迎上天音圣母的手,两手互握,闭月的脸突地变得通红,那情形,仿似全身的血突然之间全部涌到了头上,却又随即变得惨白如纸,不见半丝血色,但随后却又变红,忽红忽白,一瞬间连变三次,到第四次发红,闭月再撑不住,一张嘴,哇的一口鲜血喷出,身子同时飞跌出去。 在边上人眼中看来,这只是短短的一瞬,但闭月与天音圣母其实却以惊世绝学互斗了三个回合,天音圣母伸手那一握里,凝聚了全身功力,闭月也以全身功力相迎,天音圣母攻入,闭月以逆星流大法将天音圣母攻入的灵力逆转回去,却又给天音圣母以逆星流逆转回来,闭月便再又逆转回去,闭月的脸一红一白,就是天音圣母的灵力打了一个来回,连红三次,便是天音圣母连攻了三次,到第四次闭月终于撑不住,给震得飞跌出去,身受重伤。 她两个以逆星流交手,外人自是看不出来,只是眼见闭月喷血飞跌,知道是她输了,一时齐声惊呼。 包括雪槐在内,所有的人都盼着闭月能赢,现在闭月也输了,还有谁是天音圣母对手? 闭月飞跌出十余丈,身子一跄,站住了,脸上一脸惊怒,指着天音圣母叫道:“你的逆星流大法里含有魔种的力道,神魔珠在你手里?” 她这话出口,全场大哗,雪槐也是心中一跳,闪电般想到那夜神魔珠出现,天音圣母却仍在闭关的事,暗想:“什么心急出了岔子,原来神魔珠根本就在她手里,但定天公主当时的情形好象不是作假。”不过念头一转,随即明白:“她当时虽还未对公主施倒行逆施邪法,但神魔珠的事,必然是瞒着定天公主的。” “没错,神魔珠就在我手里。”天音圣母仰天狂笑:“待我借神魔珠彻底练成逆星流大法,那时整个天下就是唯我独尊,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说到这里,笑声倏收,冷眼看了闭月道:“你违背宫主遗愿,不配拥有逆星流大法,现在我就替宫主收回来,从此天下就只有我一人会逆星流大法了,哈哈。”大笑声中,飞身扑出,一掌击向闭月胸口。 闭月身受重伤,绝接不下天音圣母这一掌,雪槐虽无把握对付得了天音圣母的逆星流大法,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闭月丧命,一声厉喝:“休要猖狂。”身子一闪,到了天音圣母侧后,一掌击向天音圣母左胁。他不知第七幅星图与逆星流到底有没有关系,也不知道天星遁魔大法的力道在给天音圣母逆送回来后自己接不接得下,所以这一掌只运了七成功力,但时机方位却拿捏得恰到好处,必要叫天音圣母放弃打闭月的一掌,回身自救。 雪槐掌到时,天音圣母手掌离着闭月已不过两三尺距离,却不得不放弃,回掌迎击雪槐掌力,双掌相击,雪槐的感觉中,天音圣母体内象有一张大磨,他掌力送过去,围着磨心一转,又原样不差的倒了回来,完全没有半点落到天音圣母身上,自己却反要承受倒回来的这股力道,不过他预有准备,急运功抵挡,他自己的这股力道容易抵挡,但紧跟而来的天音圣母的掌力却不是那么好挡了,只觉天音圣母掌力紧跟着自己掌力排山倒海般击来,此时气机牵引,躲是无论如何躲不开的,只有运起全身功力硬架,脑中却闪电般想到:“我硬接她掌力,她又可以给我逆转回来,再又加上她自己的力量打我,我运的力越大,逆转回来的力道也就越大,等于是个恶性循环,这下糟了。” 他念头急转,天音圣母却是哈哈大笑,道:“臭小子,你上当了,闭月已是半个死人,我要杀的就是你。”原来天音圣母对雪槐始终心存忌惮,又领教过他如鬼如魅的身法,知道若平手放对,即便功力强于雪槐,想要杀他也非常不容易,因此假作要杀闭月,诱雪槐近身来攻,雪槐果然上当。 天音圣母狂笑声中,运起全身功力,击向雪槐,她虽是全力出击,力道其实可虚可实,正如雪槐猜想的,雪槐不挡而逃,她掌力便是实的,气机牵引,雪槐身法再快,也必然命丧他掌下,雪槐若挡,则她就再把雪槐掌力给逆转回去,仍以雪槐自己的力道打雪槐,再在后面加上她的力量,所以无论如何说,在她的预想中,雪槐这回都死定了。 但叫天音圣母和雪槐都没有想到的是,雪槐一接触到被逆星流逆转回来的自己的灵力,身子霍地一震,千呼万唤不出来的第七幅星图竟突然从脑中幻现出来,但雪槐这次生出的感觉,身子不象是孤立原野,星空寂寞,却象是化成了一个巨大的旋转着的深渊,雪槐的本意,是要运起全部功力,硬挡自己与天音圣母的合力,此时却反过来,不挡反吸,先将被逆转回来的自己的灵力全部吸收,随后又将天音圣母紧跟而来的灵力也彻底吸收,他和天音圣母两人的合力,那是何等的巨力,照常理,如此巨力全灌进体内,雪槐一个身子非给打爆不可,但此时雪槐却全无感觉,甚至意犹未足,就象一个可以吃一头牛的大汉才吃了一只鸡,半个角落都没塞上。 不可思议,雪槐完全傻了,而更不可思议的事还在后面。 第五十八章 当两股灵力全部被吸尽,又象那日对着一气尊者寒九重一样,星图突地一转,天音圣母送进雪槐体内的灵力本来是要打雪槐的,雪槐只能承受化解,而不是说进了雪槐体内就成了雪槐的,但星图一转之下,异象突生,天音圣母的灵力竟突地与雪槐己身的灵力融为一体,随后反送回去。那种情形,就好比本是生死的仇敌,却突然间临阵倒戈化敌为友一般。 天音圣母感觉雪槐被逆转的灵力加上自己的灵力全都无遮无挡的送进了雪槐体内,虽有些奇怪雪槐怎么敢完全不加抵挡,心中却已认定,雪槐必死无疑,更想放声长笑,却突地发觉雪槐掌上竟又有灵力送来,送来的这股力道强大到不可想象,但最奇怪的,是这股巨力即熟悉又陌生,好象就是自己的送进雪槐体内的力道,不过又有些不同。 这回轮到天音圣母发呆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清,雪槐全不抵挡的身受两股巨力,怎么会一点事也没有?又怎么还可能发力打来?难道雪槐也会逆星流?可又不象啊,逆星流只能把敌人的力道逆转回去,雪槐送来的这股力道,却象是把她的力道化成了雪槐自己的再送过来一样,已有了实质的区别。 天音圣母想不通,不过这会儿可不是呆想的时候,脑中电光火石般一闪,立即再运逆星流,将雪槐送来的巨力逆转回去,不过雪槐送来的力道过于巨大,想逆转回去就不那么轻松了,和闭月一样,天音圣母一张脸刹时间胀得通红,随后又化为惨白,胀红是因为运起了全身功力,惨白则是因雪槐力道过巨,逆星流不能全部逆送回去,还有一部份留了下来,伤及了内腑。 巨力逆回,雪槐脑中星图再度亮起,将巨力再次全部吸收后,星图一转,复又送回,这次力道更强了许多。因为天音圣母不甘心,虽然内腑受伤,还是运起全身之力跟在逆转回来的巨力打过来,这股力道自然又加了进去。 星图第一次亮起逆转力道,雪槐完全来不及多想,但重来一次,雪槐便明白了,第七幅星图与逆星流确实有着极大的关系,不过星图威力更大,天音圣母的逆星流只能简单的将力道逆转,然后自己的力道跟着打出去,而星图却能够先将敌人的力量化为己有,与自己的力量融为一体后再打出去。 似是而非,两者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呢?雪槐脑中闪念,却已不及多想,那股巨力早将天音圣母打得凌空飞出,半空中鲜血狂喷,落到地下又连打了十余个滚才停下,却仍未丧命,想爬起来,却是无力站起,勉力坐起身子,看向雪槐,一脸的惊怒,叫道:“你也会逆星流大法,不可能,你是怎么偷学到的,说?”说到最后一个字,却又喷出一口鲜血,脸如厉鬼,却仍死死的盯着雪槐,就象一条明明已陷身陷阱却死不肯认命的母狼。 看着天音圣母飞出,雪槐心中实也是一片迷糊,但看了天音圣母恶狠狠的拿他当贼看的眼神,心中突地生出明悟,蓦地里仰天长笑,看了天音圣母道:“你自以为学了逆星流便天下无敌,却不知你的逆星流并未学全,逆星流其实体分阴阳,即有逆,亦有顺,逆为反,顺为化,你却只知逆而不知顺,只知反而不知化,只知把敌人力道逆送回去,不知先将敌人力道化为己有,两力合一再送回去,就好比坐井观天,只见眼前一线,全不知井外更有天地。” 天音圣母本来一脸凶狠,听了他的话,眼中顿时现出迷糊之色,喃喃道:“这么说,你不是偷学我逆星宫的,难怪我觉得你逆转回来的力道即熟悉又陌生,原来是先化在你体内再送出来的。”说到这里,猛地看向雪槐,一脸企盼的道:“你能不能告诉我,完整的逆星流心法到底是怎么样的,把敌人的力道化在体内而不伤及自己,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她眼中的情形,就象一个饿极了的人看着一碗红烧肉一般,雪槐其实也知道,天音圣母已是油尽灯枯,没有人挨了如此巨力还能不死的,绝不可能,只是因为心中疑念不释而强自撑持。对一个要死的人,不论她先前怎样,雪槐都是硬不起心肠的,如果知道,雪槐一定会说出来,但没有办法,雪槐实在是不知道,只好摇了摇头。 “我知道你不会说的,我知道。”天音圣母眼光黯淡下去,仰首向天,叫道:“宫主,你一直怀疑所学逆星流不全,你的怀疑是对的,我们所知的逆星流只有一半,一半啊。”最后那个啊字,她几乎是从喉咙中嘶吼出来的,充满了无奈绝望。声落,七窍中皆有血渗出来,突地里眉心一炸,一颗珠子飞射而出,正是神魔珠,荷叶道人早有准备,手指一弹,一朵青莲花飞出,一下子裹住了神魔珠。 天音圣母尸身仰天栽倒,整个大校场内外数十万人,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尸身栽倒的扑通声远远的传了开去。 所有的人都看向雪槐。天音圣母会败在雪槐手底,事前没有任何一个人想得到,但这会儿真正让所有人屏声敛气的,是天音圣母和雪槐最后的那番对话。 逆星宫逆星流威摄天下,其实竟只有一半的功夫,而完整的逆星流竟是掌握在雪槐手中。 任何脑子健全的人,只要稍微想一想这件事,便不能不屏住呼吸。 雪槐一时也不知说什么,他当然明白群雄的想法,但他能解释么?能说其实只是因为看过三十六幅星图,是星图生出了玄异的感应打败了天音圣母,和他无关,这样的话,便是说出来,有人信吗? 远远的民房之上,一气尊者突地现身出来,向雪槐一抱拳,叫道:“上次伤在雪将军手底,霸某犹心有不甘,今日亲睹将军不世之技,终于是彻底死心了,霸千尊就此收手,永不敢生图霸之心。” 随着他的话声,寒九重与七里香同时在另两个方向现身出来,寒九重一抱拳,道:“寒九重和霸兄一样,就此收手,得罪之处,还望雪将军多多谅解。” 七里香却是咯咯一笑,看了雪槐道:“呆而不呆小和尚,神功盖世大将军,雪将军,你可是真会演戏啊。” 她的话,让雪槐想起当日在水月庵里的事,自己也不免觉得有些好笑,抱拳道:“不敢不敢,借寒窟主一句话,得罪之处,还望会首多多谅解了。” “我呀,我是恨不得吃你的肉,剥你的皮,只可惜是没有这份好牙口,没有办法,所以还是请你小和尚大将军多多谅解吧。”七里香说着一笑,看向一气尊者寒九重两个,笑道:“霸兄寒兄,我三个彼此彼此,不必多说,即然大家收手,不若一起去小妹堂中喝一杯吧。” 霸千尊看一眼寒九重,哈哈大笑,道:“闻说会首亲酿的七里香乃酒中极品,你这一说,霸某还真有些动心呢,不过还是下次吧,两位,告辞。”一抱拳,脚往后一退,看似只有一步,身子却倏地化为一个小点,再一晃便踪影不见,寒九重也是一抱拳,一掠而去,看着两人身影消失,七里香蓦地里仰天长笑,直笑得花枝乱颤,娇笑声中,手中花枝一划,掠风而去,姿势优美之极。 天音圣母一死,三教竟就此收手,这到是出乎雪槐意料之外,暗暗欣喜,想:“道魔和解,三教收手,从此天下可就真的太平了。” 荷叶道人看向闭月,道:“你还好吧?” 闭月知道他的意思,点头道:“还撑得住。” 荷叶道人一点头,手指一弹,将收了冷灵霜和定天公主的两朵青莲花放了出来。荷叶道人道法精妙,冷灵霜两个虽同处青莲花中,情境却大不相同,定天公主伏在青莲花中,昏了过去,冷灵霜却始终是醒着的,虽看不见外面的事,但耳朵还是能听,这时早已是喜极而泣,泪流满面。 雪槐心中也是喜悦无限,飞步过去,一把将她搂在怀里,轻抚她脸道:“灵霜,你受苦了。”冷灵霜紧紧的抱住他,泪如泉涌,一时却说不出话来。 闭月微笑道:“冷左使,先服了裂天丹的解药。”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一粒小小的红丸子,弹指射出,冷灵霜闻言转头,张嘴接了咽下,抱拳致谢,雪槐自也跟着道谢。两人先前过于激动,这会儿再要抱到一起,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但冷灵霜还是伸手拉住了雪槐一只手,再不肯松开。 闭月到定天公主面前,向荷叶道人一点头,荷叶道人解了禁制,定天公主醒来,一睁眼,闭月急喝道:“看着我。”她这一喝暗含玄功,定天公主不由自主抬眼看她,眼光一对,便再无法转开,闭月暗施心法,解了定天公主身上的倒行逆施大法。 定天公主身子一震,仿佛从梦中醒来,眼光恢复清明,一眼看到雪槐,眼光一亮,道:“雪将军,你在这里啊,这是怎么回事?我好象什么都不知道,真奇怪。”她神识为倒行逆施大法所蒙蔽,受制后的一切事,全无记忆。 重又看到她亲切的眼神,雪槐心中即喜又悲,一时却不知如何答她,迟疑间,定天公主却一眼看到了天音圣母的尸身,惊叫一声:“师父。”急扑过去,抱住天音圣母尸体,看天音圣母确已死去,眼中泪顿时喷涌而出,痛叫得两声师父,转头看向雪槐,一脸惊痛道:“雪将军,这是怎么回事,是谁害了我师父,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雪槐知道再不说不行,而且也没有瞒她的必要,便把前因后果都说了,定天公主想要不信,但事实摆在眼前,而且也想起了那夜受制之前,天音圣母与她对视眼发异光的事,知道雪槐所说一切确是事实,一时间惊痛哀怒,泪水不绝涌出,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雪槐知道她心中难受,也不知如何相劝,只道:“公主,一切都过去了,还请节哀。”示意定天公主的侍女扶她回去休息,侍女过来,定天公主却猛地在台上拜倒,哭道:“不论我师父做过什么,她养育我二十年,在我心中,她永远都是我的师父,所以我想带走她尸身安葬,请各位准许。” 众人都看向雪槐,荷叶道人宣一声道号,道:“人死了,也就一了百了,无量天尊。”雪槐只担心正教中人以天音圣母是逆星宫余孽而生出说法,即有荷叶道人这句话,那就好办了,道:“这是公主的德义,当然不会有人拦着。” 定天公主道了谢,命侍女抬了天音圣母尸身,便要回定天府,冷灵霜猛地开口道:“公主,我知道你心中哀痛,但还是请你略微节哀,暂缓一步,为道魔和解做一个见证。” 定天公主心中虽然哀痛,终是个识大体的人,知道此时正是订立道魔和解盟约的最佳时候,当下点头留步。 冷灵霜大喜,抱拳向台上台下做了一个团团揖,道:“道魔争斗数千年,争来的,只是无边的伤痛,我魔门三十六支神魔一体同心,诀议与正教和解,永不再战,冷灵霜以魔门执香左使的身份,恳请与正教订立万世和解的盟约,从此化敌为友,永不言战。” 台下群雄都看着台上法一等人,法一等却一齐看向荷叶道人,法一道:“一切请荷叶师伯做主。”内中只有吕正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句什么,但却先偷眼看雪槐,雪槐感应到他目光,反看回去,吕正立即缩回目光,嘴巴也再不敢动。 荷叶道人点头,道:“所谓道与魔,其实不过是对世间虚像不同的看法,枉争高下,并无意义,魔门提议道魔和解,正是回归本来,却是功德无量,贫道便代表五观三寺,提请天下豪杰,与魔门订此和约。” 定天公主拭了泪,上前两步,道:“道魔和解,不仅是魔门与正教之福,也是天下百姓之福,更是我天朝之福,我将请父皇下诏嘉奖,永证山盟。” 法一等齐道:“有天子诏令为证,最好,最好。” 台下群雄虽多数不信魔门真有心与正教和解,到此时也再无一人有异议,当下设下香案,冷灵霜代表魔门,五观三寺代表天下正教,订下盟约,定天公主为中证,更请来天子诏书,证此盛事。 第五十九章 法一等齐道:“有天子诏令为证,最好,最好。” 台下群雄虽多数不信魔门真有心与正教和解,到此时也再无一人有异议,当下设下香案,冷灵霜代表魔门,五观三寺代表天下正教,订下盟约,定天公主为中证,更请来天子诏书,证此盛事。 盟约即立,皆大欢喜,雪槐三十万大军早悄无声息撤出城去,群雄也分头散去,定天公主抬了天音圣母尸身回定天府,闭月对荷叶道人道:“我和她当年情若姐妹,此时生死永隔,也送她最后一程吧。”跟着定天公主去了。 五观三寺各派也分头离去,荷叶道人召雪槐冷灵霜两个过来,先把神魔还了冷灵霜,随后问雪槐道:“你那逆星流是从哪儿学来的。” 雪槐不敢相瞒,道:“弟子并没有学过逆星流,只是在东海桃花岛的照心神镜中看过三十六幅星图,打败天音圣母,其实也只是星图生出感应显示玄机,我只是因图成事,星图玄力的来与去,我也并不能做主。” 听了他的话,荷叶道人发出一声惊呼:“玄天三十六象。” 雪槐急问:“什么是玄天三十六象?” 荷叶道人仰首向天,眼中露出凝思之色,道:“古老传说,世间传有三十六幅星图,称为玄天三十六象,这三十六幅星图,源自天地之初,记录了天地初始的秘密,内蕴无限玄机,但一直只是传说,并没有谁亲眼目睹过,很多人甚至以为是谣传,没想到却是真的。”说到这里,他看向雪槐,道:“不过我最意外的,是逆星流和玄天三十六象的关系,莫非逆星流是源自玄天三十六象?” “应该是的。”雪槐用力点头,道:“天音圣母一施展逆星流,第七幅星图就在我脑中生出感应,从我体内运转的气机看,和逆星流几乎一模一样,不过天音圣母的逆星流只有一半,只知逆,不知化,第七幅星图却是先化力,再逆转。” 荷叶道人点头,道:“当年逆星流甫出,震动天下,谁也对付不了,也没有任何人知道此功源自何处,原来是来自玄天三十六象,看来手创逆星流的先辈也是和你一样,在偶然的情况下看过玄天三十六象。” “如果是这样,看过玄天三十六象的至少还有魔门中的前辈。”雪槐看着荷叶道人,道:“魔门最高绝学天星遁魔大法,和玄天三十六象中第十一幅星图一模一样,如果手创天星遁魔大法的魔门前辈不是看过这第十一幅星图,绝不可能有如此巧合。” “那么说你也练成了天星遁魔大法?”荷叶道人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雪槐。 雪槐有些不好意思的点头,道:“是,天星遁魔大法和第十一星图一模一样,它们自己生出感应,硬塞进来,弟子便是不想学也做不到。” 冷灵霜在一边一噘嘴,哼一声道:“这话说的,好象我魔门最高绝学是块臭豆腐,硬要塞到你嘴里来一样,哼。” 雪槐慌了,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却一时找不到话来解释,想了半天,摸头道:“可事实就是这样的啊,你当时不正和我在一起吗?” 他这话出口,冷灵霜立时脸飞红霞,叫道:“好了,就算我们硬赖给你的好了,不许再说。” “本来就是嘛。”雪槐得意了。 荷叶道人呵呵笑,感概道:“你小子的际遇还真是了得,好了,你好自为之吧,贫道先走了。”说着便要转身,冷灵霜却急道:“荷叶真人,请暂留一步。”同时推雪槐,道:“槐哥,你先去你的大将军府等我,好不好?” 雪槐倒没想到冷灵霜还有什么事要在荷叶道人面前瞒着他,不愿意走,道:“我现在不是大将军了呢,前些日子公主请诏把我撤了。” “那个做不得数的。”冷灵霜摇头,只是推他,道:“你让我和荷叶真人说句话嘛,我保证不向青莲姐和月影姐说你的坏话就是了,好不好?” “我才不怕你向她们说我的坏话呢。”雪槐笑,恰在这时,几个定天府武士飞马而来,说是奉定天公主命,请雪槐仍居大将军府,定天公主随后会请天子下诏恢复雪槐镇海大将军的职位。原来定天公主虽在悲痛之中,仍细细询问自己在神智迷失这些日子里做了哪些不妥的事,知道曾请诏撤了雪槐镇海大将军之职,生怕雪槐就此率部而去,所以急命武士赶来挽留。 “我说算不得数的嘛。”冷灵霜笑推雪槐,雪槐没办法,只得先去大将军府。 看雪槐离去,冷灵霜忽地伏身拜倒,道:“灵霜有一事拿不定主意,还望真人指点迷津。” 荷叶道人忙扶她起来,道:“什么事?” “是雪槐的事。”冷灵霜看向荷叶道人,道:“据我魔门暗中打探的消息,以及对一些人事的分析,前段时间喧嚣一时的七杀教主,其实就是雪槐的义父敬擎天,但敬擎天始终隐在暗中,而雪槐对他义父又极其敬重,对夕舞则是情深爱重,有目如盲,直到今天,对敬擎天和夕舞没有生出半点疑心,而敬擎天和夕舞却始终在暗中对付他,我担心这样下去,雪槐终有一天会死在敬擎天两父女手中。” 荷叶道人深看冷灵霜一眼,点头,道:“你看得很准,那七杀教主虽从未现身,但从贫道收到的消息看,十有八九就是敬擎天。”说到这里,他眼中露出询问之色,道:“你和贫道说这个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冷灵霜似乎有些难于开口,略一迟疑,道:“槐哥他自己看不清楚,我想跟他说,但并没有铁的证据,这么空口说,他说不定会疑心我吃夕舞的醋,反而厌憎于我,但真人身份不同,德望即尊,尤其更是青莲姐和月影的师父,所以。”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要我跟雪槐去说是吧?”荷叶道人想了一想,摇头:“此事不妥,这小子犟得很,认死理,其实当时你青莲姐也跟我说过,她和你一样想法,怕说出来那小子不信反恼了她,所以明明疑了敬擎天父女,却是不敢多说半个字,这混小子,哼。” “那怎么办。”冷灵霜急了,道:“而且我怀疑,七杀教并不是真的收手,这段时间无声无息,只是在积蓄实力,必会重出,而槐哥一手牵着魔门,一手扯着正教,手中更握着雄兵数十万,七杀教想荼毒天下,槐哥这一关就绝过不去,所以敬擎天父女一定会先对付槐哥,而槐哥蒙在鼓里,夕舞指头一招就可以叫他上当,那时——那时。”冷灵霜想到厉害处,眼中早已涌出泪来。 “对七杀教,我也是这么想。”荷叶道人点头,道:“七杀教之所以这段时间销声匿迹,我看一是敬擎天意外败给槐小子,二是看到了天音教一气道等实力强大,不想硬争,所以先躲起来坐山观虎斗,说实话这次若不是槐小子,道魔一场大战,得便宜的就是七杀教,现在大便宜捡不了,但天音圣母死了,一气道三教怕了槐小子收手,也是个机会,七杀教自然会蠢蠢欲动。”说到这里,荷叶道人却又摇头,道:“但对槐小子,说句实话,我并不担心。” “为什么?”冷灵霜惊问。 “你回头看槐小子这一年多来做过的事。”荷叶道人看着冷灵霜,眼中灵光四射:“这一年多来,你看他做下了多少事,经了多少波折,换了别人,一百条命也死了,可他呢,越挫越强,到今天,他的背影就可以叫一气尊者那样的豪霸低头缩手,嘿嘿,威风啊,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他能这样,只有四个字,天数如此。” “真人是说——?”冷灵霜惊喜的看着荷叶道人:“老天爷特别的看顾我的槐哥?” “否则你怎么解释?”荷叶道人看着她,反问。 “也是。”冷灵霜点头:“槐哥身上发生的事,有时候真的是不可思议。”眼中随即又露出忧虑之色,道:“但天意最是反复无常,也许老天爷前九十九次都可帮槐哥,到第一百次却不帮他了,槐哥可只有一条命。” “老天爷即然帮了槐小子九十九次,你怎么知道第一百次就不会帮他?”荷叶道人微笑,看着冷灵霜,道:“槐小子我是不操心的,对你,贫道倒是有个建议。” “还请真人不吝赐教。”冷灵霜拜倒。 荷叶道人微微点头,扶她起来,道:“小徒青莲和槐小子另一个红颜知己月影的事你当听说过,她们都死过一次,是借化在槐小子血中的千年青莲子生生不息的一点种子,以及贫道青莲观秘传的藕断丝连之术,才得已复生,然而中间也是险而又险,幸亏都是及时赶到,若是尸身毁灭,则千年青莲子再灵异,也是回天无力,然而一次幸运,不见得下次也有这样的运气,而槐小子身上劫难正重,所以我把青莲和月影都带在身边,让她们安心潜修,不再涉险。” 荷叶道人说了半天,似乎未说到正题,但冷灵霜何等聪明,自能领悟他话中之意,道:“真人的意思,是让我也象青莲姐她们一样,暂时离开槐哥?” “是。”荷叶道人点头,道:“槐小子是块顽铁,百练反而成钢,但你们只是肉身,只要踏进了老天爷的八卦炉,立时香消魂灭,天意不在你们身上,你们便绝不可能和他同进退,惟一保全之道,便是远离他身边,当然,担心是有,青莲月影又如何不担心,可担心终比他以后终生的伤心好,你说是不是?”说到这里,荷叶道人微微一笑,道:“贫道言尽于此,这就告辞了。” “多谢真人指点玄机。”冷灵霜再次拜倒,荷叶道人一点头,飞掠而去。 看着荷叶道人背影消失,冷灵霜呆立半响,终于下定决心,随即回雪槐的大将军府来。 到大将军府,却正遇着宦官宣旨,定天公主也在,原来定天公主心重雪槐,虽在丧师的悲痛之中,仍先进宫请了旨意,正式恢复雪槐镇海大将军之职。 定天公主这时已换了素装,眼中悲痛之意虽难以尽掩,但仍肃身而立,姿若寒杨,迎风劲挺。冷灵霜以前一直对定天公主有成见,但见了定天公主这时的样子,却也暗暗点头,想:“她也确是个奇女子,尤其生在皇家,更是难得。” 那宦官宣了旨意,定天公主看了雪槐道:“雪将军,过去的事,万望看在我一点薄面上,不要介意,此时道魔和解,三教收手,诸候联军又在龙首原败于将军手下,放眼天下,强豪尽竭伏首,正是重振我天朝天威的绝好时机,所以万望将军尽弃前嫌,大力扶佐天子,使万姓臣服,天威重振,则百姓幸甚,天朝幸甚。”说到这里,定天公主竟霍地跪下,拜了下去。 雪槐大吃一惊,不敢去扶她,忙也拜倒,激动的道:“公主快快请起,公主放心,重振天朝天威,正是雪槐一生的梦想,雪槐一定竭尽全力,相助公主扶佐天子,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定天公主一直担心雪槐心存芥蒂,这时听了雪槐的话,始才放心,站起身来,道:“我先去安排了师父的身后之事,然后再来与雪将军商议重振天威的大计。”随后告辞。 梅娘几个知道雪槐与冷灵霜劫后重逢,必有许多话要说,眼见定天公主离去,相视一眼,梅娘道:“来天安这些日子,还没好好逛过天安城呢,我们去四下逛逛。” 铁流儿偏不识风,跳起来叫道:“好啊好啊,七弟今日着实威风,有他跟我们一起逛街,绝对万人侧目。” “据然还知道万人侧目这句话,真是长学问了。”臭铜钱翻起白眼,猛地大喝一声:“我先侧你一脚吧。”飞脚向铁流儿屁股踢去。铁流儿急跳开去,怒道:“长学问也要踢,还有没有天理了?” 陈子平呵呵笑:“你不是喜欢别人拍你马屁吗,长了学问,大家自然要拍你的马屁啊,一场兄弟,别说我不近人情,我也来拍一个啊。”起脚要踢,铁流儿啊的一声叫,一溜烟跑了出去,梅娘几个随后跟去。 第六十章 “他们几个真有趣。”冷灵霜笑,说的是铁流儿几个,看的却是雪槐,细看他的虎目剑眉,心中激情再难抑制,猛扑进雪槐怀里,死死的抱住了他,哭叫道:“槐哥,槐哥,又抱着你了,我开始真的以为再也不能给你这么抱着了呢。” 雪槐也用力回抱她,同样的激情难抑,道:“我开始也是,真的以为会永远失去你了。” “我们以后永远都不分开了,不论百年千年,永远都不分开,好不好?” “是。”雪槐用力点头:“从这一刻起,我再不放你离开我身边一步。” 他这一说,冷灵霜却猛地想起荷叶道人的话,心念一闪,道:“啊呀不对,我忘了一件事,神魔珠已经找到,我必须先把神魔珠送回去才行呢。” “这么说我们又得分开一段时间?”雪槐大是不舍,道:“可不可以叫你们魔门中来几个人,把珠子送回去呢。” “我为魔门执香左使,神魔珠现在又在我手里,却不肯亲自护送回去,那魔门中人非骂死我不可。”冷灵霜摇头,知道雪槐舍不得分开,自己又何尝舍得,看着雪槐热辣辣的眼神,差一点就软化下去,不过随即拿定心神,想:“碧青莲两个爱他之心绝不下我,她们忍得住,我为什么忍不住,我这次也差不多是死过一回了,下回未必还有这么幸运,忍不得暂时的分离,便亨不得长久的相聚。”咬定牙关,却故意看了雪槐道:“要不你跟我去神魔谷?不过我们找到神魔珠,会有许多繁琐的仪式,我为执香左使,那是绝对脱不得身的,你跟我去了,一二两个月只怕出不来。” “这怕不行。”雪槐皱眉:“诸候联军败于龙首原后,三国再无争雄的实力,我正好帮着定天公主镇服天下诸候,重振天威,若是一去几个月。” “所以说啊。”不等他说完,冷灵霜打断他的话,道:“我们暂时分开一段时间,我把神魔珠送回去,再把执香左使的职位辞了,你这边也大局初定了,我们再到一起,那就永远也不分开了。” 雪槐想了一想,只有无奈点头,道:“那就这样吧。”却担心的看了冷灵霜道:“你准备什么时候走,明天?还是后天?” 看着他留恋的眼神,冷灵霜心中激情荡漾,腹中似有火烧,却故意逗他道:“什么明天后天,说走就走,现在就走。”说着便故意扭动身子,装作要从雪槐怀中脱身出来。 雪槐急了,双臂猛地用力抱紧了她,叫道:“灵霜。” 他这一下力大,冷灵霜啊的一声叫,却猛地咯咯笑了起来,雪槐刹时明白她是在故意逗自己,咬牙道:“好啊,敢戏弄我,看呆会我饶不饶你。”猛一下将冷灵霜抱了起来,冷灵霜失声惊呼,将一张俏脸埋在雪槐脖子后,整个人就象给火烧着了。 夜已深,天安城千里外群山中七杀教的一个秘密堂口里,却仍是灯火通明。 敬擎天高踞上座,夕舞坐在他左手下,下面分成两排,黑云道人,天风道人,白城道人,卜算,风符,红狼,五毒神鸡——,七杀教所有重要人物,尽竭在座。 天风道人道:“我和雪槐交手多次,当时他也就是一把天眼神剑了得,功力一般,我可以肯定的说,至少那时候他绝不会逆星流。” 白城道人点头道:“确是怪事,上次我和他在一气僵尸阵中交手,他还要借骷碌鬼之力,若身上有逆星流大法,何须借助外力,这前后也不过是小半年时间,他如何就学得如此神功?” 雪槐兵围天安,最后更以逆星流破逆星流,打死了天音圣母的事,在第一时间传到了敬擎天耳中,敬擎天一生自负,这回却完全没了主意,大集邪怪,商讨对策,众邪怪也是个个心慌,议来议去,想不通雪槐怎么就能创此奇迹。 敬擎天一直没说话,众邪怪想不通,他更想不通,雪槐是他一手养大的啊,雪槐身上原先有什么本事,难道他还不了解?雪槐身上所有的一切,都是在这一年多里凭空冒出来的,这大半天里,敬擎天脑子里只有两个字在盘旋:天意。 “天意如此啊。”敬擎天心中哀叹。 下手的夕舞也是一声不吭,但夕舞想的和敬擎天想的却并不相同,夕舞脑中缠绕的只是雪槐为冷灵霜做的一切,脑中只一个念头:“他为冷灵霜大破天下诸候联军,兵围天安城,甚至要屠灭天下正教中人,不惜落下万世骂名,最终以逆星流破逆星流,打死天音圣母,终于救出了冷灵霜,这件事立马会轰传天下,从此冷灵霜就是天朝最风光的女子。” 众邪怪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她父女俩却是各转心思,充耳不闻。 众邪怪中以黑云道人位望最尊,他当年曾是吞月会的创会长老,颇富智计,眼见敬擎天父女都是神情木然,便轻咳一声,对敬擎天道:“对此形势,不知教主有何良策应对?” 他这一开口,众怪一齐住口,齐看着敬擎天,敬擎天想着心思,一时却没反应过来,好半天才知道是在问他,“唔”了一声,脑子里却是茫茫一片,便反看向黑云道人,道:“你以为该如何应对?” 黑云道人看了看天风道人几个,略一定神,道:“教主英明神武,当日双管齐下,一面借巨犀霸业,马上取天下,一面成立七杀教,拢聚天下豪杰之士,诛杀抗拒神教之徒,本是绝世奇谋,大业眨眼可成,但却突然间冒出个雪槐,先是白城道兄以一气三摧阵灭五观三寺之举被破,然后教主所率巨犀兵马也被挫败,可谓功亏一篑。” “是啊。”白城道人在一边恨恨出声:“那一次若不是雪槐,我一气三摧四阵必叫五观三寺烟消云散,可恨啊。” 黑云道人续道:“但那次虽遭挫败,教主英明,在察知天音圣母真实出身后,立即看破她的野心,及时改变本教策略,收缩实力,更放出神魔珠为饵,挑动各方野心,本来三教相争,道魔互斗,我教坐收渔利,只须略假时日,霸业唾手可得,可又是这个雪槐,闹得一切成空。” 旁边的天风道人听他说来说去,说的都是敬擎天痛处,担心起来,道:“黑云道兄,教主是问你怎么应对眼前的形势,你老翻以前的事做什么?” “我这么说,当然有原因。”黑云道人看向敬擎天,道:“总结前面的事,可以让我们看得清楚,失败的原因是什么,原因都只有一个,那就是雪槐,往日我们占尽上风,却被他一一破去,现在他一手扯着五观三寺,碧青莲是铁定要嫁给他的,正教自然帮他,一手拉着魔门,冷灵霜更是魔门执香左使,魔门也自然听他调遣,然后手中更握着数十万雄兵,龙首原一战,诸候以七十余万大军的绝对优势竟仍然惨败,从此天下谁敢撄他兵锋?定天公主也倚他为靠山,更可挟天子而令诸候,如此形势,等于完全翻了个个,那我们还怎么对付他呢?” 说到这里,他住了口,看向众邪怪,众邪怪面面相窥,均是缓缓摇头,卜算道:“这种形势下,说句实话,我们根本没有办法对付他。” “是啊。”风符随声应和,众邪怪一齐点头。 “这就是了。”黑云道人点头:“形势很清楚,雪槐不死,我教根本没有出头的机会,当日尚且对付不了他,何况今日,所以为今之计,只有依旧隐伏不出,静等教主神功大成,那时只要杀了雪槐,霸业举手可成。” 众邪怪相互对视,一齐点头,天风道人看向敬擎天道:“教主,属下以为黑云道兄的眼光很准,对付不了雪槐,做其他任何事都有没有用,他的看法是正确的,我们只有静等教主神功大成之日。” “不。”他话未落音,夕舞猛地尖叫起来:“我绝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冷灵霜亨尽风光,绝不。” 醋火在夕舞胸中燃烧,她冲出大堂,冲进地宫,狂叫:“给我把西王母拖出来,架上万剐风轮。” 夕舞隐伏这段时间里,并没有闲着,一面时时留心雪槐的动静,一面展开了埋在心中很久的对西王母的报复。西王母本身已是顶尖高手,座下更是弟子众多,若是明攻,以七杀教之力,攻陷瑶池宫做得到,自己也必损伤惨重,且未必捉得到西王母,但夕舞暗施诡计,挑一个绝色美女,引诱瑶池宫负责日常采办的执事弟子,让他暗中在西王母的饮食中下毒,象西王母这样的顶尖玄功高手,十天半个月不吃不喝是常事,别人不好下毒,但宫中弟子自然知道她的饮食规律,下手也不难。夕舞给西王母下的毒名叫“春雪”,名字好听,却是源自血魔,血魔一点魔灵藏在神魔珠里,敬擎天一体吸收,照方练制而成,“春雪”绝毒无比,尤其专化修真之士的玄功真气。西王母服下“春雪”,一身神功便真如春雪般化得干干净净,敬擎天随即率七杀教围了瑶池宫,捉了西王母,将瑶池宫弟子除愿降的外全部杀得干干净净。西王母素昔自大,不愿和人交往,少有人去她的瑶池宫,夕舞做事又细密,因此瑶池宫全军复没,外界竟没有传出半点消息。夕舞随即将西王母押来,有事没事就把她送进万剐风轮,以报复雪槐当日身受之苦。 西王母被架出来,这时的她已再无往昔的神气,一条蝎尾软软的拖着,一个身子也是软搭搭地,眼中满是恐惧,一见夕舞便嘶声哀叫:“夕舞公主,饶了我,要不你杀了我吧。”玄功被化,她想自杀也做不得,在万剐风轮无休无止的折磨下,一代高手,终于崩溃。 “饶你?”夕舞咬牙:“我早说过,剐你一万刀抵我槐哥一刀,我槐哥当日共受了九千九百九十九刀,饶你,早呢,你若象我槐哥般硬气,我到也可以考虑少剐你几刀,这般没种,休要开口,剐。” 侍从闻声将西王母送进万剐风轮,西王母长声惨叫,夕舞却在椅子上坐下来,闭眼听着西王母的惨叫,却似乎听到的是冷灵霜的惨叫,这让她被醋火烧灼着的心稍微好过了点。 “冷灵霜,碧青莲,敢抢我的槐哥,终有一日,我要你们也尝尝这万剐风轮的滋味。”夕舞牙齿咬得格格响,又想到雪槐,无名火又起:“雪槐,你这一生就只能爱我,就算我不要你,你也绝不能要别的女人,你不但背叛我,还让冷灵霜这般风光,我一定要你付出代价,别人对付不了你,但我天生就是你的克星。” 西王母在万剐风轮里过了一遍,夕舞不叫停,侍从便不敢停手,洒了无良水,再把西王母送了进去,在西王母不绝的惨叫声中,夕舞脑子反是特别的清醒,一条新的计策慢慢成形。 “雪槐,这一次我一定要打败你,要你只剩孤家寡人,最终老老实实的来找我,不,我要你求我,当日竟不肯跟我拜堂,这次我要你求我拜堂。”夕舞似乎看到了雪槐低声下气求她哄她的情景,忍不住仰天狂笑,一张脸,因为过度得意而显得有些扭曲,笑声一顿,挥手止住正要第五次将西王母送进万剐风轮的侍从,喝道:“这次先饶了她,给她吃点东西再带来见我,我拿她有用。” 三十四章早已是仲夏时节,天闷热得厉害,估计该有一场透雨。 雪槐提了一坛酒,在院子里边喝边看天。虽早已夜深,他却实在是没有半点睡意。 这已是冷灵霜离去的第三天,雪槐不放心,命雷电双鸦随行护送,想来不会有事。定天公主刚处理了天音圣母的丧事,也未召雪槐入府议事,因此这两天雪槐倒是闲得慌。 闲下来,想得最多的便是夕舞。夕舞,这世上他最心爱的人,现在到底在哪里?到底怎么样了呢?酒一口口灌进肚中,却感觉不出半点味道。 远远的蛙声忽顿,雪槐心中生出感应,一扭头,却是西王母出现在院子里,西王母坐在一张玉榻上,四个侍从抬着。 西王母突然会来他的大将军府,雪槐又惊又喜,急跳起来,拜倒在地,道:“雪槐拜见王母,不知王母驾到,有失礼仪,万望恕罪。”匆匆一瞟里,雪槐感觉西王母似乎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但也没去多想,倒是对西王母的突然驾临百疑从生。 雪槐拜倒,西王母身子情不自禁的一颤,夕舞百般折磨她,为的正是雪槐,她又如何再敢受雪槐之拜,瞟一眼旁边的侍女,那侍女自是夕舞的人,向她使个眼色,西王母心神略定,哼一声道:“好了,你起来说话,我问你,想不想见夕舞。” “夕舞。”雪槐狂喜失声,急叫道:“想,王母娘娘知道夕舞在哪里吗?千万赐示。” 西王母不答他话,只是向另一面的侍女点头示意,那侍女上前两步,她手中捧着一个盘子,上面蒙以红纱,这时掀了红纱,却见是一面镜子。那侍女拿镜子对着雪槐,雪槐往镜子里看去,却见镜子忽然现出景物,乃是一条小溪,溪水清澈,两岸花从掩映,芳草萋萋。 镜子里能现出景物来,颇为奇异,不过雪槐曾见过照心神镜,这时倒也不以为奇,只是迷惑西王母拿镜子给他看的意思,正自迷惑,心脏忽地狂跳,原来镜中小溪边,走来一个女子,正是他日思夜想的夕舞,但见夕舞走到溪边,洗了洗手,看了看天边的白云,似乎在想什么,却叹了口气,转身走开,不见了,镜中景物也便消失。 “夕舞,夕舞。”雪槐狂叫,手伸到镜子前,只恨不得就伸手进去,猛地转头看向西王母,嘶叫道:“王母娘娘,夕舞现在到底在哪里?” 西王母道:“夕舞当日在天安城外被一个魔头所掠,那魔头想要害她时,恰巧一位高人经过,救了她,不过这位高人性子比我还怪僻,虽救了夕舞,却不肯放夕舞出来,刚好他来我宫中做客,说起这事,我便把你当日九过万剐风轮的事说了,他敬你情痴,答应放夕舞出来与你相会,但要你答应他两个条件,这镜子名照影留形之镜,那高人为让你相信夕舞确在他处,所以照了夕舞影像,让你见上一面。” “夕舞果然是被邪魔所掠,天幸给高人救了,雪槐给这位恩人叩头了。”雪槐喜极而泣,叩下头去,叩了头,道:“只要这高人肯让夕舞出来,别说两个条件,便是两千个,雪槐也一定竭尽全力做到。” 西王母是夕舞派来,所说的话自也是夕舞所教,这时眼见雪槐为夕舞激动得这个样子,忍不住摇头暗叹:“雪槐啊雪槐,你这有眼无珠的家伙,当日我就提点过你,可你直到今天却仍不醒悟,你若早日醒悟,说不定我也不会受她所害啊。” 西王母心中感概,嘴上却半点也不敢露出来,点头道:“这高人的第一个条件是,他要借你的天眼神剑一看。” “好。”雪槐毫不犹豫的点头,解下背上天眼神剑,西王母身后过来一个侍女,伸手要接,天眼神剑突地发出一声清啸,那侍女惊呼一声,往后一退,一跤坐倒。 雪槐知道天眼神剑是不想离开自己,故而发威,忙抚了剑身道:“神剑啊神剑,我也舍不得离开你,但夕舞是我最心爱的人呢,你去陪她,就等于我陪她呢,不要发脾气了,算了我求你吧。”让那侍女过来,拉着她手将天眼神剑交在她手里。 西王母听到天眼神剑的啸声,也自一惊,眼见雪槐说了这番话,神剑不再作啸,始才安心,定一定神,道:“那位高人曾去海外,与矮子国的国师缩头龟二结仇,因此他的第二个条件,命你灭了矮子国,割下缩头龟二的脑袋。” 雪槐大喜,道:“矮子盗屡犯我天朝海缰,我正要挥兵扫灭之,这位高人的条件正合我意。” 西王母看他气吞万里如虎,暗暗点头,道:“你即然答应,那就尽力去做,那位高人说了,到你割了缩头龟二脑袋凯旋之日,他会让夕舞带天眼神剑亲去海边接你。” “一言为定。”雪槐狂喜叩头,道:“多谢那位高人,也多谢王母娘娘,雪槐一定能斩下缩头龟二的脑袋,迎接夕舞。” “那我们就等消息了。”西王母一点头,侍从抬了玉榻,一闪不见。 “夕舞,夕舞,我的夕舞有消息了,她好好的呀。”雪槐心中说不起的喜悦,忍不住仰天长叫。 “轰”的一声,炸雷划过长天,漆黑的夜幕刹时给电剑劈作两半,大雨瓢泼而下。 夕舞轻快的哼着小曲儿,修着指甲。敬擎天不看她,一张脸沉着,看他神情不对,堂下众怪都不敢作声。 雨越下越大,敬擎天终于不耐烦了,扫一眼夕舞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又是一声炸雷,门上禀报:“西王母复命。” 夕舞看了看修好的指甲,抬眼,道:“叫她进来。” 西王母进来,双手捧着天眼神剑,天风道人首先惊呼出声:“天眼神剑?” “雪槐的天眼神剑?”敬擎天又惊又喜又疑,看向夕舞:“雪槐的天眼神剑怎么会到她手里。” “我想要,就让西王母拿来了。”夕舞说得轻描淡写,眼中却是抑制不住的得意,伸手接过天眼神剑,想拨,却忽地觉得后背心一寒,忍不住哼了一声,却终是没敢把剑拨出来。 “你要天眼神剑做什么?”敬擎天不解:“这样一来,雪槐岂非知道你在哪里了?” “爹爹想过没有?”夕舞看向敬擎天:“雪槐离开我们一年多时间里,为什么会如此的一帆风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天意如此,那有什么办法。”敬擎天咬牙,扫一眼夕舞,一脸恼怒:“但也要怪你,如果不是你纵着他,在他未成气候前我就一掌打死他,又何至有今日之患?” “天意?”夕舞冷笑:“老天爷是没有眼睛的,有眼睛的是这把剑。”夕舞看一眼天眼神剑,天眼神剑虽在鞘里,但她仿佛仍能看到剑身上那只凌厉的剑眼,不由自主的又打了一个寒颤,不敢再抓着天眼神剑,转身交给身边的小芹。 “你是说——?”敬擎天眼中露出疑惑之色:“雪槐走运,是这把剑的原因?” “是。”夕舞点头:“他所有的变化,都是在得到天眼神剑之后,如果不是天眼神剑在帮他,怎么可能做得到,难道他到底有多大本事多大潜力,爹爹看不出来吗?” “有道理。”敬擎天猛地击掌,看一眼小芹手中的天眼神剑,道:“这把剑有眼睛,本来就怪,自然是它在暗中作怪帮着那小子了,我怎么一直没想到呢?” “天眼神剑是他的左膀,手中数十万大军则是他的右臂。”夕舞眼中射出冷光:“我把天眼神剑拿了来,断了他的左膀,再叫他去打矮子国,再折断他的右臂,到时我看他求不求我。” “你叫他远征矮子国?”敬擎天惊呼。 “是。”夕舞点头:“矮子国也有数十万甲兵,加之凶残成性,他渡海远征再失了天眼神剑的暗中帮忙,哼哼。”说到这里,她哼了两声,嘴角掠过一抹微笑,道:“他身怀逆星流,死是死不了的,但那几十万大军能回来的,只怕没有几个。” 黑云道人喜道:“若雪槐只剩孤家寡人一个,那他就是有翻天覆地之能,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夕舞看向敬擎天,道:“他一出海,爹爹便可以同时在这面出手,没有他拦着,爹爹霸业举手可成,到时即便他还死剩几个人回来,也再动摇不了爹爹的霸业。” “妙计。”黑云道人霍地站起,一脸狂喜的向敬擎天拜倒道:“所有难关,被公主玉指轻轻扫开,教主大业必成,属下首先恭喜教主了。”天风道人等也一齐拜倒。 “不愧是我的女儿,这也只有你才做得到。”敬擎天仰天狂笑,看向天眼神剑,道:“光把剑拿来还不行,还要把剑的灵力封住,没有天眼神剑的灵力跟着,我看他还狂。” 一连几天阴雨连绵,雪槐心中畅快,倒不觉得沉闷,这天定天公主派人相召,雪槐大喜,当即赶去定天府。他为天朝镇海大将军,远征矮子国,当然要有天子的诏令,首先自然要与定天公主商议,不过雪槐可以肯定,定天公主一定会支持他远征的。 到定天府,见着定天公主,只是数天时间,定天公主便瘦了好些,只是眼神依旧晶亮亲切。雪槐知道定天公主一为天音圣母的死,二为天音圣母阴谋挑动正魔争斗对不起天下人,等于是双重的伤心,所以才会如此削瘦下去,也不知该怎么劝,便把想远征矮子国的事说了,定天公主果然很高兴,道:“矮子盗为我天朝海缰千年之患,如果雪将军能远征矮子国,彻底扫除此患,那真是我天朝莫大的幸事。”想了一想,又道:“此事对我天朝极为重大,趁着诸候众王都还滞留京中,我可请父皇召集众王,大家同议。” 雪槐自然点头赞同,议起远征的一些细节,定天公主心情好了许多,看她脸上能见到笑了,雪槐也自高兴。 当日定天公主便进宫请命,天子随即下诏,诸候众王第二日齐至朝中,诸候七十万联军败在雪槐手中,众王见了雪槐,便都有些不自然,尤其祭风炎阳有熊等三王,战场上和雪槐对过面,这时眼光更是躲躲闪闪,不敢直视雪槐。 大皇帝说了雪槐请命远征矮子国的事,请众王群议,众王惊呼声一片,议论纷纷,众王惊讶不稀奇,千年有事帝国东,矮子盗为患千年,天朝从来都是打落牙齿肚里吞,除了苦忍再无半点办法,而雪槐竟要远征矮子国,这实在是天朝有始以来闻所未闻之事,过于大胆,也过于惊人,叫众王如何不惊,但稀奇的是,众王惊是惊,却无一人反对,反是个个赞同。 众王的心思,雪槐明白,赞同他去打矮子国,可不一定是心恨了矮子国,而是因着雪槐手中数十万雄兵过于可怕,去和矮子盗碰一下,说不定能去此强敌呢,两败俱伤最好,败了也无所谓,最不济,雪槐便打赢了,至少也是损兵折将,那也不赖。 即然人人赞同,大皇帝也就十分高兴,当下便下诏,由雪槐代表天朝,率镇海军择日出征,远征矮子国。 渡海远征,并不是说着玩的事情,一旦决定远征,便有无数的事情要做,好在离着起西风还有一个多月时间,倒也不忙,天安城又是天朝的中心,万物汇聚,各种物资补充起来相对较易,昊天大皇帝没什么权,但天朝数千年积累,却是异常富裕,昊天大皇帝懦弱一世,这次却大气了一回,大开国库,一次便拨了五十万两黄金给雪槐。一卦准听到竟是五十万两黄金,仰天直挺挺一跤跌翻,双眼翻白,竟然夸张的昏了过去。 有了钱,一切好办事,舰队很快便补充齐备,雷电双鸦也回来了,禀报冷灵霜安全的回到了神魔谷,虽然神魔珠在她身上的事几乎尽人皆知,但一路上并没有半个碍眼之人出现,电鸦很有些不过瘾的样子,捋捋袖子道:“我还以为一路上可以过过瘾,谁知半个人毛也没见着。” 雷鸦哼了一声:“若非主人天威镇着,冲着神魔珠三个字,哼哼,你怕就不是过瘾,而是要过奈何桥了。” 电鸦伸了伸舌头,点头道:“是,主人天安一战,威震天下,任是那再不开眼的人,也绝不敢对我家主母伸手。” 雪槐微微而笑,知道冷灵霜到了神魔谷,他也就安心了,他生命中的四个女人,直到这一刻,才算是全部安定了下来,他也就再无后顾之忧了。 一切齐备,雪槐禀报定天公主,决定舰队第二天启航,尽量赶在起西风时入海,定天公主自然同意,道:“明日一早,我到江边为将军壮行。” 雪槐辞谢回府做最后的准备,晚间定天公主却突然来了,还带来了两个人,一个是个老者,须发尽白,却是红光满面,另一个则是个中年汉子,精瘦黝黑,看得出是常年在外奔波的那种人,定天公主先介绍那老者,道:“他叫术奇,精于术数阵法之学,或可有助于将军。” 雪槐赶忙称谢。定天公主又介绍那中年汉子,道:“他叫焦耳,常年给奔波于海上的商旅做通译,懂得包括矮子国语在内的七八国语言,不但到过矮子国,最远更到过大洋对面的疯牛等国,对海外诸国的情形可说是了如指掌。” 雪槐大喜,道:“四十八盗中也有懂矮子国语的,但精通的不多,有焦兄助我那是最好,语言之外,我尤其最想了解矮子国等诸国的情况,听说与我天朝隔海相对的疯牛国也是海外大国,人口缰域仅次于天朝,有一支强大的水军,由他们的水军总督率领,四处征战,东洋诸岛许多国家都在他们控制之下,便是矮子国也颇受威胁,不知是真是假。” 关于大洋对面的疯牛国和疯牛国在东洋的水军,上次雪槐出海迎战矮子盗便已听说过,上次只在东海迎战,不必过多考虑,但此次远征矮子国,便不得不担心,因为他听说那疯牛国不但有一支强大的水军,那水军总督更将水军总部设在距矮子国不到千里的棕巴国,万一他与矮子国交战,疯牛国突然插上一脚,那就非常麻烦,所以一听说焦耳对海外情形有所了解,立即便问了起来。 焦耳眼中露出钦佩之色,道:“大将军如此关心疯牛国之事,自然是担心疯牛国在棕巴国的水军,我曾到过疯牛国,其国确是缰域广大,人口众多,且其人远较我天朝人高大,只是并不开化,与我天朝四围之蛮族差不多,因其国人爱吃半生之牛肉又野蛮好斗,所以称为疯牛国。” “半生的牛肉。”定天公主皱了皱眉头:“那怎么吃?” “他们就爱那样吃。”焦耳笑:“而且认为三分熟最好,公主请想,三分熟是个什么样子,一刀切开,还满是牛血呢。” “真真是野蛮人。”定天公主越发皱眉。 “公主听不了这个。”雪槐微笑,道:“焦兄不妨多说说疯牛国水军的事。” “不敢当大将军如此称呼。”焦耳抱拳,道:“疯牛国人野蛮耐战,且极富侵略性,疯牛国周边也有数十国,大抵都是他的属国,只我天朝这面,他势力达不到,但疯牛国最新的水军总督叫切皮的,野心极大,十余年间不停的率水军西侵,矮子国东千里之外,大小二十多个岛国,多半已落在切皮手中,切皮更把他的总督府设在了棕巴国,虎视眈眈的盯着矮子国和我天朝,一旦矮子国落在他手里,十有八九便是要奔我天朝来了。” “这就奇了。”定天公主咦了一声,道:“矮子国即受疯牛国威胁,不图击破疯牛国,却反而想打我天朝的主意,不是两面树敌吗?他不怕万一前面侵略我天朝,后面被疯牛国抄了老窝。” “他就是害怕万一有一天疯牛国打破他老窝,所以他才越发想打我天朝的主意啊。”焦耳叫:“矮子国孤悬海上,物资困乏,无论怎么图军强国,总之就只有那么大,而我天朝呢,缰域之广,人口之众,都在他百倍以上,恰好又千年积弱,如果矮子国能打下我天朝,那么就算老窝没了,又有什么关系呢。” 雪槐定天公主恍然大悟,术奇捋须道:“这算盘打得真是精呢。” “但要打得响才行。”定天公主怒哼。 雪槐微微一笑,道:“公主要听响,容易,待我去拆了他的算盘,算盘珠子落地,那就有响声了。” “只是有劳雪将军了。”定天公主与雪槐几个相视大笑。 雪槐始终挂着疯牛国水军,看了焦耳道:“焦兄对疯牛国水军不知有所了解没有?” “我只知道个大概。”焦耳略一凝神,道:“就听来的各种消息凑到一起,疯牛国水军总人数约在三四十万左右,大小舰船上千,具体不详,但有一点明摆着,切皮敢与矮子国对峙而不怕被吞掉,则他手中的实力即便不如矮子国,差得至少不会太远。” “有理。”雪槐点头,道:“照道理切皮渡海远来,敢在矮子国附近攻岛掠国而与矮子国对峙,则他手中的实力理应还在矮子国之上,至少水军如此。” 定天公主看他眉头深皱,担心的道:“雪将军是不是担心我们打矮子国时,疯牛国水军插上一脚?” “是。”雪槐点头。 “那怎么办?”定天公主眼中露出迟疑之色,道:“要不暂缓远征?待时机成熟时再说?” “不。”雪槐断然摇头,道:“小小矮子国,欺我天朝千年,简直岂有此理,这一次我必要扫平矮子国,至于疯牛国水军,我只是想尽量了解他们,会提防,但并不害怕,打仗,最重要知己知彼,谋第一武第二,并不是两个人就一定可以打赢一个人的。” “将军英雄气概,人所难及。”定天公主一脸钦佩的点头,看向术奇,道:“术奇,你不是说阵法奇变之术用于战争,可收奇效吗?如何不把胸中所学献于将军之前。” “遵命。”术奇躬身,看向雪槐道:“正如大将军所言,兵在精,不在多,术在变,不在奇,用得巧妙,少同样可以胜多,小人精研奇门九阵,阵阵都是以少胜多。” 雪槐对阵法术数一直不怎么感兴趣,这时却是眼睛一亮,道:“阵法之学,也可用于海战吗?” “当然可以。”术奇见雪槐感兴趣,老眼放光,道:“陆战以人布阵,海战则可以船布阵,并无区别。” “对极。”雪槐用力击掌。他于海战并不精通,四十八盗则就是个海盗的打法,一拥而上,以快打慢,一击即走,这时听得以阵法打海战,顿时便觉眼前新天另辟,兴奋的道:“先生快说,你的奇门九阵如何用于海战。” 见他兴奋,术奇也兴奋起来,强抑心中激动,道:“我这奇门九阵,乃是依天地之理,分为太极、两仪、三才、四象、五行、六合、七星、八卦、九宫,说是九阵,其实也可以说就是一阵,术分阴阳,因势而变,说术数之学大将军恐怕没兴趣,老朽便具体说此九阵在海战中的用法,空说不好记,请借几个酒杯一用。” 雪槐大笑:“我这儿别的不敢说,酒杯倒多。”命人取百十个杯子来,术奇便以杯当船,说了奇门九阵在海战中的用法,果然是奇变百出,其中许多变化,术奇若不说,雪槐简直连做梦都想不到,一时又惊又喜,却猛地想到一事,道:“先生阵法果是妙不可言,若以此作战,一可当十,十可当百,确是威力倍增,只是现在时间来不及了,我军必须赶在西风劲起之时入海,方可借风势之助,赶去矮子国,恐怕没有时间进行训练。” “这个大将军不必担心。”术奇摇头:“若是一支新军,自是以泊下来训练为最好,但老朽知道大将军的镇海军训练有素,号令严明,则在行军途中,同样可以进行阵法的演练,此去到矮子国,便借风势,至少也要一个月以上,不说九阵全部练熟,练两三个阵出来用还是可以的。” “太好了。”雪槐大喜,道:“如此我便拜先生为军师,没途训练大军阵法。”说着一揖到地。 术奇慌忙还礼,惶恐的道:“老朽只是于术数阵法略知一二,真正在战场上,运筹帷幄,临机取决,那并非老朽所长,所以军师之说老朽是决不敢当的,将军看得起奇门九阵,老朽便替将军训练士卒,若能在征讨矮子国此役中立得寸功,老朽便死而无憾。”坚辞不敢当军师之任。 雪槐没办法,只得作罢,复行一礼道:“如此便拜托先生。”复又看向焦耳,道:“我跟先生学阵法,便跟焦兄学矮子国语,焦兄也可算是我的老师。” 焦耳又惊又喜,道:“将军要学矮子国语?矮子盗凶残邪恶,大将军不嫌学他们的语言有失身份吗?” “焦兄此言有失偏颇了。”雪槐摇头:“学敌所长,克敌所短,难道我拿了一把矮子盗的刀,就不可以用来杀矮子盗吗?此次渡海远征,上牵涉我天朝国威,下担着三十余万镇海军兄弟的性命,绝不可以轻忽,必要知己知彼,方可因敌而变,克敌制胜,所以不但矮子国语,还有疯牛国语,以及两国及周围海国各种情况,都请焦兄尽心教我,便是一字之师,雪槐也将永世不忘。” 他说得诚恳,焦耳心中感动,激动的道:“大将军度量若海,焦耳拜服,大将军放心,此一路上,小人必将历年来游历海国之所见所闻,尽数说给将军听。”两人当下便留在了大将军府中。 次日一早,定天公主率诸候到江边给雪槐大军送行,是日天高云淡,和风细细,镇海军战舰一字排开,长帆蔽日,众军士衣甲鲜明,气宇昂扬。 雪槐卓立江边,身躯若虎,目射电光。 定天公主眼见雪槐如此军容,胸中热血激荡,因为眼前这支军队,不是任何诸候王的军队,而是真正的以天朝之名出师远征的军队,它的败,是天朝之辱,它的胜,是天朝之威。 定天公主倒一杯酒,大声道:“我天朝为文明开化之国,礼仪仁义之邦,从不妄兴刀兵,想当年我天朝强盛之时,百夷来朝,我天子推仁让礼,善待万国,从不轻慢弱小,更不持强凌弱,矮子国当时年年来朝,我皇都是以礼相待,任其学我文明,习我礼仪,但有所求,无不尽心为之,矮子国当时也曾感恩戴德,事我天朝如父兄,许为永世之盟邦,但千年前我天朝衰弱,矮子国立即变脸,侵我海缰,掠我子民,凶残恶毒,无所不用其极,是可忍,塾不可忍,因此万姓激愤,天威震怒,诏令镇海大将军雪槐率三十五万健儿远征,势要扫平矮子国,令其知我天朝之威,晓其忘恩之痛,我奉天子令,以此一杯酒,为大将军和众健儿壮行,愿我天朝健儿奋勇讨贼,莫要堕了我天朝之威仪。” 雪槐接酒,心血激扬,长声道:“请天子放心,我必携矮子王之头凯旋归来,犯我天朝虎威者,虽远必诛。” “犯我天朝虎威者,虽远必诛。”三十五万大军齐声怒吼,其势之威,江水几为之倒流。 一口喝干杯中酒,雪槐一抱拳,率众上船,舰队顺江下行,下行速度快得多,十余日间便到了东海国,无花孙莹早在等着,上船慰问,无花对龟行波莫猛道:“龟将军,莫将军,你两个所率我东海军,代表的不仅是我东海,更是我天朝,但盼两位率我东海健儿多立战功,使我天朝扬威异域,万国敬服。” 龟行波莫猛齐声应诺,石敢当就在左近,这时凑过来笑道:“有个典故大王可能不知道,现在我们的龟将军改姓了,以前是乌龟的龟,现在是神龟的龟,完全不同了呢。” 无花是个实诚人,一时可就想不清楚了,道:“乌龟的龟和神龟的龟,不就是一个龟,难道是两个龟?”疑惑的看向龟行波,龟行波忙道:“大王别听他胡扯,还不就是一个龟。”众人一时都笑,无花这才知道石敢当是开玩笑,也不由开怀大笑。 孙莹给雪槐敬酒,含泪道:“大哥神勇无敌,必能克敌制胜,妹子在宫中日日焚香,请诸天神佛保佑大哥早日得胜归来。” 雪槐笑道:“妹子放心,我当日便说过,喝妹子一杯酒,保东海永不受矮子盗侵害,这次我就要实践诺言,彻底干净完全的将矮子国扫灭。”接酒一饮而尽。 无花孙莹下船,雪槐舰队正式出海远征。此时西风渐起,船行甚速,途中雪槐一面依术奇所教,以阵法操练舰队,一面便跟焦耳学习矮子国和疯牛国语。 矮子国本国没有文字语言,是学了天朝文化后略加改头换面而成,因此雪槐学起来容易,倒是疯牛国文与天朝全然不同,但其实也粗陋简单,远不如天朝文字的精细,个多月下来,雪槐也就学了个大概。 这日距矮子国已不过十余日水程,看海图,舰队恰处在一个三角地带,往左是矮子国,往右则是以棕巴国为主的海外岛国,棕巴国其实比矮子国还要大得多,国土由上千个大大小小的岛屿组成,疯牛国水军总督切皮的总督府就设在棕巴岛上。 对疯牛国水军,雪槐始终心存提防,当下与众将商议,此时敌情不明,尤其不明白疯牛国水军的动向,如果长驱直入,径直攻打矮子国,万一战事僵持时,疯牛国水军趁火打劫,或者矮子国见情势不妙,遣使与疯牛国结盟,前后夹击,己方便可能处于极其不利的状况。各种情况都有可能,所以一定要先弄清楚矮子国和疯牛国水军的动向,才好动手。 雪槐说了心中顾虑,众将都深以为然,雪槐便止住舰队,决定自己亲自出马,打探矮子国及疯牛国水军动向,同时请术奇加紧以阵法训练舰队,术奇大喜,说是行军途中可以训练阵法,其实还是差得很远,能停下来整训,效果事半功倍。 雪槐又命雷电双鸦巡视舰队左近,提防海怪或矮子国高手偷袭,请梅娘六个坐守金龙舰,术奇变阵全以金龙舰旗号指挥,以镇海军今日的战力,只要旗舰不乱,辅以阵法,雪槐确信,即便他不在舰队中,镇海军也足可迎战天下任何强敌。 对雪槐亲自出马去打探敌情,众将都毫不担心,这时无论是四十八盗还是东海诸将,都和射天雕等风神八族战士一样,对雪槐充满了绝对的信心,在他们脑子里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世上还有雪槐做不到的事,倒是梅娘几个颇为担心,他们都是玄功之士,知道天地之大,实是无奇不有,玄功异法,层出不穷,雪槐虽了得,但也绝不是无所不能,梅娘叮嘱雪槐小心,铁流儿则对着海水捶胸顿足,道:“大海里怎么就全都是水,若是干着点儿,那就用不着七弟,我一扭腰就过去了,我可以拍胸脯保证,矮子国有几个男矮子几个女矮子,一定给七弟数得清清楚楚回来。” “你少在那里废话了。”臭铜钱翻起白眼:“海里若没有水,那还叫海吗?” 陈子平忽地眼珠一转,看了铁流儿道:“海上面是水,下面还是陆地,老五可以钻到海底下去啊。” 铁流儿吃了一惊,叫道:“谁知道这海水有多深,我可沉不下去。” “这个容易。”臭铜钱捋起袖子,道:“待我搬两个镇舱石来,用铁链绑了拴在你身上,包你咕噜咕噜一路水泡到底。” “我不要。”铁流儿急跳到梅娘身后,一脸惊慌道:“这么鼓着水泡下去,鲨鱼海怪全惊动了,只怕没等到底,我早成了一泡鱼屎了,绝对不要。” 陈子平两个其实也只是和他开玩笑,见他害怕,顿时来了劲,搬的便要去搬镇舱石,捉的便要来捉人,急得铁流儿跳脚,满船大笑。 雪槐笑着拦了陈子平两个道:“好了,好了,不要开玩笑了,还是我自己去吧,船上便拜托各位。”一抱拳,跃身下水,借水遁直奔矮子国。 雪槐从焦耳口中知道,矮子国一切几乎东西都照搬天朝,因此天朝人去了矮子国,如果懂矮子话,那几乎就和处身天朝无异,雪槐之所以叮嘱梅娘几个,就是因为这一点,想到可以冒充矮子国人,详细的摸一摸矮子国的情况,要彻底扫平矮子国,光摧毁他的水军不行,还要上陆,事先能亲身体察矮子国山川地形城防布局,到时上陆作战,至少地形上能驾轻就熟,而要把这一切搞清楚,至少个三五天是要的,所以自己这面先要安排好。 “焦兄说矮子国酿酒之术也是学自天朝,到了矮了国,第一件事是买坛酒来尝尝,倒看小矮子学到家了没有。”雪槐在海面上飞掠,一面想着心思,想到酒,不由满口生津。 近傍黑时分,终于在海平上看到了矮子国的一点山尖,雪槐心中兴奋,忍不住先运剑眼向矮子国看去。不能带天眼神剑来征讨矮子国,雪槐心中颇觉遗撼,不过神剑灵力跟着来了,也是一样。但奇怪的是,以前剑眼想运就运,这一次却出了意外,怎么也找不到了。 “怎么回事?”雪槐心中大是奇怪:“难道神剑偷懒,这会儿还在睡觉,不肯睁眼?”再试一次,仍是找不到,当下念起无念咒,无思无念,只将一点灵光放将出去,但觉灵力往外飞掠,似乎掠出去无穷远,又似乎是在重重黑幕中穿过,终于找到了神剑的灵力,两股灵力一接,天眼神剑的灵力立时如洪水般直泄过来,又恢复了以前的样子,一召即至,得心应手。 “神剑的灵力刚才似乎被什么东西拦住了一样,怎么回事?”雪槐心中起疑,只是一时想不清楚。 敬擎天以邪法封住了天眼神剑的灵力,但敬擎天想不到的是,天眼神剑的灵力有一部分在雪槐身上,刚才便是化在雪槐体内的神剑灵力反过来找到天眼神剑,里应外合,冲开了敬擎天所施邪法,这中间的事,即有阴谋,又另含玄机,雪槐怎么可能想得通透。 雪槐想不清楚,便不去想它,运剑眼扫将过去,却一眼看到一群矮子武士正在追杀一个人,被追杀的这人大约二十来岁年纪,十分勇悍,身上已受了好几处伤,浑身是血,仍是左冲右突,他使的是一把矮子国独有的弯刀,这时唰唰唰一连数刀,接连劈翻数人,随即纵身一跳,跳上了海边的一条小船,奇怪的是,他不驾船逃走,却用力在船底一跺,将小船跺了个大洞,随即飞身跳上旁边的另一条船,也是一脚跺破船底,再跳向另一条船,海边一共停着七条小船,给他跺破六条,直到上了第七条船,他才驾船逃走。 雪槐这时才明白那汉子跺破船底原来是要让追他的人无船可用,不由暗喝一声彩:“有勇有谋,好。” 那汉子将小船箭一般划将出去,追杀的那群武士人虽多,无船可用,只有在岸上跳脚,雪槐看了好笑,他本来掠行的方向是正对着这群人,这时不愿撞上,便想改变方向,却猛听得那群矮子武士一阵欢呼:“东条目大人来了,商昆这天朝奸细跑不了了。” “这叫商昆的汉子是天朝人?”雪槐心中一凝,当下收住身子,看岸上,但见一个矮子武士飞身而来,想来便是那什么东条目。东条目到岸边,竟不停步,纵身跳到一条进水半沉的小船上,拿一块船板向前一抛,雪槐先还以为他要借木遁之术,倒是一惊,因为矮子盗虽向天朝学了不少东西,却大抵似是而非,以五行遁术来说,矮子盗便只学了个皮毛,自己再乱添点东西,变成个鬼影术,只能借黑雾掠行,远不如天朝五行遁术,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五行相生相克,水火无碍,未必这东条目就是个例外?或者天朝遁术竟然给矮子盗学全了? 不过雪槐随即就知道是自己虚惊一场,但见东条目只是飞身而起,船板落水,他双脚刚好踏上,那船板竟不沉下去,东条目随即双袖向后交错拍击,那船板带着他身子箭一般向商昆小船追了上来。 “单以武功而论,这东条矮子是把好手,商昆虽然勇悍,不是他对手。”雪槐暗暗凝思,看商昆两个一追一逃之势,估计最多一柱香时间,东条目便可追上商昆,当下便迎了上去。他不想给岸上的矮子武士看到他杀东条目,以免暴露形迹,估算距离,在东条目大约能追上商昆的地方等着。 商昆显然也知道自己不是东条目的对手,拼命划船,但他受了伤,功力也远不如东条目,终于是越拉越近,不过比雪槐估算的时间要长,显然商昆为了逃命,用上了全力。 两人一追一逃,都没注意不远处的雪槐,这时东条目看看距离差不多了,猛地大喝一声,双脚一顿,船板急沉下去,他身子却飞纵而起,闪电般向商昆船上扑来。 商昆知道逃不掉,虎吼一声,霍地回身,双手举刀,准备死命一搏。雪槐知道他挡不住,不想他伤上加伤,当即出手,展开天星遁魔大法,斜刺里一掠,刹时便出现在东条目左侧。 东条目也算了得,一闻雪槐掠风声,竟就警觉,倏地转身,本是劈向商昆的弯刀转头便迎着雪槐急劈下来,应变迅急,刀法老辣,确是可圈可点,只是他遇上了雪槐。 敬擎天赐的青钢剑毁在化魔洞中,天眼神剑又留在了天朝,因此雪槐一直是空手,这时眼看东条目刀到,竟就空手迎了上去,右手两指一夹,一下子夹住了东条目弯刀。 东条目刀到中途,突地再不能前进,凝目细看,竟是给雪槐两个指头夹住了,一对眼珠子刹时睁大了一倍,他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竟有人能用两个指头夹住他急劈下来的刀锋,还只以为自己眼花了,闭一闭眼想要睁开再看时,雪槐却不给他机会了,手指一松往下一带,一掌击在东条目胸口,东条目一个身子便如断线的风筝般急飞出去,在数十丈外落到海里,不要说,死得透了,他虽也不错,但怎经得雪槐一掌。 救星突降,商昆双手举着刀,一时看得呆了,直到雪槐跃上船来,看了他微微一笑,这才醒过神来,急忙就在船头拜倒,叫道:“商昆多谢高人救命之恩。”说着抬头看雪槐,道:“看恩公装束,莫非也是天朝人?” 雪槐一奇,道:“矮子国不也是这么穿吗?你从哪里看出我是天朝人了。”雪槐之所以好奇,是因为他听焦耳说矮子国人服饰和天朝几乎没什么差别,他可是打算就凭着这一身要去冒充矮子盗呢,却想不清商昆是怎么看出来的。 “不同。”商昆摇头:“小矮子学我天朝,什么东西都是似是而非,形似而神不是,不论他们怎么穿,细心的人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看来商兄弟就是细心之人了,我确是天朝人。”雪槐点头承认,心中却暗骂:“这些死矮子,要学又学不象,我这一上去,岂不穿邦?” 听雪槐承认是天朝人,商昆眼中顿时射出惊喜亲切之色,道:“恩公果是天朝人,太好了,恩公如此身手,在天朝想必是大大有名了?商昆斗胆,请教恩公尊姓大名,救命之恩,永世不忘。” “你也是天朝人,自当知我天朝藏龙卧虎,异人众多,我这点本事算什么?”雪槐微笑,道:“这点小事商兄也不必放在心上,更不必叫什么恩公,我叫木鬼,你叫我名字便好了。” 商昆即是天朝人,又与矮子武士血战,且看他悍勇不屈,也是有血性之人,照理说,雪槐该对他通真名,但雪字到了嘴边,雪槐还是没有说出去。他率数十万大军渡海远征,前有强敌,后无依靠,旁边更还有疯牛国水军虎视眈眈,岂是闹着玩的,所以即便在这种看似不碍眼的小地方,他还是小心翼翼,其实他心中认定,就算他说他叫雪槐,商昆十有八九也不可能知道雪槐是哪路神仙,不过不说还是更稳妥一点。 “救命之恩,岂是小事,商昆自当永记木恩公之德。”商昆一脸诚挚。 他要这样,雪槐也不好再说,问道:“你即是天朝人,如何会在矮子国,小矮子的武士又如何要拿你?” “我从小跟着叔父在这一带海国跑船,说是天朝人,天朝倒回得少,至于到矮子国,说来话长,恩公若想听,我便一面划船,一面说与恩公听好了,只是却不知恩公要去何处,可别耽搁了恩公行程。” 虽然知道服饰细节上有区别,细心的矮子人能分出来,但雪槐还是决定进矮子国去,穿邦他也不怕,不过这事不必太急,看商昆神色,似乎颇有苦情,同为天朝人,人不亲土亲,若能帮上手,即便耽搁一会,他也要帮上一手,便摇头道:“我也没什么大事,都是天朝人嘛,见着亲切,倒愿和商兄多聊聊,不过商兄若开口闭口叫我恩公却是不方便,咱们兄弟相称,好好聊聊。” 听他这么说,商昆大喜,当下便以兄弟相称,道:“木兄即无事,那索性就跟我去一趟棕巴国好了。” 雪槐奇了,道:“商兄要去棕巴国?商兄家人在棕巴国吗?” “不是。”商昆摇头,道:“我叔父已逝,我也没有什么家人了,只是有一个相好的,现在落身疯牛国水军设在棕巴国的总督府里为奴,刚才木兄不是问我怎么会来矮子国,我来矮子国,就是为了她。” 他这话头复杂得很,而且扯到了疯牛国水军,雪槐越发来了兴致,当下便静听商昆叙说。 商昆相好的女孩子叫珠妹,是棕巴国人,家里穷,父亲却还有个赌钱的恶习,赌瘾发作,竟把她卖进了切皮的总督府为奴,商昆出海回来,听得消息,偷进总督府想救珠妹出来,却给切皮的卫士拿住了,本来自以为必死,谁知切皮却说天朝人和矮子国长得象,让他装扮成矮子国人混入矮子国,替疯牛国当探子,切皮许诺,商昆当够十年探子,或者探听到一个特别重要的消息,立了功,切皮便放珠妹出来。 说到这里,商昆看向雪槐道:“我就这样来了矮子国,改一个矮子名字,由于我在海上跑时也常和矮子人打交道,细节上不会出漏子,所以他们看不出来,而且机缘巧,恰好矮子国相府要下人,我就混了进去,到今年是三年了,本来以为还要熬七年,但前天却给我打探到个极重要的消息,这个消息足可以救得珠妹,我正打算找个机会潜回棕巴,不巧的是,上午在街上碰到以前和我叔叔一起跑海的一个熟人,也是天朝人,他不知道我是来矮子国当坐探的,一口叫出我名字,这就暴露了我身份,我赶紧开溜,相府武士得到消息追了过来,我只好拼命,刚才被木兄所杀的东条目是相府武士头目之一,若非木兄出手,我绝接不下他十刀。” “原来商兄是为救心上人来矮子国卧底,商兄真是痴情之人。”雪槐明白了,点头赞叹,道:“却不知商兄打探到的是什么消息,就知道一定能让切皮放珠妹出来,难不成小矮子要去打疯牛国水军不成?”他极想了解矮子国的事,不过这么说只是试着一问,矮子国半年前刚给他一举歼灭了一支庞大的舰队,短期内不可能有实力敢去挑战疯牛国水军,但叫他想不到的是,商昆却点了点头,道:“正是。” “小矮子真的要去打疯牛国水军?”雪槐又惊又喜。他心中最担心的便是他打矮子国时疯牛国夹击他后背,如果矮子国竟要去打疯牛国,那他反而可以坐收渔人之利了,但想一想却心中生疑,道:“据我所知,矮子国前不久才损失了一支大舰队,以前矮子国也奈何不了疯牛国水军,现在元气大伤,怎么反要去和疯牛国水军硬碰了,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原来矮子国刚被我天朝打败的事木兄也知道,那可真是痛快啊。”听雪槐提起矮子国舰队被歼的事,商昆眉飞色舞,道:“小小矮子盗,千年来一直打我天朝的主意,每当听到矮子盗又去侵袭我天朝,杀我同胞掠我财富,我们这些海外的天朝人,无不痛心疾首啊,而最痛心的,是千余年过去,我天朝始终是散沙一团,内乱不已,眼看着如此强大的一个天朝,为内斗所困,竟是不能反击小小的一个矮子国,我们这些海外的天朝人,真的觉得心都要碎了。”说到这里,商昆一脸沉痛,不过随即眼中一亮,道:“但突然间喜从天降,我天朝出了一个名叫雪槐的绝世神将,这雪槐可真是天生神人,传闻他身高丈八,腰阔十围,三头六臂,最神异的是额间另生一只神眼,上察天地,下体阴阳。” 雪槐先还以为即便说出雪槐之名商昆也不会知道呢,再没想到海外已遍传他声名,可听商昆说得夸张,却不由大笑起来,道:“哪有这样的事?” “木兄不要不信。”商昆一脸正色,道:“你只想,千年以来,我天朝从来只受矮子盗欺辱,什么时候反击过小矮子,可就是这位雪大将军,屡屡痛歼矮子盗,半年前一仗木兄是听说了的,小矮子顷一国精锐,更以皇族歪脖梨秀为统帅,想要一举侵入我天朝,谁知连我天朝的大门都没见到,便给雪大将军率军彻底歼灭,是的,确确实实是彻底歼灭,小矮子二十多万大军,上千艘战舰,没有一个人一块船板回来,就是那什么歪脖子梨树也身首分离喂了海怪,如此之胜,从所未有啊,对了,小矮子回来了二十多个人,是雪大将军放他们回来的,让他们给矮子王传话,木兄知道雪大将军让他们给矮子王传的是什么话吗?嘿,那叫一个痛快,雪大将军命矮子王亲自去我天朝负荆请罪,否则就要扫灭矮子国,你听这气势,扫灭,嘿嘿,威风啊,痛快啊,真是痛快啊。”商昆说到兴奋处,一掌击在船帮上,竟将船帮打下老大一块。 这一仗虽是雪槐亲自打的,但听商昆说,雪槐心中也仍有些激动,不过商昆的话头似乎绕远了,正要问,商昆又道:“木兄可能不知道吧,那雪大将军真真是天朝好男儿,言必行,信必果,说了矮子王不去请罪要扫灭矮子国,果然就来了,这一次,雪大将军亲率我天朝百万雄兵,已经誓师出征,这会儿离着矮子国已没多远了,矮子王要去偷袭疯牛国水军,就是因为害怕雪大将军所率的天朝雄兵。” 他这话雪槐有点儿听不懂了,道:“商兄这话不对吧,天朝即要来打矮子国,矮子王就该全力抵挡了,怎么又还要分兵去打疯牛国水军,更招一个强大的对手,难道想死得快一点?” “木兄看来不了解矮子国人。”商昆摇头,道:“小矮子是这世上最卑劣也是最狡猾的一种人,最善于玩弄阴谋诡计,照常理,小矮子对着我天朝大军已是必死无疑,如何还敢去招惹疯牛国水军,可小矮子就敢冒险,我得到确切消息,小矮子将以一支水军秘密偷袭疯牛国驻野驴岛的疯牛国水军,但却不打自己的旗号,而是冒充我天朝水军。” 他说到这里,雪槐马上就明白了,叫道:“小矮子是要嫁祸给我天朝,让疯牛国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与我天朝开战。” “正是。”商昆用力点头,怒声道:“小矮子狡猾吧,切皮一旦上当,盛怒之下挥军迎战我天朝水军,则我天朝两面受敌,小矮子便可坐收渔人之利。” “小矮子果然狡猾。”雪槐又惊又怒,他担心的就是疯牛国水军插手,而这么一来,疯牛国水军不插手也要插手了。 “所以我一定要把这个情报送给切皮。”商昆握拳,道:“这个情报牵涉重大,不但可以救珠妹出来,最重要的,是可以揭露矮子国的阴谋,避免让我天朝两面受敌。” “商兄做得对。”雪槐点头,心中暗暗思忖:“这件事非常重要,与这件事相比,暂时进不进矮子国倒是不重要了,此去棕巴国,远达千里,风浪海怪,而且小矮子不见东条目回去,说不定更会另派邪功高手来追,可谓凶险重重,万一商昆中途出事,可就叫小矮子阴谋得逞了。”想到这里,对商昆道:“商兄这件事对我天朝非常重要,我左右无事,便陪商兄走一趟好了。” 商昆大喜,道:“有木兄同行,那是最好了。” 雪槐道:“商兄身上有伤,便让我来划船。”拿过船浆。他双臂上力道何止千斤,双浆扳动,小船便象在水面上飞了起来一般,商昆在一边连声赞叹。 雪槐划船虽快,也用了好几天才到棕巴国,一路上到是风不起浪不惊,即不见什么海怪,也没见矮子国的追兵,雪槐估计矮子国追兵十有八九追错了方向,因为商昆是天朝人,矮子国必以为他是天朝卧底,要追只会向雪槐舰队方向追,如何会想到商昆其实是切皮的坐探。 一路上闲聊,雪槐问起切皮水军的事,商昆知道的可比焦耳多多了,告诉雪槐,切皮水军共有四十多万人,巨舰五百余艘,大小战船数千,当日歪脖梨秀所率矮子国舰队未被雪槐歼灭之前,矮子国水军实力也还赶不上切皮的水军,所以只有容忍切皮水军在棕巴国的存在,只是切皮想一口吞掉矮子国却也做不到,半年前切皮得知歪脖梨秀所率舰队被全歼,很有借机一举灭掉矮子国的打算,谁知矮子国师缩头龟二预先算到,竟孤身一人闯进切皮的总督府,切皮在疯牛国也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却还及不上缩头龟二,恶斗三百余招,给缩头龟二打伤,切皮部属齐上,内中也有不少好手,但仍给缩头龟二闯了出去,切皮由此心存忌惮,息了攻打矮子国之心,否则只怕不等雪槐来,半年前矮子国就已给切皮灭了。 商昆说起缩头龟二和切皮的恶斗,言语中颇多惊叹,也是,任何练武修真之人,对比自己强得多的高手绝学自然会心存羡慕,雪槐知道缩头龟二是当世顶尖好手之一,切皮即能与他平手斗到三百招外,可见也极为了得,这样两个好手相斗,自是极为精彩,不过雪槐听也就听了,并不太在意,首先以他今日胸中所学,不说天下无敌,至少也不畏任何强敌,其次雪槐越来越认识到,在千军万马的大战场上,一个人的作用真的很有限,象上次他与诸候联军在龙首原大战,如果不是事先发觉,真要给联军七十万大军围上,他便有通天彻地之能,也无法以一人之力扭转战局。战场上要想取胜,只有凭借整支军队的合力。但对切皮水军的实力,雪槐听在耳里却暗暗惊心,他只有四百余艘巨舰,切皮却有五百余艘,人数上也多过他,而且切皮还有棕巴国为基地,他的镇海军却是万里远征,不过想归想,雪槐倒也并不害怕,他反而担心的是另一个问题,想:“矮子国不灭,对疯牛国倒是一个牵制,我若灭了矮子国,大军一撤,切皮十有八九会趁虚而入,然后以矮子国为基地,又会对我天朝虎视眈眈,这岂不是前门驱狼,后门进虎,这却是个问题,但说留着矮子国不灭却又不可能。”一时大伤脑筋。 到棕巴国,上岸。雪槐还是第一次看见海外岛国之人,眼见棕巴国人外表和天朝人也没有太大差异,只是略黑略矮,居室服饰差异也不大,事实上天朝周边百夷万国,无论服饰风俗,都深受天朝影响,虽有差异,总能看到天朝的影子,雪槐一时百感交集,即骄傲,又伤感,想:“我天朝屹立中土,辉煌文明泽及万国,何等威势,不想千年积弱,竟受一个小小矮子国欺凌,不过此一次后,我必叫小矮子听到天朝两个字就腿肚子抽筋。”他本来担心灭了矮子国后将会面对一个更强大的疯牛国,因而有些犹豫,此刻却下定决心,无论如何,要彻底将矮子国打服,不仅是为了以后永绝矮子盗之患,更是为了重树天朝的煌煌天威。 第六十一章 最叫雪槐惊喜的,是他发现棕巴国也有酒馆,一闻得酒香,一时满口生津,商昆是个机灵有眼色之人,眼见雪槐看向路边酒馆,立时明白了他心意,道:“木兄,即到了棕巴国的地头,那就不急了,海上飘了几天,嘴中都淡出鸟来,我们先喝一杯,再去总督府。” 雪槐大喜,当下与商昆进了路边一家酒店,商昆叫了酒来,雪槐先灌一大杯下肚,那酒过于甜腻,酒味不浓,商昆介绍说是以棕巴国特产椰枣酿成,说实话雪槐不太喜欢,但无论如何说,酒就是酒,有酒总比没酒强,所以说真正的酒鬼是不挑酒的,挑三捡四的,不是真酒鬼,雪槐第一杯皱眉,第二杯便不再去想了,有一杯没一杯,只管灌将下去,一坛酒,商昆喝不到三两杯,余下的全进了雪槐大口,复叫再来一坛,商昆吓一大跳,叫道:“木兄弟,莫看这酒淡,后劲却足,小心喝多了有伤身体。” “不妨事,不妨事。”雪槐大大摇头:“这种酒我只当水喝,再多也醉不了我。” 商昆劝不住,见他也确实是了无醉意,只得由他。 无时雪槐又尽一坛,正喝得口滑,店中却突地闹将起来,原来是一个酒客喝完了酒,起身就走,小二要酒钱,那酒客说是记着,小二不干,那酒客竟就发横,一巴掌将小二打翻在地,更道:“大爷今日便不给你钱,你要怎么着?” 这么一闹,店东出来了,这店东却是胆小怕事,对着那酒客打躬作揖,连连赔罪,说了半天好话那酒客才走,酒钱仍是半文没有。 泼皮无赖,所在多有,雪槐到也不以为意,且自喝酒,商昆却在一边摇头,叹了一声气,道:“这店东铁定是天朝人。” “你怎么肯定店东是天朝人?”雪槐愣了一下,看那店东,一样皮肤黑黑,与本地人并无两样。 “因为在棕巴国,只有天朝人最老实怕事。”商昆苦笑摇头,道:“木兄若不信,问那小二便知。” “天朝人最老实怕事。”雪槐大是惊疑,果然叫了那小二来,一问,还真给商昆猜中了,小二和店东都是天朝人,只是来棕巴国有年月了,晒得皮黑,所以看上去和棕巴人一样。 雪槐惊怒交集,问商昆道:“这到底怎么回事,我堂堂天朝子民,在这海外小国,如何都成了胆小鬼了,就连一杯酒钱也不敢要?” “没办法,谁叫天朝千年积弱呢。”商昆摇头,道:“说来木兄不要气恼,在棕巴国,人分四等,一等人是疯牛国人,那是横冲直撞,谁也不敢惹,二等人是矮子国人,虽然棕巴国现在是疯牛国的势力范围,但矮子国是这一带的强国,别人也轻易不敢惹,三等人是棕巴本地人,四等人呢,则是我天朝人了。” “岂有此理。”雪槐再抑不住心中怒火,怒叫。听得他叫声,旁边人都看过来,左面一桌上一条汉子,一脸横肉,看过来也就一脸凶横,但与雪槐眼光一对,给雪槐眼中杀气一逼,毛骨怵然,身子往后一仰,仰天一跤栽翻,连滚带爬逃出店去了。 “木兄不要生气,气不过来的。”商昆劝雪槐,道:“其实何止棕巴国,西洋海国一带,莫不如此,象在疯牛国,我天朝子民比这棕巴国还要不如,那真正是夹起尾巴做人,即便这样,别人还是要欺负你,没有办法啊,天朝千年积弱,天朝子民实在是直不起腰杆啊。” “啊。”雪槐越听越怒,一掌击在桌子上,将一张酒桌拍得稀碎,他杀气冲天,店中酒客纷纷走避,店东和那小二更是躲得无影无踪。 “是我多嘴了。”商昆眼见雪槐怒不可抑,忙放了酒钱在柜台上,拉了雪槐出来,道:“算了木兄,耳不听心不烦,还是陪我去总督府吧,救出珠妹,我和你带了珠妹一起去投雪大将军,光生气是没有用的,只有跟着雪大将军,打出了我天朝的天威,别人才会怕你敬你,我海外的天朝子民才能直起腰杆子做人。” “有道理。”雪槐眼光一亮。这一路来,他一直在担心疯牛国水军,先担心疯牛国水军突然插手,后来又担心灭了矮子国后疯牛国趁虚而入,反给天朝添一个更强劲的对手,但就在这一刻,他突地另生出想法。 “打,切皮敢插手,我就灭了他,他趁虚而入占了矮子国我不管,但若敢以矮子国为基地窥我天朝,嘿嘿,我灭得了小矮子,就灭不得他么,真恼了,我索性越洋去灭了他的疯牛国,到那时,且看我飘流四海的天朝子民是一等人还是四等人?”想到这里,雪槐胸中阴霾一扫而空,再不忧三忧四。 到切皮总督府外,商昆进府,雪槐在外面等,附近有一家酒店,雪槐进去,又要了一坛酒来喝,一面喝酒,一面运剑眼跟着商昆看进去,天星遁魔心法独特,对劲力的运用神乎其神,以前雪槐要以神剑天眼查看而又怕高手发觉,只有竭力收敛剑气,微运一线,即便是那样也仍要小心翼翼,但以天星遁魔大法运使剑眼却全不须顾忌,灵力想大就大,想小就小,灵动无比,真正是得心应手。 引商昆进去的是一个疯牛国武士,雪槐乍见疯牛国人,还只以为又见了红毛鬼,疯牛国人和红毛鬼几乎就是一模一样,都是勾鼻绿眼身高体大遍体长毛,只是生红发的略少一点,但也有,所用佩剑却与红毛鬼不同,红毛鬼佩剑和天朝剑差不多,只是略长略重,而疯牛国武士佩剑却是细长的一条,看上去轻飘飘的,雪槐心中嘀咕:“这些疯牛人这么牛高马大的,用的剑怎么象根麻杆儿,难道那身坯只是个虚架子,臂力其实不行,但没有道理啊?” 心中疑惑,剑眼跟着商昆一路进去,商昆在大厅中略等,一个疯牛人被簇拥着出来,商昆拜倒,原来这人正是切皮。 剑眼在天星遁魔运使下虽灵异无比,但雪槐知道切皮了得,仍不敢直接看他,只以一点余光瞟着,但见这切皮四十来岁年纪,高大魁梧,敞开的胸脯上连手带臂都生着寸许长的红毛,脸上生一个足有半斤重的鹰钩鼻子,鼻子上头,一双绿眼精光四射,凶悍,野蛮,秃鹫在争抢腐尸彼此对视时,就是这种眼光。 商昆拜倒,道:“小人商昆拜见总督大人,有重要消息禀报。” 切皮瞟他一眼,道:“是商昆啊,记得好象是派你去矮子国了吧,有什么消息,说吧。” 商昆道:“小人确是在矮子国相府卧底,打听到一个极重要的消息,天朝派神威天将军雪槐领军,征讨矮子国,矮子国害怕,国师缩头龟二设计,要派一支舰队假冒天朝舰队,偷袭总督扎在野驴岛的水军,让总督误会是天朝军进袭,大怒之下与天朝军开战,矮子国因此而坐收渔人之利。”商昆是用疯牛国话禀报,雪槐跟焦耳学了这段时间,基本能听懂,听商昆把自己的镇海大将军改为神威天将军,不由大是好笑,心中却更生出感概:“我只打胜了两仗,海外天朝子民就遍传我的名字,可见我海外的天朝子民是多么盼望天朝重振雄威,扬眉吐气啊。” “有这样的事?”切皮眼中绿光激射,瞪着商昆:“情报属实?” 商昆用头点头:“小人打探得清清楚楚,所以才冒死回报。” “很好。”切皮点头,道:“你好象是要一个什么女奴是吧,好,如果情况属实,我就把她给你。” 他这话叫商昆一愣,叩头道:“总督大人,此消息千真万确,能不能先把珠妹放出来啊。” “这个不行。”切皮摇头,看一眼商昆,道:“好吧,你可以先见她一面。”说着起身自去。 雪槐将一切看在眼中,暗怒,眼见商昆垂头丧气出来,迎上去,商昆拉他到一边道:“木兄弟,切皮要验证了情报的真假才肯放珠妹,只让我先见她一面,你等我一会儿,我只见珠妹一面,说说话,要不了多久的。” 原来他是怕雪槐久等,先出来打个招呼,雪槐想了一想,道:“商兄,要不这样,你就留在这里,小矮子偷袭野驴岛该就在这两天的事,切皮一看是真的自然就放了珠妹,我就先走一步好了。” 奇!书!网!w!w!w !.!q!i!s! h!u!9!9!.!c!o!m “这样怎么行?”商昆一把拉住他手,道:“说好我两个一起去投雪大将军的,我自然要和你一起去。” 眼见他情急,雪槐倒不忍撇下他了,只得点头,道:“那好,我等你,你不要急,多陪陪珠妹,我就在那面酒店里等你。”说着向先前那小店一指。 “我就知道木兄是个好人。”商昆大喜,喜滋滋进去了。 雪槐回头又去那小店喝酒,眨眼天黑,并不见商昆出来,想来也是,一对小情人三年不见,见着了如何舍得轻易分开,雪槐完全能理解商昆,并不焦燥,倒是那店东有些担心起来,不时拿眼来瞟雪槐,原来雪槐左一坛右一坛,小半天已连喝了四坛子,雪槐自然留意到了店东的眼光,微微一笑,将一颗金豆子放在桌上,道:“不会少你酒钱的,再拿酒来。” 那店东急忙过来,赔笑道:“小老儿不是怕客官没钱,而是担心客官喝得太多了,身子受不了。” 他这话一半一半,酒钱绝对是担心的,也确是担心雪槐喝得太烂,雪槐也不和他计较,摇头道:“没事,你只管拿酒来,若有干净客房,也收拾一间。”他估计商昆今夜是不会出来了,却也不着急。那店东忙回说有客房,再拿了一坛酒来。 看看夜深,店东早打起瞌睡来,一个脑袋在柜台上撞得怦怦作响,雪槐喝得也够了,便想回房去,商昆却突然来了,一脸恼怒之色,雪槐不知出了什么事,急问道:“怎么了,没见着珠妹?” “见着珠妹了。”商昆摇头,道:“我们外头说。”拉雪槐出来,到一个无人处,道:“木兄,看来我不能跟你一起去投雪大将军了。” “珠妹要留你下来是不?”雪槐笑:“那也没事,她留你也没错,兵凶战危的,她留你也是怕你出意外啊,我理解的。” “不是。”商昆摇头,道:“我的珠妹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女孩,她不会拦着我不让我报效天朝的,是切皮,这疯眼牛说话不算数,竟又让我去雪大将军手下卧底,说我是天朝人,投军雪大将军不会起疑,立下功来,他再重赏我,呸。” “切皮竟是如此反复小人?”雪槐大怒,看了商昆道:“那你的打算是——?” “要我出卖天朝,再也休想。”商昆一脸坚决,看了雪槐,道:“我和珠妹说好了,去雪大将军手下卧底我是绝对不去,切皮要杀要剐,我和珠妹总之死做一块好了。” “宁死也不肯做出卖天朝的事,好。”雪槐大喝一声彩,随即冷哼一声,道:“即是我天朝子民,须轮不到切皮来要杀要剐,走,我跟你去趟切皮的总督府,带珠妹出来。” “木兄。”商昆眼中射出惊喜之色,却随又摇头,道:“不行的,切皮总督府守卫森严,高手众多,切皮自己更是高手中的高手。” 他没说完,雪槐却以一声冷哼打断了他,道:“休说一个区区总督府,便是对着切皮的四十万大军,我也是说进就进,说出就出,商兄只管带路。” 他豪气干云,商昆惊喜交集,不好再劝,当下便带雪槐折回总督府来,摸到后墙,越墙而入,雪槐剑眼展开,何处有岗何处有哨一清二楚,轻松绕过,到了珠妹房中,商昆摸进去,随即引了珠妹出来。 雪槐看向珠妹,见她皮肤虽然略黑了点,但圆脸大眼,颇为秀气,雪槐相救的事商昆自然早就跟珠妹说了的,因此珠妹一见雪槐便行下礼去,道:“木大哥,多谢你救了我昆哥。” 雪槐忙扶她起来,对商昆道:“珠妹不会功夫,我带她出去,你随后跟来就是。”商昆大喜点头,雪槐抓了珠妹的手,方要借遁术飞掠出去,左侧不远处忽地传来叫声:“不要走了刺客,四面围住了。”随即火光大起。 三十五章商昆吃了一惊,看向雪槐,道:“木兄,怎么办?” 雪槐知道他是担心走不了,道:“不要担心,没事的,他们拦不住我们,我先看一下。”运剑眼看过去,但见两个黑衣人向这面急冲过来,疯牛国士兵前堵后截,但两个黑衣人身手颇高,一路杀出,似乎是因为知道这边是下人住的侧院,防守略弱,想从这边杀出去。这两个黑衣人一男一女,年龄都在二十来岁左右,叫雪槐惊异的是,这两人似乎都是天朝人,因为两人用的是天朝长剑,与疯牛国的细条形剑完全不同。 疯牛国士兵越聚越多,两个黑衣人冲到距雪槐几个立身处数十丈,左右两面又各有武将带兵赶来,那黑衣男子运剑如风,唰唰唰数剑将拦着自己的疯牛国武将迫退,冲将出来,但那黑衣女子却给缠住了,脱身不得,那黑衣男子扭头一看,大叫一声:“挡我者死。”竟又扭身杀回,数剑劈翻几名疯牛国士兵,直冲到那黑衣女子面前,叫道:“师妹,你先走。”叫声中长剑如风,向缠着黑衣女子的疯牛国武将疾刺过去。他功力较黑衣女子为高,那疯牛国武将为他剑势所迫,退了一步,黑衣女子抽出身来,返身杀出,这时又有两名疯牛国人飞掠而来,不着军服,却是身法惊人,竟是玄功高手。 那黑衣男子见势不妙,扭头急叫道:“师妹,不要回头,直杀出去。”他叫那女子走,自己却反迎着那两个疯牛国高手冲上去,长剑一展,将两人一齐拦住。 那黑衣女子本来冲出了十余丈,闻声却回过头来,急叫:“师兄。” 那黑衣男子闻声大叫一声:“快走。”剑势更紧,那两个疯牛国好手功力与黑衣汉子都在伯仲之间,黑衣汉子以一敌二,本来拦不住,但他起了拼命之心,长剑只攻不守,那两个疯牛国好手一时间竟是脱身不得。 雪槐在一边看着,不明情由,且要顾着珠妹,一时不知要不要插手,这时商昆却猛地叫了起来:“是霍家剑法,绝错不了,他两个这点年纪能把霍家剑使到这样,必是霍春红和他师兄夏雨,他们是替大凉王复仇来了。” “大凉王?”雪槐心中一跳,急道:“你是说那个由我天朝子民在海外建的大凉国?” 在棕巴国附近的二十多个海国中,有一个全由天朝海外子民建立的国家,称为大凉国,国家不大,人口也不过二、三十万,但因全是天朝血脉,所以焦耳当日特别说起过,雪槐因此也明白了商昆说的为大凉王报仇的事,因为焦耳说过。 大凉是在天朝强盛时建的国,先前借着天朝之威,国家虽小,也没什么事,但近千年天朝势弱后,便也常受欺负,只是国民团结,地势又险要,始才免得灭国之祸。大约是十年前,大凉国和另一个海国起了冲突,因为两国都是向疯牛国纳贡称臣的,切皮便派人给大凉王送信,让大凉王去他的总督府,说愿意为两国做中讲和,大凉王并没起疑心,也不敢不去,就去了切皮的总督府,谁知到了切皮总督府,切皮却说要让大凉国和棕巴国合并,大凉王自然不肯,切皮就不放他回来,大凉官民想尽了办法也没能让切皮放人,而大凉王又始终不肯松口,关了两年,就死在了切皮的总督府里,由此大凉国上下便将切皮恨到了骨头深处,军事上自然是不可能斗得过切皮的,能死守着不亡国就很了不起了,但国中玄功高手却下定决心要刺杀切皮为大凉王报仇,大凉国功力最高的是王宫侍卫统领霍子都,所传霍家剑在大凉弟子上千,霍子都亲率精锐弟子五救大凉王,却始终未能成功,霍家高手弟子死伤殆尽,最后甚至连霍子都自己也死在了切皮手中,事虽不成,铁血忠魂却广为流传,人人钦服。霍子都死后,霍家弟子中也就没什么好手了,沉寂了好几年,但近两年又出了两把好手,一个是霍子都孙女霍春红,一个是霍春红师兄夏雨,所以商昆一看这两个黑衣人的剑法便猜出是这两师兄妹,而雪槐一听是这两师兄妹,胸中立时杀气狂涌。 当时雪槐听焦耳说到霍家子弟为救大凉王,孤忠血勇,前赴后继,血洒异国,心中就是热血激涌,只恨先不知道,否则再不管它远洋万里,也一定赶来相助,这时知道眼前的就是霍家子弟,如何还能忍得住,不过他心中虽冲动,还是想到了商昆和珠妹,对商昆道:“你带珠妹先进去,我先助他师兄妹出去再说。”商昆点头,带珠妹进房。 便在他说话的当口,切皮飞掠而来,身后跟着大群手下,其中至少有三个功力不在与夏雨缠斗的那两人之下,都是接近于天朝一流高手的玄功好手,夏雨眼见切皮好手大至,更是嗬嗬狂呼,将一身功力发挥到极至,口中不绝大叫:“师妹,快走,快走。” 霍春红先前还在犹豫,这时知道不走不行,悲叫一声:“师哥。”扭身便要杀出,却猛闻得切皮一声大叫:“霍春红,你真的不要你师哥性命了吗?”声出,他身子已飞掠到夏雨面前,便从夏雨剑光中直扑进去,他身手比那两个疯牛国好手要高得多,已接近天朝顶尖好手之境,夏雨长剑又受到那两个疯牛国好手牵制,且他本身就是只攻不守,因此给切皮直扑到怀里来,左手挡得一招,胸前锁骨便被切皮拿住,这时切皮那句话才刚刚落音,而雪槐也刚刚跟商昆交代完,竟是不及援手。 切皮一拿着夏雨锁骨便往下一按,玄功发出,夏雨立时全身瘫软,长剑脱手,切皮左脚踏住夏雨,抬眼看向霍春红。 霍春红虽下了决心要走,但听了切皮的话还是忍不住回头,一回头看到夏雨已被拿住,情不自楚扭身悲叫:“师哥。” 切皮身后那三名疯牛国好手本就是死命赶去,距离又不太远,如何还容得霍春红这面停下身来悲叫,立时便抄到了霍春红身后,霍春红再无逃走的可能。 夏雨身子被踏住,神智不失,眼见霍春红一犹豫之下陷入重围,惊怒交集,大叫道:“师妹,你为什么不听我话,为什么?你快快自杀,快。” 霍春红听了夏雨的话,果然回剑反指向自己,切皮急叫:“霍春红,你若自杀,我保证你师哥永远也死不了,我会每天切他一块肉来喂狗。”同时脚下用力,压得夏雨双睛鼓出,再不能出声。 切皮极度淫虐好色,女孩子落到他手里,当真生不如死,所以夏雨才急要霍春红自杀,然而霍春红听了切皮的威胁,指着自己的宝剑却刺不下去,看了切皮,颤声叫道:“切皮,你要怎样?” 切皮知道已吓住了她,秃鹫一样的眼光去霍春红身上一扫,霍地里仰天狂笑,道:“早听说霍子都的孙女美艳如花,果然名不虚传。”笑声一收,一脸邪笑的看着霍春红道:“很简单,你陪我睡一夜,我放了你师哥。” 听了他的话,他脚下的夏雨急怒欲狂,拼命想要叫出来,但切皮一只脚就象一座山一样,他枉自挣得满脸血红,却是再不能说出一个字去。 霍春红和夏雨是一对恋人,彼此相爱极深,霍春红当然知道落到切皮手里会是一种怎样的惨状,但切皮说可以放了夏雨的话却极度的诱惑了她,略一犹豫,咬牙道:“好,但你先放了我师哥。” “放你师哥容易。”切皮邪笑:“你先把剑扔了。” “不。”夏雨竭尽全身之力,终于叫出了一个字,随着这个字,却是狂喷出的鲜血,那是用力过巨,伤了肺脉。 切皮又惊又怒,脚下更添一分力,同时看向霍春红道:“快扔剑,我说话算数。” “师哥。”霍春红悲叫,便要撒手扔剑,雪槐却猛地哈哈狂笑,缓步而出。 他这么突如其来,所有人都扭头看过来,切皮只一眼便看出雪槐是深不可测的高手,心中一惊,叫道:“你是什么人?” “天朝木鬼。”雪槐迎着切皮眼光直射过去,杀气如狂潮汹涌,便以切皮的功力,心中也是情不自禁的一颤,错开目光。 雪槐却不让他错开目光,冷哼一声:“切皮,一万个疯牛国士兵的性命,抵不抵得过夏雨一条命?” 切皮终是高手,第一眼为雪槐杀气所摄,随即便凝定心神,绿眼如刀,看向雪槐,叫道:“你是大凉国请来的?” “不是。”雪槐摇头:“但大凉国是我天朝子民所建,凡我天朝的事,便是我的事,少废话,我只问你,一万疯牛士兵换不换得夏雨之命?” 切皮还有些没弄明白,道:“你什么意思?你是可以救我疯牛国一万士兵的性命吗?” “你想得太美了。”雪槐哈哈大笑,冷眼一扫四围的疯牛国士兵,道:“不是救,是杀,你杀夏雨,我便杀够一万疯牛国士兵抵命。” 这话狂,切皮勃然大怒,怒叫:“你是找死,希尔顿,你对付霍春红,拉斯四个跟我上,收拾这狂人。”当先一拳向雪槐轰去。 莫怪切皮怒,雪槐这话实在太狂,切皮当然看得出雪槐功力比他高,但雪槐终只有孤家寡人一个,切皮却有帮手,他身边五大护卫,个个都有独门绝技,切皮可以肯定,以护卫中的三个加上他自己,无论雪槐是怎样的绝世高手,拼个平手是绝没有问题的,再添一个,五打一,雪槐必死无疑,而以五大护卫中功力最高的希尔顿对付霍春红也是有胜无败,夏雨又被制住,切皮实在想不出,雪槐还有什么本事去杀他的一万士兵。 切皮身子隔着雪槐本有数十丈,拳起脚跨,似乎只是半步,但拳出到一半,离着雪槐已只有丈许,而雪槐更感到身周空气生出奇异的波动,似乎有一张无形的网,要把他身子紧紧裹住。雪槐听商昆说过,知道疯牛国玄功自成一路,源于巫术,与天朝魔门中的某些功法颇为相似,修得的暗魔力诡异霸道,威力极大。雪槐这时察觉切皮拳力的确十分怪异,心中差点就生出一试切皮暗魔力的冲动,不过终是不愿冒险,冷哼一声,展开天星遁魔大法,身子一晃,倏的一下便脱出了切皮暗魔力的力场,切皮的四大护卫本是四面围上,但雪槐身法实在太快,一晃就出了包围圈,却又不肯去远,只是在百丈方圆内闪动,所到之处,双掌翻飞,疯牛国士兵成片栽倒。切皮惊怒交集,与四大护卫一时兜尾狂追,一时四面包抄,但雪槐就象个飘忽的幽灵,任切皮使尽浑身解数,却总是连雪槐衣角也捞不着一片。 切皮这以多打少的算盘,对付任何人,哪怕是功力和雪槐相若的,也绝对打得响,但对付雪槐却就打不响,惟一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天星遁魔。如果是平手相斗,切皮加三名护卫,足可与雪槐打成平手,甚至还略有赢面,加上四名护卫,绝对稳胜雪槐,假设雪槐不会天星遁魔,则就算他采取游斗之术,只要仍象现在一样在总督府里兜圈子,那就一定会被切皮或四大护卫中的一个缠上,而只要缠得他两三招,其余几个围上来,最终就只有苦战到死。但有了天星遁魔就完全不一样,天星遁魔奇诡奇变,灵动万端,身法之速,天下任何玄功都难以望其项背,切皮几个想兜住他,完全没有可能,兜不住也就缠不住,缠不住,则人再多也没有用,除非雪槐肯停下来和他们打,但雪槐怎么会停下来? 无论是房里的商昆珠妹还是外面的霍春红夏雨,先前都担心到了极点,在他们想来,切皮采取如此不要脸皮以多打少的战法,雪槐若不赶紧逃走,就只有死路一条,但此时亲眼目睹雪槐如鬼魂般的四下飘动,切皮几个使尽吃奶之力,却就是捞不着他,几个人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却均是又惊又喜,尤其是霍春红,本来已绝望的心里,这时便重又荫生出希望。 切皮的总督府里共有两千卫兵,先前四面围过来,到处是人,但不到一柱香时间就空了许多,因为就在这段时间里,给雪槐一掌一个,至少放倒了五六百个。 雪槐知道玩得差不多了,忽地在一处屋脊上停了下来,转身冷眼扫着追来的切皮五个,切皮五个先前死命的追,雪槐突然停步,倒叫切皮几个一惊,也在雪槐身前十余丈处停步,雪槐冷眼看向切皮,道:“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开杀戒,但你若再不识趣,我就不客气了,我会去你的水军大营,你只管杀了夏雨就是,不过请你派个人去点数,我一定杀够一万名疯牛国士兵。” 先前说这话,切皮怒,因为他无论如何都不相信,但现在切皮不怒了,因为他确信雪槐做得到,雪槐只在总督府的小小范围内绕圈子他就一点办法也没有,到了广阔的军营,那时别说拦着雪槐杀人,只怕连雪槐的背影都看不到,真的只有跟在屁股后面点死人头了。 但说就此放了夏雨,切皮却又实在是不甘心,看向雪槐,舔了舔嘴唇,道:“是,我承认你做得到,但你这样不公平,就象买东西一样,白拿怎么行,没道理啊,多少总得付点钱吧?” 疯牛国水军强占了棕巴国,予取予夺,从无任何道理可讲,而切皮这时候却和雪槐讲起道理来,这种疯牛国的强盗逻辑,简直难以理喻,不过雪槐懒得和他废话,道:“那你说,你要怎样?” 切皮眼珠子一转,道:“你是天朝人,我知道你们天朝最恨矮子国,所以我提一个你完全愿意接受的小小要求,帮我杀了矮子国国师缩头龟二。” 他这一说,雪槐突然想起缩头龟二也曾强闯切皮总督府的事,暗中自忖:“我也只能凭借天星遁魔的绝世身法和切皮游斗,缩头龟二却能闯进来打伤了切皮然后还能闯出去,难道那小矮子国师功力真的高到了这种程度?” 心中惊疑,面上却不动声色,哈哈大笑,道:“这提议不错,正说到我心里去了,我也不瞒你,我这次来,就是要取缩头龟二的脑袋,但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先来你这里吗?” 切皮摇头:“不知道。” 雪槐哼了一声,眼中重又射出无穷杀气,道:“我在海中撞上了商昆,听他说,我们天朝人在这里要受别人的气,什么你们疯牛国人是一等人,矮子国人是二等人,棕巴国人是三等人,我天朝人却只是四等人,我听了有气,所以来这里走一趟,准备杀个三五万人看看。” “杀三五万人。”切皮虽是杀人如麻,听了他这杀气冲天的话,也吃一惊,叫道:“为什么?” “为我天朝立威。”雪槐眼光如刀:“我要看看,是谁敢欺负我天朝人,那欺负我天朝人的,我不管他一等人二等人,一掌下去,我就要他变成死人。” 听了他如此杀气腾腾的话,切皮等都是心中一跳,而另一面的商昆霍春红几个却无不是心潮狂涌,手心出汗。 见切皮不吱声,雪槐知道目地已经达到,道:“不过即和你做交易,那我就先去矮子国走一遭,棕巴国即是你管,便请你善待我天朝人,若我听到消息我天朝人还在受人欺负,再回来杀人时,你休怪我不给你面子。” 雪槐接连放出狠话,但这话是建立在他的惊世神功之上,而且他说了要去杀缩头龟二,这是切皮最想要去掉的大敌,所以切皮虽是听得脸上很不自然,却仍是强笑道:“我为疯牛国总督此地,自然是一碗水端平。”说着一挥手:“放了夏雨。” 疯牛国士兵放开夏雨,霍春红惊喜交集,急奔过去扶着夏雨,哭叫道:“师哥,你没事吧?” 夏雨先前为阻止霍春红妥协而在切皮脚底死命挣扎,炸伤了肺脉,这时虽得自由,却仍是呼吸艰难,站不直身子,只是强自笑着对霍春红摇摇头,示意并无大碍,但这么一晃脑袋,嘴角却仍有余血流出来。切皮在一边冷眼看着,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切皮嘴角的冷笑自然逃不过雪槐眼睛,雪槐微哼一声,晃身过去,霍春红叫一声:“多谢恩公救命之恩。”便要扶了夏雨拜倒。 “不必多礼。”雪槐一把扶住夏雨,道:“凝神定意,气纳丹田。”召来神剑灵力,送进夏雨体内。 夏雨怕他损耗灵力,先还想拒绝,感觉到一股强大的灵力沛然而来,根本无从拒绝,急忙凝神定意,将灵力引入丹田中,运转一周天,他只是强自挣扎伤了肺脉,吸气艰难,所以站不直身子,没有什么其它的伤,神剑灵力进入,打通肺脉,他一口於血喷出,身子霍地站直,随即便拜下去,叫道:“大凉夏雨多谢恩公山高海阔之恩。”对他来说,他自己的生死并不是太介意,但若不是雪槐出手,霍春红必然落到切皮手里,雪槐救了霍春红,这才是他最感激的。霍春红急也拜倒。 雪槐忙伸手相扶,道:“霍家子弟铁血忠勇,让人钦佩,但凡我天朝一脉,只要力所能及之处,自然会鼎力相助,两位不必往心里去,我年纪和两位也差不多,不嫌弃的话,我们兄弟相称好了,否则太过见外,倒让我不自在。”他这么说,夏雨两个不好再坚持,当下起来,齐叫了一声木大哥。 雪槐看向切皮,道:“我是路上遇到商昆跟他一起来的,他跟我说了珠妹的事,你即然跟我讨价还价,那也该让我一点利头,我要带他两个走,想来你不会拒绝吧?” 切皮对自己脚上的力道是非常清楚的,在他想来,夏雨没有三两个月调养,休想复原,这也是他暗自得意的原因,再想不到,雪槐只这么一伸手,几乎是一眨眼,夏雨的伤就好了,仙丹也没这么灵啊,真真是不可思议,雪槐的神技,再一次震惊了切皮,这时哪还敢拒绝雪槐的要求,事实上商昆珠妹于他也无关紧要,忙自点头:“当然,一买一送,和气生财嘛。”他这话不伦不类,让人喷饭,雪槐差点大笑出来。 商昆在房中听得清楚,狂喜之下拉了珠妹飞步出来,雪槐一抱拳,道:“总督大人,我此去取缩头龟二之头,你听消息就是,告辞了。”带了商昆四个,昂首而出。 霍春红两个有船接应,当下一起上船,虽刺杀切皮不成,夏雨两个却仍十分高兴,夏雨道:“木大哥神功绝世,今夜算是把切皮吓坏了。”商昆也一脸兴奋的道:“今夜这件事,立刻会传遍棕巴这一带海国,所有天朝人都会因此而扬眉吐气。” 雪槐点头,道:“我之所以跟切皮说我是上棕巴国来杀人的,就是想告诉他们,天朝人不可辱,欺负我天朝人,是要付出代价的,希望今夜以后,我天朝人再不是什么四等人,而是昂头挺胸的一等人。” “而且雪大将军正在征讨矮子国。”商昆喜叫:“等雪大将军扫灭矮子国,木兄再杀了缩头龟二,那才真正是威震天下,那时任何人见了我天朝人,都要礼让三分,欺负,那得天借他个胆了。” “是。”霍春红几个一齐点头,眼中无不是兴奋至极的神色。 看了他们几个脸上的神色,雪槐更坚定了心中的信念:“只有打出了我天朝的天威,所有的天朝子民才能扬眉吐气,我必要彻底扫灭矮子国,给所有敢于挑战我天朝天威的人,留下永不可磨灭的恐怖印记。” 凝思中,雪槐想到一事,对商昆道:“商兄,我们恐怕不能一路走,这样太慢,所以我想你和珠妹不妨先到大凉国去,随后再去投天朝军,也不为迟。” 夏雨道:“这样好,我们回去也要请示大王,出兵相助雪大将军,商大哥可以和我们一起去。” 商昆舍不得雪槐,但也没办法,听了夏雨的话大喜,道:“那好,我们就先去大凉,然后一起去给雪大将军助战。” 雪槐虽不盼大凉出兵助战,但听了这话心中也自高兴,暗忖:“他们都是性情中人,我老是瞒着他们似乎不妥。”开口想表明自己身份,却又想:“他们若知我是雪槐,又必有很多礼数,倒是麻烦。”便又住口,抱拳道:“如此我就先告辞了。”借水遁径往自己舰队中来。 雪槐在和商昆闲聊时,对矮子国又多了许多了解,知道矮子国连折了猪尾红蝇和歪脖梨秀两支大军后,伤了元气,这时全国之兵已不足三十万,水军只有十余万人,巨舰不到百艘,中型战船也不过四五百艘,实力远不如雪槐舰队。矮子国四面环海,整个形状就象一个浮在海面上的龟蛋,东西地势较险峻,南北两面却尽多平坦之处,有两个大港,分称南港和北港,大的舰队要进攻矮子国,南北两港是必然的选择,矮子国水军也主要是在两港布防。 雪槐先前最担心的是疯牛国水军插手,这时解除了后顾之忧,则只要对矮子国有了大致的了解,挥军横扫过去就是,不必再进矮子国去摸情况,所以直回自己军中。 回到金龙舰上,众将闻讯齐赶了过来,雪槐先问术奇阵法练得怎么样了,术奇一脸喜色道:“回大将军,练得非常好,虽前后不过数天时间,但因途中打下了基础,这时练起来也就事半功倍,虽还不能发挥出奇门九阵的最大威力,但也是战力倍增,足可迎战天下任何雄师劲旅。” “很好,有劳先生了。”雪槐大喜,随即说了此行经过,众将听说他不但揭破了矮子国阴谋更威服切皮,一举排除后顾之忧,无不大喜。 雪槐环视众将,道:“矮子国两次败在我手中,近三十万精锐片甲无回,已大伤元气,刚才术奇说我镇海军可迎战天下任何雄师劲旅,那我可以告诉诸位,矮子国军队再不是什么雄师劲旅,我们只须一路横扫过去,将矮子国扫平就是,为我天朝彻底绝此一患。” 众将轰然应令,随后拨师起航,直指矮子国南港。 舰行数日,探子回报,矮子国似已侦得天朝大军动向,全部水军聚于南港,大小船只总计约五六百艘,兵力十余万人。 “螳臂还想当车。”雪槐冷笑,下令:“全速前进,将小矮子水军彻底扫灭。” 舰队又行一日,离矮子国南港已不过两日水程,矮子国水军并未前出迎战,显然是自知实力不如,只想倚港死守。 雪槐胸中杀气越来越盛,众将也无不摩拳擦掌,只待一战,这日下午,夏雨霍春红却突然借遁术来了军中。 雪槐急命请见,心中思索得好生解释两句,免得夏雨两个以为他是见外故意瞒着,谁知夏雨两个进来,不等他开口自认身份,却一齐拜倒,齐道:“拜见雪大将军。” 雪槐又惊又奇,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道:“原来两位早猜中我是雪槐了。” “不是。”夏雨摇头,两人起来,夏雨道:“是切皮侦知了大将军身份,我们在总督府的卧底把情报传回来,我们才知道的。” “切皮知道我是雪槐了?”雪槐凝眉:“手段不错啊。”随即大笑:“也好,即知我是雪槐,他想来更不愿与我在战场上相见了,这样更好。” “刚好相反。”夏雨摇头:“切皮水军尽出,正要与将军一战。” “什么?”雪槐又惊又怒:“即知我是雪槐,还想与我一战,那夜吓得他不够么?” 夏雨道:“大将军,情况有了些变化,半年前切皮被缩头龟二打伤后,一直在搜求高手想要报仇,就在大将军走后的第二天,疯牛国来了个绝顶高手叫巴曼的,切皮立觉有了倚仗,不怕大将军了,另外一个是,大将军那夜大闹总督府,切皮坐拥数十万大军留不下大将军反给大将军救了人去,此事立刻轰传四海,凡我天朝子民无不扬眉吐气,但这样却犯了切皮的忌讳,大将军可能不知道,疯牛国之所以将水军的总督府设在棕巴国,用意其实不是想打矮子国,在疯牛国眼里,矮子国从来也不算什么东西,真正让疯牛国又怕又想的,是我们大天朝,天朝千年积弱,疯牛国可以说是高兴坏了,但突然出了雪大将军这样的盖世神将,天朝天威重振可期,这是切皮绝不能坐视的,所以他一定要打败大将军,即挽回那夜的耻辱,更要将我天朝重振的一点火光掐灭在刚起之时。” “疯牛国野心不小啊。”雪槐惊怒交集,看向夏雨,道:“切皮舰队是不是已跟踪到了我舰队后面,准备偷袭我军?” “不是。”夏雨摇头,看一眼霍春红,道:“其实我两个来,是受大凉王诏命,替切皮送一封战书来的。” “替切皮送战书?”雪槐一下子不明白了,疑惑的看着夏雨两个。 “是的。”霍春红点头,道:“切皮并没有打算偷袭大将军,而是将舰队开到了我大凉门口,然后让我们给大将军送信,说如果大将军不撤兵回救,他就要攻打我大凉了。” “这个切皮是不是得失心疯了?”雪槐更加疑惑,道:“在我军和矮子国交战之时背后夹击或在我打下矮子国后损兵折将时再当头迎击,都是最好的选择,为什么要让我军回战,在我军兵锋最锐时与我军决战呢?” “这一点切皮在他给将军的战书里有说明。”夏雨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交给雪槐。 雪槐看信,只见上面写道:木鬼雪槐,我已知道你是谁,我将与你决战,无数世代以来,你天朝称王称霸,目空四海,但事实上,天朝老迈昏庸,迂腐文弱,而我疯牛国却是朝气蓬勃,正如初升的太阳,根本不是你天朝所能比拟,只是一直未能有机会让你天朝见识,现在机会来了,你所率的舰队应当是天朝有始以来最强的舰队,所以我不想趁你打矮子国时偷袭你,也不想占你打下矮子国后损兵折将实力衰弱的便宜,我现在就约你决战,就是要在你全盛时打败你,也就是打败战力最强时的天朝,也就证明了我疯牛国比最强盛时的天朝还要强大,然后我将挥兵攻打天朝本土,从此将天朝这块大肥肉穿在我疯牛国的牛角上。 “狂妄无知之徒。”看完切皮战书,雪槐气极反笑,将战书交给焦耳,道:“你译出来,传阅全军,让大家都看一看疯牛国狂徒的嘴脸。” 众将得知切皮战书内容,无不气炸了肺,雪槐扫视众将,眼发电光,喝道:“切皮即然有胆,那我们就让他见识见识我大天朝的天威。”下令:“全军回师,与疯牛国水军决战。” 雪槐给切皮回书一封,仍请夏雨送去,他的信简单,写道:你要打可以,打痛了莫哭。 众将得知雪槐信中的内容,无不大笑,气势如虹。 一卦准请战,道:“跟上次对付小矮子一样,这次也让那些疯牛尝尝我阿黄屁的味道。” 雪槐摇头,道:“多谢师父,但这次不用阿黄。”看向众将,道:“所谓兵行诡道,无所不用其极,但每一战要有一个目地,此次与疯牛国之战,是要打掉疯牛国的狂气,打出我天朝的天威,而并不仅仅只是歼灭切皮的水军,所以要用堂堂正正之师,雷神行法,霹雳当空,我们赢,要赢得痛痛快快,疯牛国输,要他们输得明明白白,要让他们清清楚楚的知道,向我大天朝挑战,就是以卵击石,从此畏威服德,永不敢打我大天朝的主意。” 众将一齐点头,一卦准仍不服气,撇了撇嘴,嘟囔道:“阿黄放屁臭死他们,还不是一样,偏还花姑娘上轿,好多的臭讲究。” 回师十日,夏雨率一支舰队来迎,上舰见雪槐道:“大将军,我大凉添为天朝一脉,自当为天朝尽力,所以大凉王命尽起水军为大将军助战,我大凉水军共有巨舰二十艘,大小战船三百余艘,水军将士两万,全听大将军调遣。” “多谢大凉王。”雪槐抱拳,道:“但请你将水军带回,疯牛国要挑战的是我大天朝,如果另有助力,他即便输了,也不会心服,而我此战惟一的目地,就是要疯牛国彻底死心。” “大将军神勇。”夏雨明白了雪槐的意思,不再勉强,当下将舰队带回,这时距切皮舰队已不过半日水程,雪槐下令休息一夜,次日决战。 次日天高云淡,长空万里,杀气腾腾的日子里,天气到是出奇的好,也不知老天爷怎么想的。 雪槐舰队前出二十里,迎上切皮舰队,雪槐运剑眼看去,但见切皮舰队分为左中右三军,中军为主,约有巨舰三百余艘,左右为辅,各有巨艘百艘左右,大小战船近三千艘,实力极为雄厚。 雪槐的巨舰主要是缴获矮子国的,矮子国一切又是学的天朝,舰船自然没有两样,疯牛国的西洋舰却与天朝大为不同,西洋舰最前面是个尖角,包以钝铁,天朝舰与敌舰相撞,只是把船头撞烂,西洋舰这个尖角穿过来,却可以深深穿入敌舰舰身,造成巨大的破坏。 雪槐综合各种消息,深刻琢磨过西洋舰的战法,这时一看切皮舰队的部署便知道,切皮仍是采用惯用的战法,以中军主力中央突破,坚船利角将如一把锋锐的长剑,将敌阵戳得稀烂,然后两翼合围,把乱作一团的敌人赶尽杀绝。 如果没有术奇的阵法,说实话雪槐对着切皮这支巨大的西洋舰队没有半点必胜的把握,首先天朝舰不敢与西洋舰硬撞,这就大落下风,其次切皮整体实力也在镇海军之上,正面对撼,绝非上策。但有了术奇的奇门九阵,雪槐却是成竹在胸。 术奇得雪槐重用,感激涕零,极其用心卖力,他没有雪槐的剑眼,便亲自爬上桅杆看切皮舰队,这时从桅杆上下来,对雪槐道:“大将军,一切如你所料,切皮采用的是他们惯用的战法,借着利舰尖角,先冲破我军舰队阵形,再逐一歼灭。” “我看也是这样。”雪槐点头,看向术奇,道:“先生有把握吗?” “有。”术奇一挺胸,白须飞扬,道:“西洋舰便如疯眼牛,都是尖角,就是一股子蛮劲,这股子蛮劲对付其他人还可以,对付我天朝却还差得很远,我天朝文化博大精深,讲究的是以柔克刚,以弱击强,四两搏千斤,岂是蛮勇之徒可以比拟。” “好。”雪槐将金龙旗交给术奇:“如此便请先生指挥。” “术奇必不负大将军器重。”术奇俯身接过金龙旗,眼中满是激动。 探子报:“敌军中军正全速冲来。” 术奇老眼发光,喝令:“布阴阳两仪大阵,敌军到百丈外报我。” 金龙舰上旗号展动,舰队展开,以阴阳鱼之势,布下阴阳两仪大阵。 探子报:“敌舰中军已到百丈开外,还在加速。” “退阳火,进阴符,两仪化四象。”术奇高声下令,眼光凝重若山。雪槐看他眼光中充满自信,暗暗点头,想:“我天朝地大物博,草莽之中,往往藏龙卧虎,很多人身怀绝学却是终老一生,郁郁不得志,一但有机会一展身手,便是天惊地动。” 随着术奇口令,雪槐正面的巨舰突地掉头,向后驶去,此为退阳火,两腰却反往前插,此为进阴符,阴阳鱼转动,包向切皮急冲过来的舰队,整个舰队看上去就象平整的地面突然凹进去一块,又好象一张闭着的嘴突然间张开了。 切皮在中军指挥,正如雪槐所料,他所用的战法就是中军突破,两翼包抄,分头围歼,这时突见雪槐正面的巨舰掉头后退,偏偏头退腰进,后面的反抄上来,古怪之至,他一生东征西讨,灭国无数,打过的海战连自己都数不清,却从未见过雪槐如此战法,不过大致一想就明白了,冷笑:“想诱我军深入,包围我,嘿嘿,雪槐小子,看不出你还真有两手,只可惜碰上了我。”下令:“中军只管前冲,深入敌军舰队中心分左右两路杀出。”同时下令:“左右两军加速围上,与中军里应外合,将敌舰队反包做两团,彻底吃掉。” 百丈距离眨眼即至,切皮中军深入雪槐舰队中,随即左右分开,外围左右两军则同时包抄过来,变化十分神速,确实是训练有素。只不过想以利船尖角撞烂雪槐舰队的打算却落了空。 雪槐眼见术奇以阴进阳退之势,轻轻松松就破了切皮舰队猛冲过来的狠劲,心中大是兴奋,对术奇更具信心,他天眼看得清楚,道:“术先生,切皮变阵了,他中军想左右突出,与外围左右两军会合,反将我军切为左右两团。” “大将军放心。”术奇眼中充满自信:“即入我阵,如何还能让他逃走。”挥旗下令:“四象化八卦。”旗号一出,舰队转动,依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字,八面八门,布下八卦大阵。 在术奇奇门九阵中,论变化之奇,八卦阵仅次于九宫阵,而若论威力之大,却是九阵之首,要破此阵,只能从死门进,生门出,走其它任何一门都绝破不了阵,有死无生。 切皮如意算盘打得好,却突见雪槐舰队变动,自己一支庞大的中军却就象钻进了一个迷宫里,有劲使不上,想冲冲不出,四面八方,到处都是雪槐战舰,长帆蔽日,桅影如林,喊杀声更是惊天动地,一时又惊又疑又怒又慌,怎么也想不明白,雪槐这到底是什么战法,明明实力还不如他,如何就能以少围多,但想不明白是想不明白,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只有拼死冲出,同时下令外围左右两军竭力接应,但他于天朝阵法术数之学一窃不通,进了这玄奥无比的八卦阵,又如何冲得出去?可怜他枉自怒吼如雷,左冲右突,命令下了一道又一道,想尽了一切办法,却始终出不得雪槐大阵。 直杀了一日,到天色傍黑,夜风凌厉,术奇八卦阵给风吹得有些凌乱,切皮中军才终于在左右两军的拼死接应下冲了出去,三百余艘巨舰却也仅有七八十艘冲出,士卒死伤至少十万以上,元气大伤。 眼见切皮小股舰队冲出,术奇摇头大叹,道:“海上终究不比陆上,风吹船动,大阵便布不严实,否则我必叫切皮无片船寸甲回去。” 雪槐却已十分知足,道:“这样也够了,我主要的目地是要让切皮知我天朝不可辱,这一仗下来,切皮已是心胆俱寒,从此以后,我想他是再不敢打我天朝的主意了。” 打扫战场,切皮陷在阵中的巨舰除被烧毁撞毁的,也还剩近百艘可用,雪槐当即命编入军中,召箭飞来道:“西洋舰借船头尖角冲阵的战术,其实也颇有威力,你选一批脑子灵光些的,把船摸得熟了,来日便以此西洋舰为先锋,冲击矮子舰队。” 箭飞狂喜,道:“总舵主放心,西洋舰操作与我天朝虽有不同,但也是大同小异,有半天时间便可摸熟,到时我一定将小矮子象穿鱼丸子一样全部穿起来。”当下调集精干水手上舰。 天黑不久,大凉国一支舰队驶来,竟是夏雨霍春红陪着大凉王来了,商昆自也跟了来,雪槐急请大凉王上舰。那大凉王约莫十六七岁,瘦瘦的一张脸,显得有些苍白,不过这时却是满脸的激动,一见雪槐,他突然就拜倒在地,号啕大哭道:“多谢雪将军为先王报此大仇。” 雪槐吃了一惊,忙也拜倒,叫道:“大王不必如此,有话起来再说。” 扶大凉王,大凉王却不肯起来,看向雪槐道:“雪将军,我还想求大将军一件事。” 雪槐忙道:“大王请说,只要雪槐做得到的,一定尽力而为。” 大凉王看一眼旁边的夏雨,道:“雪将军神勇无敌,虽不叫我军助战,但我由夏统领陪着一直在一旁观战,我观将军战法,以少围多,神乎其神,切皮船坚角利,却就象一头落在网里的鲨鱼,只有垂死挣扎的份,真真让人叹为观止。”他说到这里却住了口,只是望着雪槐的眼睛里满是激动渴盼。 雪槐是聪明人,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道:“大王之意,是想我把此水战之法传给大凉水军?” “万望雪将军垂怜我大凉孤悬海外,国小民弱,留此战法,以为我大凉水军镇国之宝。”大凉王说着,又叩下头去。 雪槐急忙相扶,连连点头道:“这个容易,大王万不可如此,这水战之法其实化自术奇先生的奇门九阵,待灭了矮子国后,将此阵法传与大凉水军便是。”说着他看向术奇,术奇忙自点头,道:“都是天朝一脉,当然可以。” 大凉王大喜作谢,复看向雪槐道:“雪将军,我还有一事相求,打切皮,大将军要扬我天朝天威,不让我大凉水军参战,打矮子国我们总可以参战吧,自我天朝衰落,矮子盗就不时欺负我大凉,这口气可是憋得久了,这次借着大将军神威,我们也出出这口气。” 见他一脸渴盼,雪槐当即点头,道:“好,都是天朝一脉,大凉舰队便与我军合兵一处,共灭矮子国。” 大凉王再次作谢,他随船带了不少酒来,当下一齐欢饮。 酒到半夜,大凉王等都醉倒了,便是雪槐也是有了六七分醉意,散了宴席,回舱睡倒,眼一闭,眼前突地现出一幅场景,却是一个大战场,一面是切皮的疯牛兵,一面是他的镇海军,奇怪的是战场却不在海上而是在陆上,他的镇海军给切皮堵在海滩上,颇有点进退两难的味道,另外还有一件怪事,切皮军中竟还有大凉的兵。 雪槐酒意一扫而光,知道这是神剑示警,心中又惊又疑:“难道切皮挨了这一下仍不死心?就算再战,怎么又打到陆地上去了呢?看情形似乎是在大凉国,而且大凉兵还在帮切皮,这怎么可能?” 雪槐与大凉王酒桌上一席交淡,感觉大凉王虽年轻,却是一位有血性忧民劳国之主,并非卑劣昏庸反复无行之人,怎么就可能去帮着切皮呢? 但神剑即然示警,就绝不会假,若不闻警知机,神剑警示的便必会发生,雪槐略一思索,当下便借遁术出舱,径往大凉国来。他从夏雨口中知道,大凉王五岁登基,因年幼,国政便由摄政王周量主持,要到明年大凉王满了十八岁行了冠礼,才正式执政,雪槐因此想到,大凉兵会帮切皮,毛病只有可能出在这位摄政王身上,所以来大凉国查探。 白天的战场本就在大凉国近海,因此雪槐只一瞬便靠近了大凉国海岸,想到神剑警示的疯牛兵先上了岸的事,便运剑眼沿大凉周边海岸扫去,未见到切皮舰队,但却见到了一艘大凉巨舰,大凉水军大部随大凉王到了雪槐军,留在国中的巨舰已然不多,这一艘巨舰不泊在港中,大半夜里跑海上来做什么?雪槐心中生疑,当即以剑眼向舱中看去,一掠之下却急缩回来,原来他在舱中竟看见切皮。 “根子在这里了。”雪槐心中怦怦跳,当下运起天星遁魔大法,将剑气大部藏起,只微以一线射进舱中,幸好先前那一眼他只略瞟到切皮便收了回来,没让切皮发觉,这时见舱中两个人,一个是切皮,另一个却是天朝人,着大凉国服饰,六十来岁年纪,穿着华贵,一个大肚子,不过这时却是弓着腰,只听切皮说道:“海战雪槐会玩邪法,但在陆上他绝对玩不起来,我疯牛兵个个高大勇悍,对付天朝兵,一个至少可以打五个,所以你只管放心,这一仗我军必胜,顺手收拾了那乳毛未干的大凉王,你便再不是摄政王,而是名副其实的大凉之王了。” “果然是这摄政王起了野心,勾搭外敌。”雪槐暗暗点头,想:“这切皮倒是皮厚,还以他受了白天的重创就此死心,他倒还想在陆上较量较量,好,我便彻底把你打服了,让疯眼牛从此听见天朝两个字便全身打颤。” 雪槐心中凝思,剑眼神光始终瞟着舱中,但见周量不住点头,一脸媚笑道:“是,是,天朝人普遍瘦弱,在海里可以借巨舰之力,上了陆绝不是疯牛国雄兵的对手,事不宜迟,明天夜里大人便率军上岸,在马蹄谷里埋伏,我便送信给雪槐军,说大人率兵入侵,大凉王必求雪槐来救,我大凉只马蹄港可泊巨舰,雪槐军必在此上陆,待雪槐军多半上岸,大人率军冲出,雪槐军挤在海滩上,只有挨斩的份,大人更可以一支水军袭其后背,断了雪槐退路,雪槐必全军复灭。” “好一条毒计。”听了周量的话,雪槐又惊又怒,如果不是神剑事先示警,真要中计,大军上岸不及摆开切皮大军就狂冲过来,数十万大军挤在小小的海滩上,切皮再以一支水军堵住港口,镇海军真有可能全军复灭。 切皮大笑,道:“好计,就此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周量媚笑:“我先预祝总督大人全歼雪槐军,大获全胜。” “我也先预祝你当上大凉之王。”切皮哈哈笑,当下告辞,借巫功而去,周量也喝令回船,雪槐恨得牙痒痒的,恨不得就冲上船去,掐断周量的脖子,但转念一想:“疯牛国是西洋大国,我把切皮再打一顿狠的,叫疯牛人从骨头缝里怕了我天朝,则我在西洋的天朝子民以后就再不受人欺负了。”想到这里,便转头回舰队中来。 大凉王直醉到第二天中午才醒,见了雪槐,仍是抱着脑袋叫疼,雪槐笑道:“醉酒我有经验,头疼得受不了,那就再喝三大碗,再醉过去一次,以后就不会再这么疼了,而且洒量也会大增。” “再喝三大碗?”大凉王惊呼,但看一眼雪槐,却点头:“即然是雪将军说的,我便信,那就拿酒来,再醉一次。”说着一脸诚恳的看着雪槐,道:“雪将军,说真的,头虽疼,但我却心里却真的很痛快,自父王被害以来,我心中从未这般痛快过。” 雪槐相信他的感激出自真心,点头,却举手止住端酒的侍从,道:“大王醉酒之先,雪槐有件事要说,大王的摄政王周量有谋逆之心,勾结切皮,不但想谋大王的王位,还想让我天朝大军全军复灭。”他本来想说得委婉点,后来想想还不如直说,所以单刀直入,一口气全说了出来。 大凉王听了他的话,一下子惊跳起来,叫道:“什么?”看看身边的夏雨,又看向雪槐,道:“雪将军怎么知道的。” 雪槐看着他,道:“大王认为我说的不可信吗?” 大凉王未出声,夏雨却先接口道:“大王,我认为雪大将军说的是真的,摄政王一直以来就是舛傲不驯,谋权结党,野心勃勃,掌权十年,眼见明年即要还政于大王,如何甘心,生出谋逆之心完全有可能。” “摄政王平日所为,我自然看得出来。”大凉王点头,看向雪槐,道:“只是雪将军怎么知道的,有证据吗?无论如何,摄政王有功于我大凉,我不能无端的指责他。”他心中对雪槐即感激又敬重,但却仍直言相询,雪槐暗暗点头,想:“他年纪虽不大,却是很有主见,大凉又出了一个英主贤王。”当下便把昨夜的事说了,只略去神剑示警之事。 听雪槐和盘托出周量与切皮商量的阴谋,大凉王再不怀疑,失惊道:“那怎么办?”看一眼夏雨,复看向雪槐,道:“雪将军,要不趁疯牛兵还上岸,我们先回去,拿了摄政王,切皮没了内应,也就不敢再打主意了。” “不。”雪槐摇头:“要拿周量,我昨夜便拿来了,我留着他,便是要他与切皮行计,引切皮上岸,这样我才有机会将切皮彻底打服,疯牛国是西洋大国,疯牛国怕了我天朝,则我在海外的天朝子民以后也就不会再受人欺负。” “好。”夏雨眼中放光,道:“大将军果然想得深远,我天朝千年积弱,流落海外的天朝子民也就到处受人欺负,雪大将军若能彻底打服疯牛国,再扫灭矮子国,则一战便可扭转我天朝千年颓势,我大天朝又可象以前一样,雄视海内,威扬万国。” “若真能这样,我大凉添为天朝一脉,也是多有荣光。”大凉王也是一脸往外,但眼中却有担忧之色,看着雪槐道:“但我大凉的地形我知道,只有一个马蹄港能泊大舰,若给疯牛兵先在马蹄谷里埋伏,则大将军即便事先知道有伏兵,也没法应对疯牛兵对海滩我军的冲击。” “并不是只有大舰才可以运兵的。”雪槐微笑:“我不用大舰,用小舰则又如何?”当下说了胸中计策,大凉王夏雨均是两眼放光。 三十六章雪槐的计策,是将计就计,周量来送信,大凉王假作不知,雪槐大军回救,明走马蹄港,暗里却以中型战船先一步将大军送上岸,在马蹄谷两边埋伏,切皮一冲击雪槐在马蹄港登陆的军队,雪槐伏兵却从后掩袭,切皮前后受敌,措手不及,必败。 大凉王击掌道:“大将军此计绝妙。” 商昆一直未做声,这时道:“切皮想算计大将军,结果反受大将军所算,必败无疑,不过疯牛国人身高体壮,真个陆地相拼,我天朝人体力上明显处于下风,因此大将军的伏兵不能派得太少,否则就算围住了切皮,只怕也会给他破围而出。” 夏雨点头道:“是,伏击疯牛人,最好是以三围一或以四围一。” 听了他两个的话,一边的霜千里闷哼一声,射天雕却与海冬青相视大笑,夏雨几个不知他们笑什么,都拿眼看他两个,箭飞在一边笑道:“大将军还有一个名号你们不知道,叫做天海之王,打海战有我横海四十八盗,打陆战则有风神八族和狐女族战士,天海之王,天海无敌。” “原来如此。”大凉王点头,看向射天雕几个,眼中大有惊叹之色,夏雨商昆也在一边点头,但眼底却终有怀疑之色,海冬青两个自然看见,却仍是相视大笑,并不争辩。当日他两个为证实雪槐就是预言中的天海之王,争干口水,那其实还是不自信的表现,而今日百战无敌,胸中信念再不可动摇,也就再不屑于与人嘴皮子上辩高下。 术奇忽地向雪槐一抱拳道:“大将军,昨日海战给切皮溜了,我心中实有不甘,因此请大将军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在陆上布阵,这一次非叫切皮寸甲无回。” “先生有此心当然好。”雪槐点头,存疑道:“只是我军是两面布伏,这样好布阵吗?” “好布阵。”术奇点头:“大将军的战法是伏兵马蹄谷两面,加上海滩上正面的兵马三路夹击是吧,我可将此三路兵化为七支,以七星聚会之势,布一个七星北斗大阵。”说着取了杯子来,大略摆了七星北斗大阵的图示,看了雪槐道:“只是此阵要辛苦大将军,占定北极星位,只要切皮抢不得北极星位,则无论疯牛兵有多凶悍也绝出不了我的七星北斗大阵。” “我可以保证切皮绝抢不到北极星位。”雪槐微笑,他声音并不高,但却充满自信。 战略即定,雪槐随即调风神八族与狐女族共十二万大军,由夏雨引路,乘战船偷偷先行摸上岸去,在马蹄谷两面山中埋伏,所有巨舰则仍装模作样往矮子国驶,午后不久,周量果派人送信来,信中说疯牛国水军突然偷袭,周量只注意了马蹄港,不防切皮是以中型战船从背后偷袭,因此直到疯牛国大军上岸才知道,此时切皮正在攻打王都,请大凉王立即回救,信中更强调,马蹄港仍在周量手中,回救的大军舰队可直走马蹄港。 信中所说,与雪槐说的几乎一模一样,大凉王虽确实雪槐的话不会假,但见了这封信,仍是惊怒交集,雪槐当即回军,却将舰队分成两股,自率一军在前,箭飞大黑鲨率一军在后,拉开二十里左右。回船是逆风,而且要腾出时间给先行的大军上岸布伏,所以走得不快,第二天早上才到马蹄港。 夏雨回报,大军已上岸在马蹄谷左右埋伏,切皮疯牛兵约十五万人,伏在马蹄谷里,对雪槐的伏兵则浑然未觉。 “岸上只有十万人,其他人自是以舰队袭我后背了。”雪槐心中冷笑。他将舰队分成两股,正是为应对切皮水军的偷袭,当下命令莫猛率两万人随他上岸,海啸信传云率率舰队布阵,切皮偷袭的水军一到,便放信号召来箭飞后军,前后夹击。 “水陆两路,我要彻底击溃切皮,给切皮一个永世难忘的教训,让疯牛人从此再不敢小看我天朝人。”雪槐扫视众将,眼光如虹,众将高声应诺,豪气干云。 第六十二章 雪槐担心切皮水军中有巫功高手,请梅娘六个留在舰队中,雷电双鸦则随他上岸,他虽自信,但绝不莽撞,切皮即请来了巴曼,他就绝不能轻心,雷电双鸦功力还略在一般一流高手之上,两人合力,对切皮稳胜,则不论巴曼身手有多高,雪槐都不会让他抢得北极星位。 听说让自己留在舰上,铁流儿急了,扯了雪槐道:“七弟,你让我上岸去,我在水里玩不转。” “有什么玩不转。”陈子平在一边大捋袖子:“帮你绑一个压舱石,沉到海底包你玩得转。” “一块石头少了点,两块最好了,我去搬。”臭铜钱在一边帮腔。 铁流儿急得跳脚,闪到梅娘身边道:“六妹,告诉你个秘密,他两个都暗恋你的,但你看他们根本就没有良心,绝不是好人,你千万不要上他们的当啊。” 陈子平五个都暗恋自己的事,梅娘自然知道,只是大家都不开口,当作是个公开的秘密,不想铁流儿竟在这会儿说了出来,梅娘一张俏脸刹时胀得通红,瞪眼嗔道:“你说什么呀,看来真要把你扔到海里让你清醒清醒才行。” “动手。”陈子平两个也急了,两面围上来,铁流儿眼见不妙,急掠到另一艘舰上,三跳两跳,跳猴似的直跳上岸去了,到岸上他得意了,叉了腰召手:“来呀来呀,你们这些家伙,现在还能把我怎么样。”说着一扭身钻进了土里,却又探出头来,对雪槐叫道:“七弟你慢慢来,我先帮你去打探打探。”言毕往下一缩,不见了。 “这家伙。”梅娘又气又笑,看了雪槐道:“不过有他先去打探也是好的。” 雪槐点头,当即挥军上岸,为掩切皮耳目,多打旗帜,两万人看上去倒有十几万人,雪槐也不怕切皮遣巫功高手来看虚实,任何灵力波动都休想瞒得过他,事实上切皮即知木鬼就是雪槐,便绝不敢派巫功高手来探军,不说要冒被雪槐擒杀的危险,便能逃脱,惊动了雪槐也暴露了他的伏兵,只是他再也想不到的是,他的伏兵早已暴露。 雪槐这一年多来屡创奇迹,很多时候是因他性格中的一点不屈之气,但天眼神剑可透视未来并提前示警,也确实帮了他的大忙,尤其是在一些关健时候,否则枉自不屈,也只是血战到死,老天爷是没有眼睛的,并不是正就一定可以胜邪,还要运气手段智计,而雪槐并不是特别聪明的人,别的不说,真要在战场上平手放对,十场里面敬擎天至少可以赢他七场,敬擎天老谋深算,他无论如何都嫩了点。而今日对切皮此战,天眼神剑同样是立功极伟,否则只怕真会上切皮的恶当,则风神八族战士再勇悍,也是有败无胜。 军行三里,前面号炮一响,切皮大军狂卷而出,喊杀声一时惊天动地,有如山洪骤发,雪槐早有准备,止住大军,待切皮军冲到一里左近,旗号展动,莫猛一万五千军马往左斜走,射天雕石敢当所率十二万大军同时狂冲出来。 北斗七星分别是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前四颗星叫“斗魁”,又名“璇玑”;后三颗星叫“斗杓”,也叫“斗柄”。莫猛军占的是摇光位,属斗柄,斗柄一转,七星齐转,十四万大军分占七星之位,便如一只巨大的勺子,将切皮十五万大军装在了勺中。 术奇此七星北斗大阵上应天星,似简而繁,变化极为玄奥,与天上七星不同的是,在天上,北极星是在斗柄的位置,而术奇此阵,北极星位却在阵中,处于敌人可攻击的位置,虽然北极星位在不停的游动,由此带动大阵的变化,但若是懂阵法的或是玄功高手看破玄机,苦缠着北极星位不放,一旦夺占北极星位,大阵也就破了,所以术奇才请雪槐亲自镇守北极星位。此时雪槐根据阵法,再察敌之虚实强弱,北极星位不绝游走,大阵也就不绝变动,切皮军就人数来说,还在雪槐之上,但给七星一冲一卷,身不由己便给卷了个七零八落,再不成队形。 疯牛国人身高体壮,发起狂时,真就象一条疯牛,但这时的切皮军不象疯牛,而是成了昏牛,昏头昏脑,四下乱撞,天朝军体格虽小,却象一头机警的猎豹,东一口西一口,一瞬时便将切皮军这条疯牛撕得到处血淋淋地。 切皮海战输得莫名其妙,认定陆战雪槐不可能再玩花样,且自己又是设伏在先,无论如何必能取胜,谁知雪槐不但伏兵于自己身后,又以莫名其妙的战法让他摸不着头脑,一时间惊怒交集,在阵中狂吼乱叫,一双绿眼瞪得通红,真象是一头疯牛了。 切皮身边一直跟着个中年汉子,独眼长发,虽只一只眼睛,却让人不敢逼视,这人正是巴曼,乃是疯牛国第一高手,暗魔力登峰造极。切皮十余万人,人人皆乱作一团,巴曼却仿似处于无人之境,独眼中没有半点表情,恰于万古的玄冰,绝对的冷静,这时眼见切皮状若疯狂,巴曼一把扯住他,道:“大人,雪槐战法,和前日的海战一样,都是以阵法为依托,若不识阵法,再狂冲猛杀也破不了阵。” 他这一说,切皮更怒,咬牙道:“又是这种东方的鬼花样。”看向巴曼,道:“大师以为,我们该怎么做,才能破得了他们的阵法?” 巴曼独眼远望,似乎要把这数十万人的大战场看穿,凝神道:“东方术算阵法之学十分玄奥,乃是以天朝数千年古文明为依托,我疯牛国人想在这方面和他们较量,无异于麻雀和老鹰较量,根本不是对手,挥兵破阵绝无可能,但我刚才默察此阵,却碰上了一股巨大的灵力,我可以肯定必是雪槐,他一直在阵中游走,他是主帅,这么走个不定是为什么呢?” 切皮能做到疯牛国的水军总督,智计终是不凡,立时想到,叫道:“大师是说雪槐是这座阵法的关健?” “对。”巴曼点头:“阵法一定是雪槐在指挥,杀了他,应该就可以破阵。”看一眼切皮,道:“我灵力一直锁着他灵力,但我一个人可能杀不了他。” “我助你。”切皮概然点头,命身边副将代为指挥,巴曼喝声:“跟我来。”飞掠而起,从千军万马中直指向雪槐所在。 巴曼灵力锁定雪槐灵力,雪槐自然知道,先不理他,这时眼见巴曼与切皮飞掠而来,纵声长笑,迎将上去,切皮第二次与他见着,咬牙切齿,怒叫道:“雪槐,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雪槐呵呵笑:“那就有劳总督大人了,只是我一位夫人曾说我皮很厚,只怕总督大人切不动。” 他有闲心说笑,疯牛军正给镇海军冲得七零八落,死伤惨重,切皮又如何有心思说笑,狂吼一声,与巴曼一左一右猛冲过来,他这时用的是一柄重剑,剑一举,一步跨出,其势锐不可挡,巴曼却是空手,左爪往前一伸,直向雪槐胸前抓来,他手爪干枯黯黑,看上去象一只风干后的鸡爪子,但往前一伸,却突地生出异象,越变越大,刹时间变成了一只丈许高的巨爪,这是他的绝学黑巫爪,其实这巨爪只是为掩人耳目,真正的杀手是隐在巨爪后面的右爪。敌手若只顾全力应付他的巨爪,他右爪奇兵突出,往往一爪就能要了敌人性命,但他瞒得过别人,又如何瞒得了雪槐,雪槐微微冷笑,将切皮向雷电双鸦一指,道:“他交给你两个。” “主人放心。”雷电双鸦大声应诺,双双扑出,立时与切皮斗在了一起。 这时巴曼巨爪已到雪槐面前,兜头盖脑抓将下来,雪槐不闪不避,左掌迎着巴曼巨爪便击了上去,其势如电,直指巴曼爪心。在外行看来,雪槐小小一只手掌迎击巴曼长达丈余的巨爪,有似蚂蚁拼象,其实不然,巴曼巨爪大而力分,雪槐掌小,力却凝而不散,这一下若是对实,哪怕是功力相若,吃亏的也绝对是巴曼,更何况巴曼较之雪槐还略有不如。 巴曼一看雪槐掌势,便知不对,巨爪忽地一斜,改直抓为横捞,右爪却闪电般从巨爪后穿出来,抓向雪槐胸腹。 雪槐呵呵一笑,展开飞云掌,左掌斜切巴曼右爪,右掌径击巴曼右胸,对巴曼横扫过来的巨爪却是不理不睬。 巴曼虽从切皮口中知道雪槐身手极高,先前灵力感应也确证了雪槐了得,但他自视极高,始终认定只要交上手,擒杀雪槐并不太难,此时交手一招,观感却完全改变,雪槐功力之强,招法之妙,还远在他想象之外,再不托大,狂吼一声,黑巫爪全力展开,狂风骤雨般向雪槐攻去,双爪时大时小,一时左爪大一时右爪大,一时双爪皆巨达数丈,一时又瘦小干枯若鸡爪,使尽花样。 巴曼的黑巫爪变来变去,看上去眼花缭乱,但若真论招法之精妙,却远不如飞云掌,眨眼百招,巴曼一双巨爪反给雪槐双掌逼得手忙脚乱,别说攻敌,防守也大感吃力,另一面的切皮情势倒比他要好些,虽给雷电双鸦缠得脱不了身,但有攻有守,一时半会倒也不落下风。 巴曼在疯牛国所向无敌,从不知一个败字怎么写,这时眼见竟要败于雪槐掌下,如何肯甘心,猛地里狂吼一声,身子往后一退,左手从腰间拨出一柄短刀,雪槐还以为他空手拼不过要用兵器呢,却见巴曼对着自己右手一刀砍去,刷的一下,血光飞溅中,将自己右手齐肘斩断。 雪槐又惊又奇,不知巴曼这是干什么,急忙收手,心中凝思:“难道因为爪上招数不如我,因而自断手爪?”看向巴曼道:“巴曼大师,你这是做什么?所谓胜败乃兵家常事,就算一时输招,也不必自己断手吧?” 他倒惺惺相惜起来,却听巴曼一声狂吼道:“我绝不会输给你的。”就在他的狂吼声中,落在地下的右手忽地直跳起来,闪电般射向雪槐,五指戟张,速度太快,风从指缝间掠过,竟发出呜呜的声音,巴曼自己亦同时狂冲过来,剩下的左手又霍地变大,兜头抓下。 砍下手来攻敌,这样的奇门怪招,雪槐还真是闻所未闻,不敢大意,运起天星遁魔大法,以飞云掌小心应对,与巴曼的断手接了两招,不免大是惊奇,原来巴曼的断手力道竟远比没断时要大得多,而且极为灵活,与巴曼本体呼应配合,虽还是巴曼的两只手,但这时的情形,却恍似又多出个巴曼一般,让雪槐压力陡然骤增一倍。 巴曼此功,称为“神之右手”,乃是巫功的最高境界。为什么叫神之右手呢?这里面有个说法。人的手本能是没有神识的,只能由人脑指挥,一旦与身体分开,便与木石无异,再不能动弹,但巴曼此功,右手在与身体分开后,却反而有了神识,就好象手上面附了神灵的意识一般,所以称之为“神之右手”。 一斗一,雪槐略强于巴曼,但这时等于多出一个巴曼,雪槐立处下风,心中惊疑:“这是什么魔功,这等古怪?”虽惊不惧,将天星遁魔大法运到极致,见招拆招,飞云掌本又善于以巧化拙,最利防守,一时倒也守得稳稳当当,只是再递不出招去。 铁流儿一直在地下溜达,他想偷袭,但巴曼切皮功力都远高于他,轻易不敢伸手,这时眼见巴曼以断手复活的怪异巫功压着雪槐打,大是惊奇:“这独眼疯牛好生古怪,手砍下来能打人,我倒是不信了。”双眼盯着巴曼断手,身子飞快的跟着移动,窥得一个机会,双钩齐伸,猛一下钩住了巴曼断手,尽全身之力往地底猛拖,他一门心思要把巴曼断手拖到地底喂蚯蚓,却不料巴曼断手上的力道大得异乎寻常,一感觉到被钩住立时上弹,两力相交,倒反把铁流儿从地底下带了出来,那情形,就好象雨天拨萝卜,用力太大,不但拨出了萝卜,还带出了一块大泥巴。 铁流儿措手不及,给带得直飞上半空中,双钩也脱了手,失惊之下,在半空中哇哇大叫:“啊呀七弟,不好了,我要升天了,快拉住我呀。”地底下突然拉出个人来本是一奇,他还这副德行,一时吸引了无数目光。 巴曼断手虽将铁流儿反扯了出来,但铁流儿功力也已接近一流之境,双钩也深深的钩进了巴曼断手,雪槐眼快,一见巴曼断手上带着铁流儿双钩,展开天星遁魔的绝世身法,一掠过去,抓着铁流儿双钩一错一绞,立时将巴曼断手绞作三截。 先前巴曼自断手臂,眉头也不皱一下,这时断手给雪槐绞断,却猛地长声惨呼,形若厉鬼。原来巴曼这“神之右手”在用完后是还可以接回臂上去的,但给雪槐这么绞作三截,便再无法接回去,不但是破了巴曼巫功,更让巴曼变成了个断肢的半残人,所以他这般惨叫。 切皮是知道巴曼这“神之右手”巫功的厉害的,因此他对着雷电双鸦虽还略处下风,却是心中笃定,认定只要他能拖住雷电双鸦,巴曼必能杀了雪槐,再没想到奇变突生,地底下会钻出个铁流儿来,巴曼巫功竟就破了,一时间惊怒到极点,但他反应也是极快,眼见铁流儿正往下落,重剑霍地横扫,将雷电双鸦一齐逼开,身子一闪,一把就掐住了铁流儿脖子,铁流儿手脚伸直,再不能动弹,那情形,生似一只长脖子瘦鸭给切皮提在了手里。 切皮一制住铁流儿,立时对雪槐叫道:“雪将军,住手。” 他身法一动时雪槐便已察觉到了他的企图,本想来救,却终是慢了一步,只有停手,眼发威光,盯着切皮道:“你十五万大军尽在我七星北斗大阵中,你若敢伤他,我保证你十五万人没有半个活人能生出此阵,就是你自己也绝逃不过我的追杀,我的身法你见过的,我若下定决心想杀你,你无论如何都逃不掉。” 雪槐心重铁流儿,因此毫不犹豫的发出威胁,他威胁的份量也确实很重,切皮见识过他有若鬼魅的身法,在巴曼破功受伤无力相助的情况下,他确是逃都逃不掉,连自己在内十五万大军会尽数死在雪槐手中,但切皮狡猾之至,雪槐不这么说还好,这么一说,他怕是怕,却更了解了铁流儿在雪槐心中的份量,这时哈哈一笑,道:“雪将军,你我都是军人,见惯死亡流血,你说死亡能吓住我吗?” 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雪槐倒没辙了,冷哼一声,道:“你要怎样?” 切皮知道僵住了雪槐,暗喜,面上立时换过一种表情,一脸诚恳的看着雪槐道:“雪将军,我想告诉你,水陆两战,我服了,我认输,我代表疯牛国承认,你大天朝确实比我疯牛国强大,我有生之日,愿永做大天朝的朋友,我对伟大的巫神发誓,终我一生,绝不敢再打大天朝的主意,并且我还可以向雪将军保证,在我疯牛国影响范围之内,所有的天朝人都会得到尊敬,绝不会再低人一头。” 他这一番话可把雪槐说愣了,因为这前后变化实在是太大了啊,而且他眼中的神情诚挚无比,更以巫神之名发誓,这就更显真诚,雪槐一时倒不知如何应对了,看了他眼睛道:“你若真能做到这些,我将非常感激,即如此,我们就不必打了。”当即发出旗令止住阵法。 切皮一躬身:“多谢雪将军。”看向雪槐道:“虽然我军还在将军大阵中,但我相信雪将军的为人。”说着松手放开铁流儿。铁流儿往地下一钻,到雪槐脚前探出一个脑袋,对雪槐叫道:“七弟,再发动阵法,不可放过他。” 雪槐微微一笑,不看他,却看着切皮,道:“我天朝人向来一诺千金,总督大人尽管放心。” “是。”切皮点头,也微笑着看向雪槐道:“雪将军,你肯停战,是我用这人换来的,我答应你这么多东西,你是不是也应该让点利头给我呢?” 这是雪槐第二次见到切皮讨价还价的嘴脸了,一时大笑,点头道:“好啊,只不知总督大人要点什么利头呢?” 切皮也笑,先不提自己的要求,却道:“我还可以给雪将军多出点价,与雪将军联手,南北夹攻,扫灭矮子国。雪将军该当知道,矮子国水军虽元气大伤,陆军却还有二三十万人,而且我得到情报,因为雪将军的威胁,矮子国正在扩军,说是要将陆军扩充到一百万人呢,加之又是本土作战,雪将军多我这个帮手,绝对是件大好事。”他说得罗嗦,更有不少夸张,但越是如此,就越证明他想要的东西份量很重,雪槐虽没有他的手腕心机,可不是傻瓜,道:“多谢总督大人,小矮子千年来不断侵我天朝海缰,所以我大天朝才一怒发兵,凭我大天朝的力量,绝对可以扫灭矮子国,倒不需要谁帮手,当然,总督大人的心意我领了,所谓投桃报李,总督大人要什么,看在这份心意上,能做得到的,我都会尽量满足。” “我的要求只有一个,而且非常简单。”说到这里,切皮停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憋足了劲才说出来,道:“我想请求大天朝允许我疯牛国派使团到大天朝来学习天朝文化,这种使团每年允许派一个,每个使团最少不低于一千人,并且每个人在天朝呆的时间最短不能短于三年。” “什么?”切皮的这个要求完全出乎雪槐意料之外,不由自主的惊呼出声。 因收了阵,术奇到了雪槐身后,他也懂一点疯牛国话,一听切皮的话,脸色大变,上前一步,对雪槐道:“大将军,不可以答应他。” 雪槐脑中一时有些混乱,没想好怎么答,闻声扭头看向他,术奇急切的道:“大将军,绝不可以答应他,矮子国就是前车之辙,想当年我天朝强盛时,小矮子月月遣使,年年来朝,对我天朝的一切,无不顶礼膜拜,无所不学,东海岛国数十,无论是人口还是国家大小,矮子国都只是中等,但就是因为学了我天朝文明,从煅造兵器到行兵布阵,从学习造船到建成强大的远洋舰队,短短百余年间便跃升为东海首屈一指的强国,而最可耻的,是他们强大后,不但不对我们感恩,反而打起了我们大天朝的主意,千年有事帝国东,千年的惨痛教训啊,疯牛国无论人口国土都是矮子国十倍以上,便是较之我大天朝也是相去不远,而疯牛人体格更普遍比我天朝人高大,这三天海陆两战,疯牛人一败再败,不是疯牛国国力不如我们,也不是疯牛人体力不如我们,而是文化不如我们,是败在他们落后的文明上,但如果让疯牛人学尽我天朝文化,则不到百年,必成大害。” 切皮早召来通译,听了术奇的话,切皮急了,叫道:“这位老先生多虑了,我说过终我一生绝不再打天朝的主意,我对巫神发过誓,绝不会违背的。” “就算你不会,但你的子孙后代呢?”术奇冷眼看他:“你能保证他们永世不打我大天朝的主意吗?” 先前雪槐脑子里始终有些混乱,不知该应还是不该应,但听了术奇这句话,雪槐却突地里仰天大笑起来,切皮术奇两人都看向他,不知他为何发笑。 雪槐看向切皮,道:“总督大人,你这个要求不算太过份,我会请准天子,允许你们派使团来我天朝学习。” “多谢雪将军。”切皮狂喜,以手抚胸,深深行礼。 术奇却是面色大变,雪槐看向他,微微一笑,道:“先生不要心急,圣人说,有教无类,把我们的先进文明尽可能广的传播到百夷万邦,我想这不能算错,至于先生的担心,我也认为没有道理,先生是为将来的事害怕,但我认为,我们不应该害怕别人,而应该想办法强壮自己,让别人学我们的,我们也可以学别人的,取长补短,不断的发展我们的文明,只要我们不断进取不断更新,我们就可永远立于不败之地,也就不可能有谁敢来打我们的主意。” 术奇本来一脸焦急,听了雪槐的话,却是神情一松,感叹道:“大将军胸襟如海,勇略如山,倒是我小心眼了,我大天朝子孙后代若能永保进取之心,人人自强,倒确是不必要怕任何人。” “会的。”雪槐用力点头,看向切皮,道:“你们派使团来我大天朝,我们天朝自也可派使团去你疯牛国,大家可以取长补短。” 切皮点头,道:“是,我疯牛国虽远不如大天朝开化,但也有我们的独特之处,欢迎大天朝派使团来我国。” “那就一言为定。”雪槐上前两步,伸出手去。 切皮不知什么意思,疑惑的看着雪槐道:“雪将军,你伸手做什么,不是说我们不打了吗?” 雪槐与术奇相视大笑,术奇看了切皮道:“总督大人,今天就让你先学一招,这叫击掌为誓。” “击掌为誓?”切皮看着雪槐手掌再看看自己手掌,眼中的神情又是惊喜又是雀跃。 “是。”雪槐点头:“我们天朝人不对什么神发誓,说定了的事,那便击掌为誓,一诺千金,永不更改。” “好极好极。”切皮大力点头,双掌互搓,到雪槐面前,却又把自己手掌在胸前衣襟上擦了两下,这才伸掌与雪槐相击。 清脆的击掌声里,两人相视大笑,就此罢兵,切皮折了两三万人,而偷袭雪槐舰队的水军因见箭飞两路夹击,怕象前次一样陷到阵中,一击即走,到是损折不大,但切皮听说又是水陆齐败,心中更是惊服。 大凉王随即拿了周量,雪槐大军休息一夜,第二日正式杀向矮子国,这一回,再无任何担心,大凉王也尽起水军跟随。 舰队借风急驶,十余日间到了矮子国外海。上次回军与切皮作战,大黑鲨便留了一支探子在矮子国舰队左近,这时报上来矮子国舰队情况,矮子国又增添了数万水军,但舰只因急切间无法建造,没有增加,整个舰队由大将军大嘴梆子统领,集于南港,誓与雪槐舰队决一死战,但据捉到的矮子国士兵交代,矮子兵其实人心惶惶,而且不只是矮子国水兵,整个矮子国上下都是惶惶不可终日,矮子朝庭中已有议和请降之声,只是国师缩头龟二和大嘴梆子坚持死战。 这日傍黑时分,离矮子国南港已不过半日水程,雪槐命扎住舰队,与众首领商议,说了矮子国情况,石敢当大声叫好,道:“原来小矮子也有怕的时候,好,这消息听着爽,值得喝一大杯。” 一卦准翻起眼睛看他:“你石大将军什么时候用小杯喝过酒了?” 众将齐笑,石敢当也笑,点头道:“也是,不过平时虽也是大杯,没有今日喝得爽。” “有你更爽的时候。”雪槐笑,看向箭飞,道:“你的西洋舰队练得怎么样了?” 箭飞抱拳:“已经练熟了,只待总舵主下令。” “好。”雪槐大喜,道:“明日扫灭矮子国水军,便由你的西洋舰队为中军,直冲过去,冲烂矮子国舰队,然后左右两军合围,彻底扫清残兵,必要一战功成,后日大军上陆,直捣矮子王老巢。”众将轰然应诺。 雪槐练功到半夜,方要睡觉,忽觉一股灵力扫过,这股灵力冰寒阴冷,十分的邪异。雪槐闪身出舱,梅娘几个有玄功的都给惊动了,齐出舱来,雪槐已锁定那股邪异灵力的来处,在舰队西北方向数十里处,当下看了梅娘几个道:“该当是矮子国师缩头龟二,梅姐,请你们几个镇守舰队,我去会他一会。” 梅娘点头,道:“七弟可带雷电双鸦同去,不至落单。” 雪槐摇头:“缩头龟二这么公然以邪力相召,说不定是故意要诱我离开舰队,所以留雷电双鸦给你们帮手为最好,至于我自己,梅姐不必担心。” 梅娘见他一脸自信,便不再相劝,雪槐借遁术直掠向那邪力来处,却先以剑眼相看,但见数十里外海面上,浮着一个巨大的圆球一样的东西,不是船,也不是岛礁,乍看上去就象个龟背,但雪槐知道那绝不是海龟,要是海龟那也太大了,光这龟背都有十余丈方圆呢,可到底是什么雪槐却也看不出来,他的剑眼可看到水底,整个儿看上去,那东西就是一个圆球,白白的,再打个比方,那就是一个大汤圆。不过汤圆是死的,这东西可是活的。 这大汤圆的背上,有两个人,一站一坐,坐的那个年龄较大,头发披肩垂下,脸上没有半点表情,但雪槐一眼扫到他身上,心中却生出怪异的感觉,这人明明就那么坐着在那儿,雪槐却似乎无法准确的把握他所在的位置。 “这人必是缩头龟二,邪功果然了得,不过比切皮也强不了多少,怎么就可以一人之力闯进切皮的总督府又闯出来呢?”雪槐对商昆所说缩头龟二独闯切皮总督府的事一直记在心里,开始只以为缩头龟二功力远在他之上,现在发现并不是这样,一时大是疑惑,他却不知,缩头龟二当日是以言辞激得切皮和他单打独斗,先打伤了切皮然后才闯出来,凭的是诡计,可不是实力真正超人一头。 再看缩头龟二背后站着的那人,剃着典型的矮子头,两边剃光,就头顶一溜猪鬃,身材矮瘦,一张脸更是骨头戳着皮子,找不到半钱肉,眼中的情形,便如一头饿了三个月又还处在发情期的公狼,幽幽的发着光。缩头龟二四大弟子,三个死在雪槐手里,这一个不用说自然是最小的弟子针眼蝎了。 雪槐剑眼一扫,立即惊动了缩头龟二,霍地眼开眼来,道:“是雪将军吗?”说的竟是天朝话。 雪槐晃身过去,也上了那大汤圆的背,触脚处软软和和,倒是十分的舒服。 缩头龟二站起身来,一躬身:“久仰雪将军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风姿非凡。” 雪槐背手而立,道:“你就是矮子国国师缩头龟二?” 缩头龟二见雪槐傲不为礼,呵呵一笑,手一伸,道:“请坐下说话。” 雪槐并不理他,冷眼斜视道:“你半夜以邪功骚扰,有什么话,那就说吧,不过若是讨饶,趁早免开尊口,我此次来,奉大皇帝命,誓要扫平矮子国。”他这话斩钉截铁,不留半分情面,略略一顿,看了缩头龟二道:“听说你任矮子国师后,时时谋划着要打我天朝主意,现今天兵到此,明日一战,你有什么本事,不妨都拿出来,让我见识见识,我话已尽,若无事,我就告辞了。” “雪将军请慢。”缩头龟二伸手,道:“我请雪将军来,是想和雪将军打一个赌。” “赌什么?”雪槐冷笑:“赌我不能灭了矮子国吗?行啊,我和你赌了,你且睁眼看着,看我天兵如何扫平你矮子国。” “不是。”缩头龟二摇头:“将军提兵至此,即便能灭了我国,自己损伤也必惨重,则又何必,所以我想和将军赌上一手,我两个平手相斗,我若输给将军,则我国自动请降,生杀予夺,尽由将军处置,若将军输了给我。” 雪槐来之前便猜到,缩头龟二半夜以邪功公然骚扰引诱他来,必有图谋,这时一听打赌的话,立时猜破缩头龟二的心机,缩头龟二是知道敌不过天朝大军,所以便想和雪槐单打独斗,以赌约让雪槐退兵,但雪槐如何会上他当,不等他话说完,当即一伸手止住了他,道:“好,我和你赌,但要在明日我灭了矮子国后,到时你若不死,我自给你公平一搏的机会,若能从我掌底逃生,我便饶你一命。” 缩头龟二打的正是这个主意,眼见雪槐不肯上当,老脸一黑,眼中杀机大露,但杀机只是一闪而过,随又露出笑脸道:“雪将军不敢跟我赌么,怕输?那我劝雪将军明日这一仗也不要打了,因为将军心中即已种下了害怕失败的种子,那就必然会失败,如其损兵折将后再收手,不如趁早收兵回去。” 雪槐仰天大笑,看了缩头龟二道:“缩头龟二,你这种心战之术在我面前玩不转的,你终也是矮子国师,就不要玩这种小心眼了吧,还是打点精神,明日垂死挣扎吧。” 缩头龟二正是想以心战术在雪槐心中种下必败的阴影,挫折雪槐的斗志,不想再次给雪槐看破,又惊又羞又怒,蓦地里仰天长叫一声:“大王,我已使尽心机,前灭不得天朝,后又退不得雪槐之兵,我再无脸活在世间了。”猛地拨出腰间弯刀,一刀向自己腹中插去。 他这举动过于突兀,雪槐心中倒是一惊,凝神看去,便在这时,突觉脚底一软,踩着的那大汤圆陡然往下面陷去,中间下陷,四面的边缘却反而翻转上来,那种情形,就仿佛把汤圆翻了一面,外面的翻到里面,里面的却翻到了外面,雪槐三个一下就被包在了大汤圆里。 雪槐一惊之下,急运剑眼看出去,这才发现这大汤圆根本不是大汤圆,而是一个极大的水母,现在他和缩头龟二针眼蝎三个都给包在了这大水母的身子里面。 这大水母便是上次害雪槐不成反让雪槐看到了玄天三十六象的桃花水母,桃花水母练成一种异功,身子可以里外翻转,缩头龟二因此让她以此邪术困住雪槐,缩头龟二拨刀自杀,便是要吸引雪槐的注意力,雪槐一时失察,果然就上了当。 缩头龟二一见雪槐被困住,仰天狂笑:“雪槐啊雪槐,任你再精明神武,也要上我的当,天朝内乱,只出了你一个雪槐而已,你的镇海军也只是以你为支柱,杀了你,镇海军不可能再有斗志,天朝这块大肥肉也迟早要吃进我的嘴中。” 一时失察上当,雪槐即惊且怒,但听了缩头龟二这话,却也哈哈大笑起来,道:“区区一个水母,未必困得住我,就算我在这里面,凭你缩头龟师徒两个就能杀得我吗?” 一直未开口的针眼蝎这时冷笑一声,道:“雪槐,你很自信,但你太自信了,今日便让你尝尝苦头。”说话间他两只眼珠突地变大,往外鼓突出来,直鼓到眼眶外,每个眼珠子都鼓得有拳头大小,猛地里一爆,眼珠子裂开,里面有东西飞出来,雪槐细一看,竟是两头蝎子,这两头蝎子全身赤红,见风即长,直长到一两尺长短,且身上都生有肉翅,这时翅膀一张,张牙舞爪便向雪槐扑来。 原来针眼蝎得名,便是因他以邪功将蝎子养在眼睛里之故,针眼蝎昼吸日精,夜采月华,将两只蝎子练得邪异无毕,不但体若精钢,刀剑难伤,更兼绝毒无比,一般人不说给它的蝎尾扎中,便给它在身上爬一下,也是眨眼即死,无药可治。 那两头蝎子一飞过来,缩头龟二同时动手,身子往前一跨,一刀斩下,刀未至,奇异的气流撕破空气,怪声早起,最奇怪的,是他刀明明从正面来,雪槐却感觉背后有冷风袭来。 雪槐不知道,这是缩头龟二练成的独门刀法阴风斩,诡异歹毒,最绝处是可以分出一缕刀气绕到敌手身后,敌人与他正面放对,还得时时留心背后的刀气,心神无法凝聚,功力自然大打折扣,若对身后的刀气不管不顾,则他刀气立时便由虚化实,同样可以伤人,缩头龟二将此刀法取名阴风斩,阴字开头,正如放了一个阴魂在敌人背后一般,十分阴毒。 雪槐凝神察敌,展开飞云掌,见招拆招,三人两蝎,斗做一团。 缩头龟二功力虽较之雪槐略逊,但相去不远,加上针眼蝎便还要强上一分半分,再加上两头恶蝎,自是大占赢面,那两只蝎子虽给雪槐掌风逼得不能近身,但雪槐试了两次,在缩头龟二师徒的牵制下,光凭空手却还震不死这两头蝎子。 “若我有天眼神剑在手,不但可一剑斩了这两头恶蝎,更可将这水母一破两半。”雪槐心中闪念,凝神思索破敌之法,却是苦思无计,若没有缩头龟二的牵制,桃花水母区区邪功是困不住他的,但有缩头龟二在边上,却无法凝力对付桃花水母。 缩头龟二师徒两人两蝎围着雪槐,但雪槐飞云掌本是以防守见长,百余招下来,仍是有攻有守,稳如山岳,缩头龟二心中惊怒,狂声怒吼,更催邪功,针眼蝎也是不绝嘶吼,催动两头恶蝎不绝猛扑。 雪槐眼见压力越重,虽一时半会不致落败,但困在水母身子里,天星遁魔灵变的长处发挥不出来,无法将敌人分开个个击破,便终有落败之时,苦思之中,脑中忽地灵光一闪,想到了那日陷身二柱子乾坤一气袋中,骷碌鬼王长身撑破袋子的事,心中喜叫:“有了,依样葫芦,再把这水母也撑破就是。” 其实雪槐只须唤出骷碌鬼王帮手,立即便可反败为胜,骷碌鬼王功力已近一流之境,对付针眼蝎足足有余,且他身子纯是一股阴气凝结而成,针眼蝎那两头蝎子拿他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他若出来,立可将针眼蝎连人带蝎一齐接过,雪槐独斗缩头龟二,稳胜。 当日在巨犀,雪槐唤出骷碌鬼王迎战红狼,敬擎天在城头上说了一句:“竟然勾结上了骷碌鬼王,真是越来越出息了。”这句话在雪槐心中埋下了巨大的阴影,因此这一年多以来,不论遇到多大的挫折,雪槐都很少要骷碌鬼王帮手,即便在后来骷碌鬼王因怕了天眼神剑请为剑奴之后,除了骷碌鬼王自己请命,雪槐仍是很少叫他,很多时候,雪槐脑子里根本就没有骷碌鬼王存在,所以这会儿才要想上半天才会想到还有骷碌鬼王可用。敬擎天对他的影响,实在已深入到骨头深处。 雪槐正要唤出骷碌鬼王,奇变突生,他们在桃花水母身子里打斗,本来稳稳当当,但突然间桃花水母的身子却剧烈摇动起来,一时间无论是雪槐还是缩头龟二师徒都有些立足不稳,雪槐先以为是缩头龟二又施诡计,但看缩头龟二眼中也有讶异之色,知道和他无关,当下便运剑眼看出去,这一看,却是心中狂喜,大叫出声:“青莲,月影。” 桃花水母为什么会剧烈晃动呢,不是桃花水母自己在搞鬼,而是有一只大乌龟,正用巨嘴叼着她身子,不停的左右摆动。这只大乌龟不是海龟,而是一只金背山龟,体形之大,尤在桃花水母的本体原形之上,在这只金背大乌龟的背上,开着一朵青莲花,狐女站在青莲花中,她穿着一袭白色的裙衫,海风吹拂,白衣如雪,她本清丽,这时更是有若仙子,只是俏脸上满是担心,眼睛紧盯着桃花水母,似乎要把桃花水母的身子看穿。 狐女的手里还托着一朵小小的青莲花,同样绽开着,莲盘上一滴水珠,晶莹清澈,碧青莲盘膝坐在里面,身子却往前顷着,也是一脸紧张的看着桃花水母。 雪槐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两个心爱的女人会突然在这里出现,而就在他的喜叫声中,桃花水母再受不了大金龟的撕咬,身子一颤,又把身子来了个里外大翻转,将雪槐缩头龟二几个一齐吐了出来,同时间身子猛地一扭,终于从大金龟口中挣脱出来,没命的逃了开去。 雪槐一个跟斗翻身出来,喜叫一声:“月影,青莲。”无暇顾及缩头龟二,飞身向狐女身边掠去,偏偏那两头恶蝎却不识趣,竟嘶叫着掠尾追来。 眼见雪槐无事,狐女也是喜极大叫:“槐哥。”一眼看到两只蝎子追赶雪槐,可就恼了,眼放锐光,厉叱一声:“孽畜大胆。”右手一扬,灵蛇珠打出,速度太快,看不清珠影,只见一道青光,闪电般迎上前面那头蝎子,一下打得稀碎,再一下,又把后面那头蝎子也打了个四分五裂。 灵蛇珠本就是灵蛇的内丹,灵蛇虽还未修成灵体,但内丹中蕴含的巨力却已是极其惊人,当日狐女借灵蛇珠之力便已可与独角海鬼相斗,入青莲观后,荷叶道人自不会将灵蛇珠浪费,便以灵蛇珠为体,秘传狐女“霹雳珠”秘法,作为狐女的防身利器,此时牛刀小试,果然大见锋锐。 雪槐见狐女打出灵蛇珠,也转头看去,眼见那两头恶蝎在灵蛇珠下粉身碎骨,不由大赞,想:“荷叶真人果然道法通玄,月影拜师的时间也不长,竟就练出了如此惊人的玄功,真个可喜。” 他高兴,针眼蝎可就是痛彻心肺,厉叫一声:“我跟你拼了。”便要扑过来拼命,缩头龟二却知情势不妙,在桃花水母身体内一场斗,他已知雪槐功力在他之上,此时不但脱困而出,又增帮手,如何还能斗下去,急叫一声:“快退。”当先后退,但针眼蝎性子却极为悍勇,加之一生修为大多在两头蝎子上,打死了他蝎子,可说是真个打伤了心,脑子里只想要与狐女拼命,哪肯听缩头龟二的,仍是舍命扑来,蝎子一死,他两只眼眶里便不绝有血流出,悍恶之中本就脸形扭曲,再加上满脸鲜血,更显恐怖。不过他这样子只好吓那胆小的,雪槐一眼看见,可就只觉恶心,心中一怒,天星遁魔大法全力展开,猛迎上去,他身法实在太快,针眼蝎竟是来不及反应,胸口中掌,一个身子给打得直飞出数十丈开外。 缩头龟二四大弟子,都死在雪槐手里,这时扭头看见,嘶声狂叫,却是不敢回头,边叫边跑,那情形,便如一头给人打了一棍子的恶狗,一边痛叫一边逃跑。 他那情形过于滑稽,雪槐忍不住哈哈大笑,转身掠回龟背之上,惊喜的看向狐女,再看龟泪中的碧青莲,叫道:“月影,青莲,你两个怎么来了。” 狐女给他看着,俏脸飞霞,但心中爱恋难禁,虽害羞,却仍是勇敢的迎着雪槐目光,只是不敢更进一步的亲近,青莲花中的碧青莲却是无所顾忌,但身受封印之力,不能从龟泪中出来,一脸情急,却忽地想到一个主意,叫道:“金龟大叔,你快施法,把你的眼泪放大。”身下的大金龟伸了伸脖子,口中“哈”的一声,那滴珠泪竟真个胀大起来,变成环抱约有丈许的一滴大水珠,龟泪长,托着龟泪的青莲花也跟着长,狐女到是没法托着了,就让大金龟背着,碧青莲急叫道:“槐哥,月姐,你两个都进来,槐哥,进来了我跟你说。” 雪槐也实在急着想把她抱在怀里,但看着龟泪那似乎触手便会破碎的水膜,有些担心的道:“怎么进来啊,不会破掉吧,那时伤了你可就。” 他话没说完,可就恼了下面的大金龟,出声道:“槐小子,休要小看了我大金龟,你只管钻进去就是,任你们在里面怎么亲热,哪怕翻天覆地,我一滴老泪也保证绝不会破。” 他这一说,雪槐三个三目对视,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却更是情热如火。 雪槐看向狐女道:“那我们就进去。”伸手拉着狐女玉手,闪身进了龟泪,碧青莲在里面一捏诀,托着龟泪的青莲花一下子合了拢来,碧青莲随即猛扑到雪槐怀里,死死的抱住了,口中不绝的叫:“槐哥,槐哥。”一个身子在雪槐怀里拼命的挤,火热的唇一找到雪槐的唇,便再不肯松开。 狐女某些地方和碧青莲相同,爱一个人,便以整个生命爱着,生为他生,死为他死,但某些地方却又和碧青莲绝不相同,拘谨,矜持,感情总是含而不露,而对碧青莲来说,爱就是爱,和自己心爱的人亲热,理所当然,天也管不着,人也管不着,不必要害羞,更完全不必要藏着掖着,所以这会儿她根本不管边上是不是还有狐女在看着,情热如火,就是要和雪槐亲热,而狐女就只是边上看着,一张脸却也红得象是有火烧一样,身子更是不自禁的发软。 当日雪槐大破一气三摧四阵,荷叶道人虽未允婚,但从此再不反对碧青莲的选择,得到师父默许,碧青莲再无顾忌,早在傍龙城里便已和雪槐有了肌肤之亲,这时情火熊熊燃烧,只恨不得立时与雪槐融为一体,但她虽情热如火,终不是个自私之人,于万难克制中却决然抓住了雪槐无所不到的大手,挣开唇,喘息着叫道:“槐哥,慢一点,这不公平。” 雪槐也早是激情欲炸,头脑大是迷糊,听到她这话一愣,道:“什么?” “对月姐不公平。”碧青莲向一边的狐女一指,道:“我早就是你的人了,冷灵霜自然也不用说,但月姐却不是,她爱你之深,并不下于我和冷灵霜,却没能得到你的爱,这太不公平了。” 她这一说,雪槐明白了,心中大感歉意,看向狐女,狐女急道:“没有,没有不公平,你们亲热就好了,我。” 她话没说完,碧青莲就叫了起来:“月姐,为什么这时候你还会害羞?又不是和别的人亲热,是和你最亲最爱的人,这是天地间最美好最圣洁也是最自然的事情,绝没有什么好害羞的。” 她不说还好,她一说,狐女一张脸更是胀得红如火烧,身子几乎站都站不稳,雪槐伸手,轻轻揽住了狐女腰肢,狐女身子一震,抬头看向雪槐。 雪槐深深的看着她,看着这个苦恋自己却始终未曾得到安慰的女子,心中越发抱歉,柔声道:“月影,对不起,以前是我不好,但我保证,以后我会好好补偿于你,你已是我最心爱的人,生生死死,我们永在一起。” “槐哥。”狐女痴心苦恋,到这一日才听到雪槐暖心的话,情泪喷涌而出,扑到雪槐怀里,叫道:“槐哥,能得到你的爱,是月影这一生最大的幸福。” “能拥有你们,也是我一生最大的幸福。”雪槐托起狐女的下巴,看着她红艳如花的俏脸,激情再不可抑制,俯嘴下去,吻住了她火热的红唇。狐女先还有些害羞,无论碧青莲怎么说,要她象碧青莲一样,她都是绝对做不到的,但爱情就象一把火,可以烧化一切,在雪槐的激情燃烧下,她终于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边激情如火,而在矮子国的王宫里,却是一片愁云惨雾,缩头龟二刚回来,脸上仍是惊怒未定,他对面上首,矮子王跪坐着,他四十来岁年纪,因为酒色过度,两眼下各有一个很大的眼袋,因此看上去便要比真实年龄显得要老些,这时双眉紧锁,一脸的忧愁惊怕。 矮子王下首还坐着一个武将打扮的人,这便是矮子国大将军兼水军统帅大嘴梆子,他也是四十来岁年纪,身材较一般的矮子国人要高大,一脸络缌胡子,一直牵连到胸口,手臂上也尽是黑毛,最怪的是每个手指的关节上都生着一撮黑毛。大嘴梆子不是皇族,却是矮子国最有实权的武将,生性极其悍勇,论玄功之强,尤在已死的号称皇族第一高手的歪脖梨秀之上。他本是陆军都统,歪脖梨秀一死,水军便也受他节制。 缩头龟二自然已经说了今夜与雪槐交手的事,宫中的愁云惨雾便是由他带来,这时大嘴梆子看一眼缩头龟二又看一眼矮子王,眼见两人都不说话,腾地站了起来,叫道:“一人之勇,在千军万马的大战场上并没有大用,我绝不相信天朝的水师会有多大的战斗力,当日歪脖梨秀全军覆灭,回来的士兵说,是因为天朝军利用狭窄的地形放一种毒气,并不是天朝军战力有多了得,大王放心,明日决战,我必大败天朝水师,最终将他们彻底歼灭。”说着一躬身,出了皇宫。 矮子王看着大嘴梆子气昂昂的背影,眉头少舒,看向缩头龟二道:“大嘴梆子将军倒是信心十足,国师真的肯定他不能取胜吗?” 缩头龟二不答他话,却仰首向天,好一会儿才微微摇头道:“没有可能,雪槐实是天朝不世出的绝代神将,他在天朝就是纵横无敌,甚至一手教出他的义父也败在他手里,千年来,我国屡犯天朝,虽未能深入天朝腹地,天朝对我国却也是畏之如虎,见我们去了,除了逃,再无办法,但这一次猪尾红绳五万陆军,歪脖梨秀二十万水军,都是我国精锐之师啊,却全都败在他手里,而且都是全军覆灭,再说疯牛国,疯牛人牛高马大,切皮狂妄精明,素不服人,但水陆两战,却输得心服口服。”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道:“我先前以为雪槐或许只是一直走运,因此以灵力探视雪槐军营,所见之军士,人人气宇昂扬,心志坚不可摇,只一眼我就知道我猜错了,这是一支百战无敌的雄师,这样的一支军队加上雪槐这样的统帅,我实在想不出大嘴梆子能打败他们的理由,我可以肯定的说,万分之一的机会都没有。” “那我们怎么办?”矮子王看着缩头龟二,几乎是要哭出来:“我们真的要亡国了吗?” 缩头龟二回眼看着矮子王惊慌失措的脸,心中暗叹。矮子王是缩头龟二看着长大并一手扶上王位的,在矮子王身上,缩头龟二实是花了无数的心血,希望培养出一位英明神武的英主明王,东掠天朝,西击疯牛,成就矮子国历代先王的梦想,然而矮子王却象一泡糊不上墙的稀牛屎,除了玩女人,再无一样长处,就是玩女人,缩头龟二也知道矮子王现在全靠春药,否则根本不行。 仰首向天,缩头龟二在心底重重的叹了口气,暗叫:“但不论怎么样,我得帮他撑下去,矮子国不能亡国灭种啊。”想到这里,终于下定决心,看向矮子王,道:“大王,请坐好。” 矮子王本来就象一根给抽了骨头的蛇,整个人软软的歪着,听了缩头龟二的话,勉强直起身子,却仍是歪歪斜斜,缩头龟二再次暗叹,不想再纠正他,俯身拜倒,道:“老臣谋划一世,不但未能灭了天朝,反而招致了天朝的巨大报复,老臣无能啊,实是羞惭无地,也再不配担此国师之任,今夜便与大王拜别,但愿渡过这一劫后,大王更选贤能,终能完成历代先王的梦想,灭了天朝,将天朝富饶广大的国土尽纳入我矮子国属中。” 一听这话,矮子王魂飞魄散,好不容易直起的身子又软作一堆,哭叫道:“国师,你在说什么呀,难道这个时候你要离我而去吗?你要去哪里,至少带上我啊。” “你是一国君王,难道要弃国而去吗?”缩头龟二差一点就要直声斥责,但看着矮子王眼泪鼻涕直流的脸,终是忍住了,摇头道:“我不是要离开,而是要去找巨须王,想办法进入巨须王的身体,借他的身子来护卫我矮子国。” “巨须王。”矮子王先一下没明白,但随即就惊呼起来:“巨须,国师,你要进入巨须的身体?” 巨须是一种来自碧浪海的海怪,头如圆球,身上长着八条触须,最大的巨须,身子比人类的巨舰还要大,而最可怕的是它的八条触须,每一条都有近百丈长,最粗的地方三个人也合抱不过来。巨须以鲸鱼为食,鲸鱼虽也是深海一霸,但只要给巨须的触须裹上,便再不能逃脱,只能乖乖的做巨须的点心,至于人类的船只,一旦碰上巨须,那绝对是船毁人亡,矮子国四面傍海,多受其害,矮子王自也知道巨须的可怕,所以失声惊呼。 缩头龟二口中所说的巨须王,是已修成灵性的巨须,只是始终未能修成灵体,摆脱不了巨大的身子,不能畅游天地之间。矮子国渔民多受巨须之害,缩头龟二曾找到巨须王想一举灭之,一场恶斗,缩头龟二使尽解数,终是奈何不了巨须王,对巨须王那八条大触须的巨大威力却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时百无一计,便想到了一个以身喂虎的苦肉计,将自己的身体送给巨须王吃了,他另有邪功,身毁形灭之下仍可保着一点灵光不灭,进入巨须王身体后,便以这一点灵光控制巨须王的真元内丹,这样一来,等于他就成了巨须王,然后便可借巨须王那威力巨大的八条触须来对付雪槐舰队。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缩头龟看着矮子王,道:“大王不必伤感,老臣去后,但盼大王能振作起来,重振我矮子国。”说到这里,他也是言辞哽咽,再拜一拜,闪身出宫。 “国师。”矮子王软倒在地,似乎一瞬间全身的骨头都化了,想动一个手指头也做不到。 这夜有月,清明的月光从青莲花的花辨中透过来,照得整个龟泪里青莹莹的一片,雪槐三个仿佛就置身于一块青玉之中。 雪槐畅快的长吁了一口气,道:“用青莲花做我们的洞房,还真是独特呢。” 心满意足的两女却都有些慵懒,狐女乖乖的缩在雪槐腋下,碧青莲却有些顽皮,枕着雪槐胳臂,将自己的一缕头发在雪槐强壮的胸脯上扫来扫去。 雪槐又吁了一口气,突地想起一事,道:“对了,你们还没告诉我,你们怎么突然就来了呢?” “什么叫我们突然就来了。”碧青莲撑起身子,娇俏的捏一下雪槐的鼻子,嗔道:“亏我还把千年青莲子送在了你身体里,感应就这么迟钝,我们一直都跟着你啊。”她这动作有点大,绝美的双乳便如雪浪般乱晃,虽经过了刚才的荒唐,狐女仍是有些害羞,一眼瞟见,慌忙垂下眼光。 “你们一直跟着我?”雪槐大是惊讶。 “是啊。”碧青莲点头:“师父本来让我们在观中静修,说你身上还有一个大劫,我们不能跟着你,你铁头敢撞天,我们可没这般本事,但你这次出海,竟然把天眼神剑留在了天朝,师父得到消息,急了,说天眼神剑灵异非凡,你百劫不死,跟天眼神剑的照看大有关系,没了天眼神剑,只怕这一次挺不过去,所以就让金龟大叔托了我和月姐跟着你,好暗中照护。” “你们即然早就来了,为什么不现身出来见我啊。”雪槐大叫:“要是早现身出来,这一路上我们三个人在一起,都象今夜一样,那多好啊。” “我们是想现身出来。”狐女接口:“师姐每天都念叨,但师父反复叮嘱过,说你身上大劫未过,令我两姐妹一定只能隐身暗处,一旦现身,只恐受害,所以我们不敢现身。” “原来我的月姐也不是好人。”碧青莲要笑不笑的斜瞟着狐女,道:“什么叫我每天念叼,你不想吗?却是哪一个做梦都在喊槐哥的?” “啊。”狐女惊羞大叫,抬身举手要来打碧青莲,却给碧青莲反在她雪乳上抓了一把,顿时又是一声惊叫,缩回身子,恨得牙痒痒的,却是再不敢抬起身来,恨声道:“好啊,你做师姐的欺负师妹,我要去告诉师父。” 碧青莲咯咯笑:“在师父那里我是师姐,但在我们雪家你却是姐姐,可是要多让着我这小妹妹呢。” “什么我们雪家?”狐女伸指去脸上轻括,道:“还没成亲呢,就以雪夫人自居了。” “是还没成亲,只是哪些人刚才都进过洞房了。”碧青莲说着大笑逃开。 狐女一张俏脸刚红得好了些,听了这话刹时又通红一片,知道说不过她,只得将头钻到雪槐腋下,道:“不跟你说了。” 雪槐听着她两个辨嘴,心中喜乐,想:“论精灵古怪花样繁多,青莲与灵霜有得一比,月影内慧于心,但这方面是差得远了,倒是夕舞是个对手,有时要作起怪来,还真让人头痛。”一时回想起少年时夕舞玩过的许多花样,心间一片温馨。 雪槐正在出神,碧青莲突地推他:“好象有人来了。” 雪槐一惊而醒,青莲花只是半透明,眼晴可看不出去,便运剑眼看出去,却见是陈子平与奇光散人臭铜钱三个,正向这边掠来,忙道:“是我三位义兄,可能是见我久不回去,担心起来,所以来找我,我们快出去见他们。” 狐女忙爬起来穿衣服,却给碧青莲一把扯住了,对雪槐道:“槐哥,我们还是隐在暗中吧,你回去好了,明日打完了仗,夜间再来陪我们。”说着却又向狐女顽皮的一笑,道:“好师妹,怎么样,还是师姐对师父的话记得牢吧。” “算你乖好了。”狐女捏一下她俏巧的小鼻子,却一把扯过自己衣服,慌忙的穿了起来,碧青莲见她仍以侧背对着雪槐,不免大笑,狐女恨得牙痒痒的,一穿好衣服,猛一下按住碧青莲,便去她雪白的屁股上拍了两板,碧青莲尖叫:“槐哥救命啊,打死人了。” 狐女咬牙道:“叫槐哥也没用,即然在家里我是老大,这就是家法。” 雪槐呵呵笑:“族长发威,果然有两分煞气。” 碧青莲笑着讨饶:“族长大人,饶了小女子吧,小女子知错了。”却忽地里脚一勾,狐女一跤摔倒,两姐妹顿时闹作一团。 雪槐含笑看着她们嬉闹,道:“我先出去,明夜再来陪你们,自己小心。” 见他要走,碧青莲两个不闹了,狐女点头道:“你放心去,我们不要你担心,其它的不说,有金龟大叔在,一般的邪怪根本近不了身。” 碧青莲也道:“是,金龟大叔功力很深厚的,而且我们只在你左近,不会离太远的。” 雪槐点头,去两女脸上各亲一下,当即晃身出来。他一出来,青莲花立即变小,大金龟往水里一沉,打个水花不见。 陈子平几个一路搜过来,雪槐迎上去,臭铜钱当先看见,欢叫道:“七弟在这里。”四个人会着,果然是梅娘见雪槐久不回来,担心起来请陈子平几个出来找,雪槐心中即感激又欠疚,他搂着心爱的女人风流快活,倒叫梅娘几个担心,却又不好解释得,只得抱歉道:“让几位义兄担心了。” 臭铜钱几个一齐摇头,陈子平道:“七弟这是说什么话来?对了,你碰着那缩头乌龟了吗?” “碰着了。”雪槐点头:“交了手,给我打跑了,但他的徒弟却给我打死了。” “七弟好手段。”陈子平几个齐声喝彩。 回到舰上,梅娘几个迎上来,铁流儿叫道:“我早说七弟不会有事的了,怎么样,我神机妙算吧?” “好个神机妙算掐指如神。”臭铜钱冷笑,斜眼看他:“那你倒算一算,现在我是想起左脚踢你右边屁股呢,还是想起右脚踢你左边屁股?” 铁流儿看他双脚,摇头:“这不公平,我若说你想起左脚,你却偏出右脚,那还不是我倒霉。” “我来作中。”陈子平挺身叫,对臭铜钱道:“你到我耳边,先悄悄告诉我,是对是错,我绝不偏心。” “好。”臭铜钱凑到陈子平耳边,悄声说了。 “你们两个素来是一边,我不干,要赌就换个人。”铁流儿摇头。 “那你想换谁?”臭铜钱瞪眼叫:“六妹好不好?” “好了,别玩了。”梅娘摇头:“天都快亮了呢,明天还要大战。” “大战之前,刚好热热脚。”臭铜钱却是兴高采烈,不肯罢手,看了铁流儿道:“你随便指个人,只要你猜对了,从此大伙儿都服你呢。” “那我请李伶儿作中。”铁流儿向李伶儿一指:“他还公正点儿。” “好。”臭铜钱当下凑到李伶儿耳边,悄悄说了。李伶儿面上不带半点表情,看向铁流儿,拉长唱腔道:“你且说来。” “左脚,不,右脚。”铁流儿向臭铜钱右脚一指:“他惯常就爱用右脚踢我左边屁股。” “错了错了。”臭铜钱大笑:“乖乖的,把屁股伸过来吧。” “你说了不算,李伶儿,我猜对了是不是?”铁流铁眼巴巴看着李伶儿,又讨好道:“李伶儿,我知道你是好人的,你一定要说实话。” “我当然是好人,但你却是笨蛋。”李伶儿唱:“你先就上了他的当,什么左脚踢右屁股右脚踢左屁股,他跟我说的是双飞脚同时踢你两边屁股。” “这是使奸。”铁流儿气急败坏:“我不干。”拨脚就跑。 “赌输了想赖,没那么容易。”臭铜钱一路追去。 “这些家伙。”梅娘对雪槐摇头,道:“怎么样,你和那缩头龟二交手了?” “是。”雪槐点头:“我打跑了他,还杀了他一个徒弟。” 梅娘看着他眼睛,却忽地微笑起来,道:“七弟,你这一趟好象不止是跟缩头龟二打了一架吧?” 看她笑得暧昧,雪槐一张脸顿时就红了,叫道:“梅姐,你说什么呀?” “还不承认,看你脖子上的口红印。”梅娘微笑摇头:“你们男人啊,就是粗心,风流过了也不知道收拾收拾。” 先前亲热过后,狐女也替雪槐收拾了一下,但后来又给碧青莲印了一个,口红刚好又擦得淡了,加之碧青莲在这方面又是个不大在乎的人,便没擦去,却给梅娘一眼看到了。 雪槐大是不好意思,只得低声道:“是青莲和月影来了,但她们不想现身,梅姐别说出去。我先回房。”一溜烟回自己房中收拾,梅娘看见了好说,若明天战前发令,众将都看着他一脸口红印,那就要了命了。 看着他狼狈逃去的背影,梅娘咯咯而笑,但笑了一回,一点惆怅却悄悄掩上心头。这时铁流儿几个刚好一追一逃过来,绕着她打转,梅娘忽地里恼怒上心,顿足道:“不要闹了。”这一叫,眼泪却出来了,捂了脸,跑回自己房中。见她突然哭了起来,臭铜钱几个不闹了,你眼望我眼,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又不好追上去问得,一时都呆了。 次日一早,饱餐战饭,舰队出发,直指矮子国,石敢当兴奋得握着钢叉的手直发抖,口中喃喃叫道:“终于要开始了,终于要开始了。” 众将也大抵和他一样,千年有事帝国东,这口气,憋得实在是太久了。一卦准肩头的阿黄似乎也感染了这种兴奋,在一卦肩头跳上跳下,吱吱乱叫。 哨探禀报,矮子国舰队已然出现,正疾驶而来,雪槐剑眼看去,但见矮子国舰队百余艘巨舰一字排开,每张帆都吃饱了风,直冲过来,倒也有两分气势。以巨舰打头,显然是想一举冲乱雪槐阵形。 “困兽之斗,垂死挣扎,这倒也是好事。”雪槐冷笑一声,发出旗号。箭飞的西洋舰本是藏在其它巨舰的后面,这时打头的巨舰往两边一分,箭飞的百余艘西洋巨舰利箭般射出,只一眨眼便迎上矮子国舰队,舰首尖利的长角直戳入矮子国巨舰舰身,将矮子国巨舰象穿鱼片一般穿了起来。 大嘴梆子自恃悍勇,想一鼓作气一举冲垮雪槐舰队,却没想到雪槐舰队中暗藏有缴获来的西洋舰,待发觉不妙想变阵已是来不及,眼见一撞之下,自己的巨舰尽竭被西洋舰的尖角戳穿,穿在西洋舰的尖角上,进不得退不能,惊怒交集,嘶声狂叫:“大家同归于尽吧。”飞身掠起,便向箭飞舰队中扑来。 雪槐知道矮子国此战必顷全国之力拼死挣扎,内中必有玄功高手,所以请梅娘六个一齐出手,专门对付矮子国中的高手,同时让雷电双鸦跟着箭飞的前军,自己则坐镇中军,专等缩头龟二。这时大嘴梆子扑向箭飞前军,立马给雷电双鸦发觉,电鸦厉叫一声:“我来收拾这小矮子。”飞身迎上,电剑对大嘴梆子弯刀,“铮”的一下硬撞,身子各往后一翻,电鸦大叫一声:“过瘾,过瘾,再来。”翻身再扑上去,与大嘴梆子狠斗起来。 大嘴梆子功力与电鸦相差不多,弯刀招法也是十分歹毒诡奇,倒还真是电鸦对手,但他撑得住,手下舰队却撑不住,矮子兵先前给他鼓起心中余勇,但给箭飞的西洋舰意料之外的一穿,舰戳破了,胆也戳破了,加之雪槐左右两军齐围上来,四处喊杀声如雷,更是手发软脚发麻,再无斗志,可给雪槐舰队四面围着,想跑也跑不掉,一时哭爹叫娘,只恨天无路,可怜海无门,不多时海水便被血水尽数染红。 电鸦眼见已军大胜,自己却久斗大嘴梆子不下,恼了,猛地伸拳去鼻子上狠捶一捶,哼的一声,一道青光射出,青光中五百电鸦兵狂卷向大嘴梆子,大嘴梆子不防他有此道术,慌忙招架,手忙脚乱之中,电鸦一剑飞出,急斩过来,大嘴梆子避无可避,急切间以左臂一挡,血光飞溅中,左臂齐肩斩下,大叫一声,弯刀狂舞,荡开群鸦兵器,化阵黑雾而去,电鸦追之不及,只好作罢。 大嘴梆子受伤逃走,矮子兵更无斗志,死的死降的降跳的跳海,给镇海军尽数扫荡干净,到午后,战事终于平息,矮子国最后一支水军灰飞烟灭。 打扫战场,雪槐命将投降的万余矮子兵集于十数条战船上,将其余的矮子船不论破的好的,尽作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眼见烈焰腾空,妙姑眼中落下泪来,伏在石敢当肩头道:“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矮子船来犯我东海了。” “烧了船不算。”石敢当摇头:“呆会我们杀上岸去,彻底灭了矮子种,我天朝海缰才真的清平了。” 众将和石敢当一个想法,都想趁胜杀上岸去,直捣矮子王都,但雪槐对缩头龟二的不曾现身始终心怀疑虑,下令先扎住舰队,众军杀了半日,大多疲倦,且休息一夜,明日上岸也是不迟。 雪槐与梅娘几个商议,说起缩头龟二不曾现身的事,梅娘几个也多有猜疑,陈子平道:“这缩头龟不会真的成了缩头龟,眼见情势不妙,一个人偷偷溜了吧?” “不至于。”梅娘摇头:“缩头龟二也算得一代宗师,且是矮子国国师的身份,一个人撒脚开溜是不可能的,他不现身,必另有诡计,否则无论如何他也不会听任矮子国最后一支水军灰飞烟灭而不施助力的。” 雪槐点头:“我也正是猜他另有诡谋,所以才先扎住舰队,让众军歇过气来,明日再上岸,稳扎稳打,矮子国元气大伤,我只要不轻敌冒进,凭我军实力,不论缩头龟二有什么诡计,都可一一破去。”梅娘几个一齐点头。 第六十三章 天一黑,雪槐便下海与碧青莲狐女相会,大金龟依旧把龟泪放大,雪槐进去,狐女却突然不肯跟他进龟泪了,雪槐大是好奇,出来搂了她香肩道:“月影,怎么了?”看着狐女绯红的俏脸,越看越爱,忍不住便嗒的亲了一口,狐女一张脸越发通红,眼中却是喜悦无限。 “好好好。”碧青莲在里面击掌大笑,道:“槐哥,新娘子不肯进洞房,你就抱她进来好了。” 雪槐果然就伸手来抱狐女,狐女却扭身道:“不,我不要进去。” 雪槐越发奇了,道:“为什么?”想了一想,明白了,笑道:“是不是因为青莲在边上看着你害羞,可昨晚上都过来了,今夜怎么又。” “啊呀,不要说了。”他话没说完,狐女便伸手捂住了他嘴,小手儿热得象有火烧,低声叫道:“不是这个,是。” 是什么却又不肯说了,雪槐又好笑又好奇,狐女若这个也不怕,还怕什么,看向碧青莲,道:“一定是你又欺负你月姐了,是不是?” “才不是呢。”碧青莲咯咯娇笑,要笑不笑的看着狐女,道:“我的乖师妹好月姐,要不要我说?” “你敢说。”狐女顿足:“你要说我一定撕你的嘴。” “槐哥你看,你的月影这么凶,我敢欺负她吗?”碧青莲笑,道:“不说也行,你赶快进来,槐哥只抱着你不抱着我,我一吃起醋来,那可是天塌也不管的。” 她这一吓有效,狐女忙拉了雪槐进去,碧青莲立时直扑到雪槐怀里来,死命抱住了,鱼水之欢,莲花轻颤,而青莲花外,海风轻拂,皎月初升,同样是无边胜景。 潮涨潮落,已是月到中天,三个搂着说闲话儿,白日的战局碧青莲两个自然都看到了,说到缩头龟二不曾现身,也都是颇为疑惑,碧青莲笑看着狐女道:“说到打仗,咱们月姐可是大家呢,不妨替槐哥参详参详,猜猜那缩头乌龟到底有什么诡计?” “就你这小嘴儿能说。”狐女轻捏她嘴唇,凝眉道:“小矮子从猪尾红蝇歪脖梨秀到大嘴梆子,在槐哥手里连败三仗,前后折了四五十万人,且都是训练有素的精锐,可以说,小矮子的底气已是尽了,缩头龟二再诡计多端,手中没有实力,也是无可奈何。” “就是啊。”碧青莲点头:“小矮子的实力我也知道一些,不到一年折了四五十万兵,可说是真正的伤筋动骨了,缩头龟二还有什么实力玩诡计?我猜他是不是昨夜给打怕了,缩在他的龟窝里不敢露头呢。” “不论怎么说,缩头龟二也是一代宗师,绝不会这么稍遇挫折就缩头的。”狐女摇头,支起身子看着雪槐,道:“缩头龟二必有诡谋,只是我们猜不到,要不明日大军先不上岸,弄清楚缩头龟二的阴谋再说。” “小矮子还有十来万陆军,我只要不轻敌,缩头龟二凭着那十来万人,绝不会是我对手。”雪槐摇头,眼中满是自信,眼看狐女仍是眉头紧锁,倒笑了,轻抚她肩背道:“好了,那缩头龟不值得你费心,要是皱坏了我的好月影的秀眉,我可是要心疼的呢。” 狐女从没听雪槐说过这样的话,一时又羞又喜,心中暗叫:“原来他也会说这么好听的情话儿。”而碧青莲却在另一边叫:“啊呀,酸死了酸死了。” 狐女大羞,便要去撕她的嘴,雪槐却猛地想起先前的官司,笑道:“对了,我还没明白呢,先前月影到底为的什么不肯进来啊。” “不要说。”狐女急盯着碧青莲,碧青莲笑做一堆,道:“不说也容易,你叫我一声好姐姐,那就给你保秘。” “我叫你师姐是该的,但你比我小,让我叫你姐姐,不怕折了你的小腰儿。”狐女怒哼。 “那你看着办好了,我数一二三,再不叫我就说了。”碧青莲得意洋洋,果然伸着纤纤玉指,数起数来,眼见她三字要出口,狐女急了,叫道:“好了好了,怕了你了,我的姑奶奶好姐姐,可以了吧。” “果然叫得甜。”碧青莲点头,眼珠子一转,猛地跳起来叫道:“槐哥,快抱着她,我告诉你,昨夜你走后,月姐和我睡,睡到一半突然死命抱着我叫槐哥,还说真的想死你了呢。” “啊,你这坏蹄子。”狐女大羞,跳起来便要去追碧青莲,却给雪槐一把抱住了,挣两下没挣脱,捶雪槐道:“你也跟着她欺负我。”娇嗔间与雪槐眼光一对,身子却突地一震,雪槐正深深的看着她,眼光里情深似海,狐女身子一下就软了,低叫道:“槐哥。” 雪槐不应她,火热的唇却凑上来,吻住了她的唇,又是风狂雨骤。 次日一早,众将齐到雪槐舰上,陈子平先开口道:“七弟,昨夜我几个上岸走了一遭,见小矮子个个人心慌慌,捉了几个小矮子来问,说是不但我们这边要打,疯牛国也从北港打进来了,矮子国陆军本还有近十万残兵,但听说两面来攻,竟在一夜间逃散了,现在的矮子国京师就是一座空城。” “怪不得不见缩头龟二。”雪槐恍然大悟:“原来切皮真的从北面挥军进攻了。” 梅娘点头,道:“缩头龟二该是给切皮压得脱不开身,而不是我们先前想的在玩什么诡计。” 石敢当叫道:“我们快杀上岸去,别叫切皮先取了矮子国都,到时说来不是我天朝灭了矮子国,反是他疯牛国灭了矮子国了。” “这不可能。”商昆在一边抱拳道:“我们从南港上岸,离矮子国都不过三数日马程,而北港却远得多了,只要我们不拖延,切皮绝不可能比我们快。” “好。”雪槐挥手:“大军进港,即刻上岸,直捣矮子国都。”众将大声应诺,当即拨锚起航。 泊锚处距南港约三十里左右,舰行十里,雪槐心中忽地生出一种毛骨怵然的感觉,自得天眼神剑以来,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大惊之下,急运剑眼看将出去,舰队四面并无半点敌踪,急又往海底看去,顿时大吃一惊,但见一个前所未见的巨怪,圆头怪眼,体若巨舰,张着八条各长达近百丈的大触须,就拦在舰队前面。 无论海怪陆怪,雪槐也算是见过些东西了,却从未见体形如此庞大的怪物,而最叫雪槐吃惊的,是他剑眼一扫过去,立即感应到一股阴寒至极的灵力,竟和那夜缩头龟二的灵力一模一样,只是更强大了好些。 “难道这巨怪竟是缩头龟二的本体原身?”雪槐又惊又疑,知道迟疑不得,急传将令,舰队停止前进,四下散开。 海底这巨怪,正是巨须王,缩头龟二舍身喂虎,将自己送给巨须王吃了,趁巨须王得意之下,一点灵光突入巨须王脑中,苦斗一日一夜,终于成功的制服了巨须王的本原灵性,赶在雪槐舰队上岸之前,拦在了前面。 缩头龟二本是暗暗蛰伏,想在舰队到他头顶之后才猛然发威,不想给雪槐剑眼提前发觉,雪槐剑眼一扫,他知道不妙,在海底一声狂嚎,猛地窜将上来,雪槐虽发现得早,但这么大一支舰队想要一下子散开来可不容易,在缩头龟二御使下,巨须王八条大触须齐伸,但凡给它碰上的,不论战船巨舰,一卷一拉,立时顷翻,瞬时间便有十余条巨舰被它扯翻,将士纷纷落水。 “我的娘啊,这是什么怪物。”铁流儿鼓眼大叫,梅娘陈子平几个也是齐声惊呼,他们也都不识得巨须,倒是黑鲨七这些常在海上打滚的人知道,这时急道:“是巨须,多见于碧浪海,刀箭难伤,只有先避开它。” “避不开的。”雪槐摇头:“是缩头龟二。”眼见舰船在巨须王有若魔臂的触须下纷纷倒翻,雪槐惊怒交集,但看着那八条两个人合抱也抱不过来的触须,一时却也是想不到办法,若有天眼神剑在手,他自信可一剑斩断一条触须,但普通刀剑他却可以肯定绝断不了这些巨大的触须。 “原来那缩头龟是这东西成精的。”听雪槐喝出是缩头龟二,陈子平几个齐声惊呼,梅娘急叫:“大家齐心合力灭了他。”将衣服一搂,肚脐眼中“兹”的一下射出两根铮亮的白丝,一下子缠住了巨须王的一条触须,随即白丝后收,深深勒进触须中,她这双丝乃百年苦修而得,非比凡丝,且内蕴神力,这一勒,当真比钢刀还要锋锐,奈何巨须王本就修成了真元内丹,再加上缩头龟二的邪功,更是了得,梅娘这一下不但没能勒断巨须触须,自己一个身子反给扯了过去。 臭铜钱几个齐声惊呼:“梅娘。” 奇光散人咬牙怒叫:“我就不信这些鬼须子斩不断。”拨出七宝奇光剑,飞身急射过去,斩向扯着梅娘的那条触须,陈子平则跃在半空中,厉喝一声:“幻影流星伞。”一身十八影,十八把纸伞旋转如刀,同样是斩向那条触须,但雪槐却比他两个更快,原来雪槐终于找到了一件好兵器,巨舰上重达千斤的铁锚,眼见梅娘遇险,雪槐一剑斩断锚链,提着十余丈长的链条一舞,将千斤铁锚如打绳镖般打了出去,指的也是巨须王这条触须。 其实雪槐几个都是空着急,梅娘这脐中双丝乃是奇门异术,灵异非凡,收发随心,只是先前扯得急了才给巨须王扯了下去,眼见扯不断巨须触须,当下双丝急收,收了回来,身子一旋,双丝猛射向巨须王那双有似特大号灯笼的怪眼,其势若箭。 她双丝回收,雪槐几个却仍是去势不停,雪槐铁锚抢先击在巨须王触须上,他这一锚,蕴含了十成天星遁魔的功力,加上铁锚本身的重量,岂是等闲,将巨须王一条触须打得直飞出去数十丈,污血飞溅,但就是如此巨力,竟仍是未能将巨须王这条触须打断,要知巨须王本已修成内丹,这种巨怪不成丹则已,一旦成丹,本体蛮力几至于不可思议,象当日的火灵怪,若不是陈子平以伞撑开火灵怪的嘴从嘴缝下手,根本就伤不了它,这巨须王比火灵怪更又大得多,再加上缩头龟二邪功的灌注,岂是说着玩的,也只有雪槐用此千斤铁锚才能将巨须王一条触须打飞,换了其他人其它兵器,能让巨须王破皮出血,便是很了不起了。 巨须王这条触须给打飞,陈子平奇光散人扑出去的身子便没了目标,身子急收之间,巨须王另两条触须却一左一右急扫过来,触须身躯之大,几乎可以赶得上他两个的身高,带起的巨风吹得两人后襟齐往后飞,可见这一扫的力量,这若是扫上了,两人不死也是重伤。 奇光散人大吼一声:“好孽畜。”身子一跃,闪过触须,反手一剑斩下,他这一剑尽了全力,但一剑斩上去,却象是斩在一张巨大的干牛皮上,反弹回来的巨力让他双臂发麻,差点握不住宝剑,而看巨须王那条触须,斩进去还不到半尺深,血也流得不多,很显然,他斩进去这半尺,只是这条触须的粗皮,肉都还没挨着呢,根本无关痛痒。奇光散人眼见巨须王这触须如此粗顽,一时间又惊又怒,他却不知,一边的陈子平比他更糟,同样是一伞削在巨须王触须上,却给远远的反弹出去,奇光散人好歹还削下块粗皮,他却连粗皮也没能削下一块。 这时巨须王却蓦地发出一声震天狂吼,原来是梅娘双丝建功,射在巨须王眼睛上,虽未能射穿眼膜,却也让巨须王痛了一下狠的。 奇光散人陈子平两个伞剑无功惊怒交集,其实雪槐一锚打不断巨须王触须,也正在发愣呢,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弄断巨须王这八条大触须啊,突见梅娘双丝建功,顿时又生出希望,大叫道:“好啊梅姐,就是这样,你专攻它眼睛,我来打它的头,不信打不死它。”铁链一舞,带着千斤铁锚直砸向巨须王的大圆脑袋。 梅娘应一声好,双丝如箭,瞬间就在巨须王怪眼上刺了数十下,巨须王力大身粗,闪躲不便,虽痛得连声怒吼,却是一下也躲不开,同时间雪槐铁锚也如风砸到,他这一下不是直砸,而是以铁锚的锚尖斜着砸下,这一下厉害,锚尖深深扎进巨须王的大脑袋,污血直射起数丈来高。 眼睛脑袋连遭重创,巨须王终于熬不住了,一声痛嚎,身子往下一沉,钻进了水底。 如果巨须王没有受缩头龟二控制,这个时候的巨须王会沉进海底永不再出来,但缩头龟二即在它体内,如何容得它逃跑,立即加强对巨须王神智的控制,终于又逼得巨须王回头浮上海面,不过这次在缩头龟二指挥下,巨须王换了战法,身未出,须先动,八条巨大的触须便如风轮般转动,激起滔天巨浪,不让梅娘几个近身。 这时舰队已四面散开,只剩雪槐几个对着巨须王,海面上,但见巨须王八条巨大的触须有似八条蹈海魔龙,不绝翻滚,而雪槐与雷电双鸦梅娘几个则各展玄功,在巨须王八条触须间闪躲穿梭,激起的水浪直抵天际,巨须王不绝的嘶吼更让人心血下沉。 巨须王触须力道虽大,终不够灵活,虽然时卷时扫时砸时拍,使尽花样,却总是沾不到雪槐几个的身子,但它八须轮转,梅娘再想要象先前一般近身以双丝刺它眼睛却也休想,便是雪槐再想以铁锚砸它的脑袋也是极难,巨须王神智是受缩头龟二控制的,防的就是雪槐,它八条触须,有得三条对付梅娘几个就足够了,剩下五条用来对付雪槐,五条触须前包后抄左卷右扫,织成一张巨网,雪槐想要近身,淡何容易。当然,如果手里不提着那条连锚带链将近两千斤的超级武器,以天星遁魔的速度,轻轻易易就可靠近巨须王,可空手靠过去又有什么用,难道用掌去拍巨须王的脑袋?飞云掌虽了得,但用来打巨须王,只怕是搔痒都不够。 翻翻滚滚,斗了近半个时辰,谁也奈何不了谁,虽然雪槐几个在巨须王身上留下了不少伤痕,并不能给巨须王以重创,而巨须王也捞不着雪槐几个。巨须王粗而蠢笨,但缩头龟二可不蠢,眼见与雪槐几个斗占不到便宜,另生一计,忽地往海底一沉,再不露头。 “终于把这蠢物打跑,嘿,累出一身臭汗。”臭铜钱抹头上的汗。 梅娘眼中却露出疑惑之色,看向雪槐道:“七弟,你不是说这怪物是缩头龟二的原身吗?怎肯就这么跑了?” 雪槐也自疑惑,一直以剑眼盯着巨须王,这时猛地怒叫一声:“不好,缩头龟二斗我们不过,想打舰队的主意。”急掠过去,梅娘几个闻声脸色齐变,一齐追去。 雪槐猜得没错,缩头龟二正是想先摧毁雪槐舰队,没了舰队,光雪槐几个人,那是灭不了矮子国的,雪槐发觉不妙追来时,缩头龟二已御使巨须王潜到了最近的舰队底下,巨大的身子往上一窜,两条触须伸出,分别搭在一条巨舰身上,一拉,两艘巨舰立时侧翻,士卒纷纷落水。 雪槐刚好追到,狂怒,铁锚带起无俦巨力,猛击向巨须王,巨须王一声吼,四条触须扬起,织成一张巨网,拦击雪槐,另一条触须却又伸向一艘巨舰,这艘巨舰却恰是雪槐的座舰金龙舰。铁流儿不会水遁,一直呆在金龙舰上,先前看着雪槐几个围着巨须王狠斗,早已手痒,这时眼见巨须王一条触须送上舰来,大喜叫道:“我的乖乖,也有给我捞着的时候。”扭腰打一个旋子,借着这一旋之力,双钩钩着伸上舰来的那条触须便往舰上猛扯,心中更自想:“我钩着这怪物动弹不得,七弟他们就可以打死蛇了,臭铜钱他们打半天,最终还是我铁流儿立功。” 唉,想是想得美,只是也太不自量力,巨须王那条触须一收,金龙舰大,一侧,没翻,却把铁流儿给直拉下海里去。 “这会儿真个做了海怪点心了。”铁流儿魂飞魄散,眼见落水,梅娘到了,叫一声:“五哥休慌。”一闪避过巨须王一条触须,一丝飞出,刚好在铁流儿挨着水面前卷着了他腰身,丝一抖,往舰上急送。她救了铁流儿,却不防巨须王是八条触须,避过一条还有七条呢,另一条触须从她身后急扫而来,这要是扫上了,她小小腰肢还不扫做两截。 “六妹小心。”陈子平就跟在梅娘身后,惊得毛发齐炸,闪电般上前,纸伞一张,挡在梅娘前面,怦的一声巨震,巨须触须扫在陈子平纸伞上,将陈子平连人带伞打飞出去,伞没烂,但给打脱了手,飘飘扬扬落向海面,陈子平自己则先一步跌落水里,而巨须王另一条触须正要跟着砸下。 “三哥。”梅娘惊呼一声,另一根丝飞出,前电般卷住陈子平腰身,一拖,堪堪避过巨须王砸下的触须,陈子平挡那一伞,全身真气似乎都给震散了,一时间根本无法回气行功,若不是梅娘救得及时,给巨须王这一触须砸中,哪还有命。 巨须王身子粗大蠢笨,但八条触须却真的是极为灵活,一条触须砸向陈子平的同时,另一条触须早从梅娘背后兜过来,其实梅娘是舍命救陈子平,她不救陈子平,陈子平死,她救陈子平,巨须王另一条触须已到她身后,再无法躲避。 “想不到我今天死在这里。”梅娘脑中闪念,嘴角反掠起一丝微笑:“也好,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五哥,我没办法嫁你们,你们又都不肯娶妻,我死了,你们也各自成家立室吧。”闭目待死。 云山六友中,奇光散人排行老大,臭铜钱老二,陈子平老三,李伶儿老四,铁流儿老五,梅娘当然知道他五个都苦恋自己,但一则怕择一而嫁会伤了其他四个的心,二则陈子平五个也实在不是梅娘的香闺梦里人,所以一直就这么僵着,他们不肯娶,梅娘也不言嫁,然而香闺梦冷,梅娘心中的凄苦,却也只有她自己知道,所以前夜雪槐风流回来给她看破,反让她哭起来,就是因为这中间的苦处,实在是有苦难言。 “六妹。”臭铜钱几个最留意的自然就是梅娘,眼见梅娘遇险,无不心胆俱裂,急扑过来,但以他几个身法,无论如何不能赶在巨须王触须及体前救出梅娘,眼见梅娘即将万劫不复,臭铜钱几个心都不跳了,蓦地里眼前一花,梅娘身子突地飘了起来,双丝上还带着铁流儿和陈子平。 原来梅娘遇险,雪槐自然也看见了,他先前使锚与巨须王四条触须恶斗,这时情急之下,只得扔了铁锚,展开天星遁魔身法,于万钧一发之际赶到,猛发掌推开梅娘,但他虽推开梅娘,自己却已躲避不及,左掌推开梅娘,右掌便运起全身功力,硬架巨须王这以雷霆万钧之势扫过来的触须。 缩头龟二大部份心力都放在雪槐身上,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这时眼见雪槐给逼到绝境,心中狂喜,将一身邪功尽数注入巨须王这条触须,与巨须王本力合而为一,齐撞过来。 巨须王蛮力本就远非人力可比,更何况还加上缩头龟二邪功,雪槐虽了得,也绝无法硬接得下,掌须相交,雪槐一个身子给扫得急飞出去,口中鲜血狂喷。 梅娘于必死之际获救,又惊又喜,却突见雪槐给打飞,顿时心胆齐裂,痛叫一声:“七弟。”双丝一抖,松开铁流儿两个,闪电般射向雪槐,要在雪槐落水前救他上来,另一面臭铜钱几个也是齐声惊呼,一齐扑来。 缩头龟二怕的就是雪槐,想要杀的也就是一个雪槐,好不容易得到这个机会,如何肯放手,虽然他料到雪槐刚才挨那一下,即便不死也是受创极重,然而只要雪槐还有一口气,他便绝不会放手,当下八条触须齐扬,七条触须拦着梅娘臭铜钱几个,另一条触须则闪电般赶到雪槐身下,触须尖端张开,竟如一张血盆巨口般,一下子叼住了雪槐落下的身子。原来巨须的八条触须尖端都有一个吸盘,就如一张嘴巴,一些小的动物只要给它这吸盘吸住便无论如何脱身不得,只有乖乖的作它口中之食。此时雪槐身受重伤,全身真气几给打散,人已处在昏迷之中,自然脱不得它吸盘的吸附。 梅娘几个急怒欲狂,死命猛扑,但实力有限,无法穿越巨须王七条大触须的拦截,眼见巨须王抓着雪槐直向海底沉去,梅娘几个急得直要吐血,便在这时,海底巨浪一翻,一个巨物直涌上来,一下猛撞在巨须王身上,竟将巨须王撞得打了翻滚,正是大金龟,只不过这时的大金龟身形已加倍变大,与巨须王的身躯相差无几。大金龟背上,一朵青莲花绽开,狐女站在莲花中,一脸惶急惊怒,悲叫:“槐哥。”右手一扬,灵蛇珠打出,正打在巨须王两眼之间,打得巨须王一声痛嚎。 先前雪槐几个与巨须王大战,碧青莲两女自然知道,却只是在远处观战,并没想到要插手,巨须王固然身躯巨大一身蛮力,但两女无论如何都不相信巨须王能伤到雪槐,以雪槐的身法,巨须王巨大的触须是不可能有打中他的机会的,却再想不到变起突然,眼见雪槐受伤被巨须王吸在触须中,两女急得脑中一片空白,催动大金龟拼命赶过来,碧青莲无法从龟泪中出来,只有狐女能动手,她这一珠尽了全身之力,“霹雳珠”秘法更激发出灵蛇内丹的全部力量,巨须王虽是蛮顽之物,也是痛疼难当。 但真正给巨须王威胁的是变大了体形的大金龟,便在巨须王的痛嚎中,大金龟一对前爪猛地抓住了巨须王两条触须,血盆大口张开,便向巨须王圆胖的身子咬去,它这巨嘴张开,上下唇之间,足有十余丈高下,上下两对獠牙,每一颗都有丈许长短,锋利若刀,给海水打湿了,太阳一照,发出耀眼的白光,当真触目惊心,它这一口若是咬中了,较之雪槐铁锚的打击,可又要厉害得多了。 巨须王自然知道厉害,另一条触须伸过来,急打大金龟脖子,龟最灵活的就是个脖子,大金龟反应若电,脖子一缩,猛一口咬住了巨须王打过来的触须,这一口厉害,巨须王长声惨嚎,死命挣扎,另几条触须拼命拍打卷缠大金龟,但大金龟有龟壳护着,巨须王巨大的触须枉自在龟背上打得怦怦作响,浪激冲天,却就是没法让大金龟松口,三挣两挣之下,一条大触须竟就给咬断了,同时间狐女珠子收回,又是一珠打在巨须王头上,巨须王再撑不住,剩下的七条触须一划,急往深海逃去,大金龟背了青莲花,衔尾狂追。它们是往深海去,梅娘几个便没法追下去,他们不认识狐女,不过即见了青莲花,自然就知道是碧青莲两女来了,又见了大金龟一口咬断巨须王触须的威力,虽无法追下去,心中终不是太急。 狐女得荷叶道人调教,灵力大幅成长,但想长时间在水底闭气却还是做不到,只有合上青莲花,她怕碧青莲急坏了,虽然自己心中也是急得六神无主,还是安慰碧青莲,道:“师姐你别担心,槐哥只是负了伤,该不会有事,大金龟一定可以追上去的。” “我知道。”碧青莲点头,道:“我的本体灵根在槐哥体内,槐哥的一切我都感同身受,槐哥受伤很重,但心跳依然很强劲,没有事的。”她说的是实话,她一点灵根寄在雪槐体内,雪槐身上的一切,没有丁点儿可以瞒得过她的感应,雪槐在昏去之前及时想到了召唤神剑灵力疗伤,所以伤势虽重,生命并无逝去之象,碧青莲自然知道。虽然知道雪槐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碧青莲心中仍是极度担心,一张雪白的脸,这时白得更没有半点血色。 狐女听说了碧青莲将千年青莲子放在了雪槐体内的事,知道碧青莲说得不假,她先前安慰碧青莲,这时自己反得了安慰,这时合掌叫道:“无量天尊,千万保佑槐哥,金龟大叔,加油追啊。” 若真是平手相斗,巨须王未必就一定会输给大金龟,大金龟虽有龟壳护体,巨须王触须的拍击也同样可以震动它的内俯,挨得多了,一样受不了,但巨须王神智是受缩头龟二控制的,缩头龟二打伤雪槐并抓在了自己手里,当真兴奋到极点,这时惟一想的一件事就是要找个地方将雪槐碎尸万段,彻底消除雪槐这个心头大患,又哪有心思驱使巨须王来与大金龟争高下,所以只是拼命的逃。 别看龟在地面上笨,在水里可是灵活得很,何况大金龟非比凡龟,乃是得灵之物,因此巨须王虽有七条大触须划水,却也并不比大金龟快,只是大金龟短时间想追上它却也是不可能。 其实缩头龟二要想彻底毁灭雪槐,容易得很,只须将大触须吸着的雪槐塞到巨须王嘴里,一顿乱嚼便是,这时的雪槐虽在借神剑灵力疗伤,但伤势实在太重,急切间根本无法复原,甚至神智都还未清醒,巨须王若把他往嘴里塞,他绝对是死路一条。幸运的是,缩头龟二虽恨不得立时将雪槐碎尸万段,却没有想到这一点,缩头龟二虽诡计多端,歹毒凶残,但人终究是人,一个人要对付另一个人,会有很多办法很多手段,但第一个念头绝不是要把这个人放到嘴里吃了,因为人不吃人,没有这种习惯性的作法,也就不会往这方面去想。当然,如果缩头龟二这时能冷静下来,他说不定会想到,但这时的缩头龟二正处在抓住了雪槐的极度亢奋之中,又给大金龟穷追猛赶,哪还能静下心来细想? 象大金龟巨须王这种水中灵怪,在水里游动的速度当真是不可思议,雪槐当日以水遁之术便追不上独角海鬼,而大金龟巨须王都比独角海鬼的功力要高,游动的速度自然也就更快,碧青莲两个如果不是呆在青莲花中给大金龟驼在背上,而以遁术来追,休想追得上巨须王,这时大金龟一步不拉的追着巨须王,两女一点灵光便也死死锁定巨须王,心中虽急,但灵觉感应得到,便要好过得多,尤其碧青莲一点莲心感应到雪槐伤势不但未见恶化,灵力反而渐渐加强,更是欣喜,在心底暗暗祈祷:“老天爷,千万开开眼,帮帮我的槐哥,我的槐哥这一年多来多历波折,吃尽了苦头,尤其逼不得已与他义父作对,更是心都碎了,他真的没过几天好日子啊,现在好不容易我和月姐到他身边了,为了让他开心,最害羞的月姐都不怕害羞了,我们真的是盼望他能有一点开心的日子啊,你就放过他吧,求求你了。”心中暗祷,同时把雪槐伤势有所好转的事告诉了狐女,狐女也自高兴,但心中的焦虑始终无法放下,道:“有什么办法,帮金龟大叔一下,追上那怪物。” “我的道体金莲玄功又未练成,否则倒可助金龟大叔一臂之力。”碧青莲皱眉。 两女正自百思无计,前面突地大亮,碧青莲两个又惊又疑,不知是什么东西,担心雪槐,急打开青莲花看过去,却见远远的海中,悬着一颗大珠子,粗若大海碗,金光四射,其光之强,让人不敢逼视,正拦着巨须王的去路。 碧青莲两女不知那珠子是何物,巨须王中的缩头龟二也自惊疑,但他识见终比碧青莲两个要广,心中霍地想到一物:“这一跑,差不多也到碧浪海了,难道这珠子竟是魔女宫的镇宫之宝魔龙珠?”他并不敢肯定,而巨须王给那珠子金光一照,心下怯了,不敢直撞过去,便要绕路而行,便在这时,那珠子中忽地钻出一条龙来,这龙全身金鳞,刚出珠时也不大,但只一瞬间便变得奇大无比,一个龙头便差不多有巨须王的身子那么大,巨眼钢须,吼声若雷,一只爪子伸出来,直抓向巨须王的身子。 “真的是魔龙珠。”缩头龟二惊怒欲狂,而不等他作出反应,巨须王更早已扭身就跑,虽然巨须王的神智是受缩头龟二控制的,但害怕逃跑是身体的本能,并不需要脑子的指挥,人和动物都一样,逃跑的时候,总会尽可能的扔掉身上的东西,巨须王自然也不例会,抓着雪槐的触须吸盘往外一吐,清洁溜溜的拼命逃跑,巨须王吸盘吐出雪槐,缩头龟二自然知道,但巨须王跑得实在太快,七条触须一划便是数百丈,回头已晚,再加上缩头龟二是知道魔龙珠的威力的,魔龙珠里放出的那条金龙虽是个虚象,但虚象并不是不可以伤人,事实上同样有着极大的杀伤力,龙爪是虚的,虚的龙爪上带着的魔龙珠力量却是实的,缩头龟二并没有勇气强迫巨须王回头与魔龙珠拼命,所以只有听任巨须王没命价逃跑,心中只有暗暗企盼:“可能是闯到了魔女宫附近,魔龙珠现身驱敌,该不会放过雪槐。”又想:“即便魔龙珠因雪槐昏迷没有威胁而不伤他,但雪槐挨这一下,即便不死,没得一年半载也绝对无法复原,没有他,天朝军不可能再有心思上岸进攻我国。” 巨须王吐出雪槐,那条金龙爪一伸,猛一下抓住雪槐,随即带着雪槐缩进了魔龙珠,向前飞掠。 魔龙珠中金龙一现身,碧青莲也猜到了是魔龙珠,这时眼见魔龙珠抓了雪槐进珠子,又惊又急,哭叫:“槐哥。”狐女也是惊急大叫:“金龟大叔,求求你,快追上去。” 大金龟对魔龙珠中现出的金龙自也害怕,但它是成灵之物,听了狐女的话,便仍鼓勇前追。 狐女不识魔龙珠,对碧青莲道:“师姐,这珠子到底是什么东西,里面还藏得有龙,它为什么抓槐哥啊?” “这珠子十有八九是魔龙珠,它即然现身吓走了那怪物,怎么又要抓我的槐哥呢。”碧青莲也是惊急无主,不知祸福。雪槐虽听冷灵霜说过他是魔女与天虎之子,但始终认为太过荒谬,生身父母,不好开玩笑,所以一直也没把冷灵霜的话跟碧青莲说,若是说过,碧青莲这会儿便不必这么着急了。 “但不管怎么样,是生是死,我们都要跟槐哥在一起。”碧青莲看了狐女,叫,狐女用力点头。 魔龙珠往前飞掠,好在并不比巨须王快,大金龟倒也还追得上,往前掠出百里,魔龙珠忽地往下掠去,碧青莲两女跟着往下看,不由齐齐瞪大了眼睛,下面是个巨大无比的海底平原,较之天安原还要大得多,四面群山劈立,广阔雄浑。大平原上,峙立着一座极大的金色宫殿,金光四射,最奇特的,是在这宫殿的上面,有一个巨大的罩子,象一个透明的水泡,碧青莲两个看过去,几乎就可以肯定,这个透明的水泡隔住了海水,宫殿里应该是没有水的。 “难道这是魔女宫。”碧青莲惊呼,狐女不知魔女宫是什么地方,碧青莲说给她听,道:“魔女宫是魔女住的地方,也是海中最神秘的地方,魔女曾为祸一方,后来听说嫁给了天朝最伟大的战士天虎,变好了,五百年前灭血魔之役,正教便曾请天虎魔女出手助力,只是没能找到魔女宫,想不到竟给我们撞上了。” 她一说狐女也想起来了,道:“师父上次不是说,逆星宫主不就是给天虎魔女合力射死的吗?那么说魔女确实是好人,她该不会害槐哥。” “应该不会。”碧青莲点头,其实心中也是忐忑不安。 魔龙珠穿过水泡,笔直飞进了魔女宫,大金龟到水泡前一犹豫,给碧青莲一催,便也一撞进去,却往下一栽,一下子落在了实地上,水泡里果然一点水也没有,就是干干的实地,非常奇异的,从外面望里面金光四射,真个到了水泡里,金光却不见了,就是白白的天光,而且可以看见太阳,本来深海里是不可能看见阳光的,碧青莲两女一路追来就看不见外面的天光,但在这水泡里就可以,这时太阳正当顶,照在脸上竟还有些火辣辣的晒人,这种情形,便和在外面陆地上一模一样。 碧青莲两个心中都是大感奇异,不过这会儿没心思琢磨这个,挂心的是雪槐,即是陆地,便不再骑大金龟,借着青莲花往宫殿掠去。 大水泡极大,从进水泡到宫殿门口,竟有近百里远近。宫门前有金甲武士站岗,人身蛟首,身高过丈,不怒而威,碧青莲两个远远看见,心中都有些忐忑,不知这些金甲武士会不会拦着她,万一拦着,是动手强闯还是好言相求?一时无法决断。碧青莲心中暗暗嘀咕:“传闻海里有一种蛟人,人身蛟首,身材高大远过于陆人,这些金甲武士看来就是了。” 看看靠近,宫门里出来一个侍女打扮的女子,却和人间女子无异,长象也十分清秀,看着碧青莲两个,脸露笑意,行了一礼,恭恭敬敬的道:“两位姑娘请跟婢子进来。” 碧青莲两个大喜。碧青莲虽早将龟泪放大,但身子仍是在龟泪之中,那侍女却似并不惊异,碧青莲道一声谢,心中有许多疑惑,道:“请问姑娘,这里是魔女宫是吧。”她倒不问雪槐,因为她的灵觉能感应到雪槐,雪槐没事,伤势似乎还好了许多,所以不担心。 “对,这里是魔女宫。”那坐女回头一笑,道:“婢子叫蛟虹,两位姑娘叫我名字就行了,两位姑娘也不必担心,少主人没事的。” “少主人?”碧青莲狐女齐声惊呼,碧青莲看了蛟虹道:“你是说刚才被魔龙珠带进宫中的那男子是吗?”她这话问得挺有趣的,但不这么问详细她又不敢相信,雪槐怎么成了魔女宫的少主人呢?太不可思议了啊,心中更嘀咕:“难道我的槐哥竟不是人,而是一条龙?” “是啊。”蛟虹点头,看向碧青莲,眼中颇有疑惑,似乎在奇怪碧青莲怎么会这么问。 “难道雪槐是条龙吗?”碧青莲的疑惑也在狐女脑中打转,这时忍不住便问了出来。 “不是的。”蛟虹抿嘴一笑,道:“少主人怎么会是龙,他当然是人,两位姑娘放心好了。” 她这么说,狐女倒是脸上一红,说话间已连过三门,到了大殿前,一眼便见到了雪槐。雪槐身子悬空而立,眼睛却是闭着的,但不象是处在昏迷状态,而象是在睡觉,那颗魔龙珠则悬在雪槐头顶丈许左右,不住的旋转着。 两女齐叫一声:“槐哥。” 雪槐却并不应,也不睁眼,似乎在熟睡中,蛟虹道:“两位姑娘请稍候片刻,不要作声,免得惊了少主人。”碧青莲两个立即闭嘴,齐看着雪槐。 狐女只能看到雪槐的外表,碧青莲却还能感应到雪槐内在的变化,她感觉这会儿的雪槐早已伤势尽去,但体内却有一种奇怪至极的反应,灵力在不绝的翻腾,那种情形,就仿佛他体内蓄积了无边的洪水,不绝的咆哮着,立马就要决堤而出。 “槐哥体内这种力量好生可怕,可为什么会这么翻腾不休呢?”碧青莲心中暗暗疑惑,看着雪槐头顶不停旋转着的魔龙珠,脑中忽地灵光一闪,想:“师父说槐哥体内封印着一股神秘的力量,莫非就是这股力量在翻腾?魔龙珠将他这么吸在半空中,又在他头顶不断的旋转,难道是要打开封印,放出那股力量?” 正在碧青莲疑惑之间,雪槐头顶的魔龙珠忽的射出一道金光,正射在雪槐顶门心上,雪槐霍地睁开眼晴,纵声长啸,其声雄浑壮阔,有若龙呤,全身衣服无风自动,裂裂作响,毛发根根竖起,劲指若箭。长啸声中,他左臂忽地举起,啪的一声,臂上衣袖炸成碎片,激飞开去,露出坚实的肌肉。碧青莲两女齐看向他左臂,但见他左臂上一个红印,发出耀眼的光芒,就好象那是一团火,在他的肌肉里熊熊燃烧。 碧青莲两个正自看得发呆,雪槐左臂上那团红光蓦地一炸,红光发散开去,直弥延到指尖,瞬时间雪槐整个左臂变成了赤红色,就象融炉中烧得通红的一根铁条。 “槐哥。”狐女惊叫一声,情不自禁伸手抓住了碧青莲的手。 臂上的红光一炸开,雪槐的啸声更是往上一拨,直若裂云而出,同时间左臂突地变长,人手伸长,最多三尺,雪槐手臂平日也与常人无异,这会儿却突地伸长了一倍,也粗了一倍,而更奇异的,是他臂上突地生出鳞甲,随着鳞甲的生出,红光慢慢的化为金光,一只左臂金光闪闪,有若龙爪。 在大殿一侧,还站着两个中年人,一男一女,这时齐声喜叫:“魔龙手,少主人的魔龙手成了。” 大殿两侧,各有一个巨大的香炉,均高约五、六丈,肚围差不多也有四五丈,人站在下面,有若蚂蚁,若以正常人的力量,无论如何莫想撼得动分毫,这时雪槐却突地飞身过去,伸左手一下抓住了一只香炉脚,猛往上一抛,竟将那香炉直抛上了半空中。 “天哪,槐哥。”碧青莲两个齐声惊呼,均是手心出汗,又惊又喜。 香炉好半天才落下来,雪槐伸手接住,立定吸气,变长的左臂重又缩短,臂上的龙甲也消隐不见,重又恢复原样,只是炸飞的衣袖的却补不回来,赤着一只胳膊。 “青莲,月影。”雪槐转头看向碧青莲两女。 “槐哥。”两女齐声喜叫,飞奔过去,齐扑入他怀里,死死的抱住了。 雪槐知道两女受了惊吓,爱怜的搂紧她们,道:“让你们担心了,不过现在没事了。” 碧青莲两个的心确实一直都揪着,直到这会儿扑到雪槐怀里,抱住了他,两颗心才放下来,碧青莲抚着雪槐左臂细看,雪槐的左臂还有些发红,除此也别无异样,到是先前的封印不见了,想到封印,碧青莲才猛地意识到自己已经从龟泪里出来了,一下子喜叫起来:“啊呀,封印解了,我自由了。” 狐女激动之中也没注意这个,这时也喜叫起来:“对啊师姐,你从龟泪里出来了呢。” 雪槐微笑点头,道:“是,封印解了,有些话慢慢说,我先带你们见两个人。”牵了两女的手,到一侧的那两个中年男女面前,那两人一齐跪下,叫道:“少主人,你终于回来了。”两人都是语声哽咽,一脸的激动。 “志叔张嫂,两位快快请起。”雪槐忙扶他两个起来,也是十分激动,看了两人道:“这些年,让你们费心了,也让你们担心了。” “我们一切都是该当的。”张嫂眼中含泪,却已是一脸的笑,细细的看着雪槐的脸,就象看着自己的儿子,道:“只是少主人这些年受了不少苦,不过终于长大了,回来了,魔龙手也成了,老爷宫主有灵,该是多么高兴啊。” “爹爹,娘。”雪槐轻轻叫了一声,略一定神,给碧青莲两女介绍道:“志叔张嫂,是魔女宫的内外总管,这些年都是他两个在操心。”说了碧青莲两个名字,道:“她们会是我的两位夫人。”说着看向两女,道:“你们会嫁给我吧。” 两女都是俏脸腓红,喜悦无限,狐女含羞点头,碧青莲却道:“当然,而且现在我知道你家在哪儿了,就算你想不娶我,我也会自己披了红盖头嫁过来。” “我怎么会不想娶你呢。”雪槐呵呵笑:“我恨不得现在就和你们拜堂成亲呢,只是怕你师父不答应。” “拜见两位少夫人。”志叔张嫂还有蛟虹齐齐拜倒,碧青莲两个忙伸手相扶,两张俏脸更加的红了,却都是眉飞色舞。 张嫂道:“少主人带两位少夫人回来,这是天大的喜事,我们立刻去准备,全宫上下要大肆庆贺一番。”志叔在一边用力点头。 “今天怕不行了。”雪槐忙拦住他两个,道:“我还有事,不过我即然已知道自己的家在哪儿,自然随时都会回来,也不必着急。” “少主人现在就要走吗?”张嫂两个都有些失望。 “我想先到爹娘灵前一拜再走。”雪槐深吸一口气,眼眶潮湿,低声叫道:“爹,娘,儿子回来了。” “老爷宫主看到少主人,一定会非常高兴。”张嫂两个也都是一脸激动,当先引路。 雪槐牵了碧青莲两女的手,看她两个眼中都存有疑惑,道:“你们是不是奇怪我好象突然什么都知道了,因为我本来就是知道的,只是封印封住了魔龙手的力量,也封住了我五岁以前的记忆,现在封印解除,所有的记忆自然都回来了。” “原来如此。”碧青莲两女一齐点头。 雪槐又道:“我爹爹是天虎,人类最伟大的战士,我娘是魔女,魔女宫的主人,当年他两个出海除逆星宫主,虽最终合力射死了逆星宫主,但也都身负重伤,本来在魔龙珠的助力下,他们仍可安养天年,但因为知道后世还有一大劫,于是娘便怀了我,爹娘合力,借魔龙珠一点神力,在我左臂上种下魔龙手,因为惟有魔龙手才拉得开定海弓,当年爹爹之所以要与娘合力才能拉得开定海弓,就是因为没能练成魔龙手,否则他两个也不会负伤。”说到这里,雪槐看了看自己的左臂,道:“灵霜当日扮成难得糊涂跟我闹着玩时曾说我左臂上的封印是在娘胎里就打上了的,也不知是谁打上的,其实不对,魔门秘探虽无所不入,想来魔女宫探消息还是有些难,我左臂封印直到我五岁时,爹娘通过魔龙珠感应到劫难将生,才让魔龙珠给我打上封印送我出宫,因为不打上封印,魔龙手气候未成而又过早现形,必遭人忌,义父虽位居国公,手掌兵权,那时只怕也护不了我。” 他说到这里,碧青莲想到一事,道:“是你爹娘将你送到敬擎天府上的吗?” “不是。”雪槐摇头:“是魔龙珠送我到巨犀的,也不是有意送我到义父府中,而是放在路边,义父刚好经过,他宅心仁厚,收养了我。” “魔龙珠灵异非凡,怎么就看不出敬擎天的真面目,偏要让敬擎天撞上槐哥呢?异日敬擎天真面目败露,槐哥该会是多么痛苦啊。”碧青莲心中暗暗摇头。 说话间,到了天虎与魔女的灵前,雪槐与两女拜倒,雪槐含泪低叫:“爹,娘,儿子回来了。” 抬起头来,看着爹娘的灵牌,泪眼模糊中,似乎又看到了爹娘,娘搂着他,轻轻的吻着他的脸,娘的吻是那样的温柔,那样的爱怜横溢,他似乎还闻到了娘亲身上淡淡的衣香。 爹在摸他的头,爹的手很大,很有力,但却很温暖。他常会骑在爹的脖子上,将爹作马骑,冲啊杀啊,娘看了就会咯咯的笑,那是一些阳光明媚的日子,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此的无忧无虑。 记忆潮水般涌过,好一会儿,雪槐才站起来,香案上有一张弓,弓身古拙,上有两个古字:定海。雪槐捧起弓,耳边又响起爹的话:惟有魔龙手,才能拉得开定海弓,但如果你胸中没有杀气,还是杀不了人,所以开弓之前,一定要确认,胸中有足够的杀气。 雪槐想到缩头龟二,胸中杀气激涌,他面上泛起微笑,低声道:“爹,我胸中的杀气够了。” 将弓背在背上,再拿起箭袋,箭袋里的箭并不多,一共只有三支,每支箭上都雕着四个字:天宇流星。 是的,这便是当年天虎魔女合力射死逆星宫主的天宇流星箭。 以定海弓发天宇流星箭,天下值得一射的,没有几个人。 所以,三支箭足够了。 将箭袋也背在背上,雪槐对碧青莲两女道:“我担心缩头龟二可能会去危害舰队,我们必须赶紧赶回去。”两女点头。 三个再次拜倒,碧青莲在心中祷道:“公公,婆婆,请你们保佑槐哥,槐哥的义父十九便是七杀教主,一直都想害他,但槐哥是个至性至情的人,极其敬爱他的义父,没有亲眼看到他义父的恶行,他绝不肯信任何人的话,青莲,月影,还有灵霜姐都知道,却都因为他这个性子而不敢说,所以千万要请公公婆婆关照他啊。” 拜毕起身,雪槐对张嫂两个道:“志叔张嫂,我正率天朝军扫灭矮子国,矮子国师缩头龟二化身巨怪,可能会危及天朝舰队,所以我必须急赶回去,待扫灭矮子国,我自然会回来一趟。” “就是那巨须王吗?好大的胆子。”志叔勃然大怒,抱拳道:“少主人,老奴请命率五千蛟人兵助战,以勾牙网捉了巨须王,零碎切了喂鱼。” “不必。”雪槐摇头,轻抚定海弓,道:“有定海弓在手,无论缩头龟二化身什么东西,都是死路一条。” 三人出宫,志叔张嫂直送到水泡前始才止步,雪槐三个上了青莲花,大金龟驼了,直往水面升去。 眼见同在深海之中,大水泡里阳光灿烂,一出泡却是膝黑一团,碧青莲重又泛起好奇心,看雪槐道:“你宫中这大水泡好生奇怪,在大水泡里,怎么就感觉和地面上一般无二呢?” 雪槐轻刮她的小鼻子,笑道:“亏你也是名门之徒,这般没识见,什么大水泡,这是魔龙罩呢,乃是魔龙珠的灵光所化,罩顶与海面几乎是齐平的,所以我这宫里晨昏夜昼日晒雨淋与地面都是一样的,只是雨淋不下,只能看见个大阴天。” “原来是这样,那住这里面可是太舒服了。”碧青莲欢喜击掌,却突地皱起小鼻子道:“好啊槐哥,你敢说我师门的坏话,看师父知道了,还肯不肯把我两姐妹嫁给你。” 雪槐呵呵笑,道:“你我是不怕的,刚才你不还在说,要自己披了红盖头嫁进来吗?倒是月影我有些担心呢。” 他这么一说,碧青莲立时打蛇随棍上,点头道:“也是,我反正脸皮厚,不怕师父骂,月姐是个乖乖女,那就留在观里陪师父好了。” “你想得到美。”狐女急了,道:“只你会自己披红盖头跑了来,我就不会啊。”这么说着,眼见碧青莲一脸坏笑,立知情急上当,一时大羞,伸手便去揪碧青莲的嘴,骂道:“你这坏蹄子,专门捉弄我。” “槐哥救命。”碧青莲尖叫着钻进雪槐怀里,一时笑闹作一团。 笑闹中,大金龟升上海面,随即往回急掠。 在湛蓝的海面上,拥着心爱的人,驾龟而行,实在是人世间最惬意的事情了,但雪槐心中始终担心缩头龟二化成的巨须王去袭扰舰队,没心情慢慢游赏海景,看看离着舰队已不足百里,当即运剑眼看过去,刹时间又惊又怒。 三十八章天威九铸原来正如雪槐所料,缩头龟二果然在侵袭镇海军舰队,梅娘六个加雷电双鸦竭力与斗,但功力有限,拦不住巨须王这种巨怪,箭飞等虽指军舰队四散躲避,还是给巨须王的大触须拉翻了不少舰只。 雪槐在巨须王大触须下受伤并被巨须王抓走这件事,臭铜钱几个全怪在了铁流儿身上,这会儿巨须王回来而雪槐不见回来,梅娘几个都是心往下沉,其中又以铁流儿心中最是难过,只是想:“这怪物回来而七弟没回来,一定是半路上给这怪物吃了,现在只怕连骨头都化了,都怨我不自量力却偏要逞能啊。” 自怨自责中,恰好巨须王又把大触须伸上了一艘战舰,铁流儿猛地怒叫一声:“死怪物,不要猖狂,看你大爷的钩。”飞身过去,双钩一旋,跟先前那次一样,猛地钩住了巨须王的大触须,巨须王大触须一拉,船侧翻,钩在大触须上的铁流儿更给拉得直飞向海中,梅娘一眼看见,急叫道:“五哥莫慌,我来救你。”飞丝来救,铁流儿闻声却扭头叫道:“是我害了七弟,我到这臭货肚子里去和他说声对不起。”说完一声狂叫,身子借着巨须王大触须的拉力,箭一般射向巨须王大脑袋。 铁流儿打的主意,是要以一钩死死钩住巨须王眼皮,另一钩便去巨须王脑袋上乱钩,因此一边飞向巨须王,一边便咬牙切齿的叫:“我就不信钩不穿你这臭货的臭皮。” 他想得到挺美,只可惜巨须王舞了这半天,肚子可能有些饿了,眼见铁流儿飞过来,忽一下便张开了嘴巴。它那嘴巴之大,塞一艘中型战船进去绝对不成问题,铁流儿飞进去,说得不好听点,真个塞牙缝都不够。 铁流儿再想不到巨须王会在这会儿张开嘴巴,眼见自己一个身子直送进去,逃无可逃,只有闭了眼睛,想:“好了,这会儿是真个要和七弟在这臭货肚子里相会了。” 便在这时,猛听到一声怒喝如惊雷般轰来:“缩头龟二,看箭。” 一听这声音,铁流儿心中狂喜:“七弟没在这臭货肚子里,他在外面呢,啊呀,我进去找不到七弟,还进去做什么?”他也不想想,进不进去,由得他自己吗?不过幸好就在雪槐的喝声中,梅娘的飞丝也到了,系着他腰往外急带。 梅娘自也听到了雪槐的声音,眼见飞丝带着铁流儿往外飞掠而出,立即扭头向后看,但见远远的天边,雪槐正弯弓搭箭,雪槐的左臂,龙鳞片片,形如龙爪,在太阳下发着耀眼的金光,随着喝声,一箭射出,但梅娘却没有看到箭,而只是看到一条金色的光带,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急射过来,那情形,就象夏日睛夜里,掠过夜空的流星,是如此的美丽,又是如此的短暂,只是一闪,便射进了巨须王的脑袋。而直到箭影消失好一会儿之后,箭枝的破空声才让人心惊胆颤的响起,箭枝飞掠的速度,竟是远远快过声音。 伴随着箭枝的嗡嗡声的,是巨须王临死前惊天动地的嚎叫,和七条大触须拍击海水发出的轰天巨响,象这种巨物,即便是受到了致命的打击,想要它彻底死去,也要很长一段时间,而那种临死前的垂死挣扎,更是极其可怕,一时间,整个大海似乎都给它翻了过来,风云变色,激起的巨浪高达近百丈,水珠飘散开来,便如一场又一场的暴雨,打在人脸上,生生作痛。 梅娘几个先前与巨须王连场恶斗,并无惧色,但这时看了巨须王临死前可怕至极的挣扎,也情不自禁的脸上变色,铁流儿更是连拍胸膛:“我的天爷啊,它不会把大海翻过来吧,大海若翻过来罩在我们身上,大家可真个都要变成鱼大粪了。” 这时雪槐掠了过来,梅娘几个迎上去,喜叫道:“七弟,你没事,太好了。” 最高兴的是铁流儿,拉了雪槐的手道:“七弟,你没事就太好了,先前那臭货回来你却没回来,我真以为你给那臭货吃了,成了一泡怪模怪样的海怪大粪了呢。”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家伙。”陈子平骂:“刚才六妹若是不救你,这会儿你才真是一泡怪模怪样的海怪大粪呢。” 铁流儿翻起眼睛,叫道:“哪有这么快?就算肉化得快,我还有一身精骨头呢,怎可能一下就化成大粪了?” “正因为肉化了骨头没化,所以才怪模怪样啊。”臭铜钱叫。 铁流儿还要反驳,梅娘皱眉道:“好了好了,恶心得死,不要说了。”看着雪槐道:“七弟,你这一趟好象又因祸得福,另获奇遇了是不是?” 她这一说,陈子平几个也一齐看向雪槐,臭铜钱叫道:“是啊七弟,你这张弓以前好象没有吧。” “刚才那一箭真是惊人。”奇光散人咋舌:“我这会儿想着都还有点心惊肉跳呢。” “天宇流星箭。”梅娘猛地击掌,看着雪槐,叫道:“这一定是天宇流星箭,是不是?” “是。”雪槐点头,道:“六姐猜中了,这就是当年射死逆星宫主的天宇流星箭。” “我就说那一箭美丽得跟流星一样,果然给我猜中了。”梅娘喜叫,惊喜的看着雪槐,道:“竟然得到了天宇流星箭,七弟这次的遇合可真是不小啊。” “不是什么遇合。”雪槐摇头,一脸抑制不住的笑:“我只是回了一趟家,这弓本就是我家的定海弓,当年射死逆星宫主的天虎魔女,其实便是我的爹娘。” 他这一说,梅娘几个更是齐声惊呼,纷纷询问,雪槐便大致说了。梅娘几个对神秘至极的魔女宫自然都是听说过的,魔女宫竟是雪槐的家,一时都是又惊又喜,铁流儿跳起来叫道:“不管了,就算在身上绑两块压舱石,这一次我也一定要到七弟家中去玩一趟。” “欢迎。”雪槐用力点头,道:“扫灭了矮子国,自然要接梅姐和几位义兄去我家中痛饮。” 这时碧青莲狐女也骑着大金龟来了,雪槐先前是以天星遁魔的身法急赶过来,所以先到。碧青莲两个先前反正现了身,这时便也不瞒了,最主要是碧青莲即从龟泪中出来,再要她离开雪槐,便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先前破一气三摧四阵时,梅娘几个便已与碧青莲相识,这时执手欢叙,碧青莲一一打招呼,到一卦准面前,碧青莲叫了声师父,一卦准却双手乱掐,大大摇头:“不对,不对。” 碧青莲奇了,笑道:“师父啊,什么东西不对呢,难道我叫错了吗?” “不是这个不对,是那个不对。”一卦准还是摇头,看向雪槐,道:“臭小子,你和她拜堂没请我吃喜酒是不是?” “什么呀。”雪槐忙叫冤枉:“我若和青莲她们拜堂,怎会不请师父吃喜酒呢?” “还要瞒我。”一卦准直吹胡子:“你即没和她拜堂,怎么我算到她已经有身孕了呢?” “啊呀师父,你说什么呀。”碧青莲羞得顿足,众人则是哄堂大笑,臭铜钱拉一卦准到一边,笑道:“我说老师父啊,你帮帮忙,不要算了吧。” “怎么不要算了。”一卦准仍是鼓着眼珠子,道:“我跟你说,我这一卦准绝对准的。” “我没说你不准啊。”臭铜钱又好笑又好气,凑到他耳边道:“但人家没拜堂也可以亲热啊,大家只当没看见就好了,你这么乱嚷嚷,她两个女孩儿家怎么吃得消?” “没拜堂就亲热?”一卦准终于明白了,却大是摇头:“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没办法,一点礼数都不讲,想当年我也有个相好的,本来也有机会,但我的决心坚不可摇,必要成亲才和她圆房。”说到这里,却没有说下去。 臭铜钱如何肯放过这么精彩的故事,忙追问道:“后来呢?” “后来她爹嫌贫爱富,不许她嫁给我了。”说到这里,一卦准抬头望天,一脸的伤感。 臭铜钱顿足叹气:“先生啊,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如果你先把她肚子弄大了,看她老爹还怎么个嫌贫爱富法?” “这种有违大礼的事,我一卦准誓死不为的。”一卦准咬牙。 “所以老婆就是别人的了。”臭铜钱翻眼走开,一卦准一个人走到一边,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摇头叹气,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巨须王直翻腾嚎叫了小半个时辰才终于死透,慢慢沉入海底,雪槐再搜索不到缩头龟二灵力,确信他已经死了,吁了口气,清点损失,巨舰有三十余艘翻沉,其它大小船只翻沉的更多达上百艘,幸亏士兵只是落水,伤亡不大,当下重整舰队,向矮子国进发,待得靠岸,天差不多也就黑了,雪槐便下令暂不上岸,离岸五里,泊下舰队,歇一夜再说。 “缩头龟二已死,水军被全歼,矮子国已只是苛延残喘,我们只须稳打稳扎,必可将矮子国彻底扫平。”雪槐晓谕众将,众将轰然应诺,风无际暗暗点头,想:“越是胜利唾手可得,越是冷静持重,绝不给敌人任何机会,这一份静气,我得多学学。” 这夜碧青莲两女就宿在金龙舰上,说起白天一卦准的事,两女都是又羞又笑,雪槐搂了碧青莲,去她肚子上轻抚,道:“我们真有孩儿了,可我怎么摸不到啊?” 碧青莲怕痒,咯咯笑,抓着他手,道:“哪里有,你听师父胡扯,他素来是一卦不准的,你不知道啊。” “师父的卦有时也是准的呢。”雪槐笑:“而且照理说,上次我们在傍龙城里就亲热过,好几个月了,也该有孩儿了呢。” “若是好几个月了,那还要摸,早能看出来呢。”碧青莲笑嗔,却突地神情一僵,叫道:“对啊,都这么久了,为什么我还没有怀上孩儿,难道——难道。”说到这里,眼眶一下就红了,叫道:“难道我是不能给你怀孩儿的——?” 雪槐忙搂了她道:“不会的,别瞎想了,而且就算没有孩儿也没什么关系啊?” “不。”他这一说,碧青莲真个哭了起来,叫道:“我不,我要给你生孩儿,生好多好多的,如果不能给你生孩儿,那我——那我。” 眼见她真个伤心起来,另一面的狐女却忽地扑哧一声笑了,道:“好了师姐,你现在没有不等于以后也不会有啊,谁说过亲热一次就一定会怀上孩子啊?” 她这一说,碧青莲不哭了,看着她道:“那要亲热多少次才有?” 竟有她这样问的,狐女大吃不消,俏脸绯红,摇头道:“我怎么知道,不过我见过我族里的好多新娘子,都不是一成亲就怀孩子的,所以。” 碧青莲走遍天下,也算是见多识广了,但这些事却还真不知道,瞪圆了泪眼道:“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雪槐笑着替她擦泪,道:“这种事我见得多了,有好多还是成亲多年没孩子的呢,但突然间就有了。” “那是怎么回事?”碧青莲不哭了,却好奇起来。 “我也不知道。”雪槐笑,道:“估计是亲热时,她们不够专心吧,所以以后你两个和我亲热时一定要专心专意,不能扭扭捏捏的,推三阻四,那孩儿怎么会来。” “我从来都没有扭扭捏捏推三阻四的。”碧青莲冲口而出,但话一出口便立时明白雪槐是在说笑,大羞捶他:“好坏。” 雪槐就势搂住她,笑道:“虽然不是亲热就一定有孩子,但要想有孩子就一定要多亲热,这一点我可以肯定。” 这一边轻风细雨,而在矮子国王宫里,却是悲风惨雨,矮子王赤着身子,跌坐在床边,床上还缩着两个裸女。在矮子王身前不远处,站着缩头龟二,但缩头龟二的身子颇为奇怪,身影十分的淡,就仿佛只是个人影子。 原来缩头龟二在巨须王挨了雪槐那一箭后,竟仍以惊人邪功保着了一点邪灵,摸来了矮子王宫,矮子王正在风流快活,给他一叫,吓得跌落床下,看清是缩头龟二,始才惊魂稍定,颤声叫道:“国——国师,你不是说你已经死了,魂也寄在巨须身上了,怎么又活了?”这么说着,又想起了一些事,喜道:“对了国师,有禀报,说国师化成的巨须大显神威,天朝舰队几乎全军覆灭,我跟他们说巨须是国师所化,他们还不信呢?”矮子王说着得意的笑了起来,倒忘了害怕了。 缩头龟二看着矮子王赤身裸体,一脸轻浮的笑,暗暗摇头,俯身拜倒,道:“万望大王此后能忍辱负重,克己强国,如此,或能保得我矮子国一点根脉不绝。” 他这一说,矮子王有些知道不好意思了,扯了衣服遮了自己下体,道:“国师放心,国师即退了天朝军,我自会加强军备,到时必要将天朝纳入我矮子国囊中。” “大王会错意了。”缩头龟二摇头,道:“我并没有退去天朝军,天朝军明日一早就该上岸了,我矮子国土从此将沦落天朝军马蹄之下。” 矮子王惊得一跳:“什么?国师化成的巨须不是把天朝舰队全部击沉了吗?又哪来的天朝军?” “没有。”缩头龟二摇头,道:“我借巨须王身体,也只是初始时占了上风,本来我已将雪槐制住,也是我一时糊涂,若当时我将雪槐塞进巨须王嘴里嚼碎,雪槐便再有翻天覆地之能,也是不可能复生了,可惜啊,可叹。”缩头龟二说着不住摇头,一脸后悔。他终于想到了,可惜后悔已经迟了。矮子王只是呆呆的看着他,不知该如何插口。 叹息一会,缩头龟二复看了矮子王,道:“我当时没能弄死雪槐,他更得魔龙珠之助,取得了魔女宫中的定海弓和天宇流星箭,一箭射死了巨须王,我幸而见机得早,以一点灵力保着魂魄不灭,来见大王最后一面。”矮子国是海岛之国,缩头龟二多与海怪打交道,对魔女宫中的事知道得不少,深知定海弓和天宇流星箭之威,因此雪槐箭一到,他立即借邪功保着一点魂魄从巨须王体内逃出,飘来了矮子王宫。 这会儿矮子王终于听明白了,巨须已死,缩头龟二也只剩下一点魂魄,他先前得意之下坐直了身子,这会儿可又软了下去,瘫在床沿哭叫道:“那怎么办?国师,你救救我啊,救救我啊。” “我来见大王最后一面,就是有句话要交代大王。”缩头龟二眼见矮子王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暗暗摇头,道:“再想阻挡天朝军是绝不可能的了,惟一的办法是投降。” “投降?”矮子王睁大泪眼,道:“投降天朝军会饶我们性命吗?”他虽惊惶,脑子倒还能转,想了一想,又哭道:“不行啊国师,千年来我矮子国一直在打天朝的主意,杀了他们不少人,他们怎肯饶我们性命,一定会将我们斩尽杀绝的,国师还是找个地方,让我躲起来吧。” “你一个人能躲,整个矮子国能躲吗?”缩头龟二怒喝,吓得矮子王一哆嗦,缩头龟二不想再看他,仰头看天,慢慢的道:“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盯着天朝,打探他,琢磨他,天朝地广人众,文化悠远深厚,天朝真的是一条龙啊,金鳞巨爪,钢须龙睛,一旦奋发,天摇地动,便是千年积弱之下,仅出了一个雪槐,就可将我矮子国灭国,可怕啊,可怕啊。”叹息一会,低头看向矮子王,道:“但天朝虽有龙的身子,却是一颗绵羊的心,当他激怒奋发时,可怕到极点,然而当他占尽上风,敌人在他面前跪地求饶时,他却又下不了手赶尽杀绝了,所以我矮子国若想保得一点根脉不绝,惟有投降。” 矮子王睁大泪眼,道:“国师确定吗?我们投降,他们一定会饶我们性命,不会将我们斩尽杀绝吗,我以前听猪尾红蝇他们的禀报,他们只要攻下天朝城池,一定要烧光、杀光、抢光,猪尾红蝇并美其名曰三光,雪槐不会对我们也来个三光吗?” “绝对不会,我可以肯定。”缩头龟二断然摇头,道:“我对天朝的了解,甚至超过了天朝人自己,他们推仁重礼,这种文化的浸染已深入他们骨髓,打个最简单的比方,例如他们的武字,便是止戈两字合成,武为止戈,战为止战,而不是为斩尽杀绝。”说到这里,他又仰头长叹:“到底是大国的胸怀啊,龙的胸怀,我们小国寡民,虽跟他们学了千年,这种胸怀却无论如何都还是学不到啊。” “大王也不必担心雪槐。”缩头龟二看着矮子王,道:“雪槐正是那种最典型的天朝人,不要拿猪尾红蝇和他去比,猪尾红蝇虽从小穿着天朝的服饰喝着天朝的酒看着天朝的戏,但只学得了一点皮毛,骨子里还是个彻底的矮子人,他是没法和雪槐比的,他没法比,歪脖梨秀大嘴梆子都没法比,所以他们顷一国之力数十万精锐,却给雪槐随手歼灭,其举重若轻之势,便如随手捏死一只苍蝇,猪尾红蝇,嘿,这名字还真是绝了呢。” “国师的话一直都不会错。”矮子王看着缩头龟二,道:“即然国师这么说了,那我就照做,放弃一切抵抗,向雪槐投降。” “很好。”缩头龟二重重的吁了口气,道:“我保着一点魂灵不灭,就是怕大王更做傻事,现在我也可以放心的去了。”说到这里,复又俯身下拜,泣声道:“盼大王忍辱负重,奋发图强,保存国脉,老臣去了。” “国师,国师。”矮子王哭叫,伸手想抓住缩头龟二,一个身子却软塌塌的,怎么也爬不起来。 第六十四章(12) 缩头龟二抬头看他,也是泪流满面,却突地想到一事,道:“大嘴梆子呢?” “疯牛国趁火打劫,从北港入侵,大嘴梆子听说这面有国师化巨须挡着,便赶去北方了,说要蓦集北方十城之兵抗击疯牛兵。”矮子王看着缩头龟二,道:“国师问他做什么?” “我就知道他会做无谓的抵抗。”缩头龟二怒哼一声:“这些蛮夫,除了一身蛮勇,一无所长,立即传命他不必垂死挣扎,投降。”说到这里又补一句:“要他向雪槐投降,千万不可向切皮投降,切记切记。” “我立即传召。”矮子王点头。 “你向雪槐投降后,可命妇女小孩昼夜啼哭,雪槐即便有复仇之心,也叫他不忍下手。”缩头龟二复又叮咛,矮子王点头记了。 “我也实在是尽力了。”缩头龟二一声长叹:“但愿天佑我矮子国。”说着身子慢慢消散,终于神魂俱灭。 “国师,国师。”矮子王哭叫一会,即便传召,命大嘴梆子即回京师向雪槐投降,飞骑连夜赶去,大嘴梆子在北方蓦集了五六万新兵,正下决心死守,接到矮子王召令,大怒,叫道:“要我向天朝军投降,决不可能,我要降,也只向疯牛国投降。”真个开城向切皮投降去了。 次日一早,雪槐率风神八族狐女族及东海国大军上岸,横海四十八盗留守,二十余万大军直指矮子国都,踏上矮子国土,石敢当仰天一声长啸,纵声叫道:“小矮子,你家石爷爷来了,往日你们不是很威风吗?今日你石爷爷找上门来了,有种的来决一死战啊,可别当缩头乌龟,让石爷爷瞧不起你们。” 所有狐女族战士和东海国士兵都和他一样,激动异常,千年来受尽了矮子盗的气,今日竟能踏上矮子国土,如何能不兴奋,随着石敢当的啸声,十余万人一齐纵声长啸。 海风劲吹,将十余万人的啸声远远送了出去,却只惊起一地的落叶和几只林雀,更不见半个矮子兵。 龟行波叫得脸红脖子粗,喘着气看石敢当道:“情形不妙?” 石敢当巨眼虎视,道:“什么东西不妙,你看见小矮子了吗,那是好极了。” “不是这个不妙。”龟行波摇头:“我是说,小矮子可能真的会做缩头乌龟,不敢和我们对阵呢。” “那我们就进他们的乌龟窝,将龟子龟孙龟蛋全揪出来。”石敢当大叫,钢叉一振,当先急驰。 矮子国南港到京都之间,共有五城,本来各有兵马防守,但自大嘴梆子水军被全歼,仅余的十余万陆军溃散,五城守军也全部逃散,包括城中居民,逃得干干净净,雪槐大军一路过去,竟是未能见到了一个矮子国人,更别说与矮子兵厮杀作战,石敢当憋足了劲却找不到对手,气得哇哇大叫。 军行一日,傍黑时分,前军报发现了矮子国人,石敢当狂喜大叫,急冲出去,雪槐等众将也一齐跟上,但出现在眼前的景象却叫众人都是一呆。 矮子人给围在一个小山谷里,约摸有数千人,却都是妇女孩子和老人,眼见给天朝军围住,自认必死,人人嚎哭,凄厉之极。 雪槐等居高临下,默默看着,落日余晖,瑟瑟秋风里,众人的影子给拉得老长,越发有一种狰狞的味道。 好半天,石敢当高举的钢叉慢慢垂下,身子也慢慢蹲了下去,以手捂脸,就象一只斗败了的公鸡,过了一会,却又猛地跳了起来,狂叫道:“你们还有男人没有,你们的男人哪里去了,你们凶残的矮子盗哪里去了,出来,有种的出来,和姓石的决一死战。” 山鸣谷应,决一死战的回音远远传了开去,谷中的数千人给他的怒吼声一吓,哭声齐止,一时鸦雀无声,所有的眼睛看过来,却都是一张张的泪脸,然后便是更大的哭叫声,矮子国人不懂天朝话,不知石敢当说的什么,眼见他凶神恶煞,只以为石敢当要动手了呢,所以更吓坏了。 “唉。”石敢当猛一顿足,扭身就走,走出数步,却又猛回头,对着雪槐狐女扑通一声跪下,叫道:“雪兄弟,族长,不是我姓石的临战怯敌,但要我去残杀没有还手之力的妇女孩子,我下不了手,虽然我知道,假若今天的情形倒过来,是矮子盗围住了我天朝百姓,我天朝百姓不会有一个活口,妇女会被轮奸,再老的老人和再小的小孩也会被乱刀砍死,但要我学矮子盗,虽然明知是这样,我还是学不来。” 狐女上前两步,扶他起来,有些激动的道:“石大哥,你没错,矮子盗是禽兽,但我们不是,禽兽的行为,我们永远也不要去学。”说着,她扭头看向谷中的矮子国人,俏巧的下巴微微抬起,眼中的神情,有愤怒,有怜悯,但更多的是骄傲。 雪槐的情绪一直都有些低沉,他虽谨慎,但心中却确切的知道,不可能再有大仗打,心中的杀气根本无从渲泄,那种情形,就好比一个武士含恨苦练武功,功夫练成,却突然发觉仇敌早已死了,一身本事,全无用武之地,真真沮丧到极点。然而听了狐女这番话,雪槐心中的血气却突地高涨,扫视三军,扬声叫道:“狐女族长说得好,矮子盗是禽兽,但我们不是,禽兽的行为,我们永远不要学,我们来,是来报仇,是来让小矮子知道,天朝不可辱,欺我天朝,终会有报应,而不是来学矮子盗的禽兽之为,所以大家都记住了,我们是人,是天朝人,我们有雷霆之威,也有仁善之德,我们将扫灭矮子国,给他们留下永不可磨灭的天朝武士无敌的记忆,但我们却不能留下一丁一点的禽兽的劣迹,有辱及天朝国体者,军法无情。”众军轰然应诺。 术奇捋须长叹:“仁者无敌,这正是我天朝文明始终不曾灭绝的根本原因,小矮子学我天朝千年,这个仁字却始终没有学会,否则何至于国破族亡。” 大军下山,一路上,碧青莲紧紧的牵着雪槐的手,雪槐看她神情颇为激动,道:“怎么了,什么事这么高兴。” 碧青莲对他甜甜一笑,道:“我当然高兴,因为我的丈夫真的很了不起。”说着看向旁边的狐女,道:“当然,我的族长姐姐也很了不起。” “就你的嘴儿甜。”狐女笑嗔,看向雪槐的眼光里,也满是敬仰爱慕。狐女心中一直很矛盾,即想大杀矮子国人以报昔日的血仇,却又担心矮子盗的恶行会在雪槐军中重演,如果天朝兵以报仇为名,对矮子国奸淫掳掠,无论老人小孩一概残杀,她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甚至不知道怎么劝,因为那是千年的血仇啊,血债血还,天经地义,她真的害怕会出现那种情况,却没想到雪槐会下这样的军令,一下子就把她心中的担心全扫空了。 雪槐注意到她的眼光,扭头看她,明白她心中意思,微微一笑,眼见她一张俏脸艳若红霞,不由大赞,道:“我的月影越来越漂亮了。” 狐女得他称赞,又羞又喜,眼中却露出顽皮之色,道:“什么叫越来越漂亮了,就是说我以前不漂亮喽,是啊,跟你的天下第一美女比,那自然是乌鸦比凤凰了。” 雪槐全没想到狐女竟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又惊又喜,还没想到怎么回答呢,碧青莲早在一边鼓掌大笑道:“好好好,我的乖师妹好族长竟然也学会吃醋了,真真值得浮一大白。” “敢笑我,看我撕了你的小嘴儿。”狐女大羞,作势举手。 碧青莲咯咯笑着往雪槐身后一躲,叫道:“槐哥救命,族长大人要撕我的嘴呢,你若不救我,到时亲起来只剩半边嘴儿,可就亲不够了呢。” 大庭广众的说起亲嘴,可把狐女羞着了,嗔道:“要死了,你声音也小点儿啊,当心给人听见。” 碧青莲见她害羞,更是笑得花枝乱颤,雪槐也是心中高兴,猛地揽了两女,每人脸上亲了一下,狐女猝不及防,啊的一声叫,一张俏脸刹时间比那晚霞还要红上三分。 大军连过五城,不见半个矮子兵,出城避灾的矮子国百姓倒是所在多有,众军得雪槐军令,不去管他,只作视而不见。雪槐心中杀气已经平静,冷眼看四处逃避的矮子国百姓惊惶凄苦,心中颇多感概,想:“矮子盗犯我天朝时,穷凶极恶,无所不用其极,先还以为其族类是多么的强悍,却原来到国破族亡时,也不过是惊惶怯弱,有若羔羊。”和众将说起心中感想,众将一齐点头,龟行波道:“其实恶人都是这样,你越怕他他越恶,你若是拿硬拳头和他拼命时,他反倒是怕了你,以前我东海一听矮子盗之名就吓得发抖,此战后,小矮子原形毕露,即便百年千年后小矮子元气恢复,我东海也绝不会再害怕。” 石敢当哼了一声,道:“小矮子就是小矮子,他若敢跳,当头给他一棒,再把他打矮三分,他就不跳了。” 三军豪气飞扬,一路急进,第四日晌午,到了矮子国都,矮子王率朝中百官及合城百姓出降,照着缩头龟二教他的苦肉计,赤了上身,背一捆荆条,披头散发,眼见天朝军到,立即长跪痛哭,眼泪鼻涕齐泪。 雪槐得报,打马上前,一眼看到矮子王的情形,又好气又好笑,想:“这负荆请罪也是我天朝古礼了,小矮子学别的似是而非,这个倒是有三分神似。” 矮子王见了雪槐,痛哭流涕,叫道:“本王无德,不自量力,屡犯天朝,终致天威震怒,天兵大致,现今国破族亡,本王深自愧悟,自负荆条,请罪于大将军马前,望大将军痛责本王,而赦我国民,感恩戴德,三世不忘。”说着不绝叩头,他身后妃子百官早得叮嘱,这时便也同声大哭。 雪槐微微冷笑,冷哼一声道:“休哭得鸹噪,我也不耐烦打你骂你,你面对天朝,自己给我跪直了吧。” 矮子王一生没直过腰,给雪槐一声冷哼,腰杆却一下挺得毕直,正对天朝方向,恭恭敬敬,跪得毕直。 雪槐冷笑一声,环视众将,道:“大家下马,且喝一杯。” 众将下马,便在矮子王之前坐地痛饮,秋阳正烈,众将敞开衣襟大喝,好不痛快,矮子王晒得汗如雨下,却是不敢动弹半下。 李伶儿心中高兴,一时唱将起来,开腔却还是那句:“悲莫悲兮生别离。” 梅娘娇嗔:“你唱点别的好不好,今儿个咱高兴呢。” “遵命。”李伶儿云袖一舞,换一支曲子,唱道:“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听他唱,碧青莲也兴致大发,道:“李大哥唱得好,我也来献舞一支。”纤指轻弹,青莲花生出,小蛮腰轻扭,上了青莲花,舞将起来。青莲花中花雾弥漫,莲香四溢,碧青莲小腰长袖,人比花娇,众人一时都看得呆了。 雪槐回想当日在巫灵,也是这一曲“天外仙音”,初识佳人,当日的自己,为情所困,漂泊异国,而今日,轻舞的佳人已是他以整个生命爱着的爱人,地方也换了,远在东洋万里,矮子国都之外,而心境更是完全不同,今日是怀拥佳人,手掌雄兵,扬威异域,回头想去,当真恍若一梦。 矮子王一生长于深宫之中,惟好酒色,自信也见过些美女,看过些歌舞,但目睹碧青莲如此美色如此舞姿,却是呆若木鸡,与碧青莲相较,自己以往看过的一切,糟糠不如。 铁流儿看不懂碧青莲跳的什么,眼睛乱瞧,一眼看到矮子王呆看着碧青莲,恼了,一跳过去叫道:“竟还敢偷看青莲小姐跳舞,信不信大爷我一钩钩出你的眼珠子?” 雪槐微微一笑,道:“五哥不必管他,就让他看吧,让他见识见识我天朝的美女,天朝的歌舞,天朝的文明,让他知道,我天朝的一切,绝非他这小国寡王可以想象得到的。” 他这一说,铁流儿便算了,道:“七弟这话也有理,好吧,就让你看,看得留口水吧。”话未落音,矮子王的口水真个啪嗒落了下来,铁流儿一愣之下,哈哈大笑,叫道:“乖儿子,还真听话呢。” 雪槐这场酒直喝到太阳偏西,他是存心要教训一下矮子王,也是要给矮子国留下一个永世难忘的记忆——触怒了天朝,他们的王,就要跪着给天朝军陪酒。 矮子王全身衣衫早已湿透,头昏眼花,膝盖更象是针扎般的痛,但他的身体就象给雪槐的那一声冷哼施加了禁制,无论如何也不敢动一下。 雪槐冷眼瞟着矮子王一张虚胖的脸惨白若死,知道罚得他也差不多了,站起身来,眼光如电,直视着矮子王道:“千年来,矮子盗屡犯我天朝,掠我财物,残我百姓,今日天兵到此,本是要血债血还,但我天朝乃礼仪之邦,仁善之国,那等奸淫妇女残杀老幼的禽兽之行,我们做不出来,所以暂饶你一国老幼性命,但你及你一国之民,须深体我天朝仁善之心,从此改头换面,学着做人,再莫要习那禽兽之为,否则下次天兵再临,屠绝你矮子一种,那时就悔之晚矣。” “多谢大将军饶命之恩。”矮子王狂喜拜倒,心中却在低叫:“国师果然神算,天朝虽有龙的身体,却真的只是一颗绵羊的心。” 雪槐看他一脸喜色,冷哼一声,道:“限十日之内,矮子国所有兵器全部上缴,凡藏有兵器不上交者,杀无赦。” “所有兵器全部上缴?”矮子王有些不明白,看向雪槐,给雪槐冷眼一扫,全身发软,忙叩头道:“是,是,本王即刻下召。” “你和你的百官不许入城,就在城外好好反省,稍有异动,杀无赦。”雪槐一声喝毕,率两万军入城,其余二十万大军驻于城外。 到矮子王王宫外,眼见矮子王宫建筑风格和天朝一模一样,但大处时显小器,细处又多乏雕琢,跟其他东西一样,都是形似而神不似。 雪槐冷笑一声,对龟行波道:“这种王宫,我也懒得进去,你率五千兵进宫驻扎,矮子盗劫掠天朝千年,掠走我天朝财物无数,残杀老幼我们做不出来,但掠走的财物要夺回来,被残害的百姓更应得到赔偿,你找到矮子王的国库,将所有财宝尽数装船,带回天朝后散发给东海沿岸一带多受矮子盗劫掠的百姓。”说着扫视众将,道:“小矮子狼子野心,即便受了这个教训,不能保证他们以后绝不再生歹心,我烧了他们所有的舰只,毁了他们所有的兵器,再取走他们所有的财物,彻底掏空他们的国力,则就算小矮子歹心再起,数十年之内也休想恢复元气。” 龟行波道:“其实要想永绝矮子盗之患,最好的办法,还是将小矮子斩尽杀绝,彻底灭此矮子一种。” 雪槐转头看向他:“那就把这个重任交给你?” 龟行波一呆,搔搔头,道:“我还是去找他们的宝库吧。” 雪槐与众将相视大笑,石敢当捶他一捶,道:“你神龟大将军终究是人不是狼,吃人的事,你玩不来的。” 龟行波老实点头,却又挺了挺肚子,威风凛凛的道:“但我神龟大将军打狼的本事却是有的。”眼见石敢当斜眼看过来,又补充一句:“当然,是在雪大将军的率领下。”众将又笑,笑声中,铁流儿叫道:“找宝库我最拿手,龟将军,我跟你去。” 龟行波大喜,道:“我就担心矮子王有秘藏的宝库找不到呢,有铁爷相助,那就不怕了。” 铁流儿给他一奉承,眉花眼笑,拍胸脯道:“龟将军放心,有我鬼扯媳妇脚出马,包保矮子王妃一条短裤都藏不住。” 龟行波倒是一愣:“矮子王妃的短裤该不是什么宝物吧?” 听他两个说得猥亵,梅娘秀眉大皱,臭铜钱陈子平几个却早笑做一团。 矮子王当日即老实下诏,收缴全国兵器,一时间兵器堆积如山,雪槐命搭起高炉,将收缴来的兵器尽数融化,铸成九尊矮子盗的跪像,面对天朝遥遥跪拜。龟行波则在铁流儿相助下,将矮子王宝库及国库即竭搬空,军队是要钱养的,没有钱,休想拥有一支强大的军队,雪槐这一招,较之烧船毁兵器都要绝得多,此后数百年间,矮子国始终未能练出一支足可威胁邻国的军队,雪槐这釜底抽薪之计可说起了很大的作用。 龟行波搬空矮子国库,矮子王自然得报,雪槐先以为矮子王即便不出声反对,至少也会来求恳两声,他倒做好了责骂的准备,要矮子王多想想,千年来矮子盗到底劫掠了天朝多少财物,残害了天朝多少百姓,被残害的百姓该不该得到赔偿,谁知矮子王屁也不敢来放半个,他如此没有半分血性,雪槐也就再不理他,命人打探矮子国北方之事,大军却就此止住,一则已知切皮正由北而来,二则矮子国即已无兵,又不想残杀百姓,则再去占几座空城也实在没必要。 探子未曾回报,矮子王却突然连滚带爬的到了雪槐军帐前,一见着雪槐就扑通跪倒,叩头哭叫道:“大将军饶命啊,大将军饶命啊。” 雪槐莫名其妙,叱道:“只要你深自悔悟,我并没说要杀你啊,又饶你什么?” 他这一说,矮子王改了话头,却叫:“大将军救命啊,大将军救命啊。”他哭得眼泪鼻涕齐来,却拿袖子去抹,抹得一袖的鼻涕,碧青莲看不得他这脏样,转身不看,狐女喝道:“你好歹也是一国之主,怎么这等景象,好好的把话说清楚了。” 矮子王给她一喝,眼泪吓住了,半直起腰,先前右边袖子抹了一袖子鼻涕,这时左边袖子再抹一袖子,却还没抹干净,一条鼻涕从鼻孔里牵出来,横挂在脸上,他自己却还不知道。雪槐又好气又好笑,抬眼不看他,但听矮子王一说,却是大吃一惊。 原来切皮在北港上岸后,大嘴梆子率北方十城向他投降,切皮假作优待俘虏,每日好酒好菜招待大嘴梆子,却以清点人口为名,让大嘴梆子召集十城民众,然后将七岁以上七十岁以下的男子分批赶入矮子国北方的赤魂海峡,全部淹死,女子六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则全部驱赶上舰,留作奴隶。 切皮是以清点人口为名,所以对所有人都进行了登记造册,被赶下海淹死的男子,共一百七十余万,准备留作奴隶的女子则更多达近两百万,矮子盗死在外面的很多,这大半年来光给雪槐杀掉的便有好几十万,因此矮子国一直都是女多男少。 碧青莲本来背转了身,这时也急转过身来,众将杀人如麻,也是齐声惊呼,便是雪槐,听到那个数字,脑子里也是嗡的一声,他出征之前一腔杀气,可真听得一百七十多万人竟被活活赶入海中淹死,也是心惊肉跳。 焦耳叫道:“疯牛人爱吃半生牛肉,禀性里也就有一半野性未变,再想不到竟残忍至此。” 商昆道:“男人死了也就死了,最惨是那些女人,疯牛人野蛮粗壮,精力充沛,极为好色,而且我听说他们那东西要比东方人长大,棕巴国有许多被他们强奸的女子,半夜里的惨叫声,就象在受酷刑。” “有这事?”石敢当大为好奇,道:“他们那东西。”话未说完,旁边的妙姑猛地去他腰上掐了一把,这一把掐得有些重,石敢当啊的一声痛叫,商昆这些日子和众将混得有些熟了,和石敢当这种爽快人的关系尤其好,常开玩笑,这时便笑道:“对了,就是这种惨叫声。” 石敢当嗔目怒叫:“你娘哎,老子是男人又不是女人,怎么叫声会是一样的?”众将哄堂大笑。惟梅娘狐女碧青莲几个女子不笑,狐女猛地转身,看了雪槐道:“大哥,这事你要管,矮子盗是禽兽,但不管怎么说,他们的女人不该受这种残害。” 雪槐点头,看向矮子王道:“死了的人活不转来,这种惨痛的教训你尤其要记住,要多想想,为什么会有这种报应,至于那些女人,我会让切皮放了她们。” “多谢大将军。”矮子王狂喜叩头,抬起头来,却有些疑惑的看着雪槐,道:“但切皮会——会听大将军的吗?” 他说的矮子话雪槐能听懂,众将是不懂的,但有焦耳同声翻译也就懂了,他边说,边又伸袖子抹鼻涕,在右边脸上又留下一条鼻涕,石敢当看得呕心,猛一下揪着他衣领提了起来,喝道:“你以为大将军和你一样啊,切皮不听,大将军会打得他听,亏你也做矮子王,我看了只呕心,你还是到外边玩着灰听消息吧。”将矮子王直扔了出去,就象扔出块脏抹布。 雪槐对狐女道:“我即刻去见切皮。” 碧青莲叫道:“我们也去。” 梅娘点头道:“切皮上次虽给七弟打服,但这次抓了几百万女人,等于是叼了块大肥肉,硬要他吐出来,说不定他会翻脸,大家齐去,他若敢翻脸,百万军中我们也杀他个十进十出。” 雪槐也知道她们不放心,尤其是碧青莲,自重会后,那种爱,炽热如火,如果把她比作莲花,这时的她,已为雪槐全部盛开,全部的美与鲜艳,全部的娇柔与莲香,都绽放了出来,雪槐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疼她,更绝舍不得让她担心,当下点头道:“好,那就一起去。” 当下出帐,铁流儿一马当先,在地下猛钻,雷电双鸦则在空中展翅疾飞,雪槐几个随后。从矮子王口中,雪槐已知道,切皮现驻赤魂城,那是矮子国北方滨海的大城,几人一路赶去,遁术虽快,也用了大半日时间方到。 雪槐先以剑眼看赤魂海峡,赤魂海峡长有数十里,这时却给浮尸辅满了,就象辅了一层落叶,死尸腹中灌满了水,个个鼓胀如猪,不知名的海鸟或飞或停,啄食死尸,海鱼也成群涌来,死尸虽多,却仍互相争抢,不时的会起一阵骚动,有一只小海龟却悠闲,竟趴在一具浮尸上晒起了太阳。 雪槐虽知这些死尸中,不乏曾劫掠过天朝沿海的矮子盗,但看了此等惨象,心中仍觉凄然,不愿多看,转眼看向城中,情形却更加凄惨,但见赤魂城内外,到处都是女子,有老有少,十个却有九个都在哭,有的哭,可能是因家人的惨死,而有的哭,却是因为正在受疯牛兵的凌辱。 人在某些时候,真的是生不如死,死了,一了百了,再怎么惨,不会动,再怎么痛,也不必要哭,而活着,却是要苦受煎熬,这时的赤魂城内外,就象是一座人间地狱,在这地狱中的矮子国女子身受之惨,言辞无法形容。 看着矮子男人死,雪槐心中还只有几分凄然,而看了这些女子的惨状,却是又惊又怒,剑眼一扫,搜到了切皮。 切皮正在大宴众将,所有的疯牛国将领包括切皮在内,身周都有好几个裸女,殿中还有一队裸女在歌舞,边上端盘执壶的也尽是裸女,有一个疯牛国将领淫兴大发,竟就公然按着一个裸女在施暴,那女子尖声哭叫,她的哭叫声里,疯牛国众将却是纵声大笑,交杯换盏,肉飞酒洒。 雪槐越发惊怒,剑眼灵力加强去切皮身上一刺,切皮虽在半醉之中,仍给刺得一下子惊跳起来,雪槐这才注意到,切皮胯间竟还有一个裸女。 切皮急穿了衣服,望向雪槐这边道:“原来是雪大将军来了,请入城来,一起喝一杯。”他这话以巫功发出,直传出来。 雪槐不愿碧青莲等看到那些凄惨的场景,在城外收了遁术,扬声喝道:“切皮,你出来。” 切皮听雪槐声音不对,过了一会儿才出来,却是好手齐出,包括巴曼在内,有七八个人,衣服大都没有穿整齐。 切皮眼见雪槐来了不少人,且个个都是好手,眼中不免露出惊疑之色,但看了碧青莲狐女两个的秀色,却又是眼睛一亮,飞身过来道:“雪将军,听说你打下了矮子国都,恭喜恭喜,小矮子不自量力,犯你天朝千年,这会儿一定是血债血还了。” 雪槐冷眼看着他,摇摇头,道:“我只全歼了矮子国水军,小矮子陆军闻风溃散,矮子王请降,我天朝大军虽占其国都,并未妄杀一人。” 切皮眼中露出不信之色,道:“不会吧,怎么会这样?小矮子投降你就一人不杀,那你千辛万苦渡海远征为的什么?” “我渡海远征,是奉大皇帝之命,宣扬我天朝天威,是要告诉小矮子我天朝不可辱,并摧毁矮子国军队,让他们再不能作恶,至于普通百姓,我们虽有血仇,但下不了手。” 听了雪槐的话,切皮眼中越发惊异,定定的看着雪槐,就象在看一个怪物,好半天才摇头道:“雪将军,说实话,你们天朝人真的让人难以理解,我最近找了一个天朝来的老先生学了一下你们天朝的文化,那老先生说什么推仁让礼,又说什么止戈为战,我老半天也弄不明白,战争就是为了征服,就是要杀光敌族的男人,强奸他们的女人,在他们女人的肚子里留下我们的种子,让敌族所有的老人孩子在我们的笑声里放声哭嚎,这才是战争的意义,象这一次,我一下就杀了小矮子将近两百万人,还抓来了他们所有有生育能力的女人,我准备在她们肚子里,全部留下我疯牛人的种子,到明年这个时候,哇哇叫的,就全是我疯牛人的种了。”他说着哈哈大笑,身边的疯牛国将领也一齐仰头大笑,都是一脸得意。 碧青莲几个听不懂疯牛话,不知切皮在笑什么,碧青莲看向雪槐,雪槐摇摇头,看向切皮道:“战争是残酷的,战场无所不用其极,但无论是谁,都有父母妻儿,我天朝有句话,己所不欲,无施与人,假设今天的情形倒过来,是矮子盗占了你疯牛国,奸杀淫掠,你心里会怎么想?我天朝久受矮子盗荼毒,正因为深受其害,了解那种痛苦,所以我们才不做那种事情。” “我还是无法理解。”切皮摇头,道:“但我佩服你们,如果换了是我疯牛国曾受过矮子盗侵掠,我只会百倍报复,而绝不会什么因自己感受过那种痛苦,便不让别人再受那种痛苦,己所不欲,无施与人,嘿,又是奇怪之极的话。” 雪槐知道他无法理解,微微摇头,看向切皮,道:“不论你理解还是不理解,我这次来,是请你放了那些矮子国女人。” “为什么,不。”切皮大声叫,坚决的摇手:“绝不可能,你们不要是你们的事情,但我们要,我们的士兵在异国他乡需要安慰,需要快乐,而我们远征异国的惟一目地就是寻找快乐,现在我们找到了你却让我们放弃,绝不可能。” “你必须放了她们。”雪槐语调开始变冷。 切皮神情一僵,直看向雪槐的眼睛:“你在威胁我吗?” 雪槐也直视着他,话声锋锐若刀,道:“你必须放了她们,并且你的舰队必须即日离开矮子国。” 四目对视,无形的暗流激涌,切皮咬牙,道:“如果我不干呢?” “你不干,我会挥军北来,舰队则会绕到你们的后面。”雪槐声音更冷:“陆战水战,任你挑,当然,你也可以两样都挑。” “你是不是疯了。”切皮气极败坏:“我们是盟友啊,你怎么可以为了和你们有血仇的矮子盗攻打自己的盟友?” “我说过了,己所不欲,无施于人。”雪槐语调略微放缓,道:“总督大人,你已经杀了一百七十多万矮子国人了,够了,放过他们的女人吧。” 切皮再次看向雪槐,当他确信雪槐略为温和的语调只是为了顾及他的面子,而不是决心有所动摇时,终于无奈的点了点头,道:“天朝是我向往了多年的神秘国度,而雪将军则是我一生最敬佩的人,因为我用尽了一切手段,在拥有优势兵力的情况下,水战陆战,仍是两度惨败,我们疯牛人只听从强者的吩咐,所以我会听从你的吩咐,放了这些女人,撤回棕巴国去。” “那我就谢谢你了。”雪槐微笑,道:“算我欠你个人情,改天我请你喝酒,天朝狐女族的十里香,我可以告诉你,那是这世间最好的酒。” “好极了。”切皮不由自主的舔了一下嘴唇,眼光去碧青莲狐女梅娘三个身上一溜,转眼看向雪槐,道:“雪将军,我放了两百万人你才请我喝一顿酒,我未免太亏,所以我有个小小的请求,想吻吻你身边美人儿的玉手,算是一点小小的搭头,你不会拒绝吧?” 他永远一副小商贩嘴脸,雪槐倒不由笑了起来,道:“这三位美人的玉手珍贵无比,是不能做搭头的,但我可以替你问问她们。”当下看着梅娘三个,低笑着说了。 梅娘未开口,臭铜钱五个早齐声叫了起来:“不行。”铁流儿更大捋袖子:“这大鼻子是不是找打?” 狐女也是一口拒绝,碧青莲却是咯咯一笑,看向切皮,道:“行啊,不过花儿好看却扎手,你要想清楚,莫谓言之未预。”说着伸出玉手。 切皮听雪槐说了,狂喜,急步上来,一只熊掌也似的毛手刚要托着碧青莲玉手,却忽地眼前一花,碧青莲一只纤嫩的玉手突地变成了一朵青莲花,切皮还只以为自己眼花了呢,那青莲中却又突地飞出一只蜜蜂,嗡的一声叫,对着切皮巨大的鼻子便直扑过去。切皮猝不及防,啊的一声大叫,捂着鼻子踉跄后退,惹得臭铜钱几个哈哈大笑。 切皮一脸尴尬,碧青莲咯咯笑着看着他,道:“我早说过了花儿有刺的,你偏不信。” 雪槐笑着翻译了,切皮连连点头,道:“信了信了。”看向雪槐,道:“雪将军,这三位美人都是你的夫人吗?” “她是我结拜的义姐。”雪槐向梅娘一指,随后伸手搂了碧青莲狐女,道:“她们则是我的夫人。” “雪将军好艳福。”切皮舔了舔嘴唇,一脸艳羡,看一眼梅娘,问雪槐道:“不知雪将军的义姐有丈夫了没有,我可以追求她吗?”说到这里,又补充一句,道:“我是说真的,我打算做为疯牛国第一个遣使团的团长去你们天朝,如果她没有丈夫,我应该有机会追求她的。” 陈子平几个看切皮眼光在梅娘身上扫了扫去,猜切皮是在说梅娘,都看着雪槐道:“这大鼻子在说什么?” 雪槐微微摇头,先不答陈子平几个,看向切皮道:“我义姐身边这五个人你看见了吧,他们都是我义姐的追求者,他们同时又都是结拜的兄弟,你若插进来,只怕会给他们打破脑袋哦。” 听了他这话,切皮扫一眼陈子平五个,缩缩头,道:“那就算了。”看向雪槐,道:“我说的是真的,明年春天,我会率团来天朝。” 雪槐点头:“我等你喝酒,十里香,由我的夫人亲酿。”说着拍拍狐女的肩,复看向切皮,道:“但现在请你遵守诺言,放了那些女人,即刻撤出矮子国。” “一言为定。”切皮点头,却要笑不笑的看着雪槐,又怪模怪样的搓手,雪槐一时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陈子平几个却以为他搓手是要动手打架了,顿时个个兴奋得捋袖子,切皮看了梅娘半天,他们正想要狠捧他一顿出气呢。 但雪槐知道切皮不是这个意思,脑中一闪念,猛地想到一事,便就笑了起来,看了切皮道:“你是想和我击掌为誓。” “是,是。”切皮用力点头,那情形,生象一个小孩子得了个新玩具,急于试新一般,道:“上次和雪将军击掌为誓,很是有趣,这些日子都没试过呢。” 雪槐更是大笑,当下伸手,道:“来,三掌为誓,一诺千金。” 切皮兴高采烈的伸掌,与雪槐击了三下,一时兴奋得作鬼叫,当下便回城放人退兵。 雪槐几个在城外直等到切皮舰队离岸,始才回来,虽与切皮击掌为誓,但雪槐还是信不过切皮,怕他说话不算数,要现场守着,他的担心没有错,切皮当时兴奋,过后却又肉痛了,他却狡猾,舰队虽离岸,并未开出多远,天一黑便又摸了回来,大军上岸,将城中来不及逃走及在赤魂海峡上哭奠的女子全部掠走,约莫也抓走了四五十万人,随后舰队飞快的离岸,这时才是真正的走了。后来矮子国多有疯牛人之种,便是此趟被强奸的及掠走的女人所生。但矮子国人后来却反而非常感激疯牛人,因为赤魂海峡这一淹,北方的矮子男人几乎死绝,若不是疯牛兵留下种子,这些矮子女人想要找一个男人来做种,还真是不容易呢。这些矮子女人感激,剩余的矮子男人也感激,因为剩下的矮子男人实在太少了,都成了宝贝,人人争抢,每一个矮子男人,哪怕就是瞎子跛子秃子瘌子,以前三世也讨不到老婆的人,现在都会有几百上千个女人争抢上门,瞎子还要挑美女,跛子还要捡腿长,每天躺在人肉堆里,好吃好睡好玩,你说这些矮子男人感激不感激? 雪槐几个回来,把切皮已放人撤离的消息告诉了矮子王,矮子国人感激涕零,矮子王则是越发感概缩头龟二的神算,知道雪槐不可怕,一时便又有些得意洋洋,有恃无恐起来。 雪槐大军在矮子国都驻扎了十多天,索然无味,一腔杀气被老人孩子恐惧无助的眼光消磨得无影无踪,反是人人丧气,恰好收缴矮子国兵器融铸的九个铁人也已铸成立好,雪槐当即便下令班师凯旋,同时放飞鸽,向天子及定天公主报捷。 铸成的九个矮子铁人都是背手反跪,立于矮子国引为神山的白头山下,皆面向天朝,班师这日,雪槐命矮子王召集京中所有百姓齐到山下,雪槐手执长剑,眼发电光,扫视数十万矮子国百姓,厉声喝道:“千年来,矮子盗屡犯我天朝海缰,此次天子发威,天兵愤怒,扫灭你矮子一国,本是要血债血还,屠城绝地,就此灭你矮子一种,但我天朝仁善为本,不愿屠杀妇孺老幼,我饶你们性命,你们须深自反省,悔悟何以会有亡国灭族之祸,却切莫要以为我天朝宝刀不利,不敢杀你们,因此而有恃无恐,变本加厉,有此想法者,且看此头。”说着厉喝一声,飞身而起,长剑劈破长空,一剑劈在那九个矮子盗铁人中一个的脖子上。 这九个矮子盗铁人,个个高达数十丈,重达十数万斤,手指比人腰身还粗,脖子更粗若合抱,一般人刀剑砍上去,除了震得手发痛,顶多留下一线白印子,然而雪槐这一剑,却将那铁人脖子一剑劈断,铁人脑袋直滚下山去,轰隆巨响,有若天雷震怒,所过之处,山石飞扬,合抱粗的大树也是一撞两断,其势之威,直似天崩地裂,数十万矮子国百姓目睹此状,无不面无人色,矮子王知道雪槐不会杀他,本来很有些有恃无恐,见了雪槐这一剑的威风,刹时又吓软了,两边侍从虽竭力架持,身子也无法站直,而下面淋淋沥沥,竟是吓出尿来了。 天威尽显,雪槐长剑一摆,大军班师,到海边上舰,大黑鲨箭飞等自然问起,石敢当一一细说,众海盗无不听得豪气飞扬。 天朝舰队西归,大凉国却在东南,大凉舰队送出百里,在雪槐劝说下,终于回航,珠妹是棕巴国人,到底故土难离,商昆痛惜恋人,便也留在了大凉国,进大凉王宫做了卫队长,术奇也答应暂留三年,替大凉国训练水军。 依依分别,到傍黑时分,梅娘几个却来见雪槐,梅娘笑看着雪槐道:“七弟原来是个说话不算数的人。” 雪槐一愣,笑道:“不知梅姐何以相责。” 梅娘还未接口,铁流儿早跳起来叫:“我们要去魔女宫,这是七弟你亲口答应的。” 雪槐顿时醒悟过来,忙点头道:“对了对了,是我说过的,咱们现在就去。” 梅娘几个尽竭大喜,臭铜钱却在一边长叹一声,道:“大家都可以去,只可怜老五不会水遁去不得,这样好了,大家兄弟一场,我就多费点心,魔女宫到底是如何精彩,我好生记住了,回来说给你听好了。” “呸,我才不要你好心呢。”铁流儿猛呸一声,紧一紧腰带道:“我早准备好两块压舱石,只要到魔女宫上头,往下一滚,保证比你们还先进宫。”说着真个就要去搬压舱石系在腰上,雪槐呵呵大笑,拉了他道:“好了好了,不要压舱石,借青莲一朵青莲花,轻轻易易就下海了。” 铁流儿大喜,对着碧青莲连连作揖,叫道:“好弟妹,我就知道你是好人,佛祖保佑你给七弟生一百个胖娃娃。” “啊呀,那我岂非成了老母猪了。”碧青莲咯咯娇笑,心中却是怦然大动,想:“若真能给槐哥生一百个孩儿,那我可要幸福死了。” 碧青莲弹出两朵青莲花,梅娘六个加一卦准阿黄坐一朵,碧青莲两女与雪槐坐一朵,阿黄当先窜上青莲花,碧青莲纤手叉腰,指了阿黄娇声道:“臭阿黄,你若再敢在我的青莲花上放屁,我就把你扔下海里喂鱼。” 她这一说,雪槐记起当日阿黄在青莲花上放屁的典故,不由大笑,心中却倍感温馨。 阿黄双爪合抱,对着碧青莲吱吱连声,似乎是在向她保证绝不再在青莲花上放屁,哄笑声中,大金龟驼了青莲花,痴游向魔女宫,中途碧青莲又记起了铁流儿的话,伏到雪槐怀中,娇声道:“槐哥,我们真的生一百个孩儿,你说好不好?” 狐女在一边扑哧一笑,道:“好师妹,莫怪我不提醒你,我们族中的女孩儿,一旦嫁人,只要生到两个孩子以上,水蛇腰就成了母猪腰了,你若真给槐哥生一百个孩儿,那便一定会应了先前在舰上的话,天下第一美人变成天下第一大母猪了。” “那我不要了。”碧青莲急忙摇手。 雪槐呵呵笑,搂了她道:“不怕,就算我的好青莲成了大母猪,也一定是天下最漂亮的大母猪,一样是我的心肝宝贝。” “我才不要呢。”碧青莲推他,却又勾了雪槐脖子,媚声道:“槐哥,到时就算我身子变了形,你也一定要爱我的啊。” “早说了大母猪也爱,怎会不爱你。”狐女笑。 “敢笑我。”碧青莲咬牙,一下抓住狐女推到雪槐怀里,道:“槐哥,快爱她。” 说说笑笑中,不觉便到了魔女宫,志叔张嫂接了。 云山六友游历天下,可谓见多识广,但见了魔女宫的宏伟壮阔,仍是惊叹不已,尤其对魔龙罩的功用最感奇异,这夜有月,仰头望去,但见星月在天,万里无云,身处深海之底,感受却如置身良家小院,那种奇异的感觉让梅娘六个情不自禁的拍手叫绝。 雪槐先带着众人在宫中游历一番,魔女宫实在太大,众人玩了小半夜,还看不到十分之一,志叔张嫂早已备办好酒菜,几人趁兴痛饮,都微微有些醉意了,雪槐却突地发觉席中不见了碧青莲和狐女,寻将出来,原来碧青莲两个不胜酒力,在后殿小亭中闲坐赏月呢,狐女倚坐在亭中长椅上,碧青莲索性躺着,头枕着狐女大腿。 看了她两个的情形,雪槐大觉温馨,走过去道:“你姐妹两个说什么体己话儿呢?” 碧青莲见他过他,娇娇的伸出手,衣袖褪下去,白白的两只胳膊玉藕儿也似,雪槐一拉,她就势便躺在了雪槐怀里,慵懒的躺舒服了,道:“我跟月姐说,这里真舒服,都不想出去了呢。” “好啊。”雪槐笑:“扫灭了矮子国,我也没什么事了,待回去接了夕舞和灵霜,我们就回来,回到我们自己的家里来。” 听他说到夕舞,碧青莲两女神色都有些发僵,狐女坐正身子,看着雪槐道:“槐哥,你别生气,就我们所知,夕舞真的不是好人。” 三十九章仁棋仁心虽然深知若不能揭开夕舞敬擎天的真面目对雪槐危害极大,但一则没有确实的证据,二则雪槐对义父和夕舞看得实在太重,所以碧青莲一直不敢当着雪槐的面直说,再想不到狐女竟在这会儿借着酒意说了出来,一惊之下,坐起身子,紧张的看着雪槐。 雪槐完全没想到狐女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一愣之下,叫道:“月影。” 狐女并不回避他的眼光,而是直看着他,道:“师父师姐其实早已怀疑夕舞敬擎天的身份,但碍于你对敬擎天的敬重,一直不敢说,事实上,我们几乎可以肯定,你的义父敬擎天就是七杀教主,而你遇的许多事情,都是夕舞一手促成的。” 雪槐的身子猛烈的一震,碧青莲急叫:“槐哥。” 雪槐看一眼碧青莲,他能从她的眼中看到极度的担心,碧青莲和狐女的爱,雪槐心中没有半点怀疑,对荷叶道人的人品和眼光,雪槐也一直是极其敬重的,但即便如此,雪槐仍然不能相信狐女的话,他看向狐女,道:“月影,你们有证据吗?” 狐女微微摇头,道:“敬擎天始终没有公开承认自己是七杀教主,也没有公然现身带领七杀教邪徒作恶,所以说我们并没有直接的证扰,但这并不能说明。” “你不要说了。”雪槐腾地站起,转过身去,碧青莲急叫一声:“槐哥。”从背后紧紧抱住了他,哭道:“槐哥,我们都是担心你,生怕你蒙在鼓里给——给他们害了。” 雪槐抓着她的手,深吸一口气,竭力稳住激动的情绪,道:“我知道,但是正如月影说的,你们并没有直接的证据,怎么就可以肯定七杀教主是义父呢?”说到这里,雪槐再次深深吸气,情绪终于完全稳定了下来,转过身来,看着狐女和碧青莲,道:“月影,青莲,我知道你们关心我,但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说,你们错了,我是义父一手带大的,除了夕舞,这世间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义父,他是这世间最正直的人,虽然身为人臣,有些事不得已,但一生行得端走得正,眼里见不得半点卑劣之事,说他是七杀教主,便是杀了我我也不信。”说到这里,雪槐微微一笑,他的信心已经全部恢复了,轻抚碧青莲的手,看着狐女,道:“至于夕舞,那就更不要说,我已经知道你们怀疑她的原因了,是因为夕舞上次在巫灵时身边带了天风道人等邪魔是吧,但那是巨犀王想借七杀教的势力成就霸业,义父夕舞为人臣子,有些时候真的是身不由己的。” 说到这里,前面传来铁流儿的叫声,雪槐上前拉了狐女的手,道:“好了月影,不说了,我们到前面喝酒去,你们都是主人呢,可不能慢待了客人。”拥了两女向外走。狐女看一眼碧青莲,碧青莲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 到前殿,原来是铁流儿要和阿黄赌酒,但梅娘以还要赶回舰队为由阻止他不许他赌,所以几人起哄,这时见雪槐三个出来,笑道:“七弟呀,虽然两位弟妹都是绝世的美人,但也不必这么一转眼不见就要去搂着抱着吧。” “姐姐笑我们,姐姐才是绝世的美人呢。”碧青莲有意要引开雪槐的思绪,道:“姐姐可知道那大鼻子总督那日跟槐哥说什么吗?”切皮的话,碧青莲后来都向雪槐问明白了,但梅娘几个没问。 “那大鼻子说什么?”梅娘笑看着雪槐,道:“他一定拿我和你的两位夫人作比,说我太丑了,是不是?” “哪有这样的话。”雪槐笑着摇头,看着碧青莲,笑道:“你说。” 梅娘看向碧青莲,碧青莲咯咯娇笑,道:“姐姐不知道,姐姐的魅力大着呢,那切皮说明年春天他会做为疯牛国遣使团的团长来我天朝,主要的目地就是想要再见到姐姐,到时他会象一条疯牛一样疯狂的追求姐姐呢?” 她话未落音,臭铜钱几个已直跳起来,臭铜钱怒叫道:“我当时就说那大鼻子看六妹的眼光不对,果然是不安好心。” 铁流儿则直问到雪槐面前:“那大鼻子明年真个要来?” 雪槐笑着点头:“他自己是这么说。” 女人都是敏感的,梅娘那日自也感觉到切皮眼光不对,但对碧青莲的话终是要信不信,这时见雪槐也是这么说,再应对那日切皮的眼光,终是信了,一时便笑得花枝乱颤,道:“想不到那大鼻子倒是会痴人说梦,明年若来,我倒要看他是不是真个敢上门。”她这一说,更激得陈子平几个七窍生烟,铁流儿捋起袖子大叫道:“好好好,明年我就专等他来,打不折他的疯牛腿,我就不叫鬼扯媳妇脚。” 陈子平点头道:“好极,他若敢来,我专程给他打伞,包他日晒不着雨淋不着。” 奇光散人则叫道:“若晚上来,我拿七宝奇光给他照路,保证他不会摔跟斗。” 一边说笑,又喝了一通酒,看看天色差不多也亮了,便出宫回舰队中来。 这时入冬未久,仍是逆风,船行缓慢,雪槐虽急着想要见到夕舞,但急也没用,闲暇时便想:“天子得我捷报,必定晓喻天下,救夕舞的那位高人也一定是知道的了,他必已让夕舞来海边等我。”这么想着,越是心急难忍,只恨不得就让舰队缓行,自己和碧青莲狐女梅娘几个借遁术回去,但动了几次念头,终是忍住了,也因为那夜在魔女宫中狐女的话,这个念头雪槐也藏在心里,没和两女说。 船行两月有余,这日终于快接近神龟岛了,石敢当捶龟行波道:“神龟大将军,快到你老窝了,有什么好招待啊。” 龟行波也是十分兴奋,道:“别的不说,大家都上岸去,海上漂了这几个月,脚都软了,去岛上喝杯酒再说,大家若有兴,干脆住到过了年再回去也行。”回程几个月,离着过年已是不远了。 箭飞呵呵笑:“你那小乌龟岛有好大,不如大伙儿都去金龙岛,一块儿过年热闹呢。”他看向雪槐,雪槐微笑摇头,道:“你们回岛过年,但东海将士和狐女族风神八族战士不好去岛上过年,家里都有人在盼呢。”转头看向龟行波,笑道:“你的神龟岛也别去了,大家还是先回家吧。”心中却想:“我若留在金龙岛和四十八盗过年,夕舞知道了非大发小姐脾气不可。”回想以前夕舞发小姐脾气时的神情,不由嘴角含笑。 这日下午,雪槐正向天朝方向遥望,心中忽生感应,急运剑眼看去,见远远的海面上,一人正借遁术急掠而来,裙袖飘飘,竟是定天公主。 “定天公主。”雪槐又惊又喜,急与碧青莲两女借遁术迎上,一见面,雪槐喜叫道:“公主,你怎么来了?” 定天公主见了他也是十分高兴,道:“恭喜雪将军扫灭矮子盗,大扬我天朝天威。”显然她早已收到雪槐的飞鸽报捷了。 雪槐忙抱拳道:“雪槐此次大胜,都是借天朝天威,将士用命,所以才一举成功,公主请上船,容雪槐细禀战况。” 雪槐心中以为定天公主是收到捷报过于高兴,因此远来海上迎接,当然便要先禀战况,不想定天公主却摇了摇头,道:“我来不是这个原因,而是另有一件大事,此事关系我天朝气运,必要借雪将军神功,所以急急赶来。” 雪槐一惊,道:“什么事。”让定天公主万里远来海上寻他,这件事绝对小不了,旁边的碧青莲两女一时也都紧张的看着定天公主。 “这件事过于紧急,而且一时半会说不清楚。”定天公主看着雪槐,道:“雪将军,你交代一下,立刻跟我走,路上我跟你说。” 雪槐点头,回头看向碧青莲两个,未开口,碧青莲已先叫道:“我们跟你一起去。” “不行。”定天公主摇头,道:“这件事事关天朝气运,只雪将军一人有回天之力,其他人不可插手。”看着碧青莲两女,微微一笑道:“没事的,不要担心,此事虽大,但以雪将军之能,定可办成,两位放心好了。” 碧青莲还要再争,雪槐拉了她手道:“好了,我随公主先去,你们不要担心,告诉梅姐几个及众将,让他们先自行回去,我随公主办完了事,立刻回来与大家相会。” 碧青莲急得眼泪直掉,但知道争不过雪槐,只得含泪点头,却直扑到雪槐怀里,哭叫道:“槐哥,你一定要尽快回来的。”雪槐点头,道:“一定。”复搂一搂狐女,眼见定天公主已先行掠去,当下急追上去。 雪槐赶上定天公主,问道:“公主,到底是什么事。” 定天公主转眼看他,道:“雪将军,你听没听说过地脉的事?” “地脉?”雪槐点头:“听人说起过,不过不是太了解,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地脉?这件事和地脉有关吗?” “是。”定天公主点头,道:“所谓地脉,便是大地的灵脉,万物春生夏长,百兽生机勃勃,都是因了地脉的一点生机,便如婴儿在母体里,正因为有了母亲的孕育,婴儿才能化胎成形。” 雪槐明白了,道:“难怪每到春天,小草就会发芽,我以前也奇怪,原来都是地脉的功劳。”说到这里他疑惑的看向定天公主:“地脉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是。”定天公主点头:“地脉源于我天朝最西南天域圣山之下的地穴中,直通地心,地穴分出四条支脉,源源的施放着生机,我天朝的一切,便起源于她东向的那条支脉,但最近我得到急报,有一头九头邪怪闯入了地穴中,想独占地穴,用它的九个头吸尽地脉灵气,如果地脉断绝,万物将不再生长,百兽人类也将因没有食物而全部饿死。”说到这里,定天公主看向雪槐,道:“这就是我急来找雪将军的原因,别人都对付不了那九头怪,惟有借雪将军的盖世神功,才有除掉它的可能,望雪将军不要怪我太心急,让将军征尘未洗,又远赴绝域。” 雪槐急道:“地脉灵气,事关天下苍生,但凡雪槐能尽力的地方,甘脑涂地,万死不辞,雪槐只会感激公主的信任,绝不会怪公主。” [奇^书^网][q i].[s h u][9 9].[co m ] “雪将军为天下苍生作出的牺牲,百姓自会万世感戴。”定天公主看一眼雪槐,眼光有些异样,随即转头,加速飞掠。雪槐却并没有注意到定天公主的眼光,而只是在心底下定了百折不回的决心,一定要除掉九头怪。 天域圣山在天朝最西南,雪槐与定天公主由东海动身,要斜穿过小半个天朝,两人遁术虽快,也绝非三五天可到,这日已入九羽地界,雪槐情不自禁想到了宁天武和太子妃雅琴,也想到了那日出征前宁天武附在他耳边说的话,眼前又浮现出雅琴清明宁静的眼神,每每看到这对眼睛,雪槐心中就特别的宁静,现在也是一样。 “小武,太子妃,祝你们幸福。”雪槐在心中暗暗祝福,身子却是急掠出去,很快就过了九羽国。 十余日后,雪槐终于看到了天域圣山。 天域圣山乃是天地间最高的一座山,雪槐远远望去,但见天域圣山壁立天地之间,也不知有几万丈高下,其势之雄,直似要戳破青天,雪槐胸中有万丈雄心,但看了如此高山,也是深感自身的渺小。 所谓看山跑死马,尤其是天域圣山这样的高山,千里外就可以看到,因此雪槐两个虽看到了山,却也飞掠了小半日才到近前。 定天公主带了雪槐直入山中,直到最高的天域峰下,但见正西方向,黑黝黝一个大洞,洞高数十丈,里面也不知道有多深,一股巨大的水流从洞子里不绝涌出,借山势飞下,发出轰隆的巨响。 定天公主指了洞子道:“这便是地穴入口了。” 雪槐当即便运剑眼直看进去,那洞子时高时矮,七折八弯,直有千余丈深,到尽头,却又是一个大洞,此洞之大,不可思议,方圆竟约莫有数十里,最高处至少有上千丈高,巨洞的正中心处,生着一个地穴,这地穴方圆约有里余,青蒙蒙的生着雾气,雪槐估计这便是直通地心的穴眼,试着以剑眼往下一看,只觉深广无限,无论如何也看不到底。 地穴周围,有好几条阴河,都是水势汹涌,雪槐两个立身处洞口的水流,便源于其中的一条阴河,而就在这条阴河的对面,趴着一个巨怪,这巨怪身子若蛇,果是有九个脑袋,雪槐一生见过的巨物中,以巨须王身子最大,但这九头怪身子却比巨须王还要大得多,九个脑袋上,十八只怪眼,或开或闭,或直视或斜瞟,若那胆小的与它眼光一对,包保要吓背过气去。 真的有九头怪,雪槐又惊又怒,心中杀气冲天而起,对定天公主道:“雪槐带路,公主请跟我来。”借水遁当先进洞。 一路上水声轰隆,震耳欲聋,但进了里面的大洞,阴河多了,水声却反到小了,盖因洞子实在太大,声音都扩散了开去。 雪槐先前虽以剑眼看过,这时身到洞中,亲眼看去,仍是另有一番感受,洞子之巨大,放眼望不到边,河流纵横,水气弥漫,衬托着犬牙交错模样各异的石壁,真有置身另外一个天地的感觉,而感受最强烈的,却是洞中弥漫着的那股生气,就仿佛置身于夏日雨后的田野,一股暖暖的湿湿的裹挟着各种气味的气流将你整个人包围着,让你又有些难受,又跃跃欲试,只想大吼两嗓子。 雪槐两个一进洞,九头怪就发觉了,有两个头抬了起来,其中一个对着雪槐两个吼了一声,其实沉闷厚重,象是大水牛的叫声,另一个头却转回去在脖子上咬了起来,那情形,就象狗在自己身上咬跳蚤一般。九头怪全身披着巨大的鳞甲,但颈部的鳞甲却比较细密,雪槐冷眼看得清楚,九头怪那个头回头咬着的时候,细鳞是张开的,很显然,鳞甲里面有小虫子什么的,让这巨怪难受了。 “就是这九头怪。”定天公主看向雪槐,道:“雪将军,你说怎么对付这种巨怪。” “这怪物体形巨大,全身披甲,而且肯定练成了内丹,普通的刀剑根本伤不了它。”雪槐扫视着九头怪身子,叫,他想到的惟一办法,只有用天宇流星箭,还没等他说出来,定天公主却急了,道:“那怎么办,一旦九头怪过了阴河到地穴边上,甚至钻进地穴里,吸尽地气,大地将生机尽绝。”说到这里,定天公主眼中露出坚决之色,看着雪槐道:“雪将军,为了天下苍生,你我哪怕粉身碎骨,也一定要除掉九头怪,这样好了,雪将军,你在前面吸引九头怪的注意,我绕到后面去,身剑合一,或许能刺中它的心脏也不一定。” 定天公主大义凛然,完全不顾自身安危,雪槐心中敬佩,叫道:“公主且慢,一般的刀剑伤不了这巨怪,但我的天宇流星箭却一定可以将它射个对穿对过,公主放心好了。”说着解下定海弓,左手取一支天宇流星箭。 “天宇流星箭?”定天公主一惊,叫道:“你是说当年天虎与魔女合力射死逆星宫主的天宇流星箭?” “是。”雪槐点头,将箭枝上的字给定天公主看。 “天宇流星。”定天公主低呼:“真的是天宇流星箭。”不过她眼中随即又露出疑问,道:“但我听说惟有魔龙手才能放出天宇流星箭啊,雪将军。” 雪槐微微一笑,道:“禀公主,雪槐便是天虎与魔女之子,这一次扫灭矮子国,我不但明白了自己身世,也打开了左臂上的封印,成就了魔龙手。”雪槐说着,左臂举箭向天,一声怒吼,左手突地变长变大,臂上红光生出,长出鳞甲,红光随即化为金光,雪槐再一声吼,回手搭箭。 “真的是魔龙手。”定天公主一声惊呼,面色大变,在她的惊呼声中,九头怪也觉出了不好,九个头同时抬起,齐声嘶吼,十八只怪眼也一齐张开,它九张嘴里叫出的声音竟各不相同,有的若狼嚎,有的若狮吼,有的若羊叫,还有一种,竟类似于婴儿的啼哭,怪异之极。不过雪槐能从这所有的叫声里都听出惊惶之意。 “雪将军,你这一箭真的——真的能射死九头怪吗?”定天公主叫,奇怪的是,和九头怪一样,她声音里也有一种莫名的惊惶。 但雪槐并没有留意,还以为定天公主是担心天宇流星箭的威力,回身冲她一笑,道:“公主放心,天宇流星箭该当是这世间威力最大的利器,这次扫灭矮子国,矮子国师化身巨须王,先前我差点死在他手里,但等我得到了天宇流星箭,一箭就射死了它,九头怪虽比巨须王还要大,我相信也绝挨不了我一箭,实在不行,我就多射一箭好了,我还有两支天宇流星箭呢。”说完扭头,凝神定意,一点灵光,锁定九头怪,胸中杀气便如天风海涛,漫天狂涨。 雪槐确信,只要一箭,绝对可以射死九头怪。 便在万屠玄功的杀气运转到极致,要松手放箭之际,雪槐忽地觉得后背心一痛,似乎有一把剑,从后背直插到前胸,洞穿了他的整个身子。 有一瞬间,雪槐以为是是自己的神智出现了恍惚,怎么可能呢,背后除了定天公主,没有别的人,难道定天公主会杀他吗?不可能,绝不可能。 但当雪槐低头往下看时,他知道自己错了,确实是一把宝剑刺穿了他的身子,胸前可以看到剑尖,在不停的滴着鲜血。 雪槐耳朵里嗡的一声叫,那不是面临死亡的恐惧,而是因为信任崩溃,心的恐惧。他慢慢的转过头,看到了定天公主的脸。 定天公主眼睛大睁着,盯着刺进雪槐后心的宝剑,她双手还紧握着剑柄,但脸上却充满了惊讶,似乎她自己也难以相信,怎么可能刺出这一剑,当感受到雪槐眼光,她抬起头来,啊的一声叫,身子踉跄后退,带出的宝剑扬起一蓬血花。 “为什么,公主,为什么?”雪槐喃喃叫,他的声音里没有愤怒,而只有迷糊,即便是亲眼目睹,他仍然难以相信。 “雪将军。”定天公主一声嘶叫,猛地跪倒,叫道:“射死我,射死我。”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雪槐能从定天公主脸上看到了痛苦,那是真正的痛苦,她刺这一剑,绝对不是情愿的,这就更增加了雪槐的迷惑。定天公主刺雪槐这一剑,虽是透胸而过,但并没有刺中雪槐心脏,而只要心脉不断,再重的伤,雪槐也死不了,他随时可以召唤神剑灵力自疗,但雪槐这时根本没想到这一点,他只想要一个答案。 可以说,定天公主是雪槐一生中最信任的人之一,雪槐可以把性命交到她手中而完全不必提防,但现在,这个雪槐最信任的人却在背后刺了他一剑,如果没有一个答案,雪槐即便能借神剑灵力自疗,此后的人生也将充满黑暗,因为他再也不能完完全全的相信一个人。那是极度可怕的,也是雪槐绝对无法承受的。因为即便是在最艰难最悲苦的时候,雪槐也相信,这世上还有他可以相信的人和可以相信的事,他极度嗜酒,古话说借酒浇愁,但其实在很多时候,支撑他的并不是酒,而是那一双双可以让他感到温暖的眼睛。 任何一个想自杀的人,只要他还能看到一双温暖的眼睛,他就绝不会死。 雪槐绝不能让这双曾带给他温暖的眼睛熄灭,他一定要一个答案。 “为什么,公主,告诉我。”雪槐跨前一步,因为用力,胸前的血直喷出来。 “雪将军。”定天公主嘶叫,终于抬头看向雪槐,叫道:“不是我愿意,但我没有办法,这九头怪其实不是想闯入地穴,而本就是守护地穴不让邪怪吸取地脉灵气的灵兽,我本来想借它杀了你,谁知你竟然有天宇流星箭,九头灵兽不能死,所以我只有亲自下手。” 听了她的话,雪槐至少明白了一件事,所谓请他来除九头怪,不过是要借刀杀人,可为什么要杀他呢? “是谁要杀我。”雪槐再上前一步:“公主,告诉我。” 定天公主看着他,张了张嘴,却终又闭上,哭叫道:“雪将军,不要问了,你就全怪在我身上吧,射死我,一命抵一命。” “不。”雪槐摇头:“公主,我不会射你的,我只要你告诉我真像。” “雪将军。”定天公主捂着脸,悲痛欲绝,猛一下站了起来,叫道:“雪将军,不要问了,总之是我对你不起,我陪你一命好了。”飞身跃起,直向九头怪扑去。雪槐察觉到她去势,急收弓要拦时,却已不及。 九头对眼见定天公主扑来,其中一个头怒吼一声,嘴一张,哗的喷出一股水来,水柱即大又急,定天公主躲避不及,一下子给水柱打落阴河中。 “公主。”雪槐急叫一声,飞身入水去救,不想那阴河水势之强,简直不可思议,雪槐身子一入水,但觉一股巨力裹着自己身子一下便猛甩出去,别说他受伤后失血过多,就是不受伤,在这样的力道下也休想挣得动身子,更别说救人了,而事实上定天公主身子一入水便给冲了个无影无踪。 雪槐身不由己,给激流急冲出去,脑子迷迷糊糊中,只记得一件事,召唤神剑灵力给自己疗伤。 也不知过了多久,雪槐悠悠醒来,一睁眼,见面前一双熟悉之极的眼睛,雪槐冲口而出:“仁棋。” 看着雪槐的这个人,竟然是年余未见的仁棋,雪槐翻身坐起,便要抱住仁棋,却觉胸中一阵剧痛,又扑通睡倒,原来伤势并未全愈,但雪槐全不管有伤无伤,急抓着仁棋的手,叫道:“仁棋。”一颗心喜得就象要炸开来。 看到雪槐醒来的第一眼,仁棋也是满脸喜色,但雪槐一叫出仁棋的名字,仁棋眼中的亮光突地就暗了下去,垂下眼光,摇了摇头,道:“兄台认错人了,我不是仁棋。” “我的王子,你开什么玩笑啊。”雪槐哈哈笑,但笑容慢慢就凝结了,因为他看出仁棋不是在开玩笑。 “仁棋,怎么了?”雪槐坐起来。 “不要起来。”仁棋伸手扶他,那关心的眼神是如此熟悉,但这眼神与雪槐眼光一碰,却又缩了回去,同时想缩回去的还有他伸出的手,但却给雪槐一把抓住了。 雪槐看着仁棋,心中充满了惊疑,这绝对是仁棋,他的王子,他的挚友,那永远善良清明的眼神,甚至因长年累月心脏病的折磨而显得苍白的脸,都是如此的熟悉。 事实上哪怕仁棋外表所有的东西都变了,只要看到那双眼睛,雪槐就绝不会认错。 可为什么仁棋不肯承认自己呢?迷失了心智?不对,他的眼光是清明的,他明显是在躲避。 “为什么?为什么?”雪槐喃喃叫,心中充满了惊疑迷惑,甚至愤怒。他能感觉到抓着的仁棋双手的颤抖,但仁棋就是不肯抬起眼光看他。 脚步声响,进来一个人,这人三十来岁年纪,卷发碧眼,不类天朝人,倒象雪槐偶然见着的西胡人。 仁棋转头,叫一声:“西里奇大哥。”又侧头看向雪槐,道:“是这位西里奇大哥从河里救你上来的。” “说什么救不救的。”西里奇呵呵笑,笑声爽朗,看了雪槐道:“我去河里打鱼,不想打上来的却是你这条大鱼。”说着举手,手中有一条鲤鱼,道:“我又打了条小鱼,炖了小鱼给大鱼吃,对伤口有好处呢。”说着哈哈大笑。 这真的是个爽快人,雪槐抱拳,道:“多谢大哥。” “说了不要谢我,你要谢,谢小鱼吧。”西里奇呵呵笑,举一举手中提着的鲤鱼,道:“我去灶下炖鱼。”转身去了。 “这是哪里?”雪槐看向仁棋。 “这是善西国。”仁棋仍旧不肯看他。 “善西国?”雪槐低呼一声:“仁棋,你怎么到善西国来了?” “所以我说你是认错人了。”仁棋咧嘴笑了一下,道:“你躺着,我去帮西里奇大哥。”说着也出去了。 知道这里是善西国,雪槐心中真的有些迷惑了,善西国是天朝最西边的一个小国,虽说与天朝算是搭界,但中间其实还隔着茫茫沙海,若是从巨犀过来,至少是万里以上,仁棋怎么会到善西国来呢?若说是普通商贾还有可能,但仁棋是王子啊,他怎么可能孤身一人远来这万里之外呢。 不过雪槐的迷惑只是刹那间的事,随即就坚决的摇了摇头,他是决不会认错的,绝对是仁棋,可是为什么呢?仁棋为什么到了这万里之外的沙国,又为什么不肯承认自己的身份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伤口隐隐作痛,这又让雪槐想起了定天公主,心中更是迷惑惊痛。 定天公主,仁棋,他两个最尊敬最信任的朋友,一个在背后刺他一剑,另一个见了他面却不肯相认。 “这到底是怎么了?”雪槐揪着自己的头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天地好象都倒过来了。” 但雪槐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心中想:“公主刺我一剑,不是情愿的,仁棋也一定是有难言的苦衷,这中间一定有什么事,他们都是被逼的。”想到这里,雪槐胸中杀气腾空而起:“我一定要弄清楚,不论他是人是鬼,是神是怪,我誓要让他粉身碎骨,让他即便做了鬼也害怕得全身发抖。”自冷灵霜那件事后,雪槐心中的杀气越来越重,除非不受刺激,一旦杀气给激起,便是难以抑制,不过似乎仍未达到万屠玄功的最高境界。 决心即定,雪槐心中便平静下来,伤口隐隐作痛,身子也有些虚弱无力,便盘膝坐下,召唤神剑灵力疗伤,先治好了伤,翻天覆地,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拦得住他。 不久,仁棋端了鱼汤和西里奇一起过来,看到雪槐正闭目调息,两人便在房门口停住了,悄悄后退,到房外,西里奇道:“木鬼兄弟,你这位朋友该当是位很了不起的英雄人物,我在族中也算有力了,但他那张弓,我举起来都为难,更别说开弓放箭。” 雪槐虽凝神调息,周遭的一切仍纤毫可察,自然听得到仁棋两个的对话,听到西里奇叫仁棋木鬼,雪槐心中一跳,热血激涌。木鬼这个名字,正是雪槐当日在巫灵的化名,仁棋自然听夕舞说过,身遭巨变流落异乡而取雪槐昔日的化名,正说明他胸中时时有雪槐这个朋友。 仁棋道:“西里奇大哥,以后你只叫我木兄弟就好了,不必叫我全名,而且我认错人了,这位兄弟并不是我相识的那位朋友。” 雪槐以剑眼看着仁棋,当仁棋说雪槐不是他认识的那位朋友时,眼里是极度的痛苦。雪槐差点便要跳起来冲出去,却终于忍住了,即知道仁棋有苦衷,那么强逼他也没有用,只有慢慢的问。 仁棋抬眼望向远方,眼中的痛苦慢慢的变为骄傲的光芒,道:“不过这位兄弟我也知道,他叫雪槐,他的名字在天朝尽人皆知,确实是位极了不起的人,一个极好极好的人,在这世界上,你可以不相信任何人,但你一定可以相信他。” 雪槐一直以为,他背叛巨犀,一手破坏了冬阳王的霸业,仁棋一定会对他有成见,虽然有时候他也觉得仁棋应该可以理解他,但终是觉得自己实在太过份,仁棋不可能原谅他的,刚才他甚至在猜想,仁棋之所以不认他,可能是因为他做过的事太过份而不肯原谅他,却再想不到,仁棋仍会这么看他,这样的相信他。 泪水漫上雪槐眼眶,他在心中低叫:“仁棋,我的王子,我的朋友,我的兄弟,这么多事后,谢谢你仍这么相信我,可你即然相信我,为什么不把你遭受的变故告诉我,难道你只相信我的为人,而不相信我的剑可以杀人吗?”在这一刻,雪槐胸中的杀气再一次漫天狂卷。 仁棋两个说着走开了,雪槐心绪慢慢放平,再次借神剑灵力疗伤,神剑灵力灵验无比,小半个时辰后,雪槐体内的伤便差不多全愈了,只有表面的创口一时半会还难以愈合,但皮肉之伤对他已经没什么妨害了。 疗伤易,但想要仁棋承认自己的身份却难,随后的几天里,雪槐想尽了办法,仁棋却就是一口咬定雪槐认错了人,这天雪槐给逼急了,猛一下抓着仁棋的手,叫道:“好,你不承认没关系,你跟我去巨犀一趟,如果巨犀还有一个仁棋,那就是我认错了,否则就让大王认一认,看你到底是不是他的王子。” 听到巨犀两字,仁棋脸色大变,左手按着心脏,大口的喘着气,本来就显得苍白的嘴唇这时更是看不到半点血色,而他反抓着雪槐的手则在剧烈颤抖。 他这个样子叫雪槐吓一大跳,急叫道:“仁棋,怎么了,是不是心痛又犯了?” 仁棋闭上眼睛,牙关紧咬着,削弱而苍白的脸让人想到残雪后的冬草,雪槐又急又痛,急召来神剑灵力输入仁棋体内,但疗伤神验无比的神剑灵力对这种先天就有的心脏病却似乎并不管用,好一会儿仁棋才缓过气来,睁开眼,看着雪槐,以一种决绝的语气道:“我再说一遍,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仁棋,请你不要再强逼我,否则我将不再认你这个朋友。”说着挣开雪槐的手,回身自去。 仁棋本就瘦弱,这时更是背影蹒跚,就象压着一座万斤的大山。 看着仁棋虚弱却坚强着前行的背影,雪槐的眼泪喷涌而出,他慢慢跪倒,以头触地。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啊?”雪槐真想把自己的胸膛撕开来,仰天怒吼。 年关早近,眨眼便又过年了。善西国与天朝虽然隔得远,却深受天朝文化影响,写的就是天朝文,说的也是天朝话,也同样的过年过节,西里奇爱朋友,家里多了两个人,他乐坏了,想尽办法准备东西,让雪槐两个欢欢喜喜的和他们一家一起过年。 但雪槐哪有心思过年,仁棋之外,他心里还有个定天公主,丢开定天公主刺他之迷,最让他揪心的就是定天公主的死活,事实上清醒过来的当天下午,雪槐便沿着西里奇捞他起来的那条大河上下搜了一遍,往上直搜到天域圣山,往下也搜了数百里,并不见定天公主的影子。如果仅仅是给水卷走,雪槐相信定天公主不会有事,但他并不知道九头怪喷出的那股水是不是有毒,如果有毒,定天公主只怕已是香消玉殒。如果无毒,定天公主这会儿该已回到天安,但雪槐却不能回天安去问,因为他不能抛下仁棋。不能解开仁棋身上的迷团,不能带仁棋回巨犀,雪槐是绝不会走的,他有时也想,是不是巨犀出了什么变故,但想想又不可能,且不说巨犀有敬擎天坐镇,便是巨犀没有一个兵,只要他雪槐不死,天下诸候便没有任何人敢对巨犀妄动刀兵。 到底是为什么呢?问天不应,雪槐只有借酒浇愁。 西里奇所居之处是善西国的一座小城,名为净水城,那天将雪槐冲下天域圣山的阴河在这里就叫做净水河,城傍水而建,因而名之。城虽小,但因有净水的滋养,物产丰足,人烟繁密,十分热闹,加之又是新年期间,更是人来人往。 雪槐却只喜城中的酒馆多,他拿仁棋无可奈何,每日便只去酒馆中喝闷酒,这日正喝得有半醉,忽听对街吵嚷声一片,雪槐斜眼看去,对街也是一间酒馆,只见一个大汉抱住了一个女孩子,正强行往那女孩子口里灌酒,那女孩子哭叫着拼命挣扎躲避,旁边还有几条大汉在哈哈大笑,边上另有一个老者在苦苦哀求,那些大汉却根本不听他的。 雪槐一生最见不得人恃强凌弱,正要发作,忽又听得一片声嚷:“街正大人来了,街正大人来了。” 雪槐对这边的官府情形不熟,估计可能是管这一区的官儿来了,转眼看去,但见一条中年汉子,作官差打扮,身后还跟了四五个差役模样的人,直闯进酒馆中,冲着那大汉道:“什么人敢在这里欺负人,快快放手。”话未落音,却忽又指着那些大汉中的一人道:“我认识你,你们是大盗半边天的人。” 关于半边天,雪槐这些天老在酒馆里泡,听说过几次,知道是这一带的一股悍匪,不但人数众多,而且来去如风,纵横沙海,极度凶残,这一带百姓恨之切骨,却也畏之如虎。所谓半边天,即是这帮悍匪中匪首头子的外号,也是形容当这股悍匪到来时,气焰罩住了半边天,可见这股悍匪之嚣张。 这街正半边天三字出口,围观的百姓惊慌后退,那几名悍匪也是面色齐变,为首那悍匪一声叫:“动手。”几名悍匪弯刀齐出,那街正和几名差役刹时尸横就地。 先前那街正带人来时,旁边百姓都围上来看热闹,也就遮住了雪槐眼光,听到是悍匪半边天的人,百姓慌张后退,仍是将雪槐眼光拦得死死的,那几名悍匪出刀又快,因此雪槐竟是来不及出手救援。 几名悍匪劈死官差,冲出店来,为首的那悍匪竟仍搂着那女孩子,狂笑喝道:“上马,冲出去。” 这几名悍匪敢公然摸进城里来喝酒,身份暴露后更敢拨刀杀人,可谓胆大至极,然而净水城守军怯弱也是一个原因,匪首在这种时候仍然色心不死,就是因为根本没将守军放在眼里。 但这匪首做梦也想不到的是,今日晦星当头,撞着了雪槐,雪槐这些日子憋了一肚子无名火,杀气正自翻腾不休,这时哪里还客气,闪身出去,一掌拍在那匪首头顶,可怜,却就象拍西瓜,白瓢红瓤,四射飞溅,其他几个悍匪也是一样,给雪槐一掌一个,眨眼全部拍死。 那女孩子吓得昏了过去,边上没来得及逃走的百姓也都吓呆了,雪槐对那店东道:“报官。”说了这两个字,抽身便走,他心情不好,可不耐烦再留下来罗嗦。 雪槐走到小城另一端,又钻进一家酒店喝起酒来,却听几个喝酒的人议论,说前些日子有人在净水河里打鱼,一网下去,却捞起个妇女来,雪槐一听,心中一动,暗叫:“莫非是公主?”当下便请那说的人过来,取一颗金豆子给那人,让那人细说,那人惊喜交集,其实他也是听来的,当下备细说了,打上人来的所在,是在净水河下游,具体地点又不知道了。 雪槐谢了那人,当下便出城沿河而下,不知道具体地点,便只有一路打听,这样打听可有些难,有时问半天,没人听说过这回事,有时打听到投水被救的,细里问又不是,直问了两天,到第三天上午才找到正主儿,哪里是定天公主,却就是两口儿拌嘴,那妻子气不过,跳了河,那丈夫在气中不想下水去救,又怕妻子真个淹死了,他也搞笑,竟弄一张鱼网,一网把妻子作鱼儿一样打了上来,一时传为笑谈,不想越传越远,又传得变了味,倒让雪槐白惊喜一场。 问得备细,雪槐哭笑不得,只得仍回净水城来,却已是第三天的午后了,到西里奇家中,见西里奇蹲在门口哭,却不见仁棋,雪槐叫了一声西里奇大哥,西里抬眼看到他,猛跳起来叫道:“雪兄弟你跑哪里去了,快去救木兄弟。” 雪槐大吃一惊,急问是怎么回事,原来那日雪槐杀的那几个悍匪中,为首的悍匪的竟是匪首头子半边天的小儿子一撮毛,趁着新年进城来找乐子,不想给雪槐杀了。死了儿子,半边天气炸了肺,当天就公然派悍匪进城,要走了一撮毛的尸体,同时提出三个条件,一,限三天内交出杀死一撮毛的人。二,陪银十万两。三,城守伊东来和副城守杰哈亲自给一撮毛抬棺下葬以显一撮毛的哀荣,否则就要屠城。 净水城守军不到一千,半边天匪帮却有一千多人,且个个凶残悍勇,净水城守军根本不是对手,但一撮毛进城行凶被杀,反而要交出杀他的人更要赔他银子,尤其还要城守副城守亲自抬棺下葬以示体面,哪有这样的道理?老城守伊东来开始不答应,但副城守杰哈劝说他以合城百姓安危为重,先答应半边天,缓过眼前,再请国王调兵围剿,方为两全,杰哈这么一劝,伊东来迫不得已只好答应。 净水城里的天朝人不多,雪槐当时虽是一闪身就走了,但官兵还是很轻易就找了来,雪槐不在,仁棋问明是这么回事,挺身就说一撮毛是他杀的,跟了官兵去。 “这些贪生怕死的昏官。”雪槐听完,惊怒交集,急道:“仁棋现在在哪里?” 西里奇一愣:“你是说木兄弟吗?城守和副城守带了他今早出的城,半边天约在白鸦谷交人,走得快的话现在也该到了。” 雪槐更急,叫道:“白鸦谷在什么地方?” “过净水河往西。”西里奇手一指,不等他详细说明路径,眼前一花,早没有了雪槐的身影,眼前活生生的一个人,竟说没有了就没有了,西里奇一时间惊呆了,张大了嘴,好半天不知道动一下。 雪槐向西急掠,胸中杀气汹涌,这些天他胸中杀气本就翻腾不休,这时更是狂冲至顶。 “仁棋毫发无损就好,只要有丁点儿损伤,今日有多少人就要死多少人。”雪槐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天星遁魔大法运转到极致,身法当真比闪电还快,一瞬间便赶出了近百里,眼前已出现山群,却并没有见到仁棋一行人,心中焦急,当下便运起剑眼往山中扫去,一眼看到一骑在山中飞掠,雪槐眼光前送,见前面一个山谷,谷中约有上千人,不用说便是半边天匪帮了。 那骑马已奔到谷前,但雪槐却后发先至,一闪便到了山谷上头,心中暗思:“看来我反而赶在仁棋前面了,这一骑定是半边天的探子,且看他说什么。”仁棋无事,他心中杀气稍定,隐下身子,且看匪帮动静。 但雪槐猜错了,那一骑并不是半边天的探子,骑到谷口,数名匪徒直冲出来拦住,那骑者是个独眼中年人,扬声高叫:“我是杰哈大人的特使,紧急求见大首领。” 几名匪徒带那独眼汉子进谷,到一个光头面前跪下,那独眼汉子从怀中取一封书信,双手递上,道:“大首领,这是我家大人给你老的信。” “看来这光头便是半边天了。”雪槐冷笑,冷眼看那半天边,身材也并不见魁梧,只是脸上一脸凶悍之色,尤其是光头上两条刀疤,象两条红色的大蚯蚓交错爬着,特别的打眼。 半边天倒还认得几个字,接过书信一看,哈哈狂笑,对身边群匪道:“杰哈这个阴贼,让我顺手杀了伊东来,许诺他做了正城守后,每年给我们一万两银子呢,你们说怎么样?” “这生意做得过啊。”群匪轰堂大笑,嚷作一团。 半边天看了那独眼汉子道:“成交了,但你告诉杰哈,他做了城守后我若每年收不到一万两银子,我就要他的脑袋。” 那独眼汉子狂喜叩头,飞马驰出。 “不但贪生怕死,更与盗匪勾结,嘿嘿。”雪槐冷笑两声,心中杀意已起,运剑眼回头看去,但见一群官兵押着仁棋还在七八里之外,仁棋骑在马上,身上倒也不见什么伤,也没绑他,只是前后各有执刀的官兵看住了,原来伊东来真以为仁棋是杀一撮毛的雪槐,敬重他的风骨,颇为礼遇。 眼见仁棋好好的,雪槐微微点头,转头看向谷中群匪,一点杀心冲天而起,唤出骷碌鬼王,道:“给我看住了前后谷口,休叫走了一人,今日我要将这帮盗匪斩尽杀绝。” 骷碌鬼王大喜应令,看骷碌鬼王化阵绿光逸去,雪槐上前两步,猛地里仰天狂笑,群盗齐惊,往上看来,雪槐电眼刷地盯住半边天,怒喝道:“半边天,我就是杀你儿子的天朝人雪槐,记住我的名字,到了阴间可别弄错了。” 雪槐这一眼里,杀气如山,半边天凶名赫赫,却给雪槐眼中的杀气惊得往后一仰,差一点摔下马来,又羞又怒,但他为恶多年,终还有点胆子,立时凝定心神,向上一指道:“给我围住他。” 雪槐戟指向天,怒喝一声道:“今日这谷中不会有一个活人。”声落身起,闪电般扑到半边天头顶,一掌拍下。 雪槐天星遁魔大法全力展开,一般人绝无可能看得清他身影,半边天并无玄功,但他纵横沙海,也有两分真功夫,竟能于千钧一发中感应到雪槐掌风,举刀上架。他这一刀应对得不错,可惜并不管用,雪槐一掌就拍在他刀锋上,弯刀虽利,割不进雪槐肌肤,却反劈回去,刀背劈入半边天脑袋,将一个光头一劈两半。 弯刀方切入半边天脑袋,雪槐身子早已掠开,双掌倏伸倏收,第一掌必拍中一名盗匪脑袋,群盗虽多,无一人能看得清他身影,更别说避开他的手掌,但感一阵风过,脑袋早已炸裂,近的看不清雪槐身影,远的却能看清同伙脑袋炸裂的惨象,魂飞魄散,扭身要逃时,前后谷口却堵着骷碌鬼王,这老鬼见雪槐大开杀戒,乐得手舞足蹈,哈哈狂笑,他笑起来身子倏高倏低,绿光晃动,真如万鬼群舞,众盗立刻吓了个屎尿齐流,转身又往后奔,后面却又是个收命的阎罗。 雪槐身法如电,不到盏茶时分,千余盗匪给杀得干干净净,纵横沙海的半边天匪帮就此灭绝。 雪槐卓立谷中,环视群匪尸首,胸中畅快,猛地里仰天长啸,啸声直上九天,越拨越高,其势之烈,直似要毁天灭地。 即便在冷灵霜要被烧死的那一刻,雪槐虽激愤到极点,万屠玄功的杀气也未能到顶,而就在这一刻,万屠玄功的杀气终于大成。 让雪槐杀气破顶而出的,不是这几个盗匪,而是定天公主那不可思议的背后一剑,以及仁棋莫名其妙的不肯自认身份。雪槐愤怒,疑惑,却又不知根底,空负一身神功,却如搬着石头打天,无处下手,一腔杀气憋了这些日子,终借着这一场痛快淋漓的大杀,杀气破体而出,臻于大成。 骷碌鬼王俯身拜倒,颤声道:“主人天威,天地齐惊。”感应到雪槐杀气大成,老鬼吓坏了。 雪槐哼了一声,喝令老鬼进戒,飞身出谷,这时一众官兵已到谷外,却给雪槐啸声惊得个个面如土色,都以为不是人声,以为什么异物作啸呢,只有仁棋识得雪槐声音,即喜且忧,一见雪槐,急叫道:“雪槐,你怎么来了,我不是告诉西里奇让你不要来吗?” 雪槐身背弓箭,样子独特,杰哈是打听清楚了的,只是找不到雪槐,仁棋又自愿来顶认,因此杰哈便抓了仁棋来,但心里知道仁棋是个假的,只瞒着伊东来而已,这时一看雪槐的样子,立时向雪槐一指,叫道:“原来你才是杀一撮毛的正主儿。” 仁棋急忙摇头,叫:“一撮毛是我杀的,不是他。” 雪槐却冷然点头:“正是我,天朝雪槐。” 仁棋大急,叫道:“雪槐。” 雪槐看着仁棋,微笑摇头,道:“杀几个盗匪而已,又不是做了大好事,用不着谦虚到要隐姓埋名吧,更用不着你堂堂王子来冒名顶替。” 听说仁棋竟是王子,伊东来杰哈等齐看向仁棋,仁棋更急,叫道:“雪槐,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我知道你了不起,你甚至有本事带我走,但你知不知道,半边天威胁要屠城啊,如果没人给他儿子抵命,净水城的百姓就要遭殃了,我只是个无用之人,你就让我。” 他话未说完,雪槐却举手打断了他,道:“我知道半边天威胁要屠城,所以我就把他们杀了个干干净净。” “什么?”包括仁棋在内,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仁棋虽知雪槐了得,却也难以相信雪槐能以一人之力灭掉凶名赫赫的半边天匪帮。 雪槐并不识得伊东来和杰哈,但看他两人着官服,一个年老一个只是四十来岁,自然猜老的是伊东来,眼见伊东来发呆,道:“你是城守吧,半边天匪帮千余人已尽数死在谷中,不信你可叫人去看。” 伊东来果然派两名士兵入谷察看,两名士兵入谷一看,喜颠颠跑出来,一路狂叫:“都死了,包括大匪首半边天在内,真个都死了。” 伊东来这才信得是实,翻身下马,拜倒在地,叫道:“多谢勇士除此大害,从此我净水城百姓再不必担惊受怕了。” --(本卷结束)-- 第九章--第六十四章 第九章 信鸽虽快,来回也要十数日,雪槐虽是心如火焚,却也只得强自按捺,回自己舱中,正喝着酒,猛听得船上一片喧哗,出舱来,一头撞上醉蝉儿,醉蝉儿脸若死灰,口中不绝的叫:“完了完了,死了死了。” 雪槐心中奇怪,一把扶住他,叫道:“什么完了死了,发生了什么事?” 醉蝉儿本已魂飞魄散,见了他,总算又回过魂来,叫道:“雪将军,这下死定了,只不知是怎么死呢?” “为什么死定了?”雪槐叫,且上船头来,放眼一看,便就明白了,原来他的座舰金龙舰便在前面不远处,船头金龙旗高扬,五百悍匪叉手而立,刀枪如雪,杀气冲天,而这面船上,所有上林青的护卫及水手,却都和醉蝉儿一样,吓得面无人色。 “那就是横海四十八盗大头子的金龙旗舰啊,我们撞上了,哪里还能活命。”醉蝉儿带着哭腔叫,而身子若不是抓着雪槐,早已软瘫在地。 这时上林青也出来了,也是面如土色,颤声道:“雪——雪将军,这可如何是好,你可千万要救老夫一救啊,现在只你能救老夫了,那些天杀的东海国战舰是绝对指望不上的。”他说的没错,护卫上林青的两艘东海国战舰本是在前开路,这时却一左一右远远驶了开去,完全不敢和金龙舰相对。 雪槐暗自摇头,即感叹又觉好笑,想:“横海四十八盗纵横东海,果是有些威势。”道:“老大人不必害怕,几个小海盗而已,焉敢犯我天朝大臣,待雪槐喝他们让开便是。” 他这话可就说得醉蝉儿上林青一呆一愣的,醉蝉儿结巴了叫道:“雪——雪将军,你——你可看清了,那是一帮海盗,不是一群水鸭子呢,你呦喝两声就会让开?” 雪槐微微一笑,上前两步,看了黑鲨七大声喝道:“此天朝上臣坐船,你们给我让开了,吓着了天朝上臣,你们担罪不起。” 黑鲨七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与众海盗一齐拜倒,爬起身来掉转风帆便远远驶了开去。 众海盗如此情形,可把一船人尽竭看呆了,醉蝉儿张大了嘴巴,再也合不拢来,好半天才喃喃叫道:“这——这——这是怎么回事,让开已是天幸了,怎么还要下拜,我可听说,这横海四十八盗除了他们的总舵主,上不拜天,下不拜地,中不拜君,那真叫一个横呢,怎么听你一声喝就肯下拜?”他如何知道,这一群盗拜的,正是他们的总舵主。 上林青先前只是怕雪槐起性呈凶,这时见雪槐如此威势,更是深自怵惕,当日亲自陪酒,每日拿好话哄着雪槐,生怕惹他恼了,因为他知道,冬阳王回信,必是不允,此时若不做下人情,届时雪槐发起狂来,他一条老命必会送在雪槐手中。 照理说飞鸽来去,七八日也就差不多了,但一连过了十多日,始终不见冬阳王回信,这日已可看见东海国,随即溯江而上。雪槐心中焦燥,再无一刻安宁,数次以剑眼扫视,但剑眼最多只能看五百里左右,再远便是一片模糊。 这日黄昏时分,飞鸽终于回来,雪槐抢先接过,取下鸽腿下书信,展开一看,眼前顿时一黑,那信上写道:“雪槐叛逆,屡抗王命,着上林青立斩之,有取雪槐首级者,封万户候,跨马游街三日。” 雪槐将书信合在掌心,随着双掌的揉动,纸条片片碎裂,在江风中如蝴蝶般飞舞,而雪槐的心,也是一点点的碎裂。 那信上的字体他再熟悉不过,正是敬擎天亲笔。 这些日子,雪槐虽在焦虑中,心中却总怀着一丝希望,因为他深知敬擎天为人,他绝不信敬擎天会拿天朝的国土去和矮子盗做交易,甚至冬阳王也不是这样为了霸业不顾一切的人,这么做,一定是小人的主意,而且敬擎天十有八九内心是反对的,不过是王命难违,现在有他和上林青血书上陈,敬擎天必借势苦劝,冬阳王也一定会幡然醒悟,收回成命。 但再想不到,结果竟完全相反,等来的,竟是敬擎天亲笔所书的格杀令。 即便是冬阳王以王命说要杀他他也不会这么痛心啊。 上林青一见飞鸽来便知不妙,早躲了起来,醉蝉儿却不知玄机,跑过来问:“大王信上怎么说?”却一眼看到雪槐脸上神情不对,惊叫道:“雪将军,你怎么了?” “我没事。”雪槐张开手,手中剩余的碎纸飞落江中,自己亦纵身一跳,跳入江中。 醉蝉儿大惊急叫:“雪将军,雪将军,快来人啊,雪将军寻了短见了啊。”一干水手急围拢来,便有人要下水相救,这时上林青却突然钻了出来,急叫道:“谁也不准下水,快快开船,上满帆。” 醉蝉儿急了,叫道:“老大人,雪将军不知怎么自寻了短见呢,咱们要救他啊。” “住嘴。”上林青猛地看着他,厉声喝道:“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给他这一喝,醉蝉儿再不敢吱声,大船挂满了帆,急驶而去。 但醉蝉儿是白担了心事,雪槐并不是要自寻短见,他只是心如火焚,要借这冰凉的江水冰一冰胸中滚沸的热血。 身子直落江底,再慢慢浮起来,便随着江水向下游漂去,有好长一段时间,雪槐心中什么也不能想,直漂了一夜,天光将亮,心绪才慢慢宁定,而一个想法也慢慢成形。 如果巨犀只是为了宣示霸业要打狐女族,雪槐绝无法插手,称霸并没有错,走向霸业的途中自然会有毁灭,虽心痛,但那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但如果巨犀打狐女族是为了要拿大隅原去和矮子盗结盟,他却一定要管,天朝的国土,绝不可以拿去和矮子盗做交易。 他将率风神八族和横海四十八盗,水陆齐进,保卫狐女族,打败巨犀与众诸候国的联军。 打败敬擎天。 想到将要与义父在战场上相见,雪槐心中便如有千万把刀在绞。 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 甚至不敢去想。 他只想到一件事,巨犀即与矮子盗有约定,自然便要等到矮子盗二十万大军过海才好对狐女族下手,这样时机才能配合好,这也就是照脚程巨犀大军早该到狐女原却至今未到的原因,巨犀在等待和矮子盗结盟后好相互配合。而时令即将入冬,他在龙头岛时了解过海情,至少要到明年开春以后才适宜于航海,也就是说,至少在今年年底以前,矮子盗二十大军休想跨海而来,他也就不必马上就召集风神八族和横海四十八盗去与义父厮杀。 这是他现在惟一感到欣慰的事情了。 短时间内,他可以不去想这件事情,先躲着,躲到再也躲不过去了时,再去面对。 太阳出来了,雪槐也不知在水里漂了多远,突然觉得头上一痛,扭头一看,却是一只黄鼠狼,咬住了他的头发,正把他往岸边拖。 “这畜生也来找死。”雪槐心中正自不痛快,刚要伸手抓了这孽畜捏死,忽听得岸边一个破锣嗓子叫道:“阿黄,加油啊,救上人来我请你喝酒吃烧鸡。” 雪槐闻声向岸上看去,但见一个五十来岁的精瘦汉子,做算命先生打扮,左手中还掌了一个布招儿,上写着两句话:平生一卦准,上州铁板牙。冲着这黄鼠狼不停的喊。 雪槐倒奇怪起来,暗思这黄鼠狼难道还是这算命先生喂的?尤其听这木兄弟的话,要请这什么阿黄喝酒吃烧鸡,黄鼠狼吃鸡不稀奇,但会喝酒的黄鼠狼却稀奇了,世上就有这么多酒鬼了?心中奇怪,便不动弹,任那黄鼠狼拖他头发,那黄鼠狼竟是十分有力,三下两下,便就把他拖到了岸边,那算命先生便伸手来扯雪槐,雪槐借势上岸,那木兄弟急去怀中掏一道符,在手中一阵乱舞,口中念叼道:“大的去,小的住,远的去,近的住,一卦不准两卦准,铁板牙专吃铁板鸭。”喝一声疾,猛地贴在了雪槐额头上。 他念的那咒不象咒诀不象诀,竟有什么铁板牙专吃铁板鸭,若非雪槐心情实在不好,便要笑出声来,那算命先生却瞪着他,叫道:“喂,你这年青人,可是有钱人家的少爷?” 雪槐不知他这话什么意思,想起身世,不由黯然,摇头道:“不是,我只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惨了惨了,我就知道。”那算命先生一片声叫苦,手指又一阵乱掐,复叫道:“那你可是穷途未路,所以才跳江自尽?” 雪槐虽不是要跳江自尽,但心中真也有穷途未路的感觉,不由低叹一声:“穷途未路,嘿,穷途未路。” “天哪,天哪。”那算命先生看了他神情,猛地往地下一坐,在胸口猛捶两捶,竟就仰天痛哭起来,长声号道:“天啊,你待我一卦准为什么如此不公啊,我一来到人世便无父无母,好不容易跟了个师父,本事还只学到一半,他又蹬腿了,闹我个半吊子水,捉鬼不精算卦不准,以致人说我这平生一卦准就是半生只算准了一卦。” “原来这算命先生叫一卦准,叫这道号原来生平只算准一卦,哈哈,倒是有趣。”雪槐心中大好笑。 那一卦准却又哭道:“本来想老了老了,收个徒弟,也攒个养老的本,谁知竟又撞上这么个前世的冤家,不但是个穷鬼,还是个穷途未路的背时鬼,我不但沾不着他半点好处,说不定还要想办法养活他,啊。”说到这里,他一声狂叫,猛地一把揪住雪槐衣襟,叫道:“我跟你有仇是不是,你为什么一定要害我?” 他这举动闹得雪槐大是意外,道:“先生说什么啊,我跟你没仇啊,哪里害你了?” “还说没有害我?”一卦准大是愤怒:“要我收你做徒弟,你不是害我是什么?” 雪槐哭笑不得,叫道:“你这先生好笑了,我什么时候说要拜你为师了?” “哈,老天爷啊,你看这人这话,他还说什么时候要拜我为师呢,还瞧我一卦准不起是不是,啊呸。”一卦准一口呸在雪槐脸上,指了雪槐鼻子叫道:“你以为我想收你这样的穷鬼加倒霉鬼做徒弟啊,我是没有办法,我三天三卦,算定我此日此时此刻,该当有徒,所以才会在这里守着,不想竟是你这样一个落水鬼,天啊。”他又喊起天来,不过雪槐大致明白了,原来一卦准让黄鼠狼救他,是专在这里等徒弟,想要收一个有钱的徒弟养老,却以为碰上个倒霉鬼穷光蛋,所以哭天抢地,一时间哭笑不得,看一卦准咬牙切齿落泪的样子实在好笑,倒把心中痛处忘了,一时顽皮心起,想:“这先生有趣,我索性捉弄捉弄他。”叫道:“啊,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早两日我做梦说以后不要再做事,自然有人养活,而且可以吃香的喝辣的,我老捉磨不透,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原来是要有师父了,好啊,太好了,谢谢皇天厚土啊。”爬起身来,一拱到地,道:“师父在上,弟子这厢有礼,从此一切便拜托师父了,我的要求也不高,明年能娶个媳妇就好,我的饭量也不大,一天吃个五六餐再加个夜宵也就不叫饿了,但有个特别的要求要事先说明,一天一坛酒不能少,我喝了酒不发酒疯的,不喝酒倒是要发酒疯了。” 他还想说下去,一卦准却猛地跳起来,凑到他鼻子前气极败坏的狂吼道:“你吃了我吧。” 见他发急,雪槐差点笑倒。似一卦准这样的算命先生,雪槐从小到大见得多了,无非装神弄鬼骗人钱财,雪槐最不喜欢这一类人,但这一卦准和一般的算命先生又有不同,很有点老天真的味儿,所以倒有兴趣逗他玩玩。 雪槐心中正自偷笑,鼻中突闻得一阵酒香,扭头看去,一下睁大了眼睛,原来旁边地下有一个酒葫芦,那叫阿黄的黄鼠狼竟学人样般拨了葫芦塞子,然后双爪捧了,倒转葫芦底儿,竟真个喝起酒来。 雪槐又惊又奇,闻着酒香,馋虫却上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手一伸从阿黄爪中抢过酒葫芦便喝。不想阿黄一声叫,呲着两个大门牙,便就向他扑过来,口中还呲呲有声,大是愤怒的样子,生是被夺了酒碗的老酒鬼,要把酒葫芦抢回去。 竟有这样的黄鼠狼,雪槐又惊又笑,袖子一拂将阿黄拂开,倒转葫芦底儿便灌,一卦准大叫:“不要和阿黄抢酒喝。”但葫芦里酒本就不多,雪槐口又大,一气儿倒底,一卦准话未落音,酒却已经给雪槐喝光了,便将葫芦抛给阿黄,笑道:“哪有喝酒的黄鼠狼,给你个葫芦儿玩吧。” 阿黄双爪捧了葫芦倒过底儿,漏出一滴残酒,可就恼了,鼠眼溜圆瞪着雪槐,呲的一声怒叫,背一弓,猛吸气,身子陡然大了一圈,雪槐还以为它要扑上来呢,不想它却掉转身子,拿屁股对准了雪槐,尾巴高高竖起。 雪槐奇了起来,猜不准这畜生要做什么,一边的一卦准却猛地大叫起来:“阿黄,不要放屁,千万不要放屁,我陪你一葫芦酒好不好?满满一葫芦。” “这畜生想要放屁?”听了一卦准的话,雪槐这才知道阿黄掉转屁股的意思,他早听说黄鼠狼爱放臭屁,但放个屁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啊,但看一卦准的样子,却似乎这阿黄放屁大不寻常,一时又惊又奇,到想要看看这阿黄放屁有什么奇处了。 阿黄听了一卦准的话,却不放屁了,只是姿势仍是摆着,却回过头来看向一卦准,吱的叫了一声,生似讨价还价,而且也确是在讨价还价,只听一卦准顿足道:“好了好了,我再加你一只烧鸡好了。” 听得还有一只烧鸡,阿黄吱的一声叫,立马收了势子,一蹦到了一卦准肩头上,拿爪子把一卦准三根稀疏的胡子梳了两梳,大有讨好之意,它如此精怪,直看到雪槐目瞪口呆,阿黄感觉到他目光,对他大大的呲了一下牙齿。 “这一人一黄鼠狼,还真是有趣了。”雪槐心中嘀咕,一卦准却把那平生一卦准上州铁板牙的招儿塞到他手里,没好气道:“给师父掌着招儿你怎会吧,可真是辛苦你了哈。”说完气乎乎转身就走。 雪槐略一犹豫,真就拨腿跟了上去,反正也无处可去,巨犀军来大隅原还要一段时间,那是一场恶梦,能躲一天就躲一天吧,实在躲不过了再说,这一人一黄鼠狼有趣得紧,先跟他们混混也不错,至少前去会有酒喝不是。 雪槐打好主意,便一路跟着,一卦准自然没好脸色给他看,他也不在乎,有时凑趣,反倒故意逗逗一卦准。 走了数里,进了一座小城,刚入城门洞,前面街上突传来一阵暴喝声和哭叫声,雪槐抬眼看过去,但见七八个恶奴模样的人围着一对年青男女正在逞凶,那对年青男女女的十七八岁左右,男的二十来岁左右,似乎是一对夫妇,这时两个恶奴架住了那女子,其他恶奴则对那男子拳打脚踢,那男子被打倒在地,旁边一个镶了两颗大金牙的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哼了一声道:“我家公子看上你老婆,是你小子的福气,竟还不识相。”说完又重重哼了一声,叫一声走,当先转身,旁边恶奴架了那女子,那女子死命哭叫挣扎,但如何挣得脱恶奴之手,那男子给打得满脸是血,听得那女子哭叫想要强自挣起来,半撑起身子,却又栽倒。 这群恶奴在这城里似乎极有势力,眼看他们逞凶,满大街围了不少的人,虽个个眼含怒火,却均是敢怒不敢言。 一群恶奴照着雪槐这一面横闯过来,一卦准急闪到一边,却见雪槐站在路中间不动,又急又怒,顿足道:“快到一边啊,想找死是不是?” 雪槐心中怒火万丈,面上却是微微一笑,对一卦准道:“师父,我揽着一注生意呢,咱们马上就可以喝酒吃肉了。” 听说有生意,一卦准眼睛一亮,叫道:“哪里?” 雪槐向迎面的大金牙一指,道:“就是这位主顾,你看他嘴里的大金牙,正是有钱的主呢,咱们给他算一卦,三天的酒都喝不了呢。” “我的天爷啊,怎么叫我碰上你这样的二百五。”明白了雪槐在说谁,一卦准差点昏过去,抓着雪槐衣袖猛扯:“给我让开了你这大傻蛋。” 但雪槐一个身子却好似生铁铸的,莫想扯得动分毫,这时那大金牙一群人已到面前,雪槐将招子一横,叫道:“算卦算卦,天朝第一神卦啊。” “滚开。”一个恶奴叫。 雪槐呵呵一笑:“怎么,不信我的卦?跟你说,灵着呢,上算天开眼,下算地生金,算生算死算无名,平生一卦准,人推铁板牙,你若不信啊,这就算来。” 他说得顺溜,旁边人堆里一卦准却直翻白眼:“天爷,他倒是比我还能吹。” 听了他话,大金牙眼一横,将他上下一扫,嘿嘿一笑,叫道:“这等铁口,好啊,你就算来,看你家大爷我前途有几多富贵,算好了,大爷我自有赏,算不好,小子哎,今天你这一口铁板牙怕是安不稳了。” “完了完了,傻小子,我等着帮你满地找牙吧。”听了他这等恶话,一卦准心惊肉跳,不绝叹气。 “那我就算来。”雪槐概然点头,他平日很见过几个算命先生装神弄鬼的样子,这时便依样学来,右手执了招子,左手掐动,闭了眼摇头晃脑,倒真有三分神算的模样,人堆里一卦准便看直了眼,暗叫:“看不出这傻小子还很会装神弄鬼嘛。” 雪槐掐了一阵,猛地大叫一声:“啊呀不好。” 他这一声叫得有气势,倒把大金牙吓一大跳,退一步,横了眼道:“你鬼叫什么?” “不是我鬼叫,是卦象实实的不好啊。”雪槐叫。 “如何不好?”他装得象,大金牙一时倒有些摸不准了,道:“你且说来。” “那我就说了。”雪槐拿眼直直的看了大金牙,道:“我说得直,铁嘴吃鸭,你可莫怪,但我这卦最准,言出必应,卦象上说,就在今年今日今时,你会脚断手折牙脱。” “死了死了。”一卦准先前看雪槐装模做样,还怀着两分侥幸,一听这话,立时闭眼,咬牙吸气,他料定,大金牙不会脚断手折牙脱,但雪槐却一定会脚断手折牙脱。 不出他所料,大金牙一呆之下,立即暴叫起来,指着雪槐道:“给我把这小子手脚打断,也莫要留一个牙齿。” 众恶奴齐应一声,左右冲上,雪槐心叫来得好,偷眼看到一卦准又着急又生气的样子,心中却又偷笑,故意大叫一声:“啊呀,怎么打算命先生,我早说我是铁板吃鸭,最说得直了的了,你不讲理啊。” 一卦准简直要给他气死,大叫:“快跑啊死小子,还讲理,真要等死啊。” “听师父的没错,我跑啊。”雪槐大叫一声,双手抱头,便迎着众恶奴直冲过去,一卦准再想不到叫他跑他却对着敌人跑,一时间给他气得手脚冰凉,再出不了声。 雪槐从众恶奴中间直冲过去,更不留情,一卦准那布招子乃是一根竹杖撑着,他杖尾轻摆,只在众恶奴手脚上轻轻擦过,说是轻轻一擦,但想他是何等神力,立时脚挨着脚断,手挨着手折,而大金牙最惨,手脚牙全给擦了一下,结果便是左脚断,右手折,嘴里的大金牙更脱嘴飞出,直落到数丈开外,给一个看热闹的一把抓着,就此无影无踪。 雪槐速度太快,所有人都只见他迎着众恶奴一冲,众恶奴便倒了一地,却并无一人能看清雪槐动手,而一卦准闭了眼睛,更是什么也没看见,直到听到惊呼声起,睁开眼睛见大金牙一伙东倒西歪,雪槐却傻愣愣的站在另一头,毫发无伤,顿时就呆了,猛扯胡子:“这是怎么回事?真是奇哉怪也。” 他惊讶,一街看热闹的人也是惊呼声四起,一时间谁都不明白啊,就是大金牙一伙也没弄明白,雪槐实在太快了不是,以他们的水准,还真不到能看清雪槐动手的层次。 雪槐也知道他们没看清,便也装傻,搔着脑袋叫:“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故意去大金牙脸上一瞧,可就大叫起来:“我说我的卦最灵了不是,我看看,脚断了,手折了,还有你那大金牙,哎呀,你那大金牙呢,那上面可是金子呢。”便对一众看热闹的拱手:“大家行行好,帮忙找找这位的牙齿吧。” 众人无不恨这大金牙一伙,哪里会帮着找,而且雪槐这话也有趣,哪有帮人找牙齿的,顿时哄笑出声。 大金牙虽没看清雪槐动手,但心里明白必是雪槐搞了鬼,把那好的手捂着嘴看了雪槐道:“好小子,你等着。”和一干恶奴互相搀扶着狼狈而去。 那小两口过来拜谢雪槐,雪槐装傻:“谢什么?为什么要谢?啊,是我要也给你们算一卦不是,好说。”也装模做样掐了下,笑道:“算过了,明年你们会添一个大胖小子。” 听了他这话,那女子可就红了脸,小两口拜谢告退,雪槐心中畅快,回头看向一卦准,便在这时,耳中忽听得一声喝:“好身手。” 雪槐扭头看去,但见不远处一间酒楼的雅阁上,一个中年汉子正对他点头而笑,这汉子能看清雪槐身手,可见身上必有功夫,雪槐便也点头,算是答谢,那汉子却就在雅阁上拱手道:“这位兄弟,请上楼来,喝一杯如何?” 有酒喝,雪槐哪里会推辞,却看了一卦准道:“师父啊,有人请我们喝酒呢。” 一卦准却已打听到大金牙一伙人的真实背景,叫道:“还喝酒,你知不知道刚才那大金牙是什么人,他是知县公子的管家,你打折了他牙,他如何肯干休,天爷啊,怎么叫我摊上你这样的二百五徒弟,这不是把天撞塌了吗?”他虽没看清雪槐动手,但终究不是傻瓜,再加上听了大金牙的威胁,自然知道必是雪槐闹了鬼,想着得罪了县令公子,当真把雪槐怨得了骨头缝里。 “知县算个什么,只管上来。”那汉子在楼上叫:“那知县若来,一切有我。” 一卦准扭头向那汉子看去,见这汉子装扮虽不是很华贵,但颇有威仪,显然是身有权势之人,他是跑江湖讨生活的人,见风使舵攀高枝最是拿手,立时便转了心思,道:“即有这位大人出头,那就叨光喝一杯。”却又看了雪槐,咬牙道:“我的祖宗,再莫要闯祸了,算我求你好不好?就算你有几斤蛮力,不管用的。”他以为雪槐不过是几斤蛮力,雪槐心中好笑,点头诺诺。 当即上楼,相见了,那汉子自报了名字,叫谢思全,虽未言及身份,但身侧四五随从,个个神情骠悍,显然大有来头,问及雪槐名字,雪槐却不想报出真名,随口报了个木鬼的假名,那是从槐字化出来的。早在见上林青时他便已洗去了脸上的鱼油,但却并不想报出真名。 倒酒上来,一卦准肩头阿黄顿时吱吱个不停,一卦准忙告个罪,倒一碗酒放在地上,阿黄欢叫一声,探头到碗里大口而喝,谢思全显然也从未见过喝酒的黄鼠狼,大觉有趣,一卦准又撕了一只鸡腿,阿黄咬一口鸡腿喝一口酒,吃得有模有样有滋有味,谢思全看得兴味盎然,话头儿全落在了阿黄身上,倒忘了来问雪槐,这样更好,雪槐便自喝酒。 正聊着阿黄,忽听到街上喧哗,雪槐几个探头看下去,却果然是大金牙一伙又寻来了,这次足有四五十人,且各执兵器,气势汹汹,大金牙坐在一副二人抬上,他旁边一个公子模样的人,不要说,必是那什么县令公子了,一片声只是叫:“在哪里?在哪里?” 一卦准急一缩头,看向雪槐,怨道:“不出我所料,果然来寻仇了,都是你,强要出头,现在如何是好。”说着话,却拿眼却瞟谢思全,谢思全哼了一声:“好大狗胆。”取一杯酒,就在楼上对着那县令公子倒将下去,正倒在那公子头上。 那县令公子猝不及防,狼狈不堪,顿时暴跳如雷,抬起头来刚要叫骂,一眼看到冷眼看着他的谢思全,顿时就哑了声,嘴张了两张,叫道:“谢领班,你老人家怎么到了这里?” “领班?这是个什么官儿。”雪槐心中思忖,上次征狐女时虽和东海王龟行波都打过交道,但对东海国的官制并不明了。 “原来你还认得人。”谢思全哼了一声,喝道:“这杯酒算我赏你喝的,给我滚吧。” 那县令公子喏喏连声,带着一班人抱头鼠窜而去。 “还不快谢谢大人。”一卦准见雪槐无动于衷的喝酒,急得推他,自己先抱拳道:“多谢大人相助,否则今天我们便麻烦了。” 谢思全微微一笑,道:“小事一柱,其实以令徒身手,这几个人不够他一顿打。”说着看向雪槐,道:“不过木兄弟,以你这种身手在江湖闯荡也太可惜了,不如跟了我去京中,投到国舅手下,必可大展身手。” “国舅?”雪槐未做声,一卦准却叫了起来:“谢大人是说当朝林国舅吗?” 谢思全点头:“是,我便是国舅护卫领班,今日来这里办点小事,不想倒撞上了令师徒,也是有缘,国舅求贤若渴,见了令徒身手,必加重用。” “原来是林国舅的护卫领班。”雪槐终于弄明白了,暗暗点头。 东海国的事雪槐大致了解一些,知道这林国舅是东海王现而今最宠爱的林妃的亲哥哥,借着妹妹的裙带关系,在朝中拉帮结派,呼风唤雨,颇有一手遮天之势。因此谢思全虽只是一个护卫领班,县令公子见了他却也怕得要死。 “大人是说让我们师徒进京给国舅做事?”一卦准两眼放光,抓着酒杯的手几乎都要发抖了。他周游东海讨生活,自然知道林国舅在东海国的权势,他一生漂泊不得志,但如果能攀上林国舅,那可真是山鸡变凤凰了,焉能不激动。 谢思全点头:“是,木兄弟愿意吗?” “愿意,当然愿意。”一卦准大力点头,离席拜倒,激动得胡子乱颤道:“多谢大人成全。”却见雪槐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可就急得他差点心脏不跳,冲着雪槐叫道:“快来拜谢谢大人啊,你傻了不是。”又忙对谢思全解释:“大人莫怪,我这傻徒儿没见过什么世面,这会儿乐傻了呢。” 听了他解释,雪槐哭笑不得。他顺着一卦准叫他师父,不过是见一卦准一人一黄鼠狼有趣,借此引开心思,可不想和他们长混下去,更不想去国舅府当什么护卫,正自犹豫,却忽地想到当日在东海王宫中喝的东海酿颇为不错,引动馋虫,便对谢思全拱了拱手,道:“如此多谢大人。” 谢思全能做到林国舅护卫领班,自然有点眼光,他早看出雪槐这对师徒不太对头,做徒弟的雪槐功夫了得,做师父的一卦准却纯是一个江湖骗子,雪槐又倨傲不拜,显然对做国舅护卫不以为然,颇为奇异,不过这时也问不得这么多,雪槐答应就好,当下一起动身,直奔东海城。 小城离东海城已不过数十里,半日便到。进了东海城,想着当日领兵进此城时胸怀壮志,今日再来,心志全变,雪槐一时间大是感概。 进国舅府,林国舅却进宫去了,事实上就算林国舅在府中,谢思全也不能给一个小小的护卫引见,对雪槐道:“国舅太忙,你只管跟着我,适时一展身手,我趁机给国舅引荐,国舅必会重用。”他是个实诚人,还怕雪槐怪他说话不算数,却不知雪槐根本是想进府来喝东海酿,点头应了。谢思全极看重他身手,单拨了房间给他,至于一卦准,谢思全也答应去下面的庄子里安排个管事的职位给他做,把一卦准美得三根胡子翘上了天,这夜在房中兴奋得睡不觉,便摇头摆尾算起卦来,猛地睁眼大叫:“原来如此。”看了雪槐道:“徒弟,你本是穷鬼加倒霉鬼,打了那大金牙更是闯了滔天大祸,可却偏遇着贵人,不但没事,反倒因祸得福进了国舅府,而师父我一生命苦,却突然一夕得志,这天翻地覆的变化,你知道是为什么吗?我先前也奇怪,刚才算了一卦才知道,原来就是因为你拜了师父我,同时也是师父我遇见了你,我两个相遇了,才有此变,这在卦书里叫做龙虎相生,风云际会,两个倒霉鬼到一起,霉气相冲,反到成了一对幸运蛋子。” 他滔滔不绝说下去,雪槐却差点要笑掉大门牙,忙猛灌了半坛子酒,才强把笑意压了下去。 这时已是天黑,一卦准填了一肚子酒肉,心满意足睡了,雪槐却没睡意,他喝的那酒,不是东海酿,馋虫未饱,如何睡得着,看一卦准睡得死了,便溜将出去,到国舅府酒窖里,酒不少,却偏没有东海酿,雪槐大是失望,肚中酒虫更是翻腾不休,再管不了那么多,便借遁术直入东海王宫。 雪槐从西面入宫,一路寻将进去,他不知王宫酒窖的具体位置,但只要靠近,凭他的鼻子,一定闻得出来,而事实上,他现在已经闻到了酒香,并且正好是他熟悉的东海酿的香气。香气是从左侧的一间宫室里传出来的,但里面同时传出说话的声音,雪槐收术,一个翻身到屋椽下,从窗子里看进去,但见里面是一间十分华丽的宫室,正面榻上坐着一个三十左右年纪的女子,装扮华丽妖艳,身侧一个七八岁的少年,在边吃果子边玩一样玩物儿。这女子下首,摆着一张矮几,上有酒菜,不用说,东海酿的香气便是从几上酒杯中散发出来的。雪槐咽了口口水,看矮子后那人,却是一愣,原来那人竟是林国舅。一看到林国舅,雪槐立即便猜出了那女子身份,必是林国舅之妹林妃,那小孩子自然便是林妃之子龙果了。 “还真是巧,这一下便撞上家主了。”雪槐冷眼看着林国舅,想着自已竟做了林国舅护卫,不觉好笑,他安心要躲到矮子盗出兵,到国舅府做护卫,又有酒喝,又能和一卦准逗着玩开心,还真是个不错的选择呢。 这时林妃开口道:“无花那小子明天就要动身了吧,我就想不通,在这里我们抓得他死死的,想怎样摆布他就怎样摆布他,又何必要打发他到巫灵去为质,不是多费一番手脚吗?” 东海王两子,大儿子无花为已故的王后所生,这时已年近二十,雪槐曾听龟行波说过,这无花为人仁厚爱民,在东海口碑极佳,这时听得说要让他去巫灵为质,不由一愣,想:“东海即向着我巨犀,又要王子去巫灵为什么质?万一巫灵和我巨犀起冲突呢,东海向着谁啊,若向着我巨犀,为质的王子不就是个死吗?这东海王真是糊涂得好笑。” 林国舅微微一笑,道:“妹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放无花那小子在国内,我们虽然看得紧,但他还是可以假仁假义的收买人心,赶他去巫灵,这一点便不必操心了,若想收拾他,其实在巫灵也很容易,现在巨犀正谋霸业,必与巫灵冲突,到时我们只需倒在巨犀一边,立即便可借巫灵之刀杀了无花,又不落恶名,岂非两全其美。” “原来如此,兄长果然高明。”林妃大笑,外面的雪槐却是咬牙点头:“原来是要借刀杀人,好毒辣。” 东海的事雪槐知道一些,无花虽为王子,但朝中大权都掌握在林妃兄妹手中,林妃自然想要自己的儿子龙果做未来的东海王,因此一直把无花看做眼中钉肉中刺,老早就想要除掉无花了,只是雪槐没想到,他会亲耳听到林妃兄妹对付无花的毒计。 笑了一阵,林妃又道:“要到巫灵为质,这几天这小子该是在家里哭吧?” “那倒没有。”林国舅摇头,道:“据眼线传回的消息,无花小子这几天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里写什么东海策。说着向身后一个师爷模样的人示意:“把东海策念给娘娘听。” 那师爷上前跪下,林妃却摇手道:“我可不耐烦听什么文章,你大致说说是什么个意思吧。” 那师爷应了声是,略略一想,道:“无花的东海策,说的是富民强兵之法,也没什么新奇之处,惟一有点意思的,是他在东海策中提到,要彻底更改大王对矮子盗及狐女族的政策,他提议,对狐女族,不但不应该打,反应该大力表彰,同时彰示全国以狐女族为榜样,矮子盗来时不再害怕逃避,而是奋起还击,不打狐女族,便不必向巨犀借兵,这样在大国的争霸中便可保持中立,即不得罪也不向着任何大国,东海才可保持长久。” “哈哈哈,不必念了。”他没说完,林妃早已哈哈大笑,对林国舅道:“这不是和大王喝对台戏吗,这小子,怎么永远这么傻啊。” 林国舅也笑,道:“所以我已允许马相国明日早朝时将东海策献与大王。” “大王见了他的东海策,一定非常喜欢他。”林妃咯咯娇笑,林国舅也是哈哈大笑。 而窗外,雪槐却完全呆了,脑中雷轰电掣,嘴里喃喃念叼:“不打狐女族,便不必向巨犀借兵,不打狐女族,便不必向巨犀借兵。” 如果东海国不向巨犀借兵,巨犀便找不到借口出兵东海,也就没有办法实践和矮子盗结盟的允诺,盟约自动取消。 “那我也不必和义父对阵沙场。” 想到这一点,雪槐心中有若火烧,猛地里向天一声狂叫,屋中林妃兄妹一惊,护卫急出来看时,雪槐却早已出宫去了。 雪槐飞奔的方向,是无花的王子府,当日龟行波说及无花仁义,雪槐曾特地留意过,这时还有印象。脚下飞奔,脑中更是如电急转,一个主意清晰定形。 助无花成为东海之王,实现他的东海策。 虽然离矮子盗渡海巨犀出兵最多不过四、五个月时间,东海的一切又全掌握在林妃兄妹手中,此时的无花甚至还要远去巫灵为质,要想成为东海王,至少先要从巫灵回来。 但所有这一切,都拦不住雪槐,只要能够不让巨犀和矮子盗结盟,只要能够避免和义父对阵沙场,再难,雪槐也不会有半分犹豫,半点迟疑。 到无花的王子府,收术落在屋顶上。无花的王子府不很大,装饰也不华丽,甚至还有些破败,无花处境之艰难,可以想象。 雪槐正自凝思,要想个什么借口与无花相见,却突闻屋后怒吼声传来,急抬头看去,但见一条怒汉右手执刀,左手揪了个下人模样的人,怒吼着过来。 “吱呀”一声,左侧一扇门开处,一个年青人走了出来,他二十左右年纪,穿青布长衫,有些旧,但洗得干干净净。他有着一张极削瘦的脸,但脸容很平静,看人的眼光,清澈如水。 雪槐没见过无花,但他可以肯定,这年青人一定就是无花。同时心中更长长吁了口气。 他只一眼就看出来,无花正是他喜欢的那种人,帮助无花,他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岩刀,怎么了?”无花看向那怒汉,轻轻的皱着眉。 “他偷了东西想逃跑。”岩刀将那下人往地下一摔,怒叫。 “王子饶命啊。”那下人爬到无花面前不绝叩头,哭叫道:“我真的不能帮王子驾车去巫灵,不是我怕死,我没有办法啊,我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三个孩子,我死了,谁养活他们啊。”听了他的话雪槐明白了,原来他是无花的马夫。 “你?”岩刀暴叫,握刀的手扬起。 “岩刀,不要。”无花挥手阻止他。 “王子。”岩刀两眼血红:“对这种忘恩负义的小人,留着他做什么?” “岩刀。”无花又低叫一声,轻轻叹了口气,看向那马夫,道:“是,我也不瞒你,事实上也谁都知道,我很难从巫灵回来了,我不怪你,你去吧。”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玉来,放到那马夫手里,道:“我是个穷王子,没什么钱,这里有一块玉,你家里负担重,拿去换了钱置点产业吧。” “王子。”那马夫哽咽出声,叩了两个头,转头去了。 “唉。”岩刀猛地转身,一刀劈在身后的树上,碗口粗的树给他一劈两半。 雪槐静静的看着,心中有一种难言的感觉。 并不是林国舅自己才知道他自己的毒计,无论是无花还是岩刀和那马夫,都知道,但却没有办法。 “岩刀,不要这样。”无花看向岩刀,他轻轻的笑了一声:“怎么,你怕没人给我驾车吗?其实我有一个秘密没几个人知道,我自己能驾车,而且技术很好的,不信明天你坐我的车看。”他笑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松,但雪槐的心却似乎给什么东西刺了下。 一个王子,因为找不到马夫而要自己驾车,然后他说,他驾车的技术很好。 雪槐看到岩刀的手,因拼命捏紧拳头而在发抖。 雪槐深深的吸了口气,让心情平静下来,然后他开了口。 “要找个马夫吗?我的要价不高的,只要每天有酒喝就好。” 岩刀霍地转身,一步跨到无花前面,刀一横,向雪槐上下一扫,厉声道:“你是什么人?” “我嘛?”雪槐微微一笑,抬眼向天:“我师父说,我是个穷鬼,还是个倒霉鬼,但我自己觉得,我主要还是个酒鬼。” 他说得有趣,无花嘴角掠过一缕微笑。他的笑自然没能逃过雪槐的眼睛,不由心中低叹:“落魄如此竟还能笑得出来,了得。” “你来干什么?”岩刀眼中却了无笑意。 “是这样。”雪槐懒洋洋的笑:“我听说这里有一个落势的王子,要出远门却找不到马夫,虽然我驾车的技术不高,但我想,这样的王子要求也不会太高,该可以骗到一点酒喝,所以就来试试啊。” 他的话,岩刀自然不信,怒哼一声:“你瞒得过别人,如何瞒得过我。”刀一横,便要跃上屋顶来。无花却一把拦住了他,道:“只要喝酒的马夫,很好啊。” “王子。”岩刀顿足叫:“你不信他的鬼话,他明明身有武功,到你身边来,绝不是只要骗杯酒喝那么简单。” 无花却笑了:“那么他想要做什么呢?他们派来的杀手?不要那么费力吧。” 他这话把岩刀说愣了。是啊,无花远质巫灵,只要林妃兄妹想要他死,他就必死无疑,根本不要这么大费周章的派人乔装改来做马夫。 “这王子只是不得势,脑子并不笨,难怪能写出东海策,好。”雪槐暗暗点头。 无花看向雪槐,微笑:“那就这样说定了,我是个穷王子,没什么钱,也真的只能每天管你一顿酒了。” “成交。”雪槐咧嘴一笑,道:“明天早上我会来,对了,我的名字是木鬼。”说着一抱拳,回去国舅府。 第二天一早,雪槐见到谢思全,一抱拳,道:“大人,对不起,我要走了,特与大人告别。” 谢思全一惊,叫道:“为什么,是怪我太待慢了?” “不是。”雪槐摇头:“大人礼贤下士,让我很感动,只是我答应了要给别人去做马夫。” “什么?”一边的一卦准跳起来:“你疯了还是傻了,好好的国舅府护卫不做要去做马夫,天啊,世上竟有这样的人。” “是谁?”谢思全看着雪槐:“竟请得动木兄弟做马夫?” “王子。” “无花王子?”谢思全眼光霍地变亮,似乎要看到雪槐心里去。 “是的。”雪槐点头,并不回避谢思全的眼光。事实上他是因为看出谢思全是个重义之人,所以才当面向他告别,若换了其他人,他昨夜就不必回来。 “但无花王子他这次远质巫灵,可能。”谢思全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似乎在考虑该不该开口,但最终还是说了出来:“可能回不来了。” 做为林国舅的护卫领班,他直说出这样的话,可见对雪槐是真的看重,雪槐暗暗点头,道:“是,我知道,王子远质巫灵,以后两国只要稍有不对,王子便绝对性命难保,他的下人自然更是死路一条,但我已经答应他了。”说到这里,一抱拳:“谢大人相待之诚,盼他日还有相见之期。”再对一卦准一抱拳,随即转身。 谢思全的眼光越发亮了起来,但看着他转身,张了张嘴,却终是没有再出声。 旁边的一卦准一直咬牙切齿,但雪槐没给他开口的机会,眼见雪槐大步走出,略一犹豫,一顿足,也急跟出来,出府,他猛地一把抓着雪槐的手,道:“跟我来。”不管雪槐是否反对,拉他到旁边一条巷子里。 雪槐先前跟着一卦准混,只是觉得好玩,现在有正事要做,已再不想和一卦准混下去,他本希望一卦准会留在国舅府,即然跟了出来,那就说清楚也好,但不等他开口,一卦准却先狠狠的点头道:“小子,算你狠,我知道你是看我沾了你的便宜,心里不服气,所以要这样,否则哪有好好的国舅府护卫不当,却要去做那一只脚跨进了鬼门关的王子的马夫的,但你也太性急了,告诉你,师父我是有一手真本事的,过一段时间,我自然会传给你。” 雪槐没想到他会这样想,不禁笑了起来,打断他话头,道:“不是的师父,我是。” “你不信是不是?”一卦准根本不听他说完,大叫:“不信我现在就可演给你看,一定看呆你。”说着伸手进怀里,但眼睛四下一看,却又把手抽出来,道:“现在人太多,过于惊世骇俗,但我可以大致说给你听,师父这手真本事,乃是师祖传下来的一对宝贝,名为拐子马,还有一篇拐子诀,拐子马现在不好演,你先听听拐子诀看是不是了不起。”说着左手掐一个诀,闭眼念道:“左拐,右拐,前拐,后拐。”念完这句莫名其妙的话,随即睁眼舞动起来:“我左踩青蛟,右跨云宵,奈何桥下鬼叫,红纱帐底逍遥。我前跨玄武,后面有一只白虎,眼见走投无路,突然一拐迷糊。”他手舞足蹈,仿似跳神,再加上那一篇拐子诀太也滑几,雪槐再掌不住,终于大笑起来。 “你还是不信是不是?”一卦准脸上现出怒意:“好,你跟我去城外,我演给你看。” “信信信。”雪槐看他当真,精瘦的脖子上青筋根根鼓起,一时倒为难起来。一卦准虽也世俗贪财,但不是那种完全的世侩小人,俗气之中终还有几分老天真,因此雪槐虽实不能再和他混下去,却也不好直接的就打击他,念头一转,道:“师父啊,你还记得那天我说的话不,我说我做了个梦,梦见会有福亨,结果就撞上了师父。” “是,有这话。”一卦准点头:“怎么了。” “是这样。”雪槐睁眼瞎编:“我一般不做梦,但只要做梦就一定灵,为什么我好好的护卫不做要去做马夫?就是因为昨夜我又做了个梦,我梦见我做了别人的马夫,而那马头上竟然生了角,最怪的,那马角上而且突然开起花来,又有一个声音在边上说,无花无花,终要开花,这梦实在是太怪了,我知道有个无花王子,是不是说无花的王子终要开花呢,我不敢肯定,但一定要去试一试,所以。” “着啊。”不等雪槐说完一卦准便叫了起来:“那死落魄的无花王子怎么会开花,那就象马生角角上更要开花一样绝不可能,所以你还是老老实实在国舅府当护卫,亨这现成的富贵吧。” “我不。”雪槐装出一副野心勃勃的样子,道:“护卫永世是护卫,但王子万一真个开花得势,我可就是开国的功臣呢,我一定要试一试,但这一趟冒险得很,所以师父就不必去了。” “我肯定你一定要后悔。”眼见劝不转雪槐,一卦准气急败坏,跳脚大叫。 “但我就是这牛性子。”雪槐一抱拳:“师父保重。”自行转身。 “现成的福贵不亨,你一定会后悔的。”一卦准在后面跳脚大叫。 雪槐更不回头,心中暗笑:“我糊涂的自己找上门来的师父啊,我这一去,是绝不会后悔的,我们有缘再见吧。” 眼见便要转过巷子口,背后的一卦准却猛地大叫:“等等我。”一路飞奔追上来。 雪槐不知他还有什么话,转身,道:“师父,你不必再劝了,我。” “不要说话。”一卦准却一把封住了他嘴,然后抓着他双肩,去他脸上细看,又掐指算了半天,道:“我问你,你做梦真的准吗?” 雪槐心叫不妙,道:“有时也不准,尤其象这一次。” 他看出一卦准有跟他去之心,本是想用这话说得一卦准打退堂鼓,谁知一卦准听了他的话,心中却反而捉磨开了:“臭小子,这一趟是要脑袋的差事,真若不准,凭什么现成的福贵不亨要去送死?活得不耐烦了啊。”嘿嘿一笑,道:“我想你这梦也不会准,但即然师徒一场,有福同亨,有难同当,师父便陪你走这一程吧。” “师父。”雪槐皱起眉头,他实在想不清一卦准怎么突然间会转了念头,那一卦准却就象他肚子里的蛔虫,看了他笑道:“你一定会想师父我为什么突然间会转了念头吧,告诉你,我刚才又算了一卦,我两个都是倒霉鬼,惟有到了一起才会霉气相冲成为一对幸运蛋子,我和你是不能分开的,劝你不转那就只好跟你去送命了,走吧。”他倒当先领路了。雪槐苦笑不得,只得跟上。 到王子府,岩刀早等得不耐烦,突又见多了个一卦准,眼一瞪,叫道:“这又是什么人?” 这时无花也出来了,雪槐叫了声王子,来不及介绍,一卦准自己便上前开口道:“答王子,我是他师父,他去我不放心,也想跟去看看,请王子允准,当然王了硬要不允,我自己有脚,脚下有路,却也会去。” 呵,他倒是赖上了,雪槐做声不得,岩刀早怒喝出声:“大胆。”无花倒不在意,笑着摇手,道:“木兄弟说得是,路在脚下,木兄弟想怎么走就怎么走,那就一起走吧。”他同意了,一边的岩刀便也不好反对,在他眼里,一卦准当然也不是什么好路数,但他自恃武功,倒也不怕,斜眼扫着一卦准两个,只是冷笑。 雪槐驾了车,无花坐上去,无花府中的下人听得无花要去巫灵为质,都逃散了,但喂的牲口却不似人般忘主负义,因此还很有几匹空着的马,一卦准便骑了一匹,当下四人一车便出了东海城。 任何国家的王子远出国门,不论是出使还是为质,都会有大批的随从,动身前也一定有大批的官员十里相送,但无花却就只这四人一车,他府中的下人尚且逃散,更别说会有其他的随从,事实上他若是个有势的王子,他府中的下人谁又敢逃啊,下人尚且如此,更别盼官员来送行了,哪个官员敢来送,谁不怕得罪林妃兄妹啊。 一卦准斜起眼睛看着这冷清的场面,再忍不住,凑到雪槐耳边道:“这霉王子可真是霉到家了,他若是能开花,老公鸡也能生蛋了。” 雪槐微微一笑:“师父啊,古人可真有公鸡生蛋的话呢。”一卦准给他咽得翻白眼,雪槐却是冷眼向天,心中暗叫:“莫说公鸡生蛋,我还要他天地倒悬。” 一路走州过县,情形和出京时一样,并无官员迎送,驿馆供给也是十分粗陋。一卦准当时疑着雪槐的梦真的有准,否则不可能现成富贵不亨倒来送死的理,但这一路看下来,可就越来越信不足了,这一日再忍不住,趁打尖时拉雪槐到一边道:“徒弟啊,我昨夜洗干净手好生算了一卦,不妙呢,可是个大大的凶卦啊,我说,趁现在还早,咱们回头吧,国舅府喝酒吃肉多美啊,何必硬要跟着这霉王子啃白菜梆子呢。” “洗干净了手是吧。”雪槐故作沉呤,却又摇了摇头,道:“师父啊,不对呢,昨夜我和你睡时,被窝里好臭呢,你别是有脚气吧,有脚气可算不准,今晚上好生洗洗,再算。” 一卦准昨晚上还真没洗脚,只得翻翻白眼做罢。但他可并不死心,到晚间当着雪槐的面把手脚连洗了两遍,雪槐看了偷笑,也不做声,第二日一早,一卦准便拉雪槐到一边,道:“徒弟啊,昨晚上我洗了手脚好生再算了一卦,谁知更加的不好,这回竟是个死卦了。” 雪槐哦了一声:“哦,怎么个死法?” “那就惨了。”一卦准一脸恐怖:“砍头死,分尸死,咱们四个人啊,到有五般死法呢。” 雪槐差点笑出声来,总算扳住了脸,很认真的想了一会儿,却又摇头:“不对,师父啊,照理说你洗了手脚,该干净了不是,可昨晚上被窝里还是臭的,你别是在被窝里放屁吧,人都给屁熏臭了,这卦怎么会准?” 一卦准这两天肚子有些胀,那屁自然免不了,便又咽住了,当日一赌气,便在途中找间药辅捡了副顺气的药,苦着脸连煎三次吃了,当夜还洗了个澡,直折腾到半夜,雪槐任他折腾,只是不做声。 第二日一卦又把雪槐拉到一边,不等他开口,雪槐先笑道:“师父啊,你前日是凶卦,昨日是死卦,今日却是什么卦了,你别说,我先猜一猜啊。”歪着脑袋一想,道:“人死了变鬼,是了,你今日这卦,必是鬼卦,是吧?” 一卦准正要这么说,给他先说出来,不得已伸了伸了受脖子,道:“没错,正是鬼卦,若不回头,这一去必然变鬼。” 谁知他鬼字出口,雪槐却猛地拍掌欢呼起来,大叫道:“好极好极,师父啊,恭喜恭喜呢。” 一卦准张大嘴:“都成鬼了,还有什么恭喜的?” 雪槐道:“师父啊,你不知道,我昨夜又做梦了呢,梦中有人在我耳边说,此一去凶多吉少,但关健却在明天,明天若能听到鬼字,便只管放胆走去,我奇怪了,问为什么听到鬼字就可放胆走了,那人说,鬼好啊,闻鬼而喜,遇鬼而安,鬼神相佑,梦一醒来我就担心了,怕听不到这鬼字呢,谁知师父就说了,可见师父说的没错,我两个到一起啊,就是一对幸运蛋子呢。” 一卦准傻了。 走了十余日,到了东海西南边境的江涛城,出城过腾龙江,对岸便是巫灵了。 进城,正打听驿馆所在,忽闻马蹄声暴响,却是一队人马从城外进来,当先一个穿红袍的年青人放马疾驰,身后随从牵狗驾鹰,一看就知道,乃是富家公子到城外打猎回来。那年青人进了城却仍在放马疾驰,路人纷纷闪避,却均是敢怒不敢言,无花皱起眉头,雪槐能从他的眼光中看到怒意。 “原来他心中还是有怒意,好。”雪槐暗喝一声彩。一路行来,无论无官员迎送也好,招待粗陋也好,无花脸上始终平静无波,雪槐就有些担心,不知无花到底是庞辱不惊呢,还是已经麻木了,若是心已麻木,再无进取之志,那麻烦就大了,所以现在看到他还会怒便特别的高兴。 人敢怒时,无事不可为。 便在这时,惨剧突地发生,斜对街上,突地走出来两个担菜的人,前一个白以苍苍,后一个却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后生,那老者埋头只顾走,没注意飞驰而来的奔马,街道又窄,正好一头撞上,顿时跌翻在地,口喷鲜血,挣了两挣就不动了。 那小后生一呆,扔了菜担子,抱住那老者便哭叫起来:“爷爷,爷爷,你醒醒,醒醒啊。” 那年青人撞翻那老者,自己的马一闪,却也把他摔了下来,爬起身来便怒叫出声:“该死的老东西,竟敢挡本公子的路,来呀,给我往死里打。” 身后随从闻声涌上,那小后生急将爷爷护在身下,头顶早已是拳棒齐下。 “撞了人还要打人,真个没天理了。”一卦准摇头,无花急叫:“住手。”岩刀早冲上去,大刀一抡,将一干恶奴尽皆赶开,无花奔过去,怒叫道:“大街驰马,撞了人还要打人,还有王法没有?” 那年青人眼一翻,看着无花道:“你是什么人,竟敢管我马二公子的闲事,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大胆。”岩刀怒叫一声:“这位是无花王子,大胆凶徒,还不给我跪下。” 听说是王子,那后生立即哭叫叩头,道:“王子,他们撞死了我爷爷,我只有一个爷爷了,王子要给我做主啊。” 无花急伸手相扶,点头道:“我一定给你做主,你叫什么名字。” 那后生抹泪:“我叫五钱儿,爹娘没有了,现在爷爷也没有了。” 他竟是个孤儿了,无花也含了泪,随即怒目看向那马二公子,叫道:“你是叫马二是吧,大街驰马,撞死老人,你知罪吗?” 马二公子先有些以愣,这时向无花左右看了看,突地就笑了起来:“好大的口气,听起来还真象个王子呢,不过看起来就不怎么象了。”他边上随从立时起哄大笑。 “大胆狂徒。”岩刀怒叫,刀一舞,便向马二公子冲去,那马二公子两眉一竖,喝道:“给我拿了这狂人。”他身后随从便也刀棒齐上。 岩刀武功不错,但不是什么了不起高手,马二公子所带随从有四五十人,且护院打手中也不乏身手好的,四面一围,不多会便将岩刀打倒在地。 无花又惊又怒,马二公子却是大笑,看向无花,道:“我说王子啊,你堂堂王子,不会只带这一个护卫吧,我不是王子,家里护院下人也还有好几百呢。”一干随从制住了岩刀,更是猖狂,轰然大笑,雪槐冷眼旁观,且不做声,他要看看,无花这种情况下会怎样处置。 “你们如此无法无天,眼里到底还有王法没有?”无花气得捏紧拳头,转头看向雪槐,道:“木鬼,你给我去请县令来,我就不信我东海王法制不了这恶徒。” 这时那五钱儿却轻声说了一句:“他家势力很大,县令是他家常客呢。” 无花一愣,怒叫道:“我不信那县令敢循私。”对雪槐道:“快去。”话未落音,围观的百姓中忽有人叫:“县令来了。” 雪槐抬头看去,果见大街尽头来了顶轿子,旁边跟着十余个衙役,正是县令闻讯赶来了。 那县令下轿,先向无花上下看了两眼,雪槐便就开口道:“看什么看,这是无花王子,还不下拜?”他是故意这么说的,他估计这县令跟沿途官员差不多,不会将无花放在眼里。 不出他所料,那县令仿似突然间耳聋了,全没听见他的话,只是眉头一皱,道:“怎么回事?” 他不下拜,无花倒也不当回事,指了马二公子道:“这叫马二的恶徒当街奔马以致撞死老人,我的随从上前拿他却还仗势逞凶,简直无法无天,请你以我东海律法,拿了这恶徒。” 那县令看了看倒在地下给刀剑逼着的岩刀,道:“把人放了。” 马二公子哼了一声,挥了挥手,随从放开岩刀,那县令又道:“你们之间到底谁错,我不在现场,一时也没法叛诀,不管怎么样,这老儿死了,你拿几个钱烧埋了他吧。”说完向无花拱一拱手,竟就回身向轿子前走去,看那模样,这案子竟就这么了了。 无花又惊又怒,看向那县令道:“那县令,难道这案子你就这么了了?” 县令坐上轿子,点点头,也不看他,道:“是了了啊,还要怎样?” “这恶徒撞死了人,难道就这么算了?”无花怒叫。 那县令终于抬眼看向无花,眼中却是一片漠然,道:“依你说,便要如何。”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无花怒叫:“依我东海律法,你该当拿下这恶徒,斩首示众,以惩后尤。” “对不起,要拿你拿,只要你有这个本事。”那县令把帘子往下一甩,却从帘子里哼一声出来:“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配管闲事吗?” 他这一声并不是很大,却清清楚楚的传了出来,不但无花听见了,围观的百姓也全都听见了。 所有的眼光都落在了无花身上,那种眼光里,有种深切的同情。 王子,无花,竟然落魄至此,竟然收拾不了一个小小的恶棍,竟然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小小县令也可以不把他放在眼里。 五钱儿年龄虽小,却也看出了无花的无奈,低声叫道:“王子,算了,你斗不过他们的。” 马二公子仰天狂笑。 无花全身颤抖,右手慢慢的伸向腰间的佩剑,终于一把抓住。 雪槐的眼光冷电般射过去,射向无花那因过于用力而青筋毕露的手。 正如那县令说的,无花并没有管闲事的能力,如果硬要管,说不定反会送了自己的性命。 但这世上总能见到不屈的血。 无花身上有吗? 雪槐的心在狂跳。 第十章 青锋一闪,长剑出鞘。 “我为东海王子,若见恶徒横行而袖手不理,则我东海亡无日。”无花怒目狂呼,猛向马二冲去。 “好。”雪槐在心底狂呼,那一瞬间,他全身的血仿佛都给点燃了。 点燃的还有无数围观的眼睛。 帘子打起,县令的眼光里有极度的惊讶。 眼见无花不顾一切的冲过来,马二有一瞬间的惊畏,但随即目射凶光,叫道:“给我杀了他,这无势的王子,没什么用的。” 众家奴刀棒齐举,但雪槐已出现在无花旁边。 “敢阻王子宝剑者,死。”雪槐的声音并不很高,但里面凛冽的杀气却让人不寒而粟。 最前面的几个恶奴为他眼中杀气所摄,踉跄后退,但后面的却涌了上来,雪槐眼光一炸,手挥起,他手中只是一根赶马的长鞭,鞭身虽软,但里面蕴含的力道,却并不是这些恶奴所能承受。 鞭影晃动,只一眨眼,四五十个恶奴倒满了街面,并且没有一个是活的。 杀气之烈,让人战粟。 雪槐是存心为无花立威。 只不过无花也给他吓着了,举着剑呆立着,仿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身后岩刀一卦准也是一样。 一卦准两眼瞪圆,嘴里更在不绝地喃喃念叼:“天哪,天哪,这臭小子是不是突然间杀神附体了。” 吓呆了的还有一个马二,雪槐伸手,他竟连逃跑都已经想不起了,不过就算他想逃,在雪槐手底他也绝逃不了。雪槐将他倒提起来,住无花脚前一摔,再一脚踏住,随即向无花一抱拳,大声道:“请王子之剑,斩这恶徒。” 无花先前凭着一腔愤怒提剑冲出,但这时真要他杀人,一时倒不知如何出手了,看看马二,再看看手中的剑,半天不动。 岩刀叫道:“不要污了王子的手,我来。”提刀上来,但雪槐眼一横,止住了他,看向无花,再叫道:“请王子之剑,除恶扬善。” 他必需要在无花心中种下一点杀气,无花才做得未来的东海之王。 无花与他眼光一对,猛一点头,转眼看向周围的百姓,大声道:“今日我以东海王子的身份,依东海律,斩这恶徒。” “王子饶命啊。”马二嘶叫。他终于认识王子,可惜却迟了,无花照着他胸口一剑刺下,污血射出,顿时了帐。 “还有那狗官。”雪槐扭头看向县令。 县令全身一抖,连滚带爬下了轿子,趴在地下叩头:“王子饶命。” 无花一脸肃穆,喝道:“你为百姓父母,却不为百姓做主,纵容恶贼,知法犯法,实容你不得。”提剑又要上前,雪槐却拦住了他,道:“这等狗官,不必污了王子宝剑。”他只须在无花心中种下一点杀气,却不必要这种杀气泛滥。向岩刀扫了一眼,道:“岩刀,这个交给你。” 岩刀大喜,叫道:“狗官便如一条狗,杀猪屠狗,我最拿手了。”冲将上去将那县令一脚踢翻,大刀一扬,那县令一个头直飞上天。 “多谢王子。”五钱儿趴下叩头,一众百姓也一齐跪倒,齐呼王子之名。 处理了后事,几个人上船过江,船到江心,无花猛地对着雪槐跪倒,叫道:“无花走眼,错认了高人,还望恕罪。” 雪槐忙伸手扶起,笑道:“王子快快请起,我可不是什么高人,不过一勇之夫而已,而且王子是未来的东海之王,一国之主,如何可向别人下跪。” 他这一说,无花却是眼泪双流,叫道:“我这一去,尸骨也未必能回乡土,更别说什么东海之王,一国之主了。” “我曾经做过一个梦。”雪槐笑。 这会儿突然说起梦来,未免有点牛头不对马嘴,无花抬起泪眼看他,一脸迷惑。 “梦中有人对我说,无花无花,必要开花,马夫马夫,食粟万户。”雪槐看向无花:“梦中的无花,自然是王子了,无花开花,你此去若有不幸,还开的什么花,你的马夫又怎么能食粟万户,所以我肯定,你一定会回来,会做东海王。” 听了他的话,无花泪眼中闪过一抹亮光,喃喃念道:“无花无花,必要开花,马夫马夫,食粟万户。”想了一会儿,却又黯然摇头:“只是一个梦而已,又怎能当得真。” “这个你就不知道了。”雪槐大大摇头:“王子我告诉你,我从小到大,做梦都是最灵的了,否则你去想,以我的身手,到哪儿不能混个一官半职的,用得着来给你做马夫?而且谁都知道林国舅他们害你,你这一去九死一生,我就要巴巴的赶去送死?世上没有这样的傻瓜吧?” 他这样一说,无花又呆住了。因为他说得有理啊,他的身手无花是亲眼目睹的,这乱世之中,以他如此身手,随便到哪个国家,混个将军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何必来做马夫?何必跟去送死? “我相信他的话。”岩刀兴奋的叫:“王子一定是要做东海王的,也只有王子做了东海王,我东海才有救。” 他这话更让无花惊喜交集,呆立船头,一时间再说不出话来。 雪槐也不再说,任由他自己去想心思。 假托梦境,而不暴露自己真实身份,这么做雪槐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无花天性仁厚,不是那种野心勃勃的人,如果雪槐照直说要助他夺得东海王位,他说不定会婆婆妈妈,七想八想,所以干脆不说,只假托梦境,在他心中种下天意难违的种子,他日随着时势变易,这粒种子自然会生根发芽。 雪槐到船尾,一卦准却狠狠的瞪他一眼,低叫道:“行啊臭小子,我说怎么现成的富贵不亨要来当马夫,原来还有马夫马夫食粟万户之说,倒瞒得紧。” 雪槐差点要笑出声来,抿了嘴道:“我那也只是做梦,师父不是说,我这一去,即凶且死最后变鬼吗,那还有什么千户万户之说?” 一卦准给他咽得回气,狠狠点头道:“那是,小子哎,先别得意,到底是你的梦准还是我的卦灵,还真是骑驴看唱本,得走着瞧。” “咱们现在是在船上呢,可没驴子坐。”雪槐笑。 “那就坐船看唱本,在水上瞧。”一卦准咬牙,却正好一阵风来,船一晃,晃得他差点落水,雪槐忙扶住他,笑道:“你老人家可站稳了,若是落了水,那唱本可就要到水底下去瞧了。” 巫灵为东南大国,共有四十州一百二十余城,纵横数千里,巫灵是六霸中称霸最久的国家,雄居霸主之位三百余年,此时国势虽已衰落,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实力仍不可小视。 无花一行人踏上巫灵国土,接待反比在国内要好,立时便有官员出面接着,一直护送到京城巫灵。 巫灵城号称东南第一雄城,城高十丈,城周百余里,便是快马,绕城一周也要小半天时间。 进城,无花递交了国书,象他这种小国的质子,是见不到巫灵王的,当下有礼宾司安排了住地,便就住了下来。巫灵派来了两百护卫,说是护卫也可,说是监视也行,总之若无巫灵王的允许,无花是再无离开巫灵的可能。 要让无花做东海王,首先要能回到东海才行,怎样才能让巫灵王打发无花回去呢?一路上雪槐都在琢磨这个问题,平空里却也想不出什么具体的办法,只大概想到可以买通巫灵得势的高官去巫灵王面前说好话,放了无花,但这里面又有一件麻烦事,无花是个穷王子,雪槐袋子里好歹还有两个酒钱,无花袋子里却什么也没有。 但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雪槐也不发愁,到巫灵住下,便开始收集巫灵朝中的消息,无花行动不便,他和一卦准却不受拘束,满城乱逛,打听朝中人事。 巫灵是大国,朝中有权势的王公亲贵不少,其中任一个,都可替无花说得上话,但要想这中间的任一个替无花说话,至少得要上万的金钱,雪槐可没这么多钱,一时倒有些发愁。 一卦准久走江湖,惯看门道,自也明白其中的关健,可就冷嘲热讽起来:“臭小子哎,你做梦是灵,可没钱就不灵,这霉王子无花是回不去的,你的万户梦最终也是要醒来的。” 雪槐在江涛城里大显身手,不说无花,便是先前看雪槐不顺眼的岩刀也从此对他异常恭敬,惟有一卦准却仍是老样子,对他毫不客气,也不知他是真的老眼昏花呢还是怪着雪槐太固执。雪槐拿他没辙,只有不理他,暗中思索:“实在不行,只有向横海四十八盗去借点钱来。” 这天他经过一条街道,隐隐听得旁边一座巨宅中传来哭声,心中一动,运剑眼看去,但见一间房中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闭眼躺在床上,脸如金纸,旁边围着一群妇人在不绝哭叫,窗前一个五十来岁的男子,打扮华贵,这时也在暗暗流泪。房子外面一群下人在交头接耳,其中一个道:“好好的大路上,怎么就会惊了马。”另一个道:“也是怪了,平日小公子也不是没从马上摔下来过,拍拍屁股也就没事了,这会偏就这样了。”又一个道:“只怕是撞了邪吧,也是老爷命苦,三位公子,前两个都没救着,若是小公子也有个三长两短,那老爷就算坐了大司马的位子,也是了无乐趣了。”最先那个接口道:“什么就算坐了,你们不知道,大王昨日便已任命老爷为大司马,只是小公子生病,没说罢了,跟你说,现在在朝中,没有比我家老爷更走红的呢。” 这几天雪槐已将巫灵朝人事大概打听清楚,听这些下人一说到大司马,心中暗叫:“难道这人竟是昨日升任大司马的富安?现在的巫灵,只这人最得势呢。”想到这里,再看向屋中那少年,运剑意去那少年眉眼间一逼,立即有一缕绿光钻出来,隐成人形,乃是一头魅。 魅为草木之精,其性最灵,修练有成的魅可借体成形,千变万化,常在人间掀起无穷风雨。 不过这头魅尚未成气候,与雪槐剑意一撞,立刻又钻回了那少年眉眼中。人两眉之间,号为神窍,鬼魅附体,常以此处为居所。 “此真天助我也。”看清害那少年昏迷的是一头魅,雪槐心中狂喜,那魅未成气候,以他天眼神剑的剑意,斩之不费吹灰之力,而富安只这一个儿子,那时要他替无花说句话,还不是举手之劳。想到这里,急回无花住地,对无花道:“王子,我听说富安新升了大司马,巫灵现在最走红的就是他呢,你也该去拜会一下,送点礼。” 一卦准听了可就冷笑:“咱们王子还有钱送礼吗?全部家当就那辆马车和几匹马呢,便连马带车送过去,人家还不见得收呢。” “是啊,我们。”无花为难的看着雪槐。 “不送马也不送马车。”雪槐微笑摇头:“就把我送进去,礼单你写上,送上等马夫一名。” “上等马夫一名。”一卦准狂笑,说实话无花岩刀也觉得有点好笑,只是不好意思笑得,却也奇怪,雪槐自然看得出来,摇手道:“现在不必问,你只把我送进去就行了。” “臭小子又想搞什么鬼?”一卦准一脸狐疑。 “这会不是搞鬼,是捉鬼。”雪槐笑,不再往细里解释。 当下无花具了名刺,到富安府中投递。若在平日,他虽是来巫灵为质,终是一国王子,富安理当一见,但这会儿子正昏迷着,可没这心思,门房只推不在,看礼单是上等马夫一名,虽觉古怪,却也收了,便有人带雪槐进府。 报给富安,富安也有点奇怪,但没心思想,交待即然是马夫,就让他喂马好了,雪槐以剑眼看得清楚,也不声张,待下人将他带到马房中,看其中有一个单独的马厩,只喂着一匹马,那马身高腿长,极为精神,估计是富安的坐骑,当即走过去,将双手去马腹下一托,往上一抛,竟将那马直抛上了半空中。 那马高大神俊,少有也有上千斤,别说抛,便是抬,也要三四条大汉,而到雪槐手里,却轻若无物,待那马落下来,轻轻接住,便又抛上去,那马在半空中吓得屎尿齐流,放声长嘶,带雪槐来的下人也吓坏了,见喝雪槐不住,急连滚带爬跑去禀报。 其实富安也听到了自己爱马的悲嘶声,听了禀报,听说便是无花送来的马夫发狂,又惊又奇,当下亲来马厩中,亲眼见到雪槐将自己爱马一抛数丈高,即怒且惊更疑,心知有异,他已知雪槐名字,当下上前道:“这位兄台请住手。” 雪槐闻得他声音,将马轻轻接住放下,在马身上拍了拍道:“马儿马儿,得罪了啊,若不是你,想见你家主人还真难呢。” 富安知道自己猜得没错,雪槐是有意的,雪槐那身手过于惊人,即有意为之,便不敢轻视,道:“不知兄台要见本人有何指教?” 雪槐微笑:“指教不敢,木鬼求见大人,只想告诉大人,我家王子有眼无珠。” 他这话莫名其妙,富安摸不着头脑,道:“这话怎讲。” 雪槐冷笑道:“不是吗?我家王子本想送份大礼,盼能结交得大人,谁知大人却只让我喂马,我家王子这般没眼光,不是有眼无珠是什么?” 他话里有话,富安冷眼扫向旁边的管事,管事大惊,急翻出无花的礼单道:“大人请看,无花王子所送礼单上确是写的上等马夫一名啊。” 富安亲自拿过礼单一看,确实没错,转眼看向雪槐,雪槐却仰天大笑:“原来上等马夫就是喂马的,那我无话可说了。” 说实话富安听不懂他的话,上等马夫当然还是马夫当然就是喂马的,未必上等马夫就不是马夫了?但他即这么说,自然另有说法,富安便道:“那富安倒要请教,上等马夫不喂马,用来做什么?” 雪槐两眼亮若星辰,道:“一般的马夫,自然只是喂喂马,赶赶车,但上等马夫却不同,上可为其君驰骋天下,乃以五韬为鞭,六略为驾,武可安国,文可定邦。下可替其主解危济难,乃以明慧为鞭,刚勇为驾,仁义存心,始难相继。” 富安能做到巫灵的大司马,执掌一国军政,自非平常之人,一听雪槐的话非比等闲,顿时眼光大亮,抱拳躬身道:“果然不同,看来富安真是有眼无珠了。” 雪槐忙也抱拳道:“大人言重了。” 富安道:“摆酒,富安为木兄洗尘。” “喝酒不急。”雪槐摇头:“闻得贵公子偶染小疾,我想看一看。” “你还能看病?”富安又惊又喜,但眼光中却也不由自主的露出怀疑之色。他惟一的小儿子名富平,昏迷已有十多天,这十多天里,他自是遍请名医,可以说,巫灵城方圆百里之内,但凡有个医名的,都给请遍了,却是人人束手,拖到今天,他已是绝望了,只待给儿子送终,现在雪槐却说要看,如何不叫他吃惊,又如何不叫他生疑。 雪槐自然知道他心中的想法,也不多说,只道:“看看再说。” “如此木兄请。”当下富安亲自给雪槐引路,到富平房中,女人们都已避到屏风后,只富平一个人僵卧。 富安道:“这就是犬子,老夫本有三子,但前两子皆丧,只这一点骨血,若真有个三长两短,老夫也是了无生趣了。”说着不觉垂泪。 雪槐早有定见,到富安床前运剑意一逼,那魅惊慌之极,在富安神窍穴内乱窜,雪槐冷哼一声,对富安道:“大人莫要着急,令公子只是中了邪,只要驱走邪物便可痊愈,不妨事的。” “请木兄弟千万救救小儿。”听得雪槐如此肯定,屏风后富安夫人急步出来,泣声拜倒,身后姬妾丫环自是跪满一地,富安也要跟着跪倒,雪槐忙伸手虚扶,道:“请大人借剑一用。” 富安急命取剑来,这时骷碌鬼王突地从雪槐脑中现出幻影,躬身道:“主人开恩,老奴好久未进食,实在是馋了,便请主人将这孽物赏给老奴解馋吧。” 雪槐知道骷碌鬼王为他神剑所摄,确是久未进食,略一沉呤,道:“你不会伤了富公子吧,若伤了富公子,我会将你阴魂打碎,永世不得翻身。” 骷碌鬼王惶恐躬身道:“绝对不敢,这种未成气候的小小魑魅,老奴是手到擒来,以前也是常拿来当点心呢。” 雪槐信他说的是真,道:“那好,你随我的剑动作,不可现身吓了富大人家小。”骷碌鬼王大喜遵命。 雪槐乃是在心中与骷碌鬼王说话,富安虽近在咫尺也是充耳不闻,见他凝神,还以为他在施法呢,更是敬畏,大气也不敢出。 雪槐取了剑,略一凝神,怒目喝道:“何方邪物,竟敢附体伤人,快快纳命来。”将剑尖去左手鬼戒上一指,骷碌鬼王化一缕绿光,沾在剑尖上,雪槐再将剑尖指向富平额头,骷碌鬼王急射出去,将那只魅劈手捉了一口吞进肚中,复又射回来,喜滋滋叫一声:“多谢主人,味道真是好极了。”重入戒中。 这中间说来罗索,落在富安等人眼里,却只见雪槐剑尖上一道绿光射出,在富平眉间一点,立即又射了回来,同时间富平便大叫一声睁开眼睛,随即跳下床来。 所有人都想不到会有如此之快,一时间都呆了,直到富平开口叫:“爹,娘,你们都在我房里做什么啊。”又叫:“啊,对了,那作死的小红马,那日好好的便做老虎跳,摔得我好痛,呆会我要抽死它。”这时富安几个才清醒过来,富夫人当即将富平抱在怀里,儿啊肉啊的叫,喜泪如顷,又拉了富平给雪槐叩头,富安这时自也叩下头去,喜极而泣,道:“木兄再造之恩,真不知叫富安如何报答。” 雪槐这时却不扶他,自己却也跪了下去,回拜道:“不敢当,其实小人另有居心,还望大人谅解。” 富安急伸手相扶,道:“千万别这么说,木兄之恩,山高海深,不论木兄有什么事,但请开口,富安竭尺所能,一定为兄弟办到。” 雪槐摇头:“不是我自己的事,乃是我家王子,我家王子来贵国为质,是有人故意要害他,所以王子送我来替大人出力,是想大人在大王面前替我家王子说句话,放我家王子回去。” “就这样一件事?”富安看着雪槐,显得颇为失望,他这时卯足了劲要报答雪槐,只盼雪槐提出的要求越难越好,再想不到雪槐提出的只是这样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他为大司马,放无花回去,甚至不一定要向巫灵王禀报,他自己就可以做主,那真的是张口之劳。 雪槐点头:“就这一件事,若大人肯成全,小人和我家王子均感激不尽。” “这事太容易了,包在我身上。”富安毫不犹豫的点头,随即命大摆酒席,感谢雪槐。他为大司马,府中自然收得有好酒,这下对了雪槐胃口,酒到杯干,一气少说也喝了有七八十杯,再无半点醉意,富安已两次目睹他的神通,复见他如此酒量,更是敬畏。他这时自也知道所谓送他上等马夫之事不过是无花一个借口,席间便请雪槐仍回无花身边去,感叹道:“我听说无花王子在东海颇为失势,再想不到王子身边竟有木兄弟如此人才,木兄弟绝世奇才,真有经天纬地之力,安邦定国之能,我可以肯定,无花王子回去,必为东海之王,但愿我两国世世友好,我可不想在战场遇上兄弟这样的可怕敌手。” 雪槐抱拳道:“但愿如大人所言,东海只是小国,到时还请大人多多关照。” 酒足饭饱,富安命用自己的马车送雪槐回去,随车数十佣仆,大担小担挑了无数礼物,说是送给雪槐聊以为射的,雪槐坚辞不受,眼见推不掉,只得道:“大人若硬是要送,便送我几坛酒好了,木鬼一生最爱的便是这杯中物。” “木兄弟不爱身外之物,让人佩服。”富安当即便命人将府中窖藏的好酒装了满满一车,送去无花住地。 雪槐让无花把他送去富安府中,无花虽照做,却实在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有一点,即做礼物送出去了,该就不好回来了,谁知雪槐竟又回来了,不免大是奇怪,问起缘由,雪槐暂时不想说,便笑道:“大概我这礼物太也粗糙,人家不收,所以就又退回来了。” 听了他这话,一卦准便就哼了一声:“我早算到了,什么上等马夫啊,马夫就是马夫,人家堂堂大司马,还少马夫了,自然是不收,若是上等干牛肉,到有可能收下。” 雪槐给他说得又好气又好笑,笑道:“若是上等干牛肉,我自己可又舍不得送了,留着下酒岂不更好?” 说到酒,岩刀可就叫开了:“对了,这里还有一车好酒呢,好奇怪,即不收我们的礼物,如何还送我们酒?” “投桃报李,也算是礼尚往来嘛。”雪槐笑。 阿黄见了酒,立即从一卦准肩头溜下来,去酒坛子上乱爬,它却精乖,竟就奔到雪槐面前,去雪槐鞋子上搔了两下,双爪举起,学人抱拳般合拢,对着雪槐拜个不停,雪槐大好笑,道:“想喝酒是吧。”阿黄就将脑袋乱点。雪槐取一坛酒,开了泥封,阿黄欢叫一声,爬上酒坛子,探头下去便喝一大口,似乎很满意,对着雪槐叫两声,便又大喝,喝得高兴,却不防那坛子边缘打滑,吱溜一下掉进了酒坛子里,无花担心的叫了一声,声未落,阿黄一个小脑袋却从酒里钻了出来,顽皮的对着无花喷一口酒,一个旋子又钻进了酒里,竟是把酒坛子当家了。天下竟有如此好酒的黄鼠狼,那送酒来的富府家人看得目瞪口呆,雪槐哈哈大笑,只一卦准没好气,骂:“迟早醉死你这老酒鬼。”雪槐更笑,也取一坛酒,在阿黄酒坛子上一碰,叫道:“咱哥俩好,碰一个啊。”仰头猛灌。 雪槐认定,富安第二天上朝就会替无花去巫灵王面前说情,当天该就有放他们回去的信儿,但出乎意料,当日平平静静,并无任何消息,第二日也是如此,到第三日午时,仍无动静,雪槐心中可就生疑了,心中猜测,富安不替他说话该当不可能,难道巫灵王竟硬要留他们下来? 方自胡乱猜测,午后不久,门前却来了车马,说请无花王子换个地方,不叫走,却叫换地方,难不成还要长年累月住下去?雪槐又惊又怒,一卦准却还在一边冷嘲热讽:“好,好,换个安生些的地儿,也耐久住,王子干脆娶一房夫人,耐耐烦烦的生儿育女吧。”说得雪槐心乱如麻,只是猜测:“富安到底在搅什么鬼?”他的剑眼只能在偶然间看到未来之事,却看不到过去之事,否则一定运剑眼看看这几天里富安到底有没有替他去说,但心中却已暗暗打下主意,事后一定要找富安问一问,若硬是巫灵王阻拦,也好早想主意。 没想到不要他去问,车到一座巨宅前停下,富安已在宅前迎接,与无花见了礼,当下便拉了雪槐的手,笑道:“本想早日来见兄弟,只是备办一切,实在抽不开身,若叫下人办我又不放心,所以拖到今日,兄弟且进宅,看这宅子也还住得不?” 他以大司马之尊,对无花也不过客气为礼,对雪槐却是如此亲热,可就把岩刀一卦准等看了个目瞪口呆,一卦准在后面暗揪胡子:“这臭小子,怎么就和人家大司马拉上关系了呢,他到底是怎么骗的,手段大大的了得啊。”进宅更是惊得张大嘴合不拢来,那宅子之大,比无花的王子府大十倍不止,且一路上佣仆如云,艳姬美婢,晃得人眼都乱了,富安却还不停的说时间太过仓促,未能细细挑选,请雪槐原谅。 雪槐自不把这些东西看在眼里,但也有些吃惊,尤其是心有疑惑,到大厅中,再忍不住,对富安道:“大人那日答应替我家王子去大王面前说情,放我家王子回去,现在却还替我家安排这等住宅,是不是大王不肯放我们回去,所以。” 他这话可就叫无花几个又是一惊,心中齐叫:“原来大司马还答应了他去大王面前说情?”一齐竖起耳朵,看向富安。 “不是,不是。”富安呵呵笑着摇手,道:“王子想回去,一句话就可以了,真的不费什么事的,是我想留木兄弟一行下来,一则想与木兄弟多亲近亲近,另一个,月底便是国母太夫人七十圣诞,各诸候国都有使节来贺,王子正可借此机会现身扬名,王子在国内有些失势,但若天下诸候皆知东海有无花,便也是一股无形的声势,于王子异日登位为王,将大有助力。” 雪槐这才明白富安的意思,暗叹不愧能为大司马,果然想得深远,忙抱拳致歉道:“木鬼误会大人了,实在不好意思。” 无花则是一躬到地,叫道:“为无花的事,麻烦大人了,无花也不敢想登位为王,这个无用之身只要能埋骨乡土,便都是大人的恩德。” 富安忙抓了他手,大大摇头道:“王子太悲观了,王子身边有木兄弟这样的不世奇才,我可以肯定,一定可以登上东海王位。” 当下置办酒席,与富安欢叙,富安道:“明日夜间,我会在府中举办宴席,招待先到的各国来使,王子与木兄弟便可与会,一则与各国使节套套交情,二则还可欣赏碧青莲的天外仙音,那可是难得的呢。” “碧青莲?”雪槐和无花一齐叫了起来。 “是。”富安有些得意的点头:“木兄弟和王子该也都听过青莲小姐的芳名,说实话,这次我能请到青莲小姐来为国母太夫人祝寿,一则是国母太夫人长年乐善好施,善动天下,二则我也实在花了点心思,否则青莲小姐是不会为任何人专程来一个地方的。” “是。”无花点头:“当年青莲小姐坐船从腾龙江出东海,我父王闻知,专派人请她入宫,答应她一曲可赐千金,但青莲小姐却说此行专为出海听潮,不愿上岸,我父王因此好一阵不高兴。” 富安呵呵一笑,道:“没错,青莲小姐就是这么傲,她不愿意时,别说一曲千金,便把你东海所有的财富全放在她眼前,她也不会正眼看一下。”看向雪槐:“木兄弟有没有见过青莲小姐呢?” “没有。”雪槐摇头:“我也只是听说过她。”脑中忆起碧青莲的一些传闻。 碧青莲出身奇特之极,她生于皇宫之中,却谁也不知道她的父母是谁,当时宫中太监听到有婴儿哭声,顺着声音找过去,却在花园的莲池中找到了她,她竟是躺在一个巨大的莲盘上。当时所有的人都吓坏了,那莲盘颤颤巍巍,只要稍稍斜得一下,她一条小命哪还救得到?但最让人存疑的,是她的父母到底是谁?当时的三十五世浩天大皇帝已老,久不近女色,但她若不是龙种,皇宫中又有谁能让她的母亲怀孕,而最古怪的,是三十五世大皇帝听到这件事后,有一句奇怪的话,说:“她竟然真的生出来了,不可思议。”从这句话,可知三十五世大皇帝知道一点东西,因此外面传说碧青莲绝对是一位公主,但疑惑的是大皇帝当时却并未明确表态,当时宫中恰来了一位荷叶道人,就此将她带出宫中。 碧青莲长大后,游历天下,她跟荷叶道人学得虚空种莲的奇术,一粒莲子,即时便会开出一朵极大的莲花来,花一开,她便跳入莲中,取琵琶边弹边舞,她容颜绝世,此时仙乐飘飘,莲香四溢,莲花中又有薄雾弥漫,观者神魂颠倒,只以为是在仙境观仙女舞蹈。 碧青莲此曲名天外仙音,声名传出,谁都想一睹这天外仙音的风采,但碧青莲生性孤傲,独立特行,要她高兴,她才会奏此天外仙音,否则再多的金钱再大的权势也休想让她点头。 “那明夜便可见一见了。”富安眼中露出兴奋之色,道:“青莲小姐不仅是天外仙音名动天下,本身亦是绝色,曾有人评她为天下第一美女,明夜一见,倒要看她美到什么程度。” 无花奇道:“难道大人尚未见过青莲小姐?” “是。”富安点头:“虽是我请的她,却还真没见过她,不过她说明晚会来那就一定会来,王子尽可放心。” 一时酒罢,富安告辞,面对周围群婢环绕,其他人也罢了,一卦准却是又惊又喜又疑,看了雪槐道:“你小子上次去大司马府,到底弄了个什么鬼,便让大司马如此待你,答应替王子说话不算,还又送宅子又送丫环的?” 无花岩刀也都存疑,一齐看着雪槐,雪槐哈哈一笑,道:“什么叫弄了什么鬼,我不过到富大人府上和他打了个赌。” “打赌?”一卦准讶呼:“你跑到大司马府打赌?打的什么赌?” “赌酒啊,还能赌什么?我可是个穷鬼呢。”雪槐呵呵笑,道:“我听外间说富大人酒量了得,便跑去跟他说,跟他赌酒,他喝一杯我喝一坛,输了我给他牵马,赢了就请他替我家王子说句话,他答应了,结果他喝了十七杯,我却喝了十八坛,赢了赌注。”雪槐不想说出驱邪的真像,信口胡编,一卦准几个却没办法不信,一卦准猛扯胡子:“十八坛,臭小子,醉不死你,难怪我说回来时大司马大人怎么还送你一车酒呢,颠倒就是赌酒来。” 无花却是一揖到地,含泪道:“为无花的事,累着木兄了。” 雪槐忙握了他手,笑道:“王子这是什么话,喝酒很累吗?那我还真愿意天天累着,还有阿黄估计也愿意,是不是阿黄。” 阿黄吱吱叫着,把一个小脑袋乱点,仿似很赞同他的话,它模样滑几,众人一时都给逗乐了。 第二日傍黑时分,富安叫人来请,无花一行便动身。 雪槐打听得明白,各国先到的使团已有七八十个,几个大国中炎阳、祭风、有熊全都预先来了,且来的都是重要人物,炎阳来的是炎阳王叔步云生,祭风来的是左相风满楼,乃是祭风王的左膀右臂,公认的祭风第一谋士,有熊来的是号称天朝四公子之一的照水公子花照水,花照水喜养士,他的照水山庄宣称要聚天下之士,声名极盛,也是有熊王极为倚重的人物。 三国出动如此重要的人物,当然不仅仅是为国母太夫人祝寿,而是另有目地,冲着的都是巨犀的霸业,巨犀称霸,四大国谁都不服,但四国想要出兵争霸却又为难,一则国力衰落,有心无力,二则也还担心其他国家尤其是三大国的反应,万一自己和巨犀打个两败俱伤,他国趁势掩袭,岂非反要吃个大亏?必需先要试探一下,摸清另三国的想法打算,而巫灵国母太夫人大寿却正好提供了这个机会,所以三国才会这么大张旗鼓。 不过雪槐倒也不担心四国会联手对付巨犀,四国各有利害牵扯,谁也不可能跟谁真的一条心,因此三国此次虽是为互摸底牌而来,彼此间也一定是明争暗斗。 到富安府,门子报将上去,老远便听到富安的朗笑声:“东海无花王子来了,好好好,老夫要亲自迎接。” 雪槐一听便知他是故意提高了声调,知道是特意借这个机会为无花张脸,心中一热,想:“富大人虽居高位,却是有恩必报的信义之人。” 进去,富安果然已到二门迎接,与无花相互为礼,叫声请,随手便牵了雪槐的手,并肩入内。 富安这宴客的厅极大,这时摆了上百张酒桌,坐满了人,早在大街上,雪槐便听到里面的喧闹声,但富安一接出来,所有声音却一齐静止了下去,所有眼光齐看过来,眼中均有愤愤不平之色。原来所有宾客到来,包括步云生、风满楼、花照水三个来,富安都未出厅迎接。 富安在大厅口站定,呵呵一笑,指了无花道:“诸位,这位便是东海无花王子,大家多多亲近啊。” 所有眼光一齐落到无花身上,却并无一人出声招呼。明摆着,知道无花的,自也知道他只是个无势的王子,没什么用的,而不知道的就更不要说了,东海本只是小国,一个小国的不为人知的王子,更用不着结交了。所以是幸会也没人说一声。 这世间的事,便是如此的现实。 富安的主席旁边,另设了五席,三席已坐了人,两席空着,左手一席坐的是个五十多岁的老者,身材肥胖,颇具贵气,这时哼了一声道:“大司马待客,有些分轻重啊。” 这老者对席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微抬的下巴给人一种目空一切的感觉,这时却冷笑一声,道:“我看却是不分轻重。” 富安又是呵呵一笑,道:“两位言重了。”对无花道:“王子,我给你介绍。”对那老者一指:“这位是炎阳王叔。”又指着那中年男子道:“这位是有熊国照水公子,喜贤纳士,天朝四大公子之名想来是无人不知的。” 无花躬身为礼,连道幸会,花照水与步云生却都只是哼了一声,并不回礼。 花照水下首也是一个五十来岁老者,与步云生的肥胖不同,他身材却是高挑欣长,瘦而清矍的脸上,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富安介绍,这是祭风国左相风满楼,无花也是深揖为礼,风满楼也回了一礼,眼光却箭一般盯在雪槐脸上,道:“但据老夫看来,大司马是先轻后重,请问大司马,你旁边这位是什么人啊?” 富安一直亲热的挽着雪槐的手,所有人自然都是看见的,也都在猜,不过雪槐打扮过于平常,许多人便都没在意,这时听风满楼这么一说,所有人心中便都是一动,齐看向雪槐。 富安仰天大笑,道:“左相好眼光,我身边这位,确是位极了不起的人物,木鬼木兄弟,大家现在或许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但我可以肯定的说,十年之内,木兄弟必定名满天下。” 富安这么夸雪槐,满厅的人顿时都震住了,一齐拿眼细看雪槐,风满楼嘿嘿一笑:“看来老夫还真没看走眼,能得大司马如此推重,必是非常之人,但老夫想借问一句,这位木鬼到底是什么人哪?” 富安微笑道:“木兄弟现为无花王子的随从。” 他这话出口,花照水哈哈一笑,道:“我当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呢,原来不过是一个废物王子的随从,大司马可真会开玩笑。” 旁边的步云生脸露叽讽之色,风满楼却是不动声色,道:“原来是无花王子的随从,好,但老夫还想问问清楚,这位木兄现在在无花王子身边所司何职呢?” 富安一则感激雪槐救儿子性命的恩德,一则敬佩雪槐惊人的手段,便想借这个机会替雪槐扬名,不想花照水几个并不买他的帐,风满楼更是老奸巨滑,一定要打破沙锅问到底,雪槐现在只是一个马夫,这样的身份说出来只会惹人叽笑,眼见所有的眼光一齐射过来,富安顿时就僵住了,道:“这个——所谓英雄不问出身。” 他话未说完,雪槐却朗声道:“我只是王子身边的一个马夫。”说着抬眼看向风满楼,他眼光只是淡淡的,平静如水,但风满楼却是一惊,他眼光老到,恰在雪槐的平静里,他看到了不平常处。这眼光,绝不只是一个马夫的眼光。 但大厅中早已是哄笑声一片,其中以花照水笑声最大:“马夫,哈哈,马夫。” 富安没想到事情会这样,一脸难堪的看向雪槐,雪槐却是神色如常,反向他微微一笑。他如此荣辱不惊,富安不由更是敬佩。 哄笑声中,厅外忽传来一个声音:“好一个马夫。”这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十分清脆,声音也不是很高,却穿透嘈杂的哄笑,清清楚楚的钻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哄笑声立时静止,所有的目光全都看向厅外,富安喜叫道:“是青莲小姐吗?” 厅外人影闪动,八名青年武士疾步进来,八人均着青绸紧身劲装,一个个气宇宣昂,往两边一分,随后是八名妙龄少女,也是一色的青色裙衫。八女之后,一个女子盈盈进来。这女子约摸十八九岁年纪,身着翠碧裙衫,脚步移动中,裙衫轻摆,印衬着旁边的随从侍女,恍然便是碧莲池中的一朵青莲花。她怀中斜抱着一面琵琶,掩去了半边脸,众人看到的,便只是她左半边脸,所有眼光却都是一亮,那半边脸所显示的绝色,并不是人间的言语可以形容,所有的人在那一瞬间都是呼吸一窒,包括雪槐在内,雪槐心中只有夕舞,一般的美女,他往往正眼也不瞧一眼,但碧青莲的艳色仍让他眼光一直,心中暗叹:“这女子就是碧青莲了,好个绝色尤物,怪道所到之处无不让人神魂颠倒。” 这女子正是碧青莲,她妙目一转,便就落在雪槐脸上,眼光霍地一亮,叫道:“好一个马夫。” 厅中众人为她绝色所摄,无一人吱声,直到她出声,众人才给惊醒过来,一时惊呼赞叹声四起,花照水长身而起,朗声笑道:“青莲小姐,我们又见面了,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吧,小姐是越来越漂亮了,只不知还记得区区否?” 听到他声音,碧青莲转眼看过去,道:“原来是照水公子,天朝四大公子之一的照水公子,青莲如何会不记得。” “愧不敢当。”听碧青莲记得自己,花照水一时兴奋得手舞足蹈,正要找话来说,碧青莲却已转眼看向他身边,在步云生风满楼脸上一转,道:“原来王叔和风左相都来了,富大人的面子还真大啊。” 步云生风满楼也都站了起来,他两个都已到一定的年纪,又都是手握重权,府中均是美女成群,照理说对女色应该看得淡了,然而两人脸上却都是一脸神魂颠倒的样子,步云生道:“我就是听说青莲小姐可能会来为国母太夫人祝寿,所以特地向王侄讨的这差事呢。”风满楼点头道:“我和王叔是一般心理,也是想一睹小姐玉容。” “是吗?”碧青莲微微一笑:“让王叔和风左相远道而来,青莲可是当不起呢。”这一笑如鲜花乍放,步云生风满楼顿时连心尖子都麻了,但碧青莲脸上的笑只是一晃而过,却就皱了眉头道:“青莲一事不明,以三位的身份地位,该当有几份眼光,却如何不识得英雄人物?” 三人一愣,花照水指向雪槐道:“小姐是说这马夫?” “马夫又如何?”碧青莲秀目中透出锐光:“帝王将相,宁有种乎?草莽中卧虎藏龙,英雄之士,所在多有,若只以出身相天下士,三位可以休矣。”她这话极不客气,花照水三个脸上顿时都涩涩的。 碧青莲转眼看向雪槐,道:“方才听木兄马夫两字,豪气飞扬,青莲心中突有所感,谱得一曲,就名马夫之曲,不吝献丑,还请木兄多多指教。” 雪槐此前虽未见过碧青莲,却也多次听说过她的事,知道她恃才自傲,素不将天下人放在眼里,但此时与她目光相对,却见她眉眼含笑,眼光亲切之极,就仿佛他是她相知多年的老友,何况她更是以兄呼之,心中一时大时迷惘,实想不出碧青莲为什么会如此特别相待,这时听她更为他谱得新曲,心中更是大讶,忙道:“不敢,愿闻小姐雅奏。” 富安大是兴奋,他受命请碧青莲来巫灵,对碧青莲的身价自然有所了解,坊间传言:明珠十斛,不及青莲一曲,由此可知碧青莲身价之高,事实上许多王公权贵就算出得十斛明珠也未必能请得动碧青莲,而碧青莲此时却主动说要为雪槐专奏一曲,传将出去,雪槐立即名动天下,那比他空口白牙来说可是要强得太多了,当即命人给碧青莲搬了凳子,与雪槐携手入席。他安排的五处贵宾席,除风满楼三个,另两席一席是碧青莲的,另一席便是无花与雪槐的,但若非碧青莲对雪槐格外的青眼有加,以先前花照水三个对雪槐的轻视,他还真不好安排,这时却是自然入座,花照水三个脸上虽仍有不屑之色,但碍着碧青莲,却也不好公然发难。 碧青莲轻抚琵琶,试了一个音,随即便弹了起来。雪槐不怎么喜欢歌舞曲乐这一类东西,但夕舞喜欢,他便也凑兴学了一点,能吹吹笛子弹弹琴,弹得未必有多好,但至少能听得懂,这时闭目顷听,一音入耳,果是大为不同,来不及感概,心神已为曲调所引,浑忘所以,眼前似乎现出一位绝世的英雄,于乱世中拨剑而起,剑卷残云,气吞万里,听到极处,不自禁大声叫好,而乐曲也在他的叫好声中袅袅而绝。 碧青莲含笑看向雪槐:“木兄以为此曲如何?” “好。”雪槐大声称赞,道:“此曲慷慨激昂,真有力挽狂澜顶天立地之意。” 碧青莲目泛奇彩,道:“此曲专为木兄所谱,在青莲眼中,木兄正是顶天立地能力挽狂澜的奇男子。” 雪槐心中一震,向碧青莲眼中看去,碧青莲毫不回避,也向他回看过来,眼光之灼热,直让人眼皮发烫,雪槐心中更是一跳,错开目光,道:“木鬼与小姐只是初识,小姐可能看走眼了。” 他这话出口,旁边的富安急坏了,以碧青莲的独特身份,如此看重雪槐,雪槐正可借她之口扬名,怎么反要推拖呢,向雪槐连使眼色,雪槐却只是不理。 他哪里知道,雪槐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雪槐,他更不明白,雪槐之所以推拖,是因为看出碧青莲眼光有异。 碧青莲身怀异术,或许能看出雪槐身上的特异之处,但此刻碧青莲眼光里的含义并不仅仅只是因为看出了雪槐的真本事产生的敬佩,而是含了另外的东西,这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以碧青莲之傲,如何仅会在一面之间就对人产生好感,但雪槐相信自己的直觉不会错,这是他绝无法接受的。 富安以为碧青莲会着恼,他可是听说碧青莲的脾气是非常不好的,但碧青莲不但未着恼,看着雪槐的笑意却更浓了,道:“木兄错了,青莲十一岁行走江湖,遍相天下士,从来也不曾看错人。” “只是小姐看重罢了。”雪槐拱手,道:“小姐请坐,木鬼敬小姐三杯。”先前的惊异已深藏心底,神色恢复如常。 碧青莲深看他一眼,去贵宾席上坐了,雪槐敬酒,她也回敬。 花照水步云生三个正如他们自己所言,他们来巫灵,一是为探听各大国情势,二也确是听说碧青莲有可能来为国母太夫人祝寿,想一睹艳色,三人都自负得很,自以为见了碧青莲,不说一亲芳泽,至少软语娇音是有得听的,却再想不到碧青莲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反对一个马夫大显亲近,一时间三人都是妒火中烧,步云生怒哼一声,黑下脸去,花照水则是冷笑出声:“这世道还真有些怪,马夫倒成人物了。” 三人中以风满楼最为阴狠多智,他已觉察出雪槐确不寻常,但到底深浅如何却不摸底,这时装作不动声色,暗地里却向身后一名武士使了个眼色,那武士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猛地站了起来,大声道:“木鬼,你这马夫当不至于只会养马驾车吧,富大人和青莲小姐都如此看重你,必有真本事,田同不才,想讨教两手。”说着站到厅中。 “好啊。”花照水大叫:“本公子也很想见识见识这位让青莲小姐青眼有加的马夫的身手呢。”他身后随从眼光齐射向雪槐,虽未站出来,却均是跃跃欲试。 “只怕轮不到公子随从出手。”步云生去田同身后扫了一眼,哼了一声。 富安身后一个人去富安耳低语一句,富安脸上变色,看向田同,叫道:“田兄外号可是叫魅影神剑?” 雪槐本自埋头喝酒,听到魅影神剑四字,却忍不住向田同看了一眼,田同眼光立时剑一般射过来,眼中杀气四射,傲然点头:“正是区区。”声未落,大厅中已是惊呼声一片,富安更是脸色大变。 人有影子,影子会跟着人动,但影子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虚张声势,并不起实际的作用,而田同却不同,他的影子可以杀人,魅影神剑四字便是由此而来。 富安自然知道田同魅影神剑的厉害,所以他虽已见识过了雪槐的身手,脸上仍要变色。 雪槐当然也听说过,所以才会看田同一眼,但也仅仅只是一眼,便又低头喝酒,田同本以为叫出了自己外号再加这一眼,会吓得雪槐发抖,但可惜的是,雪槐眉毛都没动一下。当日敬擎天和雪槐论及当世高手,也说到了田同,敬擎天认定,田同的所谓影子能杀人的魅影神剑,不过只是幻术,只须凝心定神,定可破之。即便是今日,敬擎天的话在雪槐心中仍是有若神明,敬擎天即说过可破,那就一定可破,更别说今日的雪槐已身灵力已与神剑灵力融为一体,他又怎会怕区区一个魅影神剑,看一眼,无非是想把名字和这人对上号而己。 碧青莲冷眼旁观,将田同和雪槐两人的神情都收在了眼里,一时秀目大亮。 雪槐无动于衷,田同大怒,叫道:“怎么,木兄不肯赐教么?” 富安不知雪槐是什么打算,眼见田同步步进逼,忙道:“所谓刀枪无眼,大家都是为国母太夫人大寿而来,若是沾上血腥,恐。” 他话未说完,田同却猛地打断了他,冷笑道:“大人不必担心,我手上不会沾上血腥的。” 花照水呵呵笑:“是啊,杀人不一定要见血的。” 他两个一挤一兑,明摆着要给雪槐难看,富安一时怒火上冲,花照水几个背倚大国,并不买富安面子,但富安身为巫灵大司马,却也不必事事让着别人,反丢了巫灵面子,脸一板,正要直接禁止田同的挑战,碧青莲却忽地开口道:“杀人不见血,这功夫了得。”转头看向富安,道:“富大人,我这次来为国母太夫人祝寿,特地准备了一个百莲大会,要在贵国御花园的莲池中,开出百朵莲花,百花齐舞,以祝国母太夫人千秋百岁,但因场面太大,耗力太过,施术之初,需要布阵护法,阵中小卒我自己的随从可以充当,惟缺一个高手充当青莲左使以守护阵眼,我看风左相照水公子几个都带了不少高手来,所以想在他们中挑一个,都是为国母太夫人祝寿,想来他们也愿意,富大人以为如何。” 富安未作答,花照水已抢先叫了起来:“青莲左使,好啊,本公子当仁不让。”对碧青莲道:“卫护青莲小姐的,当然是要顶儿尖儿的高手了,我照水山庄宾客中,很有几把好手,这次也带了几个来。”一侧头,对身后随从中一人道:“鬼大,你上去领教一下他的魅影神剑,可别给我照水山庄丢人啊。”在他看来,雪槐不吱声,便已是怕了,不必再理他。 一听鬼大之名,富安又吃一惊,只因这鬼大和田同一样,都是声名赫赫的高手,而且和田同一样拥有异术,与人对阵,好好的却会在突然间化为高大之极的厉鬼,对手一惊之下,往往便为其所趁,鬼大之名便由此而来。 鬼大应声走出,看他年纪已近六十,身量瘦小,很有点名不副实的味道,但一双三角眼中精光四射,让人不敢逼视。 眼见情势大变,富安又喜又惊,喜的是解了雪槐的围,惊的是花照水等人说是来为国母太夫人祝寿,却随身带着本国数一数二的高手,居心叵测,去花照水几个脸上一转,忍不住在心底暗哼:“若敢在这里搞鬼,老夫绝不会客气。” 除这两点外,他心中还有一重心事,便是不解,情势逆转,全是因碧青莲一番话而来,碧青莲这是明摆着在帮雪槐了,富安可以肯定,碧青莲雪槐绝对是第一次见面,碧青莲为什么要这么帮雪槐呢,他真的是怎么也想不明白? 他不明白,雪槐也不明白,但雪槐的不明白,乃是不明白碧青莲的真意,碧青莲这样以青莲左使为诱挑起争斗,绝不是为雪槐解围,因为她肯定能看出来他不需要,那又是为了什么呢? 雪槐看向碧青莲,碧青莲也在看他,明眸中笑意盈盈,那种惊心动魄的艳色,雪槐便是心有所备,也不自禁的意乱情迷,迷迷糊糊中,心中忽地一惊,原来他突然听到了碧青莲在叫他,可他明明没看到碧青莲嘴巴动啊,一惊之下,心神急凝,细看去,没错,碧青莲的红唇确实是微微抿着的,绝不可能发出声音来,但耳朵里,碧青莲的话却还在源源而来。 “木兄,青莲有一个不情之请,请你出任青莲左使,我想你不会眼睁睁看着这些臭哄哄的家伙来给青莲做护卫吧,那青莲宁愿死了算了。” 这绝对是碧青莲在说话,雪槐自己心中不可能有这样的幻觉,可她怎么能做到不张嘴说话的呢?雪槐怎么也想不明白。 雪槐耳中传来的话,确实是碧青莲说的,她这种不张嘴说话的异术名为清风莲语,乃是以心传心的奇功,除了她说话的对象,旁边的人便是近在咫尺也是充耳不闻。 雪槐虽然不明白碧青莲是怎么做到的,但能猜到碧青莲必是用了异术,便将酒杯向碧青莲举了一举,他这一举,算是回应,但不能算是答应。 他是故意装滑头。本来一显身手争得碧青莲青莲左使,可替无花王子大大的扬名,但雪槐一发现碧青莲对他另有意思,便决定放弃这个机会。充当青莲左使,与碧青莲接近的机会必会增多,在碧青莲有意的情形下,他将会非常为难,那还不如事先就放弃。 在他心底,只有夕舞,碧青莲之美,绝不下于夕舞,某些方面甚至尤有过之,要知她是出惯场面的人,那种风情,在身为大家闺秀的夕舞身上是绝对看不到的。但即便她再美十倍,也无法接近雪槐的心门。 雪槐扭头看向厅中,这时鬼大已和田同斗在了一起。鬼大使刀,他身量瘦小,刀法却是诡异辛辣,气势迫人。田同外号魅影神剑,用的自然是剑,剑招走的也是阴狠一路,不逊于鬼大刀法,刀剑掠过空气,发出诡奇的异啸,烛光晃动,昏暗明灭中,更让人怵然惊心,两人相斗,落在外人眼里,却仿佛千百人在齐声撕杀,观者无不动容。 雪槐却只是冷然而视,这两人的是高手,但雪槐想要看的,是两人武功之外的东西。 两人功力相若,数十招过去,堪堪打成平手,花照水不耐烦起来,叫道:“鬼大,你和他客气什么?”声未落,田同却已抢先发动,但见他一声怪啸,身子往左一靠,一剑刺出,身后影子本应也是左靠,但不可思议的是,却反地右移,生似他的影子突地从他身上剥了下来,从右边狠扑向鬼大,去势有若闪电,狠厉还在田同本身肉体之上。 他一动,鬼大也动了,几乎与他的怪啸同时,鬼大也是一声狂吼,腰一弓,身子突地暴长,一下子长高数倍,变得魁梧之极,头顶几乎就要顶着屋梁,面相亦变得狰狞凶恶,让人不敢仰视,面对田同的左右夹攻,他右手一刀斜劈向田同真身,左手掌一晃,门板大的手掌,便如泰山压顶般压向田同的影子。 目睹如此异象,大厅中顿时惊呼声四起,有那胆小的更惶然惊起,带翻杯盏,钉钉铛铛一阵乱响。 雪槐冷然而视,将两人变化全看在眼里,暗暗点头,想:“义父说得没错,这两人所使,都是幻术,什么影子能杀人,不过是借助幻影惑人耳目而已。”赖得再看,低头喝酒,他见识过红狼与骷碌鬼王以真正的魔功相拼的狠场面,更亲身领教过独角海鬼的惊人邪力,田同两人这种不成气候的小小幻术,如何还会放在他眼里? 他觉得只是小把戏没什么看头,但在大厅中其他人眼中看来,眼见一个高大的恶鬼与一人一影狠斗,却是惊心动魄之极,随着鬼大两人的恶斗,惊呼声不绝于耳。 幻术可分为两种,一种是以本身功力形成的惊人速度加一些手法达成,另一种是借助道具,前者比后者要费力得多,鬼大两人所施幻术便属于前者,极耗功力,所以也不能持久,这时两人已斗到分际,各出绝招,但闻田同一声狼嚎也似的低啸,一个影子突地化为三个,一身三影,将鬼大夹在中间,鬼大暴吼一声:“来得好。”巨大的身子突地急速旋转起来,与田同的一身三影猛地一碰,同时两声厉嚎,倏地分开,但见两蓬血花飞溅而起,直射起数丈来高。 原来两人各以绝招相拼,竟是两败俱伤,谁也赢不了谁,鬼大恢复原形,田同的影子也牢牢的沾在了身上,都是面如厉鬼,彼此对视,却已无力扑上。 花照水哼了一声:“魅影神剑果然了得,这一局算平手好了,咱们再来玩过。”话未落音,突地惊呼一声:“那——那是什么?” 原来鬼大田同身上飞溅起来的鲜血并没有随两人的分开而落下来,而是在空中不停的炸开飞溅,最怪异的,是溅开的血珠竟变成了一朵朵酒杯大小的红花,旋转着飞下来。这么旋转着的飞花撒将下来,便如天女散花一般,若在平时那是好看之极,但大厅中众人目睹血变花的异象,却是个个瞪圆了眼睛,便是雪槐也是大觉怪异。 “见血生花。”便在众人呆愣之际,碧青莲猛地站了起来,脸色大变。 第十一章 “什么见血生花?”雪槐一愣,猛地想起一事,叫道:“难道是化血红魔红娘子来了?” 红娘子为当世七大邪魔之一,本体据说乃是邪灵之血,所练化血神功见血生花,一滴人血一朵花,而旋转的飞花只要沾上人身,人便于一瞬间化为一蓬鲜血,因为此花已是邪灵之花,这一蓬鲜血又会化成无数飞花飞旋出去,沾有邪灵之血的邪灵之花最远可飞十里,十里之内,路断人绝,可怕到极点。 “是。”碧青莲一点头,证实了雪槐的猜想,说话间身子以一个极优美的飞天之势掠了出去,同时间拨动琵琶,弦音一响,突然有青莲花从她指尖生出,迎着那飞旋的邪灵之花飞去,她十指不停拨动,青莲花不绝生出。鬼大两人鲜血化出的邪灵之花多达上百朵,但碧青莲指上生花,瞬时间生出上百朵青莲花,一朵青莲花托着一朵邪灵之花,向厅外送去。邪灵之花在青莲花上面不停的旋转,却就是落不下来,在不明白的人眼里,一红一青两朵花儿相互缠绕,就象两只彩蝶儿,美丽之极,但雪槐却从两花碰撞中激起的无形劲力感觉得出邪灵之花的可怕。这两朵花已不象鬼大田同的厉鬼和影子那样只是幻影,而是真功夫。 “碧青莲灵力深厚,非常了得,怪不得她游历天下,垂涎她美色者数不胜数却从无一人能碰她毫发,果然是有真功夫。”雪槐暗暗点头。 碧青莲琵琶弹动,催动青莲花将邪灵之花直送出厅外,厅中之人目睹此奇景,一齐跟出。 到厅外,碧青莲脆喝一声:“取青荷叶,收此邪花。”她身后一个侍女应一声,从腰间绣花荷包里掏出手掌大一片青荷叶来,往空中一抛,那青荷叶旋转飞出,在空中越变越大,到邪灵之花上面,已有数张桌面大小,那侍女叫一声合,那青荷叶往下微微一合,百朵邪灵之花一齐旋转着往青荷叶里升去。 “谁敢收老娘的红花儿。”一声厉叫,红光一闪,一个红衣女子出现在对面屋顶上,手一招,那百朵邪灵之花倏地斜飞出去,飞入了那红衣女子口中。 “红娘子。”碧青莲止住琵琶,看向那红衣女子,红衣女子自然是化血红魔红娘子了。 雪槐是第一次见到这名列七大邪魔之一的红娘子,但见她三十左右年纪,瓜子脸,肤白如雪,丹凤眼,双眉斜飞,眉间眼角,满布戾气,全身上下一色红,左鬓上还插了一朵大红花。 红娘子向碧青莲一扫,霍地咯咯娇笑起来,她身材妙曼,这一笑,有似花枝乱颤,笑道:“老娘我就说呢,杀几个人,哪用得着老娘我亲自出马,原来是青莲妹子在这里啊,倒是巧遇了,不过我说青莲妹子啊,你也只是来唱个曲儿,唱好了也就可以走了,不必来坏老娘我的好事吧?” “还真是巧遇。”碧青莲微微一笑,道:“倒不知姐姐想要杀什么人呢?” 红娘子媚眼一扫,伸指划个圈儿,道:“但凡在这宅子里的,一个也跑不了。” 七大邪魔之名,没几个人不知道的,先前众人不知就里,跟出来看稀奇,随后听得来的是红娘子,已个个心惊胆颤,这时更听得说要取所有人性命,顿时便乱做一团。富安则是又惊又怒又怕,不自禁就向雪槐看过去,雪槐脸色镇静如恒,他手中甚至还端了一杯酒,这时正抿了一口,发出滋的一声轻响。这一声轻响便如一粒定心丸,富安的心一下子安定下来,看向红娘子,叫道:“红娘子,我这里宴请的都是各国来使,谁便有仇,也不会和所有的人结仇,你是不是弄错了?” “你就是那什么大司马富安吧?”红娘子斜眼看向富安,冷笑道:“不会错,杀的就是各国来使,不是为仇,是为了要巫灵灭国。” 各国使节为祝寿而来,却不明不白死了,各国自然不肯甘休,若联手来攻,巫灵亡国无日,红娘子的话说得再明白没有了,富安一时间惊怒交集,几乎忘了害怕,怒叫道:“是什么人叫你来的,为什么设此毒计陷害我国?”雪槐心中也自一凝,想:“挑动各国来打巫灵,那不知要害死多少生灵,设此计的人好生歹毒。” “好多废话,你就等死吧。”红娘子冷笑一声,不答富安的话,转眼看向碧青莲,道:“青莲妹子,你不是正主儿,这就请吧。” “听姐姐这一说,我不能走呢。”碧青莲却摇了摇头:“我为国母太夫人祝寿而来,你这么大杀一场,国母太夫人的寿是做不成了,那我岂非是白来了。” “你什么意思。”红娘子眉毛一竖,厉声叫道:“碧青莲,我念你也有几分道基,不想和你动手,你可别当我红娘子是怕了你。” 碧青莲冷眼看着红娘子,玉脸微凝,喝道:“布阵。”同时间右手食指轻弹,指间不知何时现出一粒莲子,给她弹将出去,中途化为一朵青莲花,眨眼便有数张桌面大小,碧青莲涌身跳入莲花中,琵琶斜抱,冷眼看向红娘子,十六名随从侍女左右一分,各挺长剑,围着青莲花急步旋转起来,他们穿的都是青衣服,这么结成圆阵一旋,乍看上去,就象无数荷叶托着一朵青莲。 “接天莲叶无穷碧,好。”红娘子冷笑一声:“早听说你有此阵,今日看来果然不假,有点道行,但据我所知,你这阵缺一个青莲左使,阵不全,你斗不过我的,还是收阵去了吧。” 红娘子名列七大邪魔之一,眼光自有独到之处,她只一眼就看出碧青莲这阵绝非易与,所以到了这份上,仍希望能说得碧青莲自行退走,她横行一世,可说从未如此好说话。 奈何碧青莲并不领情,五指一划,清音裂云,冷然道:“红娘子,我倒劝你尽早收手,有我在此,你害不了人的。”说着转眼看向富安,道:“富大人,你可叫他们从后门先走。” 富安大喜,猛地看向花照水几个道:“公子王叔左相,你们哪位随从中更有好手,请充任青莲左使,助青莲小姐一阵。” 花照水几个早已是面色大变,这时相顾摇头,再无一人吱声,事实上他们自己也知道,什么魅影神剑,虽有点邪功,只能成就个幻术而已,真与七大邪魔这样的真魔头斗,还不如一盘豆芽菜。花照水抱一抱拳,抢先便向后院奔去,众人蜂涌跟随。 富安又惊又怒,气得全身发抖,转眼看到雪槐,眼光方又一亮,叫道:“木兄弟,你是不是也先暂避一阵。” “我在这里陪青莲小姐。”雪槐摇头,看向富安:“大人倒不妨暂避。” “我就知道木兄弟云天高义。”富安大喜,过来拉了雪槐的手,道:“我是主人,你们替我挡灾,我如何能先走。”说着看向无花,道:“王子可先回去。” 无花摇了摇头,看了雪槐道:“我和木兄同来同归。”他脸色竟没怎么变,雪槐暗暗点头,想:“王子看似软弱,其实只是过于仁厚,骨子里实有一股血勇,可成大气。” 先前雪槐因不想在碧青莲面前暴露太多,收敛剑气,杂在人堆中,红娘子便没注意到他,这时见他特立独行,自然留意,立时就看出雪槐非寻常之辈,魔眼射向雪槐,哼了一声道:“你是什么人?” “红娘子请了,我名叫木鬼,其实是个酒鬼。”雪槐将酒杯向红娘子一举,回头要喝,就发现杯中早就空了,顿时就苦起了脸,道:“但却是个常杯中空空的酒鬼。” 他模样滑几,莲花上的碧青莲扑哧一笑,雪槐与她目光一对,但见她秀目中笑意盈盈,大是亲切,心中不禁一跳,忙转开眼光。 富安大叫道:“好个酒鬼,兄弟,我亲自给你搬酒来。”果然亲自跑到厅中抱了两坛酒来。雪槐大喜,也不要酒杯,径自抱了坛子连灌数口,长呤道:“何以解忧,惟有杜康,真是好酒啊。”斜眼看了红娘子,道:“红娘子,你可要喝上一杯?” 他言语狂放,明显是没把红娘子放在眼里,红娘子如何看不出来,怒哼一声,双手去后腰取一对日月金轮,脚尖一顿,化一道红光,急射下来,她一动,碧青莲立即拨动琵琶,发动阵法,外围十六名随从侍女如轮急转,十六枝剑,便如一个剑轮,架住红娘子日月双轮,但闻叮叮铛铛一阵急响,眨眼便碰了数十下,十六枝剑均是一触即走,绝不停顿,红娘子却也是身法如电,忽前忽后,忽左忽右,变化万端。而配合着她的身法,碧青莲琵琶的曲调也是时缓时急,时高时低,急处若金戈铁马,雷霆万均,缓处却又如竹林鸟语,宛转低徊。 先前碧青莲跃入莲花中,雪槐颇为疑惑,思量碧青莲难道就以琵琶之音拒敌,这时一看才明白,原来碧青莲是以身下青莲花为依托,带动外围随从侍女,再将已身灵力注入琵琶中,使三者合而为一,凝成一个整体,外表看,是外围的随从侍女在挡红娘子的日月金轮,但实质上,那十六枝剑上是借琵琶音发出再经青莲花旋转带动的碧青莲的灵力。这样一来,碧青莲便如生了一十六只手,威力倍增。 “这阵法妙。”雪槐看得明白,暗暗点头,但同时也看出了这阵法的破绽,碧青莲将已身所有灵力借琵琶音注入外围剑轮中,外围剑轮固然强悍,内里却十分空虚,坐在莲花中的她可说是极度脆弱,万一敌人突破剑轮,中宫直进,那便是危险万分。 “怪道她说缺一个青莲左使,如果剑轮之内青莲之侧多一把好手护卫,这阵法便完美无缺了。”雪槐暗暗思量,心中已有定见。 他并不想做碧青莲的青莲左使,以免过于接近,他已能明明白白的感觉到碧青莲对他的好感,而象碧青莲这样的绝色美人主动贴上身来,是男人就不可能不心动,到时反而难受,所以不如一起始就保持距离。但万一碧青莲抵挡不住,给红娘子突破剑轮,他却也不能见死不救。红娘子邪功之强,不在当日的红狼之下,碧青莲的阵法挡不挡得住,他还真是没有信心。 红娘子名列七大邪魔之一,确是了得,日月双轮上幻起丈许高的红芒,不绝猛扑,眨眼百招过去,碧青莲剑阵渐有散乱之象,不得已只有将剑阵内缩三尺,红娘子魔眼如电,看出碧青莲已然力怯,忍不住娇声狂笑:“青莲妹子,没力气了是不是,趁早投降,我知你根底,乃是当年荷叶道人种在你娘腹中的一粒千年青莲子开花结果,生出你来,所以才有三十五世大皇帝说你真的会生出来的话,别人误以为你是公主,只我才知道他话中真意,那千年青莲子一直在你腹中,你只须吐将出来给老娘我吃了,老娘我便饶你一命。” 民间对三十五世大皇帝当时话中的意思有多种猜测,就是雪槐,也猜碧青莲十有八九是三十五世大皇帝的私生女,直到听了红娘子的话这才明白,不由暗暗称奇:“原来她不是父母精血所生,竟只是一粒青莲子开花结果,真真是绝世奇女。” “老魔休要发狂。”碧青莲娇哼一声,忽地站了起来,边舞边弹,剑轮立时扩大,将红娘子攻势阻住。 “你即要垂死挣扎,老娘就不客气了。”红娘子暴喝一声,手中日月双轮忽地脱手飞出,在空中一旋,便如生了眼睛一般,一左一右攻向剑轮,同时间红娘子身子急旋,整个人忽地化成一朵大红花,直有桌面大小,花辨急旋,也如一个剑轮般向碧青莲剑阵急切过去。 这是红娘子化血神功的真功夫,乃是以本源邪灵之血化成邪灵之花,凝力一击。那邪灵之花的旋转之力较之日月双轮上的力道大十倍不止,况且左右还有日月双轮的牵制,碧青莲剑阵立时被切开,红娘子化成的邪灵之花闪电般切向碧青莲。 富安武功虽然不高,也看出碧青莲决挡不住这一下,啊的一声惊呼,手不由自主的抓向旁边的雪槐,却抓了个空。 红娘子一切开碧青莲剑阵,雪槐便已闪电般扑出,紧摄在红娘子身后,手中剑高举,本体灵力与神剑灵力合而为一再以金刚咒催动,一剑劈下。 天眼神剑灵力虽与他合而为一,但终比不上神剑在手时的威力,而红娘子邪功惊人,若正面力撼,雪槐还真没有把握一定能挡得住那邪灵之花的惊人旋力,惟有背后偷袭,或可一剑建功。 红娘子一则破开碧青莲剑阵心中得意,二则因雪槐始终收敛剑气让她不摸底,直到雪槐背后一剑飞斩,始才惊觉雪槐剑上力道之强,直有开山劈石之威,而内中更含着一股凛冽之极的杀气,大惊之下,前切的花轮霍地倒转,正迎着雪槐宝剑,但闻轰的一声巨震,雪槐踉跄后退,手中青钢剑寸寸碎裂,双臂亦如要折断一般,痛麻入骨。而红娘子则是一声厉叫,桌面大的邪灵之花给雪槐一剑砍去三分之一,这时前有雪槐后有碧青莲,哪里还敢恋战,化一道红光,飞掠而去。 这一下硬碰,红娘子因于百忙中回力,一身邪功只能发出七成,吃了点亏,雪槐自也知道,暗叫侥幸,对红娘子邪功之强也不由暗暗乍舌,心中思忖:“若是正面硬碰,受伤的只怕就是我了,不过我若有天眼神剑在手,倒可一拼。” 碧青莲收了青莲花,谢雪槐道:“多谢木兄,今夜若无木兄大力援手,青莲必无幸理。” 雪槐忙还礼道:“小姐不必相谢,主要还是小姐自己的力量抵住了老魔的大部份功力,我才能借势偷袭。” 富安在一边呵呵笑道:“不论怎么说,青莲小姐这青莲左使一职,必是要由木兄弟担当的了。” “那是自然。”碧青莲盈盈笑道:“明日国母太夫人赐宴,青莲当奏知百莲大会之事,借重木兄之事自也会一并奏知,就是不知木兄会否同意。” “哪还有拒绝之理。”富安笑:“小姐风华绝代,能为小姐青莲左使,那是何等光彩之事,木兄弟是绝不会推的了,不见先前那些家伙争风吃醋都打破脑袋了吗?明日见着,却不知他们也知道脸红不?” “他们若知道脸红,城砖便也该知道害臊了。”碧青莲冷笑,看向雪槐,道:“如此多谢木兄了。”雪槐感受到她目光中的热切,心中一跳,知道不好推得,只得抱拳道:“但愿不辱使命,小姐今夜也累了,早点休息。”抱拳告辞,与无花回来。 一卦准因为甩不开阿黄,而这样的聚会带着一头黄鼠狼也太不成体统,所以没去,他去不了还要发牢骚,岩刀便也只好留下来陪他,无花回来,说起红娘子与碧青莲大战,最后雪槐一剑劈走红娘子的事,岩刀连连顿足,对一卦准大加埋怨,一卦准也自觉有些不好意思,老起脸只当没听见,最后听到雪槐做了碧青莲青莲左使一事,却就跳了起来,扯了雪槐叫道:“小子,你上次不是让我给你讨媳妇吗?运气来了,撞上了这样的大美人,即做了青莲左使,那就加把劲,再做了青莲丈夫吧,来来,我帮你算一卦啊。”摇头晃脑掐指算了一气,大叫道:“小子,你红鸾星动了,不过好象女人蛮多的,啊呀,你该不会是走了桃花运吧?” 雪槐哭笑不得,不理他自去睡觉,闭上眼睛,碧青莲一双热辣辣的大眼睛却在脑中幻现出来,不免心神荡漾,但随即一阵感伤,碧青莲的大眼睛换成了夕舞的,清冷,高贵,是那么的近,又是那么的远。 第二天,富安亲自来接雪槐和无花赴宴。花照水步云生风满楼等都先到了,见了雪槐,却个个昂着头装没看见,富安大是气愤,道:“怪道昨夜青莲小姐说若这些人知道脸红,城砖也该会害臊,真是一点也没说错。”他故意提高了声调,花照水几个自是听见了,终也有些涩涩的,富安也不好再如何了。 一会碧青莲也来了,仍是一袭青色裙衫,但一张脸却似乎变过了,更加明丽动人,秀目中笑意盈盈,老远便和雪槐打招呼,再不看其他人。花照水等人虽垂涎于她的美色,但有了昨夜的事,脸皮再厚,终也不好意思过来缠她。 说是国母太夫人赐宴,老太太却并未现身,倒是巫灵王亲自来了。巫灵王近五十岁年纪,中等身材,面目白净贵气,显然是养尊处优惯了。喝了一巡酒,富安奏了碧青莲请做百莲大会之事,巫灵王大喜,富安又奏了雪槐请为青莲左使替碧青莲护法之事,巫灵王也十分嘉许,却想起一事,道:“木鬼,这名字好生熟悉,上次替你儿子治病的那个东海王子的马夫,好象也是叫这个名字吧。” 富安喜滋滋叫道:“大王好记性,正是同一个人。”当即请雪槐出来。巫灵王将雪槐上下看了两通,点头道:“果然英雄气概,非比凡夫,百莲大会为国母祈寿,十分重要,你为青莲左使,更是肩负重责,百莲大会圆满成功,孤自然重重有赏,富安说你想为无花王子请命让他回去,国母圣诞后,可以恩准。” 雪槐大喜,连声称谢。 便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钻入他耳中。 “先是做马夫,现在又做了一个下贱伶人的使唤佣仆,还真是越来越出息了啊。” 这声音不大,但在雪槐耳朵里,却就象一串炸雷在轰响。 那竟是夕舞的声音。 怎么可能?夕舞怎么会到巫灵来?雪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过马上就想通了。其他国家即可来为国母太夫人祝寿,巨犀自也可派人来,而夕舞无疑是个很好的人选,雪槐清禁的记得当日在大隅峡口,夕舞亲口说冬阳王为了拢络巫灵相助他的霸业,有将夕舞许配给巫灵王子巫剑之事,虽然雪槐已经知道冬阳王与矮子盗结盟后有灭巫灵的打算,不可能再葬送夕舞的幸福,但借着给国母太夫人祝寿让夕舞使使美人计稳住巫灵是完全有可能的。 他转身。 没错。那盈盈入宫的,正是夕舞。 她好象一点也没变,和雪槐朝思暮想的那个夕舞一模一样,但好象又变了,眼神比以前更清冷,神情比以前更高贵。 她走过来,却就象在云里飘,让雪槐平空里生出一种难以触及的感觉。 夕舞身边,陪着一个打扮华贵的年青人,入宫便叫道:“父王,这便是夕舞长公主,特来给奶奶祝寿的,我在边境接着,一路可是非常小心的陪着呢,奶奶该要赏我了。” 这年青人约摸二十左右年纪,身材高瘦,眉目飞扬,这时更是一脸得意的神情。不要任何人介绍雪槐也可以肯定,这年青人必是巫灵王子,巫剑。 夕舞望着自己的脚尖,并不看雪槐,雪槐呆呆的看着她走近,夕舞两个字仿似有千斤重,压得他几乎张不开嘴来。 “夕舞。”他终于叫了出来,声音落在耳朵里,是如此的不真实。 夕舞没应也没抬眼,雪槐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声音太低,但巫剑的眼光却闪电般射了过来。 “你是什么东西,给我滚开。”他厉喝。 富安忙过来,叫道:“王子,这位是。” 不等他说完,巫剑已不耐烦的挥手:“不管他是谁,都给我滚开,不要拦着夕舞长公主的路。” “是,是。”富安不敢再说,拉了雪槐回到座位。 自夕舞进殿,巫灵王便一直热切的看着她,那种眼神,绝不是在看一个来使,完全就是公公在看他未来的儿媳妇。夕舞盈盈拜倒,巫灵王忙伸手虚扶,道:“快起来,不必多礼。”看向巫剑道:“你可带夕舞公主去见你奶奶来,奶奶一定喜欢。” “是。”巫剑笑得见眉不见眼,看向夕舞道:“夕舞,我们见奶奶去,不必和这些人在这里厮混。”夕舞点头应了,巫剑当先引路,转偏殿而去,自始至终,夕舞未看过雪槐一眼。 富安笑着对巫灵王道:“王子一直眼高于顶,现在看来,他是完全被夕舞公主收服了。” 巫灵王呵呵笑道:“当日议婚,他还不愿意呢,现在看这傻样。”群臣齐笑。 这笑声如一把巨大的锯子,从雪槐的头顶直锯下来,一直以来,他从未后悔过自己的作为,这时却有一个声音在心底狂喊:“雪槐,你真的错了么?你真的做错了么?” 富安看他脸色不对,道:“木兄弟,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事。”雪槐摇头,喝酒,却已不知酒味。 “对了,刚才看你情形,好象认识夕舞长公主是不是?” 雪槐心中一痛,点头:“是。”却又摇头:“啊不,只是见过。” 巫灵王举杯,富安终于转开了头,雪槐强压着心底一阵阵的痛,一杯杯的灌酒,他并没有注意,一双眼睛一直在留意着他。 那是碧青莲的眼睛。 赴宴回来,雪槐除了喝酒,再不说一句话。 夜渐渐深下去,院中的空酒坛越来越多,阿黄也早就喝醉了,伏在一个空酒坛上,发出巨大的呼噜声,如果不是亲耳听到,没人会相信,黄鼠狼睡觉时会象人一样打呼噜,不过如不是亲眼见到,谁又相信一头黄鼠狼会喝酒并且还喝醉了呢。 一卦准起夜,睡眼惺惺的扫一眼雪槐两个,嘟噜道:“一对老酒鬼,迟早醉死你们。”大大的打个呵欠,又去睡了。 雪槐慢慢躺倒,深秋的地面带着一种沁心的凉意。有星无月,眨眨的星星象无数的眼睛。 “夕舞。” 这是整个一天里雪槐叫的第二声。 他知道夕舞在宫里,但他不敢去,甚至不敢运剑眼看进去。 他只敢看向天上的星星,估计,哪一颗星星正对着夕舞,照着她清丽的容颜。 他终于醉了。 巫灵原上,有一条发源于巫山的大江,巫江,巫江从南到北,将巫灵原一劈两半,最后灌入腾龙江。 城外十里,巫江边上的柳林中,一个女子解开了蒙在脸上的面纱,竟然是夕舞。 夕舞清丽的脸沉着,眼中有隐隐的怒意。她前面,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那男子五六十岁年纪,身材瘦长,头顶上戴着一个古怪的高冠,更让他显得格外的高瘦,而那女子,赫然竟是红娘子。红娘子躬身站着,一脸惶恐。她为天下七大邪魔之一,但害怕却是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 “连一个小小的碧青莲也收拾不了,你还能做什么?”夕舞眼中露出杀意。 红娘子身子一颤,叫道:“公主恕罪,奴家本可以杀了碧青莲,但突然钻出个叫木鬼的人,功力十分了得,尤其带着一种奇怪的杀气,他横里插手,所以奴家才失手的。” “木鬼,木鬼,哼。”夕舞一脸恼怒。 旁边那高冠人躬身道:“公主,要不我助红娘子一臂之力,今夜。” “算了。”夕舞摇头,道:“计划改一下,后天一早,巫灵王将来巫江祭天,让桃谷四鬼准备,潜伏巫江,在巫灵王祭天时一举袭杀。” 高冠人眼中露出疑惑之色,道:“公主,主人的计划是让各国攻打巫灵以削弱巫灵实力,他日才好一举灭之,所以要杀各国来使,你这样直接杀死巫灵王,最多巫剑即位,于巫灵的实力并无影响。” “我就要巫剑即位。”夕舞眼中露出笑意:“今日到宫中,无论巫灵王还是那老太太都对我十分满意,巫剑更不用说,催逼着明日就要去我国中提亲。” “公主的意思是与巫剑结亲,然后——?” “是。”夕舞点头:“巫灵乃是大国,灭之不如据之。”微微一笑,看向高冠人道:“天风道长,这事由你负责,务要成功。”转眼看向红娘子,哼了一声道:“你已露相,这里用不着你了,你回十八地狱去,自叙已过,看该受什么惩罚。” 红娘子身子一抖,颤声道:“是。” 红娘子与高冠人飞掠而去,夕舞抬首向天,低声叫道:“木鬼,雪槐,槐哥。”她眼中有短暂的迷惘之色,随即一顿足,重新蒙上面纱,飞掠回城。 柳林外,巫江中,一朵青莲花静静的浮在水面上,夕舞一走,青莲花中忽地钻出一个少女,却是碧青莲八个侍女中的一个,跟在夕舞身后,飞掠回城。 碧青莲听完那侍女的禀报,一脸震惊:“红娘子竟是夕舞的属下?十八地狱,难道地狱门重又死灰复燃了?天风道长很可能是昔年地狱门四大护法之一的天风邪道,但红娘子跟地狱门没什么关系啊?为什么要她回十八地狱?怪,这事我得立即禀报师父。”手书一信,对一名随从道:“立送去青莲观。” 看着那随从离去,碧青莲眼中露出凝思之色,喃喃念道:“木鬼原来是雪槐,怪道今天他那副样子,原来是旧情人到了,但夕舞和地狱门到底是什么关系,若仅凭她公主的身份,红娘子天风魔道可不会理她,难道敬擎天竟是哪个大魔头的化身?” 雪槐是给一卦准拍醒的,说是富安来了。秋阳刺眼,雪槐揉揉眼睛,刚爬起身来,富安已呵呵笑着进来了,看院中一地的空酒坛子,担心的拉了雪槐的手道:“兄弟昨夜又喝醉了?过饮伤身,还是少喝一点好。” “醉不死的。”一卦准冷笑,看了富安道:“观大人一脸喜色,莫不有什么喜事?” 富安点头,一脸喜悦道:“是,我巫灵近日确是喜事不断,昨日大王和国母太夫人见了夕舞长公主,非常喜欢,今日便已遣使赴巨犀正式提亲去了,巨犀国力现在蒸蒸日上,两家结亲,于我巫灵大大有利,这样的喜事,我如何不高兴。” 他呵呵的笑着,全没注意太阳光下雪槐的脸,惨白如冬后的残雪。 “大人还是慢一点高兴吧。”随着话声,碧青莲盈盈进来。 “青莲小姐也来了,我木兄弟的面子可真是大得很啊。”富安一脸惊喜。碧青莲竟会亲身到雪槐住处来看他,这事传将出去,必将轰动天下。 一卦准一眼看见碧青莲,不由一呆,低叫一声:“这可是真正的绝色了,臭小子真有艳福。”去雪槐脸上一扫,不由就顿起足来,叫道:“啊呀这臭小子,居然还脸都没洗呢,惨了,惨了。”他叫声不高,但碧青莲耳朵却尖,凤目去雪槐脸上一溜,却就微微笑了起来,眼中没有半点嫌恶,反而大是亲切。 一卦准正担心的去她脸上瞧呢,看到这情形可就傻了,情不自禁低叫:“这样也可以?天哪,这臭小子,一定是连踩了一十八砣狗屎,否则怎会有这般好运?” 富安却想起了碧青莲刚才似乎话中有话,看了碧青莲道:“青莲小姐,你刚才说别高兴得太早了是什么意思?” 碧青莲先不答他,道:“福大人,后天一早,你家大王是不是要去巫江祭天。” 富安点头:“是啊,怎么了?” “祭天时,将会有人突袭,杀死你家大王。” “什么?是什么人?小姐是怎么知道的?”富安脸色大变:“我立即向大王禀报。” “别急。”碧青莲止住他:“你听我说完。这场刺杀是与结亲紧紧联系在一起的,巫灵死,巫剑即位,夕舞就是王后,敬擎天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偌大一个巫灵牢牢抓在了手里。” “啊。”富安张大嘴巴半天才合拢来:“小姐是说,夕舞这次来是施美人计,是要兵不血刃控制我国,好歹毒,我立即去向大王禀报。” 碧青莲却又拦住了他,道:“你这样去不行的,空口白牙,没人会信你,尤其现在整个王宫上下都把夕舞当宝一样捧着,你去说夕舞的坏话,巫剑只怕会当场给你一剑。” “那——那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看着他们的毒计得逞?” “夕舞此计的关健,是要刺杀巫灵王。”碧青莲微微冷笑:“要破她此计,只要护住巫灵王就行。” “对,看我急糊涂了,怎么没想到这点。”富安兴奋的叫:“祭天乃国之在事,不是特别的原因不能取消,明说大王现在又绝对不会信,但我若多调军马,大王却一定不会反对。” “袭击大王的乃是身具魔功的邪怪,普通兵马不起什么作用的。”碧青莲摇头。 “那怎么办?”富安大急,猛地对碧青莲长揖到地,叫道:“请小姐大施援手,救救我家大王,救救巫灵。” “昨夜你看到了的,光靠我一个人能力有限,要想救你家大王,还得请木兄大力援手才行。”碧青莲看向雪槐:“不过就是不知道木兄肯不肯援手了。” “一定肯的。”富安急回头抓着雪槐的手,叫道:“兄弟,你会帮忙的,是不是?” 雪槐僵立若岩石。在这世上,他绝不允许任何人说夕舞的坏话,若换在往日,他只怕早已厉声喝止,但今天听着碧青莲说出夕舞的阴谋,他的嘴却似乎有千斤重,无论如何也张不开来去喝止碧青莲。 因为他的心知道,夕舞此来,绝对是来施美人计,最初的打算或许只想稳住巫灵,后来看情势好便再生出谋国的毒计也是理所当然,要知道将巫灵抓在手里,比与矮子盗合力灭了巫灵可要有利千百倍呢。 历朝历代,美人计层出不穷,为了霸业,没有错。 只是雪槐的心有裂开的感觉。 夕舞,他的夕舞,那个清丽如水的夕舞,纯洁如雪的夕舞,高贵如梦的夕舞,为什么会是如此的遥远。 难道一切都是他的错? 他真的想把胸膛撕开来。 “兄弟,你不肯帮我吗?”见雪槐呆立不动,富安急得要掉眼泪了。 雪槐咬咬牙,看向碧青莲:“我能做什么?” 他将再一次和夕舞做对。再一次伤害她。 “果然是我的好兄弟。”富安却已是欢叫出声。 碧青莲深深的看着雪槐,道:“我们有一天的时间合练青莲阵,补上你这个青莲左使,我的青莲大阵再无缺陷,护住巫灵王完全不成任何问题。” “好。”雪槐点头:“我们现在就来练。”他心中忽地涌出无穷杀气,冥冥中他有一种感觉,夕舞还是以前的夕舞,只是被一些东西缠住了,他要将缠着夕舞的这些东西全部消灭。 碧青莲感觉到了他目光中的杀气,微微愣了一下,道:“却也不急,木兄先吃了早餐再练也不为迟。” “最重要是先洗个脸。”一卦准在一边低声嘟囔。 碧青莲布下青莲剑阵,雪槐位置在莲花之侧剑圈之内,琵琶一响,剑随莲转,但雪槐却是逆着转,一顺一逆,阴阳和合,相辅相成,剑阵再无半点缺陷,雪槐但觉剑阵中有一股巨大的旋力与他本身的力量融为一体,两力合一,一剑之出,当真天地失色。雪槐可以肯定,以此剑力与红娘子对面硬撼,必可一剑将红娘子劈为两半。 显然连碧青莲也想不到雪槐入阵后会有如此威力,惊喜的叫道:“木兄一剑入阵,此阵威力竟是成倍增加,这样我这阵就要变一下。”青莲剑阵本是以外围剑圈为主,内圈的青莲左使只起辅助作用,这时却反过来,以内圈雪槐为主,外围剑圈一分为二,成龙虎之象,辅佐雪槐,碧青莲不变,仍是以琵琶曲催动阵势。原先的剑阵是死的,这样一分却变得异常灵活,雪槐宝剑中流砥柱,两翼十六枝剑时分时合,变化万端,小小一个青莲剑阵,却有千军万马的气象。 看了剑阵威力,雪槐也自高兴,但随即心中一黯。 练出如此剑阵,对付的却是夕舞。 碧青莲始终留意着他,知道他黯然神伤的原因,却也不好劝得,心中一动,忽地弦发浊音,身子在莲盘上一晃。 雪槐吃了一惊,急伸手相扶,叫道:“怎么了?没事吧?” 碧青莲装作无力的闭了一下眼睛,勉力笑道:“没事,可能昨夜红娘子最后那一下猛扑时我竭力抵抗,伤了元气,不过不妨事,呆会坐息一下便好了。”说着对雪槐展颜一笑,道:“倒劳木兄担心了。” 这时她的脸与雪槐近在咫尺,那一笑的容颜,世间找不到任何词句可以形容。雪槐扶着的是她的左臂,触手处温软香腻,便如握着满手的花辨,鼻中更闻得一丝丝的清香,直沁心脾,雪槐记得小时候陪夕舞摘莲子,剥开莲子时那扑鼻而来的清香,正和此时鼻中闻着的香气一模一样,一时间心魂俱醉,不过随即清醒,放开手后退一步,道:“那小姐就多休息,剑阵也差不多了,不管明日来的是什么邪怪,想来也冲不破此阵。” 碧青莲心中微觉失望,放才那一笑,并非等闲,她运上了莲动心摇的独门心法,此心法取意于莲花轻摇时撼人心魄的玄机,本想一举在雪槐心中打开一个缺口,没想到竟至失败。不过随即转念,想:“雪君乃世间奇男子,要得到他的爱,本就只有假以诚心,施这等小术法,本就济不了什么事。” 碧青莲乃青莲子借母体托生,莲性最洁亦最灵,那日她于雪槐马夫二字,感触到雪槐胸中的奇气,不知如何竟触动莲心,就此对雪槐生出好感,而在知道木鬼原来就是雪槐后,更折服于他的真情真性,芳心种莲,牢牢种下了雪槐的身影。此时施术受挫,不但未使她生出退却之心,反更增对雪槐的爱意。 第二日巫江祭天,富安照碧青莲的嘱咐,对有人刺杀之事,即没向巫灵王禀报,也没告诉任何人,只不过成倍加强了对巫灵王的护卫,尤其调来三千强弩布在两翼。对于红娘子那样邪功强大的魔头来说,普通刀枪箭弩自然不起作用,但一般的邪怪,绝禁不起三千强弩的集中攒射,即便象红娘子这样的魔头,三千强弩的集射也能大大的消耗她的邪功,迟滞她的行动,富安尤其打着一个美妙主意,如果红娘子再象前夜般在和雪槐碧青莲的对阵中受伤以致邪功大损,说不定真能给他捡一只死鱼,若能以三千强弩射死七大邪魔之一的红娘子,他必将名动天下。 巫灵王请各国来使观看他的祭天仪式,夕舞自然是来了,她骑着白马,巫剑骑一匹大红马紧紧相陪,他一直在说个不停,夕舞便时不时的咯咯娇笑,有如春风中一枝得意的扬柳。她两个在前面,雪槐碧青莲则被富安安排紧跟着巫灵王车驾,在后面,马蹄轰隆中,雪槐听不清夕舞的笑,只能看着她晃动的妙曼的身影。 他并不是个小气的人,尤其对夕舞,只要她能开心的笑着,不论是为谁笑,他都会开心。 但现在他的心却是如此的痛苦。 他盼望碧青莲的话不准确,更在心里天真的盼望着,夕舞此来,只是为了简单的来给国母太夫人祝寿,而不是带着一连串的阴谋。 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自己的盼望只是一个梦。 到巫江边,香案早已摆好,浩大的祭天仪式开始。 雪槐收敛剑气,亦不运剑眼查看,他希望一切平平静静,什么都不要发生。 但他失望了。 好好的大太阳的天,河面上却突然起了雾,雾越来越浓,突然间一阵风起,浓雾如雨,直向岸上压来,瞬时间伸手不见五指。 富安知道不好,纵声急叫:“放箭,放箭,对着河射。” 雾一压过来,河面上便腾起五股水柱,紧随着浓雾扑向巫灵王,富安叫放箭时,五股水柱早已上岸,三千强弩射的只是空空的水,慢了远不止一步。富安能做到大司马,也算是一个人材,但想以凡人之力与邪怪斗,终有些不自量力。 他慢,碧青莲却快,玉指一弹,一粒青莲子弹出,瞬间绽放成一朵巨大的青莲花,莲足一跃,带着巫灵王一起跃上,反弹琵琶,曲音一起,有如狂风劲吹,浓雾立即消散。 碧青莲动,雪槐便也动了,往前一跨,立在青莲花之前,始终低垂的双眼蓦地抬起,眼中冷电如剑。 他眼光抬起时正好碧青莲以琵琶之音驱散浓雾,五股水柱已到五丈开外,再进一步便要对着剑阵前锋。 “两翼张开,放他们进来,但却莫要放走一个。”雪槐厉声顿喝,心中杀气直刺苍穹。 他要大开杀戒。 正对着五股水柱的剑手立即后退,后面的剑手侧从两侧反绕回去,便如一个人张开双臂,抱向那五股水柱。 雪槐再向前一跨,厉喝一声,对着当先的水柱一剑劈下。 “铮”的一声巨震,厉嚎声中,水柱散去,露出一个邪怪,正是天风道人,他双手执一对蜈蚣爪,左手蜈蚣爪竟给雪槐一剑劈断了,身子跃落尘埃,踉跄后退,差一点栽倒,一张老脸惨白如纸,嘴角边更渗出一缕血丝,显然是受了伤。 老怪一剑受伤,雪槐却仍是暗叫可惜。他这一剑,乃是已身灵力神剑灵力加金刚咒催动再与青莲剑阵的旋力合而为一含怒发出,力道之强,可想而知,却仍未能一剑劈了老道,只一剑,他便试出天风老道邪功还在红娘子之上,十分可怖。 雪槐出手不停,剑一荡,两面四股水柱齐齐荡开,现出四个赤身鬼物来,各执桃枝,正是桃谷四鬼,脸上亦现出惊慌之色,雪槐宝剑一荡中显示出的巨力显然让他们感觉到了惧意。 天风向远处的夕舞瞟了一眼,一咬牙,叫:“以万鬼桃花阵拦住他,我杀巫灵王。” 桃谷四鬼闻言,无奈只有收起惧意,将手中桃枝往地下一插,倏地变成四株桃树,四鬼四树将雪槐围在中间,四鬼同时去桃树后一绕,忽地一鬼变两鬼,一眨眼四面变成了八个鬼,齐向雪槐扑过来。而天风道人则飞掠而起,扑向碧青莲。 天风道人看向夕舞那一眼,如何瞒得过雪槐,心中之哀痛,无可形容,胸中杀气狂涌,仰天一声怒啸,心剑合一,剑眼下立即现出四鬼原形,仍只是四鬼,持桃枝四面扑进。原来这万鬼桃花阵可借阵生出无穷幻象,让对手眼迷心乱,防无可防,四鬼却不知道,雪槐的天眼神剑见心指性,正是一切幻象的克星。 看清四鬼本象,雪槐复一声怒啸,长剑高举,不用任何招式,对着当面一鬼一剑劈下。当面那鬼一身双影,以为雪槐看不透玄机,再想不到雪槐直指本身,避无可避,以桃枝急架。他功力较之天风道人可差得太远,如何架得了雪槐这一剑,顿时给连人带桃枝劈为两半,连啊呀都不及叫一声。 雪槐一剑建功,长剑一旋,将左右两鬼桃枝尽竭荡开,霍地回身,对着身后那鬼大吼一声。身后那鬼给他喝得一愣,欲进未进间,雪槐早又一剑劈下,仍是直取真身,此剑却是斜劈,将一个鬼头齐颈劈断,飞起十余丈高。 参与此次祭天的巫灵国人加各国来使共有五六千人,浓雾给碧青莲曲音驱去后,所有眼睛便一齐看向雪槐这边,先见四鬼怪像,人人惊心,复见雪槐大展神威,两剑斩了两鬼,又齐感振奋。 富安在外圈,三千强弩起不了半点作用,禁不住捏紧双拳,满手心都是汗,心中暗叫:“亏得有他,否则谁也救不了大王,此真天助我巫灵也。”而不远处的花照水几个却是个个张大了嘴,那夜雪槐劈走红娘子的事虽由富安传开,几人仍只以为是富安替雪槐吹牛,此时亲眼见到雪槐神威,始才心服。 雪槐两剑斩了两鬼,另一面天风道人却未能扑到碧青莲面前,他给剑阵拦住了。 青莲剑阵本来是碧青莲在最里面,此时却换了个儿,换成雪槐在最里面,十六枝剑组成剑阵在外合围,碧青莲与青莲花又在剑圈之外,剑圈左旋,青莲花右旋,一正一逆,将天风老道桃谷四鬼连带雪槐一齐围了起来,当然,雪槐绝不是孤立的,十六枝剑在琵琶曲催动下,齐指中心,天风老道桃谷四鬼反是内外受敌,而且冲不出去,天风老道邪功也算了得,虽给雪槐一剑劈伤,邪力仍是惊人之极,但在雪槐两剑间,他与剑阵至少交换了数十招,叮叮铛铛声如密雨,攻势不可为不猛,却就是冲不出去。 雪槐两剑劈死两鬼,余下两鬼心胆俱丧,不敢再上,左右退开,但身后十六枝剑却如一个剑轮,不绝刺来。 天风老道本相借一分悍勇,只要桃谷四鬼的万鬼桃花阵缠得雪槐半刻,以他邪功便可杀了巫灵王,再想不到万鬼桃花阵即困不住雪槐,自己也冲不出青莲剑阵,此时两鬼更丧,内外合围,刺杀不成,反成了翁中之鳖,顿时便慌了神,眼睛情不自禁又向夕舞看过去。 但他在夕舞眼中看到的也是惊慌,更多的却是迷惘。 她显然想不到,雪槐会有如此神威。 这个雪槐,不是她熟知的雪槐。 雪槐却再一次看到了天风老道的眼神,怒上加怒,丢开两鬼,一步跨到老道面前,举剑便劈。 天风老道逃不了躲不开,却就激起胸中凶性,厉嚎一声,左手袖子一扬,在空中连摆两摆,异象陡生,那只袖子忽地迎风暴长,一下子长到十数丈长,随即往下一罩,袖口张开,足可以装下两条牛,内里黑洞洞地邪风鼓荡,那情形,就象一只又长又大的风袋子,诡异之极。袖口迎着雪槐便罩将下来,袖子里面,更有一只巨大的手爪,却是一只骷碌爪,骨头上没有半丝肉,却奇异的生着指甲,泛着碧绿的幽光。很明显,只要给他的袖子罩住,必给这骷碌爪抓住,这骷碌爪如此巨大,一爪下来,人哪还有命? 天风老道这一手名为天风骷碌袖,正是以袖罩人,再在暗袖中以爪抓人,乃是他平生绝技,可是真功夫,不是只能唬人的幻象。 雪槐先前仍以为是幻象,运剑眼看去,却仍是巨爪大袖,便知老道情急拼命,用上了真本事。他亦不惧,略退一步,照着袖口便一剑斩了下去,谁知却象是斩在一张牛皮上,又滑又韧,全不受力,一惊之下复又连斩两剑,虽将老道袖子荡开,那袖子却分毫无损。 雪槐不识天风老道,碧青莲却识他根底,急叫道:“木兄小心,这是老魔的天风骷碌袖,给他袖子罩住就麻烦了,不可冒进,我们和他缠斗,老魔的骷碌袖极费邪力,撑不了多久的,只要把他困在阵中,迟早斩了他。”同时琵琶急弹,催动剑阵猛攻老道后背。 天风老道呵呵狂笑:“小子,技若止此,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辰。”一面以蜈蚣爪急挡背后攻来的剑招,一面将袖子一晃,袖口又大一圈,兜天盖地罩将下来。 雪槐连斩两剑,仍是斩不破老道衣袖,听得老道狂笑,心中暴怒,此时他胸间杀气弥漫,如何肯退,一咬牙,霍地行险,剑一抱,立住不动,天风老道袖子往下一压,倏地一下将雪槐罩在了袖中。 “木兄。”碧青莲一声惊呼,霍地站起,她知道老道骷碌袖的厉害,雪槐被罩在袖中,如何还能活命,心中悲痛欲绝,厉叫一声:“妖道,我和你拼了。”琵琶霍地高举,连拨三下,琵琶上忽地冲起一道青气,长约丈余,其形如剑,闪烁不定,劲气激荡,身上飘带迎风急扬,口中厉叫:“换阵,九碎莲心。” 包围着天风老道和两鬼的青莲剑阵霍地回撤,在青莲花两侧布成雁行之势,每一枝剑,都指着前面剑手的后心,但最前面两柄剑,却是笔直指向天风老道,而青莲花上,碧青莲上指的琵琶也在暴风骤雨般的曲音中缓慢而坚诀的压下来,琵琶顶上的青气,剑一般缓缓指向老道。 碧青莲的青莲剑阵,只以外围十六剑应敌,莲花上的自己却并不与敌接触,此阵守势极强,攻势却是平平,而这时布下的九碎莲心阵,却完全只有进攻没有防守,并且是有去无回同归于尽的打法,只等琵琶上的青气指定老道,碧青莲便会连人带青莲花直冲过去,不是老道死,便是她亡。两翼十六枝剑也是一样,之所以后面的剑指的是前面剑手的后心,便是在前面剑手剑折人亡之下,后面剑手跟着扑上,直至死尽死绝。 此阵惨烈之至,碧青莲心伤雪槐之死,自己便也不想再活下去,要以此阵与天风老道拼个同归于尽。 莲性最洁,莲性亦最贞,之所以出污泥而不染,正因了心中一股烈性。 所以柔弱的青莲花才能排出如此惨烈的阵势。 另一面,夕舞也是一声惊呼,她和碧青莲一样,也是认定雪槐必死,眼泪一下子涌上眼眶,喃喃低叫:“槐哥,槐哥,为什么,为什么你有时是那么的精明,精明到竟能看破明香和红狼的诡计,可你有时候为什么又是那么的糊涂,你由爹爹一手养大,为什么就看不出他极端严肃的外表下其实是极度的权力欲,你为什么就看不出爹爹乃是要将计就计,故意把兵调空,利用明香红狼的手害了大王和仁棋,然后他回兵复仇之后才好名正言顺的做巨犀之王,如果你什么都不知道会是多好啊,就如一直以来你都不知道爹爹的另一个身份,那这时爹爹早已是巨犀之王,而我,也该当早已是你的妻子,槐哥。”哀叫声中,泪如泉涌。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就在碧青莲的琵琶堪堪指定天风老道,便要发出进攻之际,天风老道的大袖子突地爆烈,炸成无数碎片,轰然巨震中,雪槐如风卓立,天风老道则踉跄后退,左臂光光,狼狈之至。 原来天风老道的天风骷碌袖最厉害处,便是将敌手罩在袖中后让敌手看不见东西,然后他的骷碌爪才可建功,只是老道再想不到,雪槐有剑眼,黑暗于他全无妨碍,在老道袖中大展神威,由内而外,破了老道的绝技。 雪槐破袖成功,更不留情,大喝一声:“老魔纳命。”一剑劈去,天风老道再无半分斗志,但好在碧青莲撤了剑阵,逃命有路,鬼嚎一声,一个飞掠,射进了江中,剩余的两鬼自不用说,紧跟着也逃进了江里。 富安这会反应得早,急命放箭,还真捡了个死鱼,但见江面上升起两团血污,三千强弩劲射之下,终于将邪功稍弱的两鬼射伤了。 碧青莲以为雪槐必死,想不到竟还能见到他,心中激动,一声欢叫,猛地纵身而起,直扑进雪槐怀里来,不停的叫:“你还活着,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一面叫,一面泪如泉涌,双手更死死的搂着雪槐。她是在外面跑的女子,可不象大家闺秀有那么多的讲究,要爱便爱,要恨便恨,尤其在这经历生死的煎熬之后,哪还顾得其它。 雪槐虽早知碧青莲对他有好感,却再想不到她会如此不顾一切,一时间手足无措,想推开她却又不忍,只有任她搂着,忍不住转眼看向夕舞,夕舞却刚好转过脸,雪槐看到的她的半边脸上一片冷漠,就象凝了一层寒霜。 夕舞的眼泪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冷哼一声,看向巫剑:“我们走。”一打马,抢先奔出,巫剑叫了一声,急跟上去。 雪槐感受到她的冷漠,心中一痛,碧青莲生出感应,默默放开了他。这时巫灵王惊魂稍定,却不敢从青莲花上下来,大呼救命,富安等急围过来,碧青莲收了青莲花,巫灵王落地,却软在地下半天动弹不得,也是,他如何见过如此惊人的神怪大战,不过心中却还明白,知道是雪槐和碧青莲救了他,略略定神,便由富安扶了给雪槐碧青莲道谢。 天自然是祭不成了,大队回城,巫灵王吓得不轻,回去头痛脑热,卧床不起,碧青莲便又施术,给他服了一粒青莲子,心神始定,却仍有些胆战心惊,又将雪槐日夜留在宫中以为守卫,无花立时跟着身价倍增,本来无人理睬,这时却成了人人奉承的红人,一卦准得到消息,猛扯胡子,暗叫:“这臭小子,还真有两把刷子,这么闹下去,说不定还真有个万户候的命。” 到第三天,巫灵王请碧青莲进宫,道:“青莲小姐,孤听说你的百莲大会善能祛邪除灾,实有莫大的功德,这段日子,京城正气不扬,多生邪怪,所以想请小姐在国母寿前提前施法,消除邪气,以安万姓之心。” 他这么要求,碧青莲自然不好拒绝,点头应了。 次日晴空万里,巫灵王率文武百官熏香沐浴,诚心祈天,请碧青莲施术。便是国母太夫人也来了,老太太年纪虽高,却是耳清目明,一脸福相。巫剑与夕舞一边一个,左右扶着。 巫灵王御花园有百亩莲池,正好施术,众人拥了碧青莲到莲池边,碧青莲取一把青莲子,望池中一洒。时已近冬,莲池中本只剩残枝败叶,但她这一把青莲子洒下去,却就如春风拂过,但见池面上星星点点,钻出无数荷尖来,眨眼便是满池青碧。 巫灵王和百官目睹如此玄术,无不诚心叹服,老太太是信佛之人,这时便口念弥陀,只夕舞垂着目光,俏脸含霜,恍若未见。 碧青莲种下百莲,对雪槐道:“木兄,有劳你了。”纤指一弹,一粒青莲子飞入池中,瞬时化为一朵巨大的青莲花,碧青莲将身一跃,跃入青莲花中,看了巫灵王道:“三日后此莲重开,百莲齐开。”说毕盘膝坐下,合掌祈道:“青莲开日百莲开,邪云散尽万福来。”祈声中,青莲花慢慢合拢。 便在青莲花完全合拢的瞬间,雪槐突地生出异觉,急运剑眼看去,却见池底污泥中,竟伏着一只巨大的金蛙,正对着青莲花哈气。 雪槐急叫:“青莲小姐小心。”拨剑便要扑出,那金蛙却呱的一声叫,化阵金光而去,雪槐要借遁术追去,却又担心碧青莲,先运剑眼看向青莲花中的碧青莲,莲花中的碧青莲一脸急怒,但却是僵坐着,似乎动弹不得,雪槐急叫:“青莲小姐,你没事吧?” 碧青莲听到他叫声,想回应,嘴巴却动不了,但她的清风莲语奇术这时却起了作用,运术对雪槐道:“没想到金蛙怪藏在池底泥中,我一时不察,给金蛙怪以蛤蟆气困住了,动弹不得。” 雪槐又惊又急,叫道:“我劈开莲花放你出来?” “万万不可。”碧青莲急叫:“青莲花乃我灵体,莲在我在,莲亡我亡。” “那怎么办?”雪槐大急,心中不绝自责,因夕舞在边上,他始终无法完全集中心神,否则事前便会运剑眼察看,一切邪魔幻象,都瞒不过天眼神剑的剑眼,不管那金蛙是什么邪怪,瞒得过碧青莲,却绝瞒不过雪槐,可惜他却疏失了。 “你别急。”碧青莲感应到他的焦急之情,反安慰他,道:“办法还是有的,只要找到金蛙怪,破了他的蛤蟆气,我就可以出来了,不过你要小心,金蛙怪是当年幻魔教的守门童子,功力虽不如红娘子天风邪道,但蛤蟆功刀枪不入,又善以蛤蟆气生成海市蜃楼的幻象,一不小心就会踏入他的陷阱,你千万要小心。” “好的。”雪槐点头,一颗心稍定,命碧青莲侍女随从布下剑阵,严加戒备。 这时巫灵王富安等已从他焦急拨剑的神情中看出了意外,富安担心的问:“木兄弟,出了什么事?” “池底泥中藏得有金蛙怪,用蛤蟆气困住了青莲小姐,我要去斩了金蛙怪,放出青莲小姐。”雪槐勿勿解释,刚要起步,旁边的巫灵王突地往地下一伏,象青蛙一样四肢着地,口中更不绝的发出呱呱声,生似一只大青蛙。 雪槐大吃一惊,急伸手相扶,道:“大王,你怎么了?”旁边巫灵群臣更乱作一团,纷纷发问,另一面老太太身子也软了,只是叫:“儿啊,儿啊。” 但巫灵王再回答不了任何人,只是呱呱呱的叫,扶也扶不直,雪槐略一松手,他便又四肢着地趴着。 碧青莲叫道:“这也是金蛙怪动的手脚,奇怪,他对巫灵王动手脚做什么?” 雪槐惊怒交集,对富安道:“大王也是中了金蛙怪邪气,不要紧,你们好生看护,我去斩了金蛙怪就没事了。” “根本没什么金蛙怪。”一边的巫剑突的叫了起来,指着池中青莲花道:“一切都是这妖女在作怪。” 雪槐又惊又怒,叫道:“你说什么?” “不是吗?”巫剑给他眼光一盯,不自禁退了一步,却坚持道:“大家刚刚亲眼看见的,就是这妖女在施了妖术后,父王就这个样子了,我巫灵以前一直好好的,自这个妖女来后,这些日子看闹出了多少事,都是这妖女在兴风作浪,来呀,给我射破那妖莲,射死妖女,父王自然就好了。” 雪槐大怒,盯着巫剑,眼中如要喷出火来,怒叫道:“王子,你怎么黑白不分血口喷人。” 富安也道:“是啊,王子,那日在巫江若无青莲小姐。” “住口。”巫剑厉声喝住他:“你想害死大王吗?”手一挥:“放箭,射死这妖女。”宫中护卫齐取弓箭,指向青莲花。 “谁敢动一动,休怪我剑下无情。”雪槐猛地拨剑暴叫,他神威凛凛,众护卫都给震住了,不敢放箭,转头看向巫剑。 雪槐电眼扫向巫剑,叫道:“你不要犯糊涂,立即叫他们放下弓箭。” 巫剑给他眼光射得连退两步,直退到夕舞身后,惊白了脸,却仍坚持道:“我没犯糊涂,祸根就是这妖女,快快放箭。”众护卫得了命令,果然引弓放箭。碧青莲众随从各取荷叶布在青莲花周围,人踏荷上,布下剑阵,这时剑阵转动,将箭枝尽数拨开。 巫剑叫:“再调三千强驽来,用火箭。” “再不住手我先斩了你。”雪槐再忍不住,冲向巫剑,面前人影一闪,却是夕舞,拦在了他前面。 这是这么久来雪槐第一次与夕舞目光相对,夕舞的目光冷得象冰。 “夕舞。”雪槐的嘴唇也似结了冰,夕舞两个字落在耳里竟是如此的不自然。 “这妖女对你就这么重要?”夕舞的话比眼光更冷。 “我。”雪槐张开嘴,却不知该怎么说下去。 “你真要维护这妖女,就先杀了我。”夕舞直视着雪槐,似乎直要看到他心里去,雪槐脑中一时一阵迷惘。 “这是摄心术。”雪槐耳中忽传来碧青莲的声音:“我明白了,这一切又全是她的诡计。” 碧青莲所施清风莲语奇术,不但十分奇异,而且异常的悦耳动听,那种感觉,真就象淡淡的风括过莲的清香。然而这时这番话落在雪槐耳里,却就象一连串的炸雷。 “啊。”雪槐一声狂叫,一步绕过夕舞,一伸手将巫剑劈胸揪起,暴喝道:“都给我住手,否则我先杀了你们的王子。” 众护卫吓住了,巫灵群臣更乱,老太太更吓得哭起来:“不要害我的孙儿,不要啊,佛祖啊。” “木兄弟。”富安叫。 雪槐扫他一眼,眼光锋锐若剑,已再无半丝迷惘犹豫,道:“富大人,这事你不要管。”说着一挥手,将巫剑向池中扔去,叫道:“给我看好他,谁若再敢乱来,就给我斩了他。” 池中碧青莲随从伸手接了,施术放在一张荷叶上,巫剑吓得缩成一团,哭叫道:“奶奶,夕舞,救我啊。” “孙儿,孙儿。”老太太哭得身子乱颤,泪眼看着雪槐:“求求你,千万不要害我孙儿啊。”夕舞却是哼了一声,转身径自走了出去。 “太夫人放心,只要他们不乱来,王子不会有事的。”雪槐说着看向富安,道:“富大人,剩下的事交给你,信我,一定可以斩了金蛙怪,破了大王身上邪术的。” 富安点头:“我绝对相信兄弟。”当即命调三千弓弩手来,将莲池围得密不透风,传令,没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莲池一步,否则乱箭射死。他是大司马,巫灵王不能动巫剑被执,便由他执掌朝政,群臣早乱了,谁也不敢出声反对。 雪槐放下心来,抓一把土,借遁术出宫,巫灵百官上下见他如此道术,个个张口结舌,老太太更是念佛不止。 雪槐先前留意到金蛙怪是往南掠走,那是巫山方向,此时便往南来,一路运剑眼向前搜索。 雪槐虽可与天眼神剑灵力合而为一,但天眼神剑的真正威力他还远未完全掌握。例如他虽可借剑眼窥察天地,但天眼神剑剑眼可看过去未来,他却绝对看不到,就算同样是看当前的人和事,天眼神剑想看什么就看什么,他却不行,非得运剑眼去搜索,这样搜大目标还好,若搜小目标便颇为费力。 不过有剑眼比没剑眼还是强远了,尤其在知道大致方向后,这时他剑眼急搜,很快便在巫山深处一处断崖下发现了金蛙怪,急掠过去。那金蛙怪颇为警觉,雪槐还未到崖顶便给他发觉了,但见他猛吸气,身子倏地大了一倍不止,随即张开血盆大口,喷一口黑气出来,那黑气粗如水桶,升起有数十丈高下,随即散开,弥漫断崖上下,云气翻腾中,异象突生,但见先前的断崖突地化为泽国,黑浪翻滚,就中无穷恶兽,或龙或蛟,或鲨或鲸,掀风作浪,十分凶恶。原来金蛙怪在水泽中修练成精,最善以腹中一口邪气化生幻象,常于水泽中化生城池楼宇,诱人上当,然后吞而食之,他生出这等黑海恶景,当然不是要诱雪槐来,而是感应到雪槐身上神剑的杀气,心中害怕,想以此幻景吓退雪槐。 雪槐当日曾亲历独角海鬼唤海怪助阵时的恶景,两相比较,实话说金蛙怪这种幻象较之当日的实景还要可怖得多,要是吓得住的,真可以吓得脚后跟发软,只可惜金蛙怪想吓雪槐却实在是打错了算盘,雪槐的天眼神剑的剑眼正是一切幻象的克星,金蛙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在雪槐剑眼下,却仍是断崖下老大一只金蛤蟆在抬头喷气,当下厉喝一声:“金蛙怪,纳命来。”头下脚上便从黑海中直射下来,运剑如电,直刺金蛙怪头顶。 金蛙怪再想不到雪槐竟完全不受自己邪气幻象所迷,刹时间魂飞魄散,不过他乃金蛙修成,蛙的天性善跳,这时急切间四肢一蹬,于千钧一发间逃离雪槐剑底,跃进了旁边的河里,这一条山水乃是巫江最主要的支流之一,水势湍急且水量极大,蛙善潜水,这一条山水正利金蛙怪逃命,一入水,立即四肢急划,一去数十丈,拼命向下游逃去。 雪槐如何肯放他走,借遁术在水面上飞掠,剑眼如钉,死死的盯着水下的金蛙怪,说实话,雪槐若无剑眼,则遁术再了得也一定盯不住金蛙怪,那山水曲曲折折,又多阴沟暗叉,光凭眼睛看如何看得住,金蛙怪只须随便往哪个阴洞里一钻便可躲过去,但雪槐有剑眼就不同了,地势再变,金蛙怪再狡猾,也绝瞒不过雪槐剑眼,当真是神雷当顶,逃无可逃。金蛙怪心胆俱例,没办法只有拿出吃奶的力死命逃窜,逃得多远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而雪槐也完全可以肯定,金蛙怪绝逃不掉他一剑。 雪槐埋头猛追,却完全没有注意,不远处一座山尖上,夕舞正悄然而立。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q i s u w a n g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q i s u w a n g . c c 或q i s h u 9 9 .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第十二章 夕舞看着山下飞掠的雪槐,眼神复杂之极。 从小,敬擎天就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对雪槐瞒得死死的,因为他看出雪槐有血性却无奴性,即便是敬擎天,也休想勉强他做自己不愿做的违背良心的事,所以对他不抱太大希望,只教他武功,甚至扮出完全不信怪力乱神的面孔,而雪槐也深信不疑。相反地,夕舞却从小习练各种异法道术,只是在雪槐面前装淑女,虽有时难免露出破绽,但雪槐对她和敬擎天的信任近乎盲目,随便找个借口掩饰雪槐便深信不疑,说实话,夕舞有时看着雪槐自以为是的武功,即可笑,又觉得他可悲,也怨怪着父亲,为什么不多少教雪槐一点,她曾求过父亲,但敬擎天总是一口拒绝,他从骨子里看出雪槐不是同路人,教得多了,反为有害,若想保持原有的情份,最好是永远将雪槐瞒在鼓里。最后夕舞也只有认命,她知道自己将来要做什么,她不期望雪槐和她比翼齐飞,只要雪槐能做一个深爱她的平凡的丈夫就好。 然而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雪槐没看破他们却看破了明香红狼的诡计,最终闹得离他们而去,而分开的这段时间里,雪槐竟学会了如此惊人的道术,并且一步步走上他们的对立面。 “槐哥,你真的要做爹爹的敌人吗?”夕舞喃喃念叼,眼中不觉又有些模糊。 她身后不远处,站着天风道人和桃谷四鬼中剩余的两鬼,另还有两个人,这两人异形异象,一个背着一副龟甲,虽是人形,却生象一只大乌龟,另一个则干脆没有脚,用一条大尾巴撑着身子。 这两个异形人,龟背的名卜算,蛇尾的名风符,合称龟蛇二相,乃是当年幻魔教的两大坛主。 五百年前,佛道正教联手灭魔,已方固然死伤惨重,却也给了魔道近乎毁灭性的打击,当年最猖厥的邪魔六派如地狱门幻魔教等全部灰飞烟没,纵有几个漏网之鱼也从此潜隐深山大泽再不敢露面,五百年来,有点邪功还敢出来闹的,只有红娘子红狼几个,被世人合称为七大邪魔,其实这七魔若放在当年,不过是几个跳梁小丑,天风道人不过是地狱门四大护法之一,邪功便在号称七大邪魔的红娘子之上,而卜算风符邪功虽不如天风,相去也是不远。雪槐不识魔道深浅,若是碧青莲知道这里竟有这么多当年漏网的邪魔,非惊得花容失色不可。 这时天风道人躬身道:“公主,金蛙怪快撑不住了,请公主速速下令援手。” 卜算风符一齐抱拳躬身,齐声道:“公主,我两个初入神教,寸功未立,便请出手斩了此人,以为入教之礼。” 夕舞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看山下,金蛙怪确已越游越慢,点了点头,却又摇头,道:“只可生擒,切莫要伤了他。” “公主?”对夕舞的话天风道人显然大为疑惑,看着她道:“这人累坏我教大事,而且这人身上有一种奇怪的杀气,让人未战先怯,计厌得紧,何不趁此机会,一战除之,以绝后患。” 夕舞摇了摇头,道:“他身上杀气是天眼神剑生出来的。” “天眼神剑?”天风道人眉头微凝,缓缓摇头,道:“不对,早年间我曾和天眼神剑会过一面,那种杀气我还记得,这人身上杀气确有点象天眼神剑,但又不完全相同,天眼神剑只是一股凛冽之气,而这人身上另还带了一股霸气,这股霸气虽然不太明显,但我能感觉出那种摧天毁地的潜力,实在是可怕之极,自五百年前大战至今,我魔道固未恢复元气,佛道两教也同样是枝残叶败,没出什么人材,象当年声名赫赫的青莲观,五百来就出了个碧青莲,却也不过如此,以致红娘子几个竟可横行一时,但这小子却是个异数,若不趁现在除了他,待他潜力全部发挥,那时只怕。” “我说不准伤他就是不准伤他,你没生耳朵吗?”不等他说完,夕舞忽地发起怒来,冷眼扫向老道:“传令下去,任何人都不得害他性命,谁害了他性命,我就将谁拿去塞北海之眼,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她一发怒,天风老道几个脸上立现惧意,抱拳躬身道:“是,公主。”几个飞掠下山,中途卜算便叫:“天风道兄,这仗怎么打,又不能伤他。”他和风符是方入教的,寸功未立,可不敢先获罪于夕舞,所以先要问天风。 天风道人却正没好气,脸一沉:“我三个合力难道还擒不了这小子吗?你两个从后面兜过去,我去前面截着。”说着带了两鬼飞掠向前,卜算风符便依言从后面兜过去。 雪槐穷追金蛙怪,到这时也发觉金蛙怪渐渐慢了下来,知道老怪没力气了,心中暗喜,更是一步不肯放松,这时看前面山势转弯,心中一动,他本是遁在水面上一路跟着金蛙怪跑,这时忽地飞身而起,走直线越过山梁,不出他所料,金蛙怪只顾死命前窜,全没想到雪槐会在突然间越到他前面去,可就一脑袋送上来。 机会太好,雪槐再不容情,一声厉叱,当头一剑,全力刺下。金蛙怪这时才发觉大事不好,心胆俱裂,此时再逃不掉,情急拼命,四爪踞地,口一张,喷出碗大一粒金丹,对着雪槐急打过来。这金丹乃是金蛙怪千年练成的蛤蟆丹,力可摧山裂石,雪槐眼看金丹带起的劲风,便知不可小窥,当下尽全身之力,大喝一声,照着那金丹便一剑劈去。 “铮”的一声脆响,雪槐身子往后一翻,落在地上,只觉双臂受震,虽比那夜力拼红娘子时要好些,虎口也自麻麻的,可见碧青莲说得没错,这金蛙怪功力虽不如红娘子,也颇为了得,尤其雪槐这全力一剑,竟未将金蛙怪金丹劈开,只劈落水中,心中更大觉遗撼。他知这等邪怪,邪元就附在丹上,若是一剑劈了金丹,则金蛙怪的肉体灭与不灭便无关紧要,那面碧青莲巫灵王身上的邪气也会自解。 他遗撼,却不知金蛙怪也是有苦自己知,虽保得金丹不灭,丹元已是大受震动,金丹被劈落水中而不能中途收回便可知受震之重,这时急把长舌一卷,将金丹卷回腹中,却再不敢喷出来,复要逃命。 雪槐自不会再让他逃脱,运足十二分力道,誓要一剑斩了此怪,却忽觉有异,急抬头,但见邪光一闪,河对面现出天风道人和两鬼。那日巫江一战,雪槐借碧青莲剑阵相助,始才勉力破得天风道人的天风骷碌袖,此时单人独剑,绝不是天风道人对手,心中一时暗暗叫苦,他倒不是担心自己,而是遗撼未能及时斩了金蛙怪,此时再想动手,已是迟了,但他是个百折不回的人,面对劣势,反激起胸中无穷豪气,情知不敌,却并无退却之意,而是心思急转,寻思如何劣中求胜,总之无论如何,一定要斩了金蛙怪,破除碧青莲巫灵王身上的邪法。 天风道人眼见雪槐面对如此劣势不但不退,且脸上无有半分惧色,也自暗叹,冷笑一声道:“小子,你的未日到了,是自己乖乖弃剑受缚,还是要老道动手?” 金蛙怪见来了救星,一跳出水,蹲在天风道人身边,这时大喘气道:“道兄还废话什么,快快出手,我给这小子追得好苦,誓要寝他的皮,食他的肉。” “这小子反正死定了,急什么?”天风道人冷笑,看着雪槐:“怎么样小子?若肯自己乖乖受缚,老道到可保你一命。” 雪槐冷哼一声,心中寻思:“这老道一个人我就不是对手,但也只老道强些,青蛙小鬼都不足虑,我可利用山间地势,分而击之,引开老道,再下狠手一剑斩了金蛙怪,救出碧青莲,然后布剑阵来剿此邪道。”定下计策,方要先退,却又猛地一惊,因为他察觉到背后竟又来了邪怪,且邪功不在天风道人之下,这一惊当真不小,暗叫:“如何会有这么多邪功了得的邪怪。”此时邪怪前后合围,别说斩金蛙怪,闹不好自己还真会丧在老魔手中,但他虽惊不乱,心间反更趋清明,察觉出后面邪怪是悄悄掩至,有偷袭之意,立时有了主意,将计就计,打众邪一个出其不意,当下里哈哈一笑,道:“要我投降,那得问过我手中剑答不答应,接剑吧。”纵身而起,一剑刺向天风老道。 天风老道见雪槐在这种情况下竟仍敢主动发起攻击,倒也佩服他的胆色,骂一声找死,蜈蚣爪一振,飞身迎出,不想雪槐身到中途,却倏地转向,一闪到了左面崖上作势便要逸走。天风老道大吃一惊,急叫:“小子使诡计,他要逃跑。”斜里急纵,便要抢到雪槐前面截拦,雪槐看他身子一起,霍地转身,双足在山崖上一点,连人带剑,闪电般刺向金蛙怪,口中厉呼:“竟想要吃我的肉,今天我一定要斩了你。” 他故意要吓金蛙怪,这时气势汹汹,声若雷鸣,眼若闪电,真如捉鬼的雷公也似。桃谷两鬼也已跟着天风老道纵出,便只剩一个金蛙怪,本来他若鼓勇接雪槐一剑,天风老道三个便可回过身来,但金蛙怪却就给雪槐的虚张声势吓坏了,半招也不敢接,扑通一声纵下水,便向上游逃去。他狡猾,知道卜算风符已暗中伏在小河转弯处的巨岩后,雪槐不追他当然好,若追他,卜算风符便可迎头截击。 但金蛙怪再也想不到,他打的这如意算盘,其实恰在雪槐算中,一击不中,跟踪追击,却在落地时抓了一块大石头,堪堪追到卜算风符埋伏的巨岩前,捏碎石头,运力猛洒出去,这一蓬碎石带了他身上劲力,风声呜呜,光用耳朵听,还真就象一个人在猛追一般,而事实上雪槐的真身却陡然间笔直跃起,从巨石上翻了过去。 不出他所料,卜算风符闻声察形,只以为是雪槐真身追来,看看靠近,齐喝一声闪身出来截击,却只截着一蓬碎石,不见了雪槐身影。这时天风老道已回身追来,看破雪槐计策,气急败坏大叫:“快转身,他在你们身后,金蛙怪快回头。” 可惜已经迟了,金蛙怪埋头猛游,游到巨岩后便往上一窜,他以为安全了,可以出水看戏了啊,再想不到雪槐却到了他头顶上,恶鹰扑食般猛扑下来。 雪槐知道这是最好也是最后的机会,再无半分留手,也不出声,只是身剑合一猛射下去,想他这全力一扑是何等速度,金蛙怪闻得风声抬头时,雪槐的剑也已经到了,金蛙怪所练蛤蟆气号称刀枪不入,对着雪槐带了天眼神剑剑气的宝剑却是半点也不管用,但闻扑的一声,雪槐宝剑正从他两眼间穿过去,一剑穿了个透心凉。这边蛤蟆气破,那面碧青莲巫灵王身上邪功立解。 夕舞立在山尖,看雪槐在绝对劣势下却仍使计斩了金蛙怪,暗暗点头,心中却也不知是惊是喜,喃喃道:“槐哥啊槐哥,你还是老样子,从小你就诡计百出,与人争斗,形势再不妙你也总能占到先手,今天又是一样,面对这么多老邪怪你也仍能斩了金蛙怪,不能不说你了不起,但你最终的对手是爹爹,你知道吗?你能赢吗?你敢赢吗?你会赢吗?” 不说她在山尖感概,却说卜算风符两个闻声回头,恰见到金蛙怪丧命,惊怒交集,风符大吼一声,身子一跳,下面尾巴对着雪槐就猛甩出去。他两个离着雪槐有三四丈距离,而他的尾巴不过四五尺,照理说甩不到雪槐身上,但雪槐想不到的是,他这尾巴竟是可以变长的,一甩,就甩出了几丈长,雪槐出其不意,正打在胸口上。 原来风符这尾巴有个名堂,号称“打海鞭”,平时看只有四五尺,运起邪功时却可长达数十丈,有开山打海之力,风符邪功,大半在这条尾巴上。 雪槐给他这一鞭,打得一个身子倒飞出去,半空中更急喷鲜血,受伤实是不轻,那还是风符紧记着夕舞警告,只用了一半力道,否则这么正中胸口,雪槐便有神剑灵力护身,一条命也至少要去了七成。 雪槐受伤虽重,神智不失,知道此时迟疑不得,急用剑挑一股水,便借着倒飞出去的势子,借水遁如飞遁走。 “这小子受伤了,快追。”身后风符几个各仗邪功,死命追来。这几个老邪魔都是邪功了得,雪槐虽竭力催动遁术,却始终甩不掉老怪追踪,只有在山中大兜圈子,但受伤后体力不济,身形渐渐慢了下来。这时到一处山角,越觉得支持不住,而后面天风老道几个邪怪却成扇形围上来,正自着急,那拐角处却忽地走出个人来,口中还大声呤道:“平生一卦准,上州铁板牙,山人在此等候多时也。”正是一卦准,肩头当然还有阿黄。 雪槐自不会再让他逃脱,运足十二分力道,誓要一剑斩了此怪,却忽觉有异,急抬头,但见邪光一闪,河对面现出天风道人和两鬼。那日巫江一战,雪槐借碧青莲剑阵相助,始才勉力破得天风道人的天风骷碌袖,此时单人独剑,绝不是天风道人对手,心中一时暗暗叫苦,他倒不是担心自己,而是遗撼未能及时斩了金蛙怪,此时再想动手,已是迟了,但他是个百折不回的人,面对劣势,反激起胸中无穷豪气,情知不敌,却并无退却之意,而是心思急转,寻思如何劣中求胜,总之无论如何,一定要斩了金蛙怪,破除碧青莲巫灵王身上的邪法。 天风道人眼见雪槐面对如此劣势不但不退,且脸上无有半分惧色,也自暗叹,冷笑一声道:“小子,你的未日到了,是自己乖乖弃剑受缚,还是要老道动手?” 金蛙怪见来了救星,一跳出水,蹲在天风道人身边,这时大喘气道:“道兄还废话什么,快快出手,我给这小子追得好苦,誓要寝他的皮,食他的肉。” “这小子反正死定了,急什么?”天风道人冷笑,看着雪槐:“怎么样小子?若肯自己乖乖受缚,老道到可保你一命。” 雪槐冷哼一声,心中寻思:“这老道一个人我就不是对手,但也只老道强些,青蛙小鬼都不足虑,我可利用山间地势,分而击之,引开老道,再下狠手一剑斩了金蛙怪,救出碧青莲,然后布剑阵来剿此邪道。”定下计策,方要先退,却又猛地一惊,因为他察觉到背后竟又来了邪怪,且邪功不在天风道人之下,这一惊当真不小,暗叫:“如何会有这么多邪功了得的邪怪。”此时邪怪前后合围,别说斩金蛙怪,闹不好自己还真会丧在老魔手中,但他虽惊不乱,心间反更趋清明,察觉出后面邪怪是悄悄掩至,有偷袭之意,立时有了主意,将计就计,打众邪一个出其不意,当下里哈哈一笑,道:“要我投降,那得问过我手中剑答不答应,接剑吧。”纵身而起,一剑刺向天风老道。 天风老道见雪槐在这种情况下竟仍敢主动发起攻击,倒也佩服他的胆色,骂一声找死,蜈蚣爪一振,飞身迎出,不想雪槐身到中途,却倏地转向,一闪到了左面崖上作势便要逸走。天风老道大吃一惊,急叫:“小子使诡计,他要逃跑。”斜里急纵,便要抢到雪槐前面截拦,雪槐看他身子一起,霍地转身,双足在山崖上一点,连人带剑,闪电般刺向金蛙怪,口中厉呼:“竟想要吃我的肉,今天我一定要斩了你。” 他故意要吓金蛙怪,这时气势汹汹,声若雷鸣,眼若闪电,真如捉鬼的雷公也似。桃谷两鬼也已跟着天风老道纵出,便只剩一个金蛙怪,本来他若鼓勇接雪槐一剑,天风老道三个便可回过身来,但金蛙怪却就给雪槐的虚张声势吓坏了,半招也不敢接,扑通一声纵下水,便向上游逃去。他狡猾,知道卜算风符已暗中伏在小河转弯处的巨岩后,雪槐不追他当然好,若追他,卜算风符便可迎头截击。 但金蛙怪再也想不到,他打的这如意算盘,其实恰在雪槐算中,一击不中,跟踪追击,却在落地时抓了一块大石头,堪堪追到卜算风符埋伏的巨岩前,捏碎石头,运力猛洒出去,这一蓬碎石带了他身上劲力,风声呜呜,光用耳朵听,还真就象一个人在猛追一般,而事实上雪槐的真身却陡然间笔直跃起,从巨石上翻了过去。 不出他所料,卜算风符闻声察形,只以为是雪槐真身追来,看看靠近,齐喝一声闪身出来截击,却只截着一蓬碎石,不见了雪槐身影。这时天风老道已回身追来,看破雪槐计策,气急败坏大叫:“快转身,他在你们身后,金蛙怪快回头。” 可惜已经迟了,金蛙怪埋头猛游,游到巨岩后便往上一窜,他以为安全了,可以出水看戏了啊,再想不到雪槐却到了他头顶上,恶鹰扑食般猛扑下来。 雪槐知道这是最好也是最后的机会,再无半分留手,也不出声,只是身剑合一猛射下去,想他这全力一扑是何等速度,金蛙怪闻得风声抬头时,雪槐的剑也已经到了,金蛙怪所练蛤蟆气号称刀枪不入,对着雪槐带了天眼神剑剑气的宝剑却是半点也不管用,但闻扑的一声,雪槐宝剑正从他两眼间穿过去,一剑穿了个透心凉。这边蛤蟆气破,那面碧青莲巫灵王身上邪功立解。 夕舞立在山尖,看雪槐在绝对劣势下却仍使计斩了金蛙怪,暗暗点头,心中却也不知是惊是喜,喃喃道:“槐哥啊槐哥,你还是老样子,从小你就诡计百出,与人争斗,形势再不妙你也总能占到先手,今天又是一样,面对这么多老邪怪你也仍能斩了金蛙怪,不能不说你了不起,但你最终的对手是爹爹,你知道吗?你能赢吗?你敢赢吗?你会赢吗?” 不说她在山尖感概,却说卜算风符两个闻声回头,恰见到金蛙怪丧命,惊怒交集,风符大吼一声,身子一跳,下面尾巴对着雪槐就猛甩出去。他两个离着雪槐有三四丈距离,而他的尾巴不过四五尺,照理说甩不到雪槐身上,但雪槐想不到的是,他这尾巴竟是可以变长的,一甩,就甩出了几丈长,雪槐出其不意,正打在胸口上。 原来风符这尾巴有个名堂,号称“打海鞭”,平时看只有四五尺,运起邪功时却可长达数十丈,有开山打海之力,风符邪功,大半在这条尾巴上。 雪槐给他这一鞭,打得一个身子倒飞出去,半空中更急喷鲜血,受伤实是不轻,那还是风符紧记着夕舞警告,只用了一半力道,否则这么正中胸口,雪槐便有神剑灵力护身,一条命也至少要去了七成。 雪槐受伤虽重,神智不失,知道此时迟疑不得,急用剑挑一股水,便借着倒飞出去的势子,借水遁如飞遁走。 “这小子受伤了,快追。”身后风符几个各仗邪功,死命追来。这几个老邪魔都是邪功了得,雪槐虽竭力催动遁术,却始终甩不掉老怪追踪,只有在山中大兜圈子,但受伤后体力不济,身形渐渐慢了下来。这时到一处山角,越觉得支持不住,而后面天风老道几个邪怪却成扇形围上来,正自着急,那拐角处却忽地走出个人来,口中还大声呤道:“平生一卦准,上州铁板牙,山人在此等候多时也。”正是一卦准,肩头当然还有阿黄。 雪槐再想不到一卦准竟在这个时候在这里出现,急收遁术,落地急叫:“师父,你怎么在这里,快走,后面有邪怪。” 他急,一卦准却是呵呵笑:“徒弟,不要怕,师父正是算得你今日今时在此处有难,所以特来救你。怎么样,对师父的卦还是不得不服吧?” “你救我?”雪槐哭笑不得,耳听得背后怪风急掠,天风老道几个眨眼即至,急得顿足道:“好了师父,我服我服,你快找个地儿躲起来,我引开这些邪怪。” “不信师父能救你?”一卦准恼了,脸一沉,道:“师父拿点真东西你看。”去怀中掏一个绵囊出来,打开,取出两根黄带子,这两根黄带子长约尺许宽约半寸,上面用朱砂画着飞马的图形。雪槐不知这黄带子是什么,但黄带子一出锦囊他眼睛却不由自主一亮,因为他发现那黄带子上竟带有灵力,大不寻常。 “不认识是吧?”一卦准见雪槐脸露惊讶,得意的一笑,道:“师父上次就跟你说过,师父是有手真本事的,便是这拐子马,这拐子马别的不说,于那生死之地,却最能死里逃生。”一卦准边说边将两根黄带子绑在了脚上,随即身子一弓,道:“来吧,师父带你逃出生天。” “背着我走?”雪槐叫,他虽看出一卦准那什么拐子马不等闲,但若说一卦准能背着他逃离那些老邪怪的追赶,他还有些怀疑,或者说,十分怀疑。 这时天风道人几个飞掠的邪风已在山角后响起,一卦准急了,顿足道:“快点啊,你真是要害了师父老命不成?” 雪槐见他发急,心中寻思:“且先试试他的拐子马,不行时再跳下来也不迟。”叫一声有劳师父,伏到一卦准背上,只听一卦准大叫道:“左拐,右拐,前拐,后拐,拐子马,拐子仙,借一步,我左跨青龙啊。”一步跨出。他平日跨一步,最多不过三尺,但这时一步跨出,雪槐耳边只闻风声倏然,竟是一去数十丈,速度之快,全不在雪槐遁术之下,一时间又惊又喜,忍不住赞道:“好拐子马,师父,你果然是有两手呢。” “我早跟你说过了不是。”一卦准得意的点头,回头斜一眼雪槐,更老气横秋的道:“你两斤蛮力,叫岩刀那等人佩服得要死,师父却从不放在眼里,或许当时你还不服气,心里一定在说,我功夫这么高,师父为什么还老是叫我臭小子,现在知道了吧,你那几斤蛮力没用的,真到了那生死关头,还得师父出马,小子哎,师父就是师父,不服是不行的。” 他吹得胡子根根扬起,雪槐强忍住笑,用力点头道:“还是师父厉害,师父啊,弟子真个佩服呢。”忽觉风声有异,急叫:“师父小心。” 原来天风几个两面包抄,这时卜算风符正在左面绕过来,一卦准耳风自然没雪槐灵,但这时卜算两个已露出头来,他老眼倒还尖,一眼看见,吃了一惊,却装作漫不在乎的点头道:“放心,看师父的,右跨白虎啊。”倏地往右一拐,跨出数步,天风道人和两鬼却从右面抄了过来,这下一卦准脸上有些变色了,叫道:“臭小子,你哪里招来这么多妖魔鬼怪,还真有本事啊,拐子马,拐子仙,向前冲啊,不要给包了饺子啊。”口里大呼小叫,下面拐子马倒也真不含糊,笔直冲了出去。 天风道人没截着,咬牙怒叫:“哪里钻出个死老鬼,大家伙加把劲,那小子伤重跑不动了,赶上那死老鬼,剥他的皮吃他的肉。”与卜算两个合在一处,拼命追来。 但一卦准给老道的恶言恶语一吓,却也加倍的跑得快了起来,眼见天风老道几个赶不上,大得意,哼一声道:“想吃本山人的肉,哼,赶得上山人的拐子马再说。” 奔出一段,前面现出一座高岭,后面天风道人大喜,大叫道:“我爬高从上面去截死老鬼,你们在后面兜着。”借邪风往上一升,要先赶去岭尖处拦截。 一卦准的拐子马不象天风道人几个的邪功可以爬高,只能贴着地面数尺而行,这样等于他爬的是弓背,天风道人走的却是弓弦,等他爬上去,天风道人只怕等他多时了,暗叫一声糟,急往左一拐,要从山脚绕过去,但这一步自然也在众邪怪算中,卜算大叫:“死老鬼要绕路,走直线兜着,大家伙加油,赶上了吃肉啊。” 一卦准给他叫得心惊内跳,嘴里一片声叫糟,道:“徒弟啊,不妙呢,看来真跑不掉了,可叹师父昨夜里还发心洗了个澡,洗什么洗,又没老婆子抱,发的什么骚?这不是自己洗干净了给他们吃吗?” 雪槐也看出情况不妙,这么绕着走,失了机动,不到山口子处,只怕就要给众魔赶上了,急道:“师父,快放我下来。” 不等他话说完,一卦准就变了脸,叫道:“放你下来做什么,你当师父真就没办法了?嘿嘿,小子哎,师父还有绝招呢。”口中大叫:“我拐,我拐,我拐。”猛跨步,一下子将众怪甩出老长一段距离,一到山口子处,却就停了下来,大叫一声:“好风啊好风,真是天助我也。” 雪槐实在闹不清他弄什么玄虚,去他身上乱看,心中嘀咕:“师父身上难道还藏着什么宝贝?”却见一卦准并没去身上掏摸,而是把肩头的阿黄托在了手上,对阿黄道:“阿黄啊阿黄,平日你木大哥的酒你也喝得不少呢,今日你木大哥有难,你该当放屁相助吧?” 雪槐又好奇又好笑,看向阿黄,暗叫:“放屁相助?难道阿黄的屁如此厉害,竟可和众魔一斗?” 他看阿黄,阿黄却也歪了头看他,口中吱吱连声,一个小脑袋不绝乱点,瞧情形是很愿意放屁给雪槐帮忙。 一卦准大喜,回头看天风道人几个已经赶近,冷笑道:“想吃我的肉啊,我先请你们吃阿黄的屁吧,祝大家胃口好啊,这可是难得的珍品呢。”拎了阿黄尾巴连带两个旋子,猛地往空里一抛,大叫道:“阿黄,拿出手艺来,可别叫客人失望。” 阿黄给他抛起数丈来高,在空中猛吸气,身子瞬时大了一倍不止,随即倒转屁股,尾巴翘起,身子一缩一放,扑的一个屁打将出去,再一缩一放,又放一屁,一眨眼间,连放十七八个屁,雪槐虽站在上风处不闻其臭,但听着屁响连天,也觉惊心,更觉滑几,而转眼看天风道人几个,却一下子瞪圆了眼睛,原来天风道人几个一闻着阿黄屁风,竟是驾不起邪风,一个个跌下地来,捏着鼻子打转,不绝大叫:“臭,臭,臭死了。”随又一个个控腰弯背,大呕起来,在众怪心里,本想忍过一阵就好了,准知那屁竟是越来越臭,直臭到心尖子上去了,天风道人第一个忍不住,大叫一声:“臭死老夫也。”勉力驾起邪风向后逃去,他一走,卜算几个自然紧跟,一个个在邪风中还自东倒西歪,边逃边呕。 “哈哈哈哈,味道好极了吧?”一卦准仰天狂笑,雪槐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阿黄的屁竟有如此威力,又是吃惊,又是好笑,也忍不住笑倒在地。阿黄凑到他边上,挠挠他脚,又吱吱叫两声,几根黄鼠狼胡子翘着,显然也大是得意,雪槐知道它是讨表扬,摸它头赞道:“好,阿黄,真是好样的,今天功劳算你第一,回去我一定请你喝好酒。” 但没高兴多久,一干邪魔竟又追了过来,显然是不死心,一卦准大怒:“还想吃屁是不是,好,那就来吧。”背着雪槐逃出一段,到一个风口处,停下便又叫阿黄放屁,但这次天风道人几个却学乖了,一看到阿黄放屁,立即转头就跑,远远的绕过屁风再又追来。 “打不过阿黄的屁,却还有脸来追,简直岂有此理?”一卦准破口大骂,没有办法,只有背起雪槐继续跑,虽能隔三岔五的将众怪吓退,想彻底甩开却也不能。他虽然是借拐子马的灵力,自己多少也要费点力,渐渐的便有点力不从心,而阿黄的屁放得几次后也差不多无屁可放了,眼见技穷,一卦准又惊又怒,却突地灵机一动,找一个隐蔽的山角把雪槐放下,道:“把你的衣服脱下来,快,快。”自己却去一边乱折树枝。 雪槐不知他又有什么绝招,只得依言将外衫脱下,一卦准一把拿过辅在地下,将折来的树枝往衣服里一放一卷再一把背在背上,随即对雪槐道:“你快找个地方藏起来,我引开他们后再来背你。” 雪槐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叫道:“师父,这样你太危险了。” “我有什么危险?”一卦准翻起眼睛:“我背着个人那些要屁股不要脸的家伙也追不上我,难道空着手他们能追上我?那除非是碰上鬼了,少罗嗦,藏好你自己就行了。”说着一步踩出,却上了一个岭,随即在岭上大呼小叫,很显然是要引起背后邪怪的注意,让众怪以为雪槐还在他背上。 说实话,雪槐和一卦准混了这些日子,虽觉得他蛮好玩的,却终是嫌了他的市侩气,因此在心底并不真心当他是朋友,至于什么师父那就更不要说了,那是一卦准一厢情愿自找的,却再想不到,遇到危险,一卦准竟会不顾自身安危来救他,要知一卦准除了一对拐子马和阿黄,自身并无灵力道术,甚至武功都不会,在天风道人这样的邪怪手底来救雪槐,那是真的需要点勇气的,也说明他是真的把雪槐放在心上。看着一卦准在山岭上滑几的舞动,雪槐心中感动,低叫:“师父,跑快点儿,可别叫这些要屁股不要脸的家伙赶上,我可想一辈子叫你做师父呢。” 这时群怪赶来,一卦准引了众怪一呼而去,雪槐便在一处山石后坐下,着手自疗伤势,他受的伤着实不轻,此时更渐渐发作,己身灵力仿佛给打散了,东一团西一团,无法凝聚,细论来,他其实没学过任何煅炼灵力的功法,七咒虽神奇,只能催动灵力,并不能煅炼灵力,也就是说要有灵力才能运用七咒,没灵力便一点用也没有,而此时雪槐灵力是给打散的,比完全没灵力更糟,一时间竟是无法疗伤,左思右想,忽地想起神剑灵力,便竭力放开心神去感受神剑灵力,天幸一呼就应,神剑灵力立时上身,神剑灵异之极,灵力一上身,伤势立刻大为好转,坐了小半个时辰,伤势竟差不多就全好了,担心一卦准,正想起身赶去,却忽地听到掠风声,心中一动,且坐着不动,暗中寻思:“难不成天风邪道几个赶不上师父退回来了,好极,若是落了单,我便斩他两个出气。”其实天风道人几个中,除了桃谷两鬼,无论是天风道人还是卜算风符,便算是落了单,雪槐还是一个也打不过,这些早年间便已纵横天下的老邪怪,实在是有些真本事的,但他天性悍勇,并不知一个怕字怎么写。当下运剑眼悄悄看去,出乎意料,来的并不是天风道人几个中的任何一个,而是一个年轻女子和一个老者。 那老者约莫五、六十岁年纪,三角眼高鼻梁,眉间窝着一团阴狠之气。那女子约莫二十来岁,十分美艳,一双桃花眼水汪汪地,特别的会勾人。两人在附近林中落下,立即就抱在了一起,那老者去那女子身上乱揉,一面揉一面喘着气叫:“媚儿,好媚儿,这可想死干爹了呢。”那女子也喘着气叫:“干爹,媚儿也想你呢。” 这竟是一对干爹干女儿,雪槐又惊又怒,差一点就要冲出去将这对不要脸的男女一斩四段,想一想却终是忍住,想:“若就是偷情,到不必我来管,且看还做什么坏事不?” 一对妖人亲热了一阵,那叫媚儿的女子喜滋滋的道:“干爹,我成功了呢,昨夜里我终于叫电鸦那老东西说出了电诀,加上雷凌那小子告诉我的雷诀,雷电双诀都已到手,只要避开雷电双鸦的看守,我们就可轻轻松松的进入雷电炉,取得万屠真经。” “真的吗?真是我的好乖乖。”那老者去媚儿脸上嗒的亲了一口,道:“避开雷电双鸦容易,若有了雷电诀还拿不到万屠真经,我九尾狐便枉称智者了。” “这老家伙原来叫九尾狐,那雷电双鸦却不知是什么人,万屠玄功又是什么?”雪槐心中寻思,凝神听着。 只听媚儿道:“媚儿当然知道干爹有办法,雷电双鸦自以为了不起,还不给爹爹一个美人计就摆平了,只是苦了媚儿了。” “好宝贝,干爹以后一定好好补报你。”九尾狐又去她脸上亲了一下,道:“教主本意,只要我们取得万屠真经便算,但我觉得,教主新兴大教,正须人手,若我能收服雷电双鸦入教,教主一定更加高兴,岂非更见我的功劳。” “若能拿到万屠真经更收服雷电双鸦入教,那功劳就大了,干爹说不定要做副教主呢。”媚儿拍手叫。 “副教主不敢想。”九尾狐摇头:“教主神通盖世,来投的好手着实不少,象天风道人,早年间就是地狱门的护法,黑云真人更是当年吞月会的创会长老,最近入教的卜算风符,当年在幻魔教也是号称龟蛇二相,还有红狼红娘子五毒神鸡,近五百年来也都是号称当世七大狂魔的人物,哪一个的名气都不在干爹之下呢。”说到这里,九尾狐却又得意的一笑,道:“但只要干成这件大功,干爹在教主心中地位却也是绝错不了,至少首席师爷是跑不了的。” 他这番话,如一个个巨雷直轰入雪槐耳中。雪槐于魔道中事知道不多,但天风道人红娘子刚交过手,红狼更是老冤家,名列七大狂魔之一的五毒神鸡他自然也听说过,这些魔怪是什么份量,他绝对是清禁的,而这什么教主竟网罗了如此之多的邪怪,叫他如何不惊。 九尾狐略停了一停,猛地拍掌道:“有了,今夜你约雷凌那小子去斗天坪,我再想法让电鸦雷鸦都知道,电鸦老小子一定醋火朝天的来捉奸,雷鸦自然要护子,待他两个斗起来,我借斗天坪地势,把我的千妙网从上往下一罩,一网就拿了这对老小子,即做了我网里的乌鸦,那时怎敢不服?” “干爹这主意太妙了。”媚儿也拍手大叫,两个又亲热一阵,随即分开。 雪槐心中寻思:“这新兴的什么邪教网罗了如此之多的邪怪,必定会祸乱世间,我一定要查清禁那教主是谁,更有什么祸心?”猜得九尾狐必是分头回去,想要跟去,却又想起一卦准还要来找他,左右为难间急运剑眼搜索,却看到一卦准正向巫灵城而去,天风道人几个却已不知去向。 “师父怎么跑回去了?”雪槐心中疑惑,微一凝思便明白了:“是了,师父必是摆脱了天风邪道几个,但又怕跑回来再一头碰上,所以干脆跑回去,让众怪以为我也回去了,不再留意,晚间便可再来找我,很有心计呢。”明白了这一点,雪槐便不再担心,起身跟踪媚儿。他本想跟踪九尾狐,若能一举擒住九尾狐,则不但可破除九尾狐对付那什么雷电双鸦的毒计,还可问出那邪教和教主的一切,不过他发现九尾狐邪功了得,便不如红娘子等,相去也不是太远,以他的本事,还真没有把握,一旦失手惊了九尾狐便不妙了,所以想一想还是跟踪媚儿,相机再动手。 巫山纵横数百里,先前一卦准背着雪槐拐了半天,其实也只是在巫山群中绕圈子,这时媚儿驾起妖风,到一山落将下来,那山乃是左右两座,环抱着一个山谷,两面山口处各有一座大庄院,媚儿从左面庄院走了进去。 雪槐不敢直跟进去,且在不远处的林子里落将下来,运剑眼看去。他本想跟着媚儿看进去,剑眼却被一股巨力的力量所吸引,那股巨力来自山谷之中,雪槐心中又惊又奇,借剑眼看进去,但见山谷不大,谷中别无它物,只峙立着一座巨大的练丹炉,比世间常见的练丹炉至少要大五六倍不止,立在那里就象一座小山,而那股巨力便是从练丹炉里面发出来的。 雪槐想起先前九尾狐和媚儿的对话,想:“这大概就是那什么雷电炉了,炉中收着什么万屠真经,但这股巨力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不会是炉中那什么真经发出来的吧?”运剑眼想看进去,却被那股巨力给弹了回来,生像撞在铜墙铁壁上,不由暗暗乍舌,暗叫:“好家伙,连剑眼也透不进去,这什么雷电炉还真是霸道。” 看不进去便只好不看,转眼仍跟着媚儿看进去,却见媚儿已扑在一个老者怀里撒娇,那老者看上去五六十岁年纪,穿青袍,身材高而瘦,却是人身鸦首,这时搂着媚儿,呵呵而笑。 “这想来就是那什么电鸦了,到还真是一只大乌鸦,却不知是什么神怪。”雪槐心中暗暗琢磨,现在他有一件事很烦恼,闹不清九尾狐要对付的这雷电双鸦到底是好是坏,若是好人,他自要伸手相救,若是坏蛋,那不妨就让九尾狐和他们狗咬狗,然后自己再侍机给他们个一锅端。 媚儿撒了一会娇,到自己房里,叫过一个小丫环说了句什么,那小丫环便出了庄院,到这一面的庄院里来,找到一个年轻人,这年轻人同样是鸦首人身,只是年轻得多,只看得二十来岁的样子,听了小丫环的话,眉花眼笑,那小丫环随又回来向媚儿复命。 雪槐剑眼看着这一切,再对应先前九尾狐媚儿的话,便全明白了,九尾狐奉那什么教主之命,要取雷电炉中的万屠真经,估计硬取不得,便施美人计,将媚儿献给雷电双鸦中的电鸦,媚儿先骗得了电鸦口中的电诀,却又勾引了雷鸦的儿子的雷凌,也就是刚才小丫环见的那年轻人,骗得雷诀,然后现在又要施离间之计,媚儿与雷凌约会,电鸦来捉奸,雷鸦自然要维护自己的儿子,两个一打起来,九尾狐便就中取事,将雷电双鸦一网打尽。 “这九尾狐的计策确实是又狠又毒,取物不算,还要伤人,不过即给我碰上了,怕没那么容易如愿。”雪槐心中暗暗定计,且收了剑眼,复盘膝坐下,借神剑灵力疗伤。 天黑不久,雷凌便出了庄院,径去山背后一个山谷中,雪槐估计便是什么斗天坪了,果见地方十分险要,山谷方圆约有百丈,倒也不算太小,但三面高山壁立,如果有人预伏在上面,趁势偷袭,下面的人确是防不胜防,而雪槐剑眼如电,早看到九尾狐暗伏在崖顶,一时心中便犯起难来,他要偷袭九尾狐,必得摸近才行,而九尾狐居高临下,又如何能让他悄悄摸近而不生出警觉呢,脑中转过几个方法,都不管用。 便在他为难间,媚儿也已到了谷中,雷凌一把抱住,嘴里心肝宝贝的叫,滚倒在草地上,便做起那事来,正自要死要活,电鸦如飞而至,见两个光身搂着,两眼出火,一声暴叫:“好狗男女。”拨剑便劈过去,他动了真火,这一剑是全力出手,只这一剑雪槐便看出这电鸦功力了得,雪槐至今见过邪功最高的是天风道人,但这电鸦的功力绝不在天风道人之下,心中暗暗点头,想:“怪不得九尾狐要施计,雷鸦功力估计不在电鸦之下,九尾狐可不是其中任何一个的对手,更别说是两个了。” 媚儿自然早有准备,眼看剑到,把身上的雷凌向电鸦一推,自己滚到了一边,电鸦这一剑,便径直劈向雷凌。雷凌魂飞魄散,他身手也还不错,百忙中光身一扭,堪堪避过电鸦一剑,但电鸦堵在谷口,想逃却也逃不掉,再避开一剑,已退到谷底,再无可退,大惊哀叫:“电叔饶命啊。” “饶你不得。”电鸦暴喝一声,再一剑当头劈去,雷凌退无可退,眼见便要丧在这一剑之下,谷外雷鸦如飞而至,他同样是鸦首人身,身材比电鸦要魁梧些,穿一件大红袍,手中却是一个闪雷捶,口中大叫:“休伤我儿。”照着电鸦背心一捶轰去。 电鸦若要伤雷凌,自己必要伤在雷鸦捶下,不得已只得弃了雷凌回身,以剑架住雷鸦闪雷捶,可就勃然大怒,看了雷鸦叫道:“你不教训儿子,反来伤我,有如此护短的吗?” 雷鸦冷哼一声,道:“当日你收这妖女我就说过,此女眼神不正,不可收在房中,你偏不听,今日闹出事,怪得谁来?” 电鸦大怒:“你儿子来勾引我房中人,竟反倒是我的错,罢罢罢,我说不过你,剑上讨个公道吧。”一剑便向雷鸦劈去。 “怕你不成。”雷鸦一步不退,劈手相还,刹时斗在一起。他两个功力相若,这一场斗,雷轰电掣,劲气激荡,小小的山谷仿似要给掀翻。 看他两个如此恶斗,雪槐一面感叹两人功力,一面暗暗叹息,想:“九尾狐果然好计,只叹他两个落在他人陷阱中却还全然不知。”悄看崖上,九尾狐正在冷笑,一脸得意,却并没有动手的意思,不知还在等什么? 雪槐这时已经想清禁,九尾狐不是好东西可以肯定,但却不知雷电双鸦是不是好东西,那就先不出手,让九尾狐制住他们再说,因此只是冷眼看着。 这时雷电双鸦已斗出真火,只见电鸦猛地去自己鼻子上捶了一捶,“哼”的一声,鼻中射出一道青光,电光中竟有无数乌鸦兵,个个鸦首人身,着青衣青甲,手执长剑,扑向雷鸦。同时间雷鸦却是张嘴“哈”的一声,口中射出一道白光,白光中也是无数乌鸦兵,却是红衣红甲,各执闪雷捶,迎向电鸦的乌鸦兵,小谷中一时杀声震天。 雪槐当日见过骷碌鬼王的五千骷碌兵,而今日雷电双鸦的乌鸦兵却比骷碌鬼王的骷碌兵更奇更玄,骷碌鬼王还要死人尸骨,雷电双鸦的乌鸦兵却是从肚子里钻出来,他冷眼看双方乌鸦兵约莫都有数百之众,暗暗称奇:“这两怪肚子还真能装,看来这是他两个的真功夫了。” 他猜得没错,这确是雷电双鸦的真功夫,电鸦那一哼里,有五百电鸦出来,雷鸦那一哈里,则有五百雷鸦相助,与敌放对,一哼一哈间群鸦齐上,敌人便有三只手,也敌不住五百兵,措手不及间,往往哼哈声里便要遭擒,不过两鸦相斗,却是旗鼓相当,分不出高下。 一哼一哈过,两鸦身子齐生异变,却是变成了两只大乌鸦,铁爪金啄,十分凶恶,一齐冲天而起。 一见两鸦化两只乌鸦往上飞,雪槐心底立时暗叫:“完了,怪道九尾狐先不动手,原来在等这一下。” 果然,崖顶九尾狐手中已预先提了个鱼网似的东西,两鸦往上一冲,他霍地站起,便把鱼网往下一撒,顿时就把雷电双鸦网在了网中。雷电双鸦措手不及,在网中怒叫如雷,却是怎么也挣扎不出,连网落下谷中。 恶斗的乌鸦兵乃是雷电双鸦玄术生成,雷电双鸦遭擒落网,乌鸦兵便也消失不见。下面的雷凌吃惊之下光身扑过来,要解开那网,旁边却闪出媚儿,去他后脑上一戳,顿时打晕在地。 崖顶九尾狐仰天狂笑,落将下来,这时网中雷电双鸦均已恢复人身,见了九尾狐,一齐怒叫道:“九尾狐,是你?” “没错,一切都是老夫的计策。”九尾狐又是一阵狂笑,伸手搂过尤自光着身子的媚儿,看了雷电双鸦道:“媚儿本是我的干女儿,你两个今日落网,中的乃是老夫的美人计。” “果然如此。”雷鸦怒声看向电鸦,叫道:“我早说这妖女来历不正,现在应验了吧。” “但如果你儿子不来勾引她,或者你不护短,我两个就不会打起来,也就不会给一网拿住。”电鸦强辩。 “你还要死乌鸦嘴硬。”雷鸦大怒,伸手便去揪电鸦,电鸦也伸手揪住他,两个竟又在网里打了起来。雪槐暗暗摇头。 九尾狐呵呵大笑,道:“好了好了,两位也不要打了,老夫有一事相商。” 两鸦互扭着转过头来,雷鸦叫:“有话你就说。”电鸦却道:“有屁你就放。” “这两个老儿。”雪槐又不觉暗自好笑,却听九尾狐笑道:“两位不要恼,两位虽是中了老夫的美人计,其实老夫是为两位好。” “把我们网在网中,竟还是为我们好,嘿,这可多谢你了。”雷鸦叫。 电鸦却呸的一声道:“放屁放屁,果真臭不可闻。” 九尾狐此时得了意,并不生恼,笑道:“两位僻处深山,不知可曾听说,我魔道自五百年前血魔灭度后,新又出了一位通天彻地的人物,并在十八地狱聚十万神魔之血,立一新教,号七杀神教,教主尊号七杀教主。” “七杀神教?”两鸦松开手,相顾而视,一齐摇头,道:“没听说过。” 雪槐则是心中一凛:“原来这邪教叫七杀神教,教主是什么七杀教主,十八地狱不是传说是以前的地狱门的魔穴吗?五百年前佛道联手灭魔时传说已尽数摧毁,竟又给这七杀邪教占了。” 电鸦叫道:“这七杀教主到底是什么来历,为什么要叫七杀神教,想杀谁啊?” 九尾狐神色一凝,道:“天地之间,共有七类有生,是为人、鬼、神、仙、佛、灵、魔,我教主当日聚十万神魔之血为誓,凡此七道,顺我者生,逆我者杀,是为七杀。” 他这话声音不高,一股杀气却是扑面而来,雪槐暗暗一凝,雷鸦则骇叫道:“竟要杀尽七道,当年的血魔好象也没这等杀气啊。” “听他胡吹。”电鸦呸的一声,道:“你只说,那七杀教主到底是什么来头吧?” 九尾狐手一拱,道:“我教主来历秘不可测,两位入教之后,慢慢的自然知道。” “谁说我们要入教了?”电鸦瞪眼,看向雷鸦:“你想入教?” “是我想劝两位入教。”九尾狐叫:“我教主有盖世神通,况且自五百年前大战后,佛道元气大伤,老僧老道或死或伤,新人里面却又没出什么高手,正是我魔道重振的好机会。”说到这里,九尾狐一脸恳切的看向两鸦,道:“想千年前,两位老兄也是我魔道中声名赫赫的人物,谁知却给万屠玄女收服,说是入了神道,其实不过是两个家奴,最可恨是五百年前一战,万屠玄女灭度,却不肯放了你们,反叫你们替她守什么万屠真经,说实话,不说你两个,就是在我心里,也是大大的替你们不平,但现在好了,我大教重兴,两位正可入我教来,辅佐教主,做一翻轰轰烈烈的大事业。” 听他这一番话,雪槐才大致明白,暗自思忖:“原来这雷电双鸦是给万屠玄女娘娘收服,在这里替她守万屠真经的,那位娘娘当年号称神道中杀气最重的一位娘娘,但凡邪魔,撞上了她,有死无生,至今世间小民家中还多供有她的神像,却当是万家生佛呢,雷电双鸦即是替她守经,自已洗心革面,我且看他两个怎么答,守心若正,便出剑相救。” 当下拿定主意,却听雷鸦呵呵笑道:“好一张巧嘴,说白了,你千哄万哄,无非是要骗雷电诀入雷电炉好取万屠真经吧,行了,闭嘴吧,不可能的,娘娘当日灭度时曾和我兄弟说过,万屠真经自有主人,他日群魔乱舞,便会有正神出世,来此炉中取万屠真经,练得万屠玄功,屠灭万魔,你那七杀碰上万屠,嘿嘿,真不知怎么死呢?” 九尾狐却是呵呵而笑,道:“雷兄错了,我乃是真心诚意要劝两位入教,共亨福贵,若只是为雷电诀,我可不需要废话呢,呵呵。” 见他笑得得意,雷鸦神情一紧,道:“你什么意思?”一凝眉,忽地看了电鸦叫道:“电老儿,你是不是把电诀告诉那贱人了?”看电鸦满脸羞愧低垂着头,如何不明白,勃然大怒,叫道:“好,好,电老儿,我也不骂你,自有娘娘的禁制制你,你就等着万火焚心吧。”随即怒视九尾狐,叫道:“不过你还是白费了心机,有电诀无雷诀,你还是进不了雷电炉,拿不到万屠真经。” “是吗?”九尾狐呵呵笑:“你不说,你保得你那宝贝儿子也不说吗?尤其——”,说到这里,他得意的去媚儿光着的腰肢上捏了一把:“当他骑在我干女儿的小腰肢上的时候,还有什么瞒得住吗?” “你是说,那畜生把雷诀告诉了这妖女?”雷鸦惊交集。 “没错。”九尾狐大笑:“所以说,雷电诀我都已经得了,再不需要你开金口,我劝你两个入教,是真心实意的为你们好。” “天啊,玄女娘娘,我兄弟俩有负你的重托啊。”雷鸦仰天悲叫,猛地怒视着九尾狐,叫道:“闭上你的狗嘴,雷电双鸦愧对娘娘重托,有死而已,绝不会入你那什么邪教的。”说着看向电鸦,叫道:“电老儿,你要怎样?是要投入邪教,再去添这妖女的脚趾头吗?” “呸。”电鸦对着媚儿猛呸一口,怒道:“我现在只恨不得剥她的皮,食她的肉。” 媚儿却并不在意,一双桃花眼水汪汪的瞟着电鸦,笑道:“是吗?只怕你一到我身上,就又什么都舍不得了呢。” 九尾狐哈哈大笑,道:“行了,我也懒得劝你们了,带你们去见教主,教主自有手段收服你们,老夫先去取了万屠真经再说,到要看看,那号称神界杀气最烈的万屠玄功,到底有何玄机,可别还赶不上我的千妙心法,那就让人失望了。” 雷鸦在网中猛呸一声,冷笑道:“若娘娘灭度之前你敢说这样的话,才真叫有种。” “只可惜她已经死了。”九尾狐呵呵而笑,伸手提了千妙网,顺手便把光溜溜的雷凌也向网中一丢,径来取万屠真经。 见雷凌进网,雷鸦咬牙骂一声:“这畜生。”一掌便向雷凌顶心拍去,电鸦急伸手一隔,道:“算了,你怪他也没用,我这老家伙都受不了妖女的诱惑,何况是他这年青人。”听了他的话,媚儿在一边咯咯娇笑,故意把一个光屁股乱扭,雷鸦重重的呸了一声,闭上眼睛。 雪槐这时已看出雷电双鸦颇有骨气,而且听他们对话知道,雷电双鸦是早被万屠玄女收服,玄女灭度前命他们在这里守护万屠真经以待有缘人的,没什么劣迹,理当要救,但九尾狐邪功不弱,且十分狡猾,一击不中,那就麻烦了,因此雪槐不敢轻易动手,眼见九尾狐去取万屠真经,便随尾跟去,相机动手。 九尾狐到雷电炉前,放下千妙网,雷鸦猛地大叫:“神炉有灵,此乃妖孽,便听到他念出雷电诀,也莫要开门。” 九尾狐微微一笑,道:“你还是向那死了的万屠玄女祷告吧,看她还有灵没灵。”说着双手各捏一诀,口中念念有词,霍地平地一声雷,一道闪电猛击在炉门八卦图的正中心处,炉门缓缓开启。 “雷老儿啊,死了心吧,你的娘娘不灵了呢。”九尾狐仰天狂笑,得意到极点。 这是最好的机会,极度兴奋得意中,九尾狐已经完全失了提防之心,这样的机会雪槐如何能不抓住,召唤神剑灵力,身剑合一,猛射向九尾狐,这一剑他用了全力,当真比闪电还快,仰天狂笑中的九尾狐直到雪槐长剑到了身后才惊觉有异,急回头时,雪槐一剑早已穿心而过,他脸上笑意还未全敛,一点邪灵已烟消云散。 旁边的媚儿一声惊叫,扭转光屁股刚要跑呢,雪槐回剑一削,立时身首分家,光着的身子却仍向前跑了好几步,她以身体媚人,此时看上去,那没有脑袋的跑动的光身子却是恐怖之极。 九尾狐千妙网为他邪功所结,九尾狐一死,千妙网自然消失,雷电双鸦惊喜交集,齐叫道:“多谢恩公。” 这时雷电炉中突地发出一声异啸,雪槐不知何意,急扭头看,见炉门已全部打开,炉中云气缭绕,看不清楚。 便在这时,雷电双鸦齐叫:“恩公小心。” 雪槐急回头看向雷电双鸦,他不知小心什么啊。 雷鸦急叫:“恩公快闪,炉门开启时不能见血,见血则生杀气。” 雪槐明白了,却已经迟了,那炉中突地生出一股强大之极的吸力,将他身子倏地一下吸了进去。 雪槐大吃一惊,急运灵力护住身子,却早已落在炉中,炉中烟火缭绕,雷电四起,除了一团团的火光,什么也看不清楚。胆小的到这地步,非吓傻了不可,雪槐见得多了,虽惊不惧,运起无念咒,使心无思无念,再闭上眼睛,以剑眼看去。他先前在外面用剑眼看不进来,这时到里面到是无碍了,炉中情势立时一目了然,但见那炉八面有门,却是每一道门都有火喷出来,显然想出去是不可能的,炉中更有两条龙,左右环绕,这时只是绕来绕去,不见有什么动作,但雪槐可以肯定,生这两条恶龙,决不是用来绕圈子的。炉的正中心处,有一个圆台子,绘着阴阳鱼的图案,阴阳鱼正中心处,摆着一本册子,上书四个金字:万屠真经。 不出雪槐所料,那两条龙果然不是摆设,便在雪槐四下乱看之际,两条龙突地齐声作啸,各张血盆大口,一个口里放出雷来,一个口里便放出电来,齐射向雪槐。 雪槐虽有准备,只以为两龙会来咬人,再想不到竟会放雷电,这时才想到雷电炉的名称,身子急闪,雷电交轰,震耳欲聋,虽未直接打到他身上,激起的劲气却仍让他立身不稳,力量之大,让人咋舌。 雪槐立身未稳,两龙雷电跟踪而至,忙又急闪,如此连闪十余下,那两条龙突地并在一起,雷电左右齐至,雪槐左闪左打,右闪右打,炉中通共那么大,闪得两闪,已到炉角,背后炉门已有火喷过来,再无退路。 这时两龙又是雷电齐至,雪槐退无可退,一咬牙,念动金刚咒,催动己身及神剑灵力,迎着雷电直劈过去。 “轰”的一声巨震,雪槐手中青钢剑寸寸碎裂,雷电上身,无铸的巨力仿佛要把他撕成碎片,那种痛,已不是言语所能形容,甚至脑中已感觉不到痛。 “想不到我死在这里。”雪槐脑中闪过这个念头,闭目待死,眼前却突地现出异象,一片电光中,现出一个女子,这女子竟是三头六臂,每个头的额间又格外多一只眼,也就是三身九眼,她脸形本也还秀气,但满脸杀气,却是让人不敢直视。 “万屠玄女?”雪槐脑中闪念,却又疑惑,因为民间所供万屠玄女图像上,玄女虽也是三只眼,却没有三个头六只手,另外万屠玄女已然灭度,怎又会在这炉中现身? 他正疑惑,那女子却厉喝道:“我当日立誓,持天眼神剑入我雷电炉,便是有缘之人,我当现灵身传其万屠正法,屠尽天下邪怪,你有天眼神剑的杀气,但你的天眼神剑呢?” 听了她话,雪槐立时明白,这女子确是万屠玄女,神道中有那玄功高深之士,可将性中一点灵光附于誓咒,随咒而应,咒不应,灵光永存不灭,这时现身出来的万屠玄女便是当日附在她誓咒中的一点灵光,想是感应到雪槐神剑的灵力,应咒现身,急忙下拜道:“小子雪槐,拜见玄女娘娘。” 万屠玄女却显然大不耐烦,叫道:“我问你的天眼神剑呢?” “天眼神剑被小子埋在大隅峡了。” “为什么要把天眼神剑埋起来?”万屠玄女厉声喝叱,声色俱厉,尤其额头上的第三只眼,神光湛湛,更是让人胆寒。 “早在五百年前,我便料定邪魔余孽会在今日作乱,所以设下誓咒,有缘人持天眼神剑入我炉来,我便现身授他万屠玄功,屠尽万魔,天眼神剑惟有仗我的万屠玄功,才能发挥出它最大的威力,而我的万屠玄功也惟有借天眼神剑的锋锐始能尽显杀气,而你这混小子竟埋了天眼神剑,简直岂有此理。”说到这里,万屠玄女三只眼齐发锐光,厉喝道:“出炉后,立即起出天眼神剑,仗我万屠玄功,屠尽万魔。” 她这一喝,雷电齐鸣,雪槐身子一震,忙应道:“遵娘娘所命,小子出炉后,一定起出天眼神剑,卫道除魔。” “这还差不多。”万屠玄女点头,蓦地里仰天大笑,她三张嘴里一齐发笑,便是笑声也让人身心俱震,雪槐心中暗凛,想:“传说中这位玄女娘娘极为奢杀,乃是神道中杀气最重的一个,群魔闻风丧胆,看她威势,果是不假。”心中大是敬佩。 万屠玄女笑毕,看了雪槐道:“时不我待,我这便传你万屠玄功。”说着手一招,炉中阴阳鱼上那册万屠真经便飞入她手中,随即向雪槐一甩,雪槐急要用手接,那万屠真经却忽地化为一道金光,直射入他神窍穴中。那一刹,雪槐身子似乎有一种给人一劈两半的感觉,同时有无数东西从缺口处直灌进来,身子瞬时间充实无比,胸间气血翻涌,那一时只想翻天覆地,劈开穹庐,摔碎五岳,猛地张口,纵声长啸。 这一啸直有顿饭时光,心中血气始定,听他啸毕,万屠玄女点头道:“很好,杀气已种在你心中,你与我的万屠玄功确是有缘。” 她说到万屠玄功,万屠玄功立时从雪槐脑中现出来,气血立时以一种奇异的路线运行起来,越走越快,越走越强。雪槐自神剑身上得到灵力,这么久来,灵力一直未有寸进,因为他并没有学过煅练灵力的功法,长眉道人授他的七咒,只是能催动灵力而已,但此刻却大不相同,他运一遍万屠玄功,便觉灵力长了一分,他有一种感觉,此时体内灵力之强,足可赶得上平日与神剑灵力合二为一时的功力,而且在不断的增强中,一时大是欣喜。 他脸上神情自是瞒不过万屠玄女,冷哼一声道:“小子这就得意了?哼,差得远呢,万屠玄功有摧天毁地之威,你这点区区功力,小成都还算不上呢。” 雪槐心中一凛,急躬身道:“小子不敢得意,此后自当每日苦练,以求大成。” “光练不行。”万屠玄女摇头:“我这万屠玄功,与天下任何玄功全不相同,纯是一股杀气,练功只为杀人,杀人就是练功,乃是一滴血,一分功,何为屠?斩尽杀绝是为屠!寸草不留是为屠!血流成河是为屠!所以你此去,当大开杀戒,当血洗大地时,万屠玄功也就成了。”说着仰天大笑。 她笑得畅快,雪槐心中却是猛然一凛,他突地记起了长眉道人那夜清风月下的低语:“放一放手,放一放手。” “难道长眉道长早就知道我会学得万屠玄功,会借万屠玄功仗天眼神剑血洗大地?” 想到这里,雪槐一颗心似乎给什么东西绞住了,缩做一团,而同时间他更感觉左臂封印下,那股熟悉而又陌生的力量在蠢蠢欲动。 万屠玄女灵异之极,立时察觉到他体内的异动,向他左臂上看来,三只眼竟是齐齐一亮,似乎颇为惊讶,口中喃喃念道:“竟然是这样,怪不得当年不见他们现身,原来如此。” 雪槐再忍不住,叫道:“娘娘,我左臂上被封印的到底是什么?什么东西原来如此?” “你不知道?”万屠玄女三只眼齐看向他,看到他脸上的疑惑,蓦地里仰天狂笑,大叫道:“好,好,好极了,你比我预想的要好得多,好啊。” 狂笑声中,她身子突地变大,越长越大,直撑到炉顶,猛地轰然一声巨响,雷电炉竟然爆炸了,瞬时间天地皆白。 雪槐耳目难开,好半天才恢复常态,却见独立谷中,面前雷电双鸦跪伏在地,不住叩头。雪槐忙伸手相扶,雷电双鸦却不肯起来,只是一片惶恐的叫:“请主人恕罪,请主人恕罪。” 雪槐以为他们是因做错了事见了万屠玄女灵像害怕,忙道:“娘娘已经灭度,方才不过是她应咒而生的一点灵光,两位不必害怕。” 雷鸦却道:“不是的主人,我们知道那是娘娘灵光显圣,我们不是在请求娘娘恕罪,而是在请求主人恕罪,因为娘娘刚才告诉我们,她已知我们犯下的大罪,让我们来跟主人恳求,如主人肯原谅并收录我们,娘娘便不加处罚,否则体内禁制将立时发动,把我们烧成灰烬,所以要请主人恕罪,允许我们跟随服侍以将功补过。” 雪槐明白了,暗叹万屠玄女的威势手段,点头道:“即如此,两位请起,此时邪魔猖厥,正是两位出力之时,便和我一起卫道除魔吧。” “多谢主人。”雷电双鸦大喜,叩头爬起。他两个喜滋滋地,雪槐却也高兴,双鸦身手了得,此时群魔乱舞,多这两个帮手,可是很大的助力。 “真想不到,我这一行竟是即得神功,又得帮手。”雪槐心中感概,运剑眼向先前藏身处看来,他担心一卦准找不到他发急呢,谁知一眼却先见到了碧青莲,正以青莲剑阵与天风道人卜算风符几个狠斗,已明显不支,一卦准则昏睡在青莲花上。 雪槐惊怒交集,喝道:“跟我来。”借遁术急掠。他此时灵力增长,遁术也快了不少,雷电双鸦化两只大乌鸦,展翅急飞,倒是不逊于雪槐遁术。 雪槐关心碧青莲,一面借遁术急掠,一面仍以剑眼看着斗场,却见碧青莲突地喝一声:“住手。” 天风道人卜算风符加桃谷两鬼本是四面围攻,听得碧青莲喝声,天风道人一挥手,群魔一齐退开,天风道人盯着碧青莲玉脸邪笑道:“想清了是吧,道爷早说了,你那心上人早死了,动手无义,跟着道爷,那才叫一个快活呢。”听他话中之意,竟是见碧青莲美色生出了淫心,雪槐暗暗咬牙:“贼道,呆会我看你怎么死。” 碧青莲并不理他,手指一弹,指间生出一朵莲花来,却是白色的,她将白莲花插在发上,脸上珠泪滚滚而下,蓦地里仰天叫道:“雪槐,槐哥,青莲为你戴孝了,青莲生不能为你之妻,死后的魂魄也一定要跟着你,你英灵不远,且等等青莲,青莲来了。”一声叫毕,霍地里琵琶高举,凤目中电光激射,厉叱道:“九碎莲心。”剑阵立变。 雪槐再想不到碧青莲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又是激动,又是疑惑:“原来她已经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可为什么说要给我戴孝,是了,她必是听师父说我藏在这里来找,找不到却撞上了群魔,天风邪道十九是骗她说已经害了我,所以她有这番话,真想不到她对我竟是如此真心。”又是激动又是感概,这时离斗场已是不远,一声怒喝:“群魔纳命。”以万屠玄功驶神剑灵力,急射过去,身后两鸦亦是展翅急飞。 真要想尽屠群魔,最好是悄悄掩近后再动手,但雪槐看得出碧青莲有拼命之意,怕她做傻事,所以老远就喝出来,天风道人几个闻声急抬头看来,几个都是成了精的老邪怪,眼光老到,一看雪槐身法便知不对,功力明摆着比先前强多了,虽然不可思议,但事实是明摆着的,而雪槐身后的雷电双鸦群怪自也认识,这实力了得,哪敢与斗,天风道人喝一声:“快走。”群魔瞬时间溜了个无影无踪。 双鸦正要立功,不舍追去,雪槐却落下地来。 碧青莲收了琵琶,秀目紧看着雪槐,一个身子在青莲花上不绝的颤抖。雪槐理解她心中的激动,自己心中也是激情翻涌,走上两步,道:“青莲,你——没事吧?” 碧青莲不答他话,却颤抖着声音道:“槐哥,你真的还活着,我——我不是做梦吧。”随着话声,眼中珠泪一滴滴洒下来。 雪槐心中感动,摇头道:“不是做梦,我好好的,没事。” 碧青莲却仍似不信,道:“可他们——天风贼道说他们害了你,还把你吃进了肚子里,我——我。” 雪槐明白她是先前给天风道人的话吓坏了,所以现在反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心中痛惜,要诱开她心思,便做个鬼脸道:“他们骗你的,我没洗澡,一身肉又酸又臭,他们没胃口的,就算硬吞下去,也要闹肚子。” “槐哥。”碧青莲心中终于惊吓尽去,一声叫,猛扑到雪槐怀里,双手死命的箍着他脖子,边哭边笑道:“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你不知道,吓死我了呢,天风贼道他们说找到了你又把你生吃了,我本来不信,但不知怎么回事,我的灵觉在那会儿就是感觉不到你,我的莲心本来最洁最灵,一缕情丝在你身上,无论你到天涯海角,我都知道,但那会儿就是感觉不到你,所以——所以。”说到这里,猛地放声大哭。 雪槐搂着她柔软的身子,感受着那会儿她所受的惊吓,心中激情翻涌,道:“青莲,不要哭了,我不是好好的吗?其实我不值得你这样的?” 碧青莲猛地抬起头来,哭叫道:“槐哥,你为什么还这么说,你难道还不了解我的心吗?” “不是,我。”看着她激动的脸,雪槐一时间实不知要怎么说才好。 碧青莲火辣辣的眼睛定定的看着他,猛地箍着他脖子,将红唇凑上来,吻住了雪槐的嘴唇。 雪槐脑中一片昏眩。 他吻住的,似乎是一片花瓣,是那么的柔软,那么的芬芳。惟一与花瓣不同的,是碧青莲唇上的火热,雪槐能感觉到,碧青莲那一吻里,实燃烧了她生命中全部的激情。 唇分,碧青莲退开一步。 雪槐看她的脸,她的颊上羞红轻抹,眼中却似乎有火在燃烧,她看着雪槐的眼睛,用一种梦一般的声音道:“槐哥,这一吻,是你加诸于青莲生命中的封印,从此青莲的心永为你关闭,除了你,任何人都再也别想打开它。” “青莲。”雪槐心中激动,叫。 他没说完,碧青莲却突地伸指按住了他的嘴唇,道:“槐哥,不要说什么,我即知道你是雪槐,自也知道你的心和你的难处,所以我不要你的许诺,不要你答应我什么。”说到这里,她仰首看天,脸上满布潜诚,道:“老天爷即然让我遇到了你,就一定会有安排,但不论结果是什么,碧青莲都会真心的感激,因为,他让我遇到了你,这便已胜过一切。” “青莲。”雪槐叫,对着这样的女孩这样的爱,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夕舞,难道他能忘掉夕舞吗? 不能。 事实上夕舞就站在不远处的山尖上,她是闻得碧青莲和一卦准来找雪槐,跟踪而来的,天风道人几个当然也不是巧遇,自然是她召来的,在山尖上目睹了雪槐的到来,以及雪槐与碧青莲的亲吻。 当雪槐与碧青莲两个的嘴唇紧贴时,夕舞的身子却象给什么剖开了。 “槐哥,你终于吻了别的女人了,你是对的,娶她吧,她才是你的终身伴侣,而我,我终会是你的敌人,因为我绝不能为你而抛弃爹爹。” 她转身,飞掠而去。 第十三章 一卦准先前只是给天风道人的袖风震昏了,这时醒了过来,一眼看见雪槐,大喜,叫道:“臭小子,果然还活着,我说呢,你这小子又有脚气又爱放屁,一天不洗澡就臭得要死,那些老妖怪就算胃口再好也不会对你有兴趣啊。” “还是师父了解我。”雪槐有些尴尬的看一眼碧青莲,笑,一卦准再才想起碧青莲在边上,忙道:“当然,他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是臭的。”说着话,去碧青莲脸上一溜,突地叫起来:“不对。” 他一惊一乍,碧青莲倒吃了一惊,忙去摸自己的脸,道:“什么地方不对?”女孩子爱美,她还以为刚才激斗中不小心脸上给弄伤了呢?可吓了个心儿狂跳。 “不是这个不对,是那个不对。”一卦准摇头,歪着脑袋看着碧青莲,道:“小姑娘又哭又笑脸又红红,显然是爱上了槐小子,小姑娘都一个德性,是她的心上人,便是一泡臭狗屎她也会当宝一样捧着,看来我可以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倒不必忌口。” “啊呀,师父取笑我。”碧青莲顿足,脸若霞烧,去雪槐脸上一溜,忙转身装作去收青莲花,却突地顿足娇叫起来:“啊呀,臭阿黄。” “阿黄怎么了?”一卦准不解的问,眼见阿黄在怀里缩头缩脑,去它头上一敲,道:“老实交待,你干什么坏事了?是不是咬坏了莲花?” “不是咬坏了莲花。”碧青莲不绝顿足,差点要哭出来:“它在我的青莲花上放了一个屁,这么臭哄哄的,人家不要了啦。” “放了一个屁?天哪!”一卦准鼓起一对老眼看着阿黄,却猛地狂笑起来,直笑得抱着肚子蹲到地上,便是雪槐也忍不住大笑,碧青莲用一个白嫩嫩的指头指了阿黄道:“若不是听师父说你的屁曾为我槐哥出过力,看我饶你。”自己却也忍不住笑了。 这时雷电双鸦飞了回来,没追上,向雪槐请罪,雪槐说不必,碧青莲却是识得雷电双鸦,听得双鸦叫雪槐做主人,奇道:“你两个不是在替万屠玄女娘娘守经吗?怎么会跟了槐哥。” “这一趟我倒是有了奇遇。”雪槐笑着说了得万屠玄功及收双鸦的经过,碧青莲惊喜交集,叫道:“太好了槐哥,当年灭魔,万屠玄女娘娘可是大显神通呢,群魔闻她万屠玄功之名,当真个个丧胆,再想不到你竟做了她的弟子,又收了雷电双鸦助力,可是大长我道家威势呢。” 这时天也差不多亮了,一行便回城来,雷电双鸦鸦面过于惊人,便仍化两只乌鸦,跟在雪槐左近。一卦准不识双鸦神通,看双鸦鸹噪,忍不住对雪槐皱眉道:“我说臭小子啊,这两只乌鸦看上去又能飞又能变的,好象有些用,不过我觉得让它们跟着你,害多于利呢?” “为什么?”雪槐不解。 “明摆着啊。”一卦准叫:“凡事图个吉利不是,但这一来,每天老大两只乌鸦对着你鸹鸹叫,岂不晦气。” 雪槐没想到一卦准心里竟会有这种想法,忍不住大好笑,碧青莲更差点笑折了小蛮腰,道:“师父啊,你长点眼风吧,人家那是雷电双鸦呢,张口雷电齐至,可不是象你说的鸹鸹叫叫来晦气。”听她两个说,一卦准却仍是不乐意,翻着老眼,大大的哼了一声。 金蛙怪一死,巫灵王身上的邪气便自然解了,却是在宫中吓得发抖,一听雪槐碧青莲回来,立即请进宫中,千恩万谢,再不肯放出,却是不见巫剑和夕舞。雪槐不敢运剑眼去搜夕舞所在,心中隐隐作痛,只是强忍着。 碧青莲当日再于莲池中作法,作百莲大会,雪槐吃了一回亏,再不敢轻忽,小心维护,旁边更有雷电双鸦巡视,一切便风平浪静,三日后青莲花开百莲齐开,满城异香,直至十余后老太太寿诞过去,香气才慢慢飘散。 寿诞过后次日,各国使节纷纷告辞回国,夕舞也同时离去。 雪槐再忍不住,终以剑眼搜到夕舞所在,赶了上去,有些话,他无论如何一定要说出来。 天刚蒙蒙亮,晨霜在草叶上凝成青蒙蒙的雾气。 夕舞脸上也似凝了一层寒霜,面对挡在路中的雪槐,不说话,也不看他。 雪槐却是定定的看着夕舞,这些天,他惟有这一次才敢直视她,但心中千言万语,却不知怎么开口。 太阳出来了,照上夕舞的脸,夕舞的眼更下垂了些,终于开口:“让开,我要回去了。” “我有话要说。” “说。” 雪槐深吸一口气,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道:“夕舞,看着我。” 夕舞霍地抬起眼睛。 那眼光是如此的冷,比寒霜还冷,带着寒气的晨风似乎直吹进了雪槐心里,吹得他的心不绝的颤抖。 “我只想问你一句话。”雪槐咬了咬牙。话未出口,他的心却已经碎了。 “那七杀教主和你是什么关系,你是不是和当日的明香一样,拜了那七杀教主做师父?” 夕舞的身子明显的抖了一下,眼中突地发出锐光,道:“你拦着我,是不是也要象对当日的明香一样,一剑砍下我的脑袋?” 雪槐的手不自觉的抖起来,甚至整个身子似乎都在发抖,但他的眼光却仍直直的看着夕舞,叫道:“回答我。” “你先回答我。”夕舞也毫不回避他的眼光。 “我——我不知道。”雪槐的眼光终于垂了下来,他无法面对夕舞如此冷锐的目光。 “那等你知道了再来问我。”夕舞冷哼一声,一打马,从他身边飞掠而去,雪槐想回身,却终是没有回身,而是慢慢的跪了下去。凝霜的地面是如此的冷而硬,就象青石板,嗑得膝盖生生做疼。 但更痛的是雪槐的心。 而远去的夕舞的心也在跑动着的马上痛着,她没有回头,心中却在低叫:“我知道你不会的,是的,槐哥,你不会,但你可知道,七杀教主不是我师父,却是我爹爹啊,到那一日,你该怎样去面对?” 碧青莲走过来,将雪槐的头揽在怀中。 雪槐的泪,透过衣襟,打湿了她的肌肤,更打湿了她的心。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时,槐哥外表冷峻,其实正是这世上最多情的人啊。” 雪槐突地抬起头来,有些激动的道:“青莲,我有一种感觉,夕舞不会是那七杀教主的弟子,我了解她,她不是那样野心勃勃的人,而且你知道,我的天眼神剑见到它想杀的人就会发出啸声,而上次在大隅原,神剑面对夕舞,眼睛却是闭着的,如果她是七杀教主的弟子,神剑一定会啸。”说到这里,他越发兴奋起来,猛地站起,转身看向夕舞远去的方向,大声叫道:“夕舞,我相信你,你绝不是那七杀教主的弟子,你不是那样的人。” 看着他因过度激动而有些发抖的身子,碧青莲的心不自觉的一阵阵作痛,她也抬眼看向远处夕舞逝去的方向,在心底低叫:“夕舞,夕舞,你听见了没有,他是如此多情的人,你可莫要再伤害他了啊。” 巫灵王和富安竭力搀留,雪槐无花又多留了几日,这日终于离了巫灵城,回归东海,富安一路相送,路上巫灵百官更是远出十里迎送,一卦准忍不住感叹:“臭小子,还真有两手本事呢,不过真场面还得回到东海才看得到。”岩刀却是信心百倍,叫道:“我相信木大哥。” 走了十余日,快到腾龙江边了,这日前路突地急驰来一队人马,就中一个老者远远的便高叫起来:“是王子吗,王子,先停一停” 无花凝睛一看,叫道:“是文易文大人,他这么急,发生了什么事?” 文易为东海三世老臣,现为右相,乃是东海第一号厚道人,即不会结党,也不会营私,一心只在国事上。林国舅兄妹弄权,有私理无国法,东海王又整天沉迷酒色,若不是文易苦苦撑持,东海早乱成了一锅粥。 雪槐只听过文易名字,还是第一次见,眼见文易白须白发,颤巍巍爬下马来,感他的忠义,不觉暗自摇头,心中却也疑惑,想:“什么事,不会是东海王得了重病要死了吧?那倒正好。” 文易急步到无花面前,猛地趴下叩壮头,叫道:“王子,快救救东海。” 无花大吃一惊,急伸手相扶,叫道:“文大人,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文易站起来,却因为走急了,一时气喘,反说不出话来了,歇了一会儿才说出原委,倒不是东海王有什么事,而是巫灵大兵压境,巫灵在腾龙江一线,本只有一两万兵马,但最近突然急速增兵,短短十余日时间里,增加到二十多万大军。 大致说了情况,文易喘息着对无花道:“王子,我们听说你在巫灵很受礼遇,所以老臣急急赶来,请王子暂缓回国,先和巫灵王求个情让他们退兵,至少也要问个明白,到底我们什么地方得罪巫灵了?他们要大兵压境?或许他们要什么,无论是割地还是赔钱,慢慢的都好商量啊,何必要兵戎相见呢?” 听他这么一说,无花急坏了,转头向着富安便要拜下去,富安早有准备,伸手扶着,无花急,他却笑,道:“王子真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大兵压境吗?”说着转眼向雪槐看过来。 雪槐先也疑惑,是呀,好好的巫灵没道理要对东海动刀兵啊,一看富安眼光,他猛地明白了,不由鼓掌道:“好,好,这可多谢了。” 无花还没明白呢,可就急了,道:“木大哥,你不帮着说句好话,怎么还叫起好来了,真是。” “当然要叫好。”雪槐笑:“因为巫灵大军压境不为别的,乃是为王子助势而来,这真是个绝妙的主意呢,我如何不叫好?” “为我助势而来?”无花疑惑的看向富安。 “是。”富安微笑点头,握了无花的手道:“王子仁义之人,只是时运不济,一旦回国,必又会落到林国舅兄妹手里,动弹不得,所以我家大王才调集二十万大军,摆出二十万大军护送王子回国的声势,如此一来,东海谁还敢小瞧王子?林国舅兄妹更不敢算计于你。”说着扭头看向文易,沉下脸道:“文大人,请你回复东海王和林国舅,我家大王眼里,只认得一个无花王子,王子回去,好便好,若有丁点不好处,我将亲率二十万大军到东海城下来给王子问安。” 他这话重,可怜把一个老实人就吓得全身乱抖,连声应道:“是,是,我必将大司马大人原话带回给大王。”当下也不及休息,便又回马奔去。 富安看他背影消失,微微摇了摇头,对无花道:“文大人老成持国,他日王子即位,仍可借重。” 无花眼中却已有些湿润,道:“我朝也就是多亏了他,否则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随即又谢富安和巫灵王,富安呵呵笑,道:“王子这话客气了,这只是小事一桩,相对于木兄弟的恩德,差得远呢。” 又行三日,到了江边,果见大军密布,声势惊人。 先与富安道别,雪槐随即转头看向碧青莲,一时不知怎么开口,碧青莲却抢先道:“槐哥,青莲也在这里和你分手,我要回青莲观去,就七杀教的事,当面请教师父。” 雪槐其实知道她的本意,乃是怕跟着他让他陷在感情的漩涡里为难,所以主动提出离开,又是感动又是过意不去,勉力笑道:“如果能请得尊师出山收拾妖孽,那就最好了。” “我师父不会出观。”碧青莲却摇了摇头。 “为什么?”雪槐不明白了,道:“七杀教刚刚兴起,正是剪除他们的最好时候,如果尊师。” 不等他说完,碧青莲却轻轻叹了口气,道:“不是我师父不想出观,是他出观也没有用,五百年前一战,魔道固然烟消云散,我佛道正教却也同样的元气大伤,包括万屠玄女娘娘在内,无数道基深厚的有道之士都折在那一役之中,我师父虽得保性命,但道基大损,已不能再和人动手了。” “什么?”雪槐大吃一惊,叫道:“照你这么说,我佛道正教难道再无高人?”五百年前佛道联手灭魔之事,他只是听说过,先前还以为是神话传说呢,就中内情更完全不知。 碧青莲见他情急,忙握了他手道:“槐哥,你别急,古话说邪不胜正,我佛道两门虽是元气大伤,但魔道受的打击更大,现在那七杀教主召集的邪怪如天风道人等,不过只是当年的漏网之鱼,那些真正的大魔头如血魔及地狱门的地狱王等,也都在那一役给打散邪灵,再无法做恶,那七杀教主估计也只是个漏网的邪怪,没什么大不了的,另外我佛道中也不是再无高人,只是有些神道不喜管闲事,有些又性子特别孤僻,只要机缘巧合,自会有人伸手。” 他这样一说,雪槐心情略觉轻松,却又觉奇怪,道:“当年的血魔真的那么厉害?象万屠玄女那么厉害的神道也折在他手中?” “是。”碧青莲点头,道:“我听师父说,当年的血魔,魔功确是极为了得,尤其练成了血魔解,那是借自身的解体极大的提高魔功与对手同归于尽的功法,当时血魔手下群魔死得差不多了,佛道高人将血魔围在中间,血魔眼见不敌,竟就发动血魔解,将自己炸得不剩半丝青灰,而围攻他的佛道高人也是十死九伤,万屠玄女娘娘就是死在他的血魔解下,我师父当时因是在外围,所以得保性命,但道基也是严重受损。” 她说得轻松,雪槐却是听得怵然惊心,遥想当年道魔大战,心中气血翻涌,想:“义父根本不信这个,我当时也以为只是神话传说,原来都是真的,当年赶不上,现在我即学了万屠玄功,必要仗天眼神剑屠尽群魔。”一时间豪情万丈。 当下分手告别,雪槐无花上船,雷电双鸦便落在了船桅上,水手不识玄机,觉得晦气,便拿长杆去赶,惹得雷电双鸦大怒,鸹鸹叫,但那水手不懂,照捅不误,一边可就笑坏了一卦准。雪槐心中本有些伤感,这时也觉好笑,心念一转,对雷电双鸦道:“你们现在不必跟着我,可先送青莲小姐回青莲观,然后用心探查七杀教的异动,随后禀报于我。”雷电双鸦应了,飞去碧青莲身后。 雪槐看向碧青莲,碧青莲也一直在看他,两个眸子里,是海一样的深情,不过没有伤感。 莲心最洁亦最灵,碧青莲莲心中早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而她可以肯定,雪槐将直面风雨,迎风独立,到时她一定会和他站在一起,现在的分手,只是短暂的离别罢了,而且可以让雪槐调整情绪,免得让他为难,所以她这时展露给雪槐的,是一个最动人的笑。她可以肯定,她这临别一笑必将深印雪槐心底,她守在雪槐身边,雪槐会矛盾挣扎,不在身边,这一笑却会在雪槐心底种下思念的种子,并且会不断的生根发芽。 与先前的离开不同,这次无花回国,一上岸,便有官员迎接,执礼之恭敬,招待之降重,无花从所未见,东海王也派了五百兵来,说是王子护卫。所有这一切,自然都是巫灵摆在腾龙江边的二十万大军起的作用了,雪槐冷眼旁观,只是冷笑,心中却在盘算,回到东海后,怎么借着这股势头让无花一步步掌握实权。东海王不死,无花当然做不了东海王,但只要无花握有实权说得上话,照样可阻止东海王向巨犀借兵,巨犀大军找不到借口来不了东海,与矮子盗的结盟便也只有自动取消。 而先前无花斩马二和县令的事也早已传开,这时一路上便有百姓拦路喊冤,雪槐立知这是一个更造声势的好机会,叫无花来者不拒,放开手干,无论豪强官吏,只要给告上了,那就绝对逃不掉。那五百护卫说是东海王派来,其实是受林国舅所命,领兵的副将关佑本得林国舅嘱咐,对无花,一是护卫,绝不能出事,万一出了事,对岸巫灵二十万大军可不是吓唬人的,二也是监视,要看得无花死死的,不要让他接触百姓,更别说听他的命令去为百姓伸冤,因此当无花下令关佑捉拿犯事的豪绅时,关佑张口就想拒绝,要找理由,他可以找很多出来,然后这时雪槐的眼光也正剑一般射过来,给雪槐的目光一射,关佑所有的理由突然就象狂风刮着的落叶,跑了个无影无踪,老老实实受命,雪槐更以剑眼监视,关佑稍有半点受贿纵情处,他便知道,一一呵斥,三两次下来,可就把关佑吓了个半死,先是为势所逼,到后来则是死心塌地的信服,他把雪槐当神仙了呢。 有雪槐撑腰,无花辣手理事,不论什么人,不论牵着什么关系,只要犯了律条,当场处置,绝不容情,所过之处,百姓齐呼青天,夹道相迎,一时间无花之名,响遍东海。 雪槐在一边看着,暗暗高兴,想:“现在还只走了一半路程,已有这般声势,等走到东海城,民心还不尽归无花?” 可惜他高兴得早了点,当夜东海王突以六百里加急下诏给无花,说宣州山贼作乱,已陷三城,命他为讨贼大将军兼宣州安抚使,讨平反贼,夺回城池,以军情紧急,命片刻不得延误,限三日内必要到宣州城。 听完诏令,岩刀第一个跳起来,怒叫道:“这是害人,去不得。” 雪槐不明宣州情势,无花却是知道的,当下说给雪槐听。 宣州为东海西南最偏远的一个州,与夜白国为邻,再过去便是南夷十三国,南夷十三国名虽为国,其实是一些不服王化的蛮夷部落,好勇斗狠,常劫掠他国,与之紧邻的夜白国固然深受其害,东海的宣州也同样常受侵袭。但宣州最让所有东海官员头痛的,不是蛮夷的侵扰,而是山贼。宣州是东海最大的一个州,有六城之地,纵横数百里,却是山林密布,大山一座接着一座,受了蛮夷的影响,民风强悍,大山又提供了啸聚之地,于是千年以来,匪患不断,宣州名义上是受东海统治,其实就是山贼的天下,尤其近数十年来,随着东海国力越弱,闹得越大,动不动就是聚众十数万,杀官作反,攻城掠地,在东海官场,都把去宣州做官视作最大的苦差,但凡听说要到宣州上任,不是托人情另谋职位,就是装病赖着不上任,甚至弃官而逃的都有。 无花大致说了情况,苦了脸道:“其他的我也不怕,只是山贼势大而朝庭兵弱,只怕我讨不了贼,反倒要叫贼讨了去了。” “这明摆着是害你。”一卦准在一边点头:“朝庭兵弱不说,最要命的,只怕是弱兵都不会派给你,光宣州城那几个人,不够山贼塞牙逢的。” 他这么一说,无花越发的愁眉苦脸,岩刀只在一边叫:“不去,我家王子又不是武将,凭什么要他去打山贼?” “不去怎么行,这不是公然违旨吗?”无花苦着脸叫,转眼看向雪槐,雪槐却猛一挥手,叫道:“去,这是王子真正扬名东海的好机会,为什么不去?” 他神采飞扬,无花岩刀可就有些发愣,一卦准则是在一边冷笑:“扬名东海,哈哈,两手空空拿什么扬,我只怕到头来是魂归东海吧。” 那传旨官催着动身,无花一则没办法,二则对雪槐实有点盲目信任,当即上马,赶赴宣州。 三天急赶,到了宣州。宣州城不算小,设有知府衙门和指挥使衙门,编制有五千守军,有居民十余万,这时加上大量涌来的难民,城内城外,到处是人。 闻得讨贼大将军到,知府白芒和指挥使孟奇一齐出城来接,一见是无花,却是两个人都愣了,白芒叫道:“王子,怎么会是你?”孟奇则探头向无花来路张望,叫道:“你的兵呢?不会就这几百人吧?” 对无花在朝中的情形,白芒两个自然是清楚的,这时危急之中,望眼欲穿,盼来的却是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人,而且只带了区区五百人来,轻视失望甚至是愤怒便明显的写在了两个人脸上。 如果是无花自己来,他无法处理眼前这种场面,但还有雪槐,这三天中,雪槐一直在用天眼看这边的情势,一切了然于胸,早有定计,并已先行告诉无花如何行事,这时无花便脸一沉,喝道:“废话少说,去大校场,点兵。” 他这么沉声一喝,倒也有些威势,孟奇两个一时摸不清深浅,只得随他去大校场。孟奇点兵,说是五千守军,入在眼里却最多两三千人,而且一个盔歪甲乱,整个一群乌合之众。 孟奇列好队伍,请无花训示,无花却看了他道:“孟将军,这里有多少人?” “守军五千。”孟奇不知道他的意思,还在叫苦:“这一点点兵,实在太少了,根本无法镇压山贼作乱。” “我是问你实有多少人?” “就是五千啊。”无花眼光明显不对,孟奇却不在乎,甚至还有些不耐烦了。 “实数是两千三百三十七人。”无花猛地怒喝出声,怒视着孟奇:“朝庭给你五千编制,让你镇守边庭,你却大吃亏空,中饱私囊,以致坐视山贼蜂起却无力镇压,你说你该当何罪?” 孟奇脸上终于有点变色,看着无花道:“王子,你这话说重了吧?” “还有更重的。”无花怒呵:“你在军中作威作福,草奸人命,士卒稍不如你之意,便是大祸临头,弄得军中怨声载道,这样的军队,又如何去为朝庭出力剿灭山贼?” 无花越说越怒,孟奇看出情形不对了,叫道:“王子,你想要做什么。”一面便往后退。 “斩你的狗头,以报朝庭,以安军心。”无花怒喝一声:“来人,给我拿了。” “你敢,须知这是我的地头呢,你这无势的王子来这里逞什么威风,来人,给我把这鸟王子打出城去。”孟奇一面叫,一面便往后退。他在宣州为将多年,自有亲信,这时便要冲上。 “谁敢动?”雪槐猛地站出来,大喝一声,双目如剑,去场中一扫,他眼中杀气之烈,有若实质,顿时再无一人敢动。 孟奇与雪槐眼光一对,心胆齐裂,叫道:“你——你是什么人?”一面踉跄后退。 “我是杀你之人。”雪槐怒喝一声,一步过去,一剑便斩下了孟奇脑袋。场中顿时大哗,但给雪槐眼光一扫,刹时间又悄然无声。 无花趁势道:“大家不要怕,我受朝庭之命斩此狗官,以安军心,然后才好与大伙儿齐心合力,共剿山贼。” 一边的白芒早吓了个双膝发软,这时当先跪倒,道:“愿跟随王子,誓死效力。”众军一齐拜倒,齐称愿效死力。 自进城来,无花一颗心便一直悬着,这时才落下地来,转眼看向雪槐。 林国舅兄妹让无花来讨贼,明摆着是要借山贼作反之机除掉无花,这种情势下便是巫灵也无话可说,难道对无花委以重任让他去讨贼因之战死有错不成?谁也不能说东海王有错吧,否则养这样的儿子干什么?当然,林国舅必已同时派人往巨犀求援,一旦巫灵硬要翻脸,巨犀自会插手,所以林国舅兄妹不怕。害死无花还让人无话可说,这算得一条毒计,但其实雪槐却非常喜欢他们这条毒计,如果林国舅兄妹将无花迎回去高高供起,即不伤着他也绝不让他掌权,还真是个麻烦,但让无花来讨贼,无花却可掌握兵权,有兵权就有一切,所以当时雪槐一听到诣令,立时神采飞扬的让无花领命,然后这三天他在马上细查情势,早看出孟奇不得军心,便教了无花这一招下马威,斩了孟奇,以稳军心。宣州兵本不多,如果还军心不稳,还怎么打山贼?要想打败山贼,借林国舅兄妹这条毒计翻身成为未来的东海王,只有创造奇迹,雪槐也只有出奇招,下狠手。 感应到无花的目光,雪槐知道还得他来加一把力,电目向场中一扫,喝道:“都给我站直了,站好队,整理衣甲。”他声音不是很高,却如轰雷般在所有士兵耳震响,众士兵一齐站起,乱糟糟列队整衣甲,重新站好,到也精神一振。 “都看着我。”雪槐再喝。 众兵士一齐抬头,与雪槐目光一对,都是一震,许多人立即就想低头错开目光,却又不敢。雪槐运起玄功,目光中威势如山,一个人站在那儿,却就象有千军万马。 “在此之前,大家一定很害怕是不是?只想山贼一来就开跑?”雪槐一句话就直喝到众军心里去,所有人脸上顿时都现出羞愧之色。 “但其实你们错了,兵贵精,不贵多,山贼虽众,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其实没什么战斗力,所以王子才只带五百人来,因为王子确信,你们和他一样,根本不把那些乌合之众放在眼里,你们会和他上下一心,将山贼彻底消灭。”说到这里,雪槐略停一停,猛地喝道:“王子对他自己很有信心,对你们也很有信心,但你们呢,你们有信心没有?相不相信王子将率领你们打败山贼,创造奇迹?” 他的目光似乎要看到每个人心里去,他的威势更完全控制了每一个人的心神,众军在这之前确是怕得要死,但这会儿却突然什么不怕了,一齐振臂高呼:“相信,相信。” 不但这些士兵,便是无花,这时也觉得必能取胜,心中气血翻涌,想:“木兄弟真是绝世的将材,有他领军,一能挡百,千能抵万,必能百战百胜。” 雪槐知道已激起军心,已可一战,当即重新清点军士,布防城头。但他心里清楚,靠这点人,绝打不败山贼,因为他天眼看得明白,山贼裹胁各地饥民后,声势极大,足有近二十万之众,宣州治下五城,这时已全部失陷,最多三日,这股巨大的洪流便会涌到宣州,区区两千余人,是绝阻不住这股洪流的,虽然他神勇无敌,但在千军万马的大战场上,一个人起的作用实在是有限得很,除非他会作法,但别说他不会作法,就是会,他也不会使用,这也就是他让雷电双鸦跟碧青莲去的原因,因为他绝不愿无花夺得王位后,让人说是借助邪力。 他只能凭人力,借剑眼,出奇计,这样胜利后,无论敌人还是自己,都无话可说。 但计将安出?他心里却还没有半点头绪,他曾想过调横海四十八盗来,因为宣州城外十里便是夷水,夷水发源于南夷十三国,穿过夜白国后绕宣州城进入腾龙江,水流极盛,横海四十八盗的大型战舰虽进不来,中型船只进来却绝对不是问题,但问题在于,横海四十八盗太远,而山贼太近,正所谓远水救不了近火。 怎么办?这几天雪槐心中一直在为这件事焦虑,不过面子上并没露出来,因此无花几个看不出,今日又露了一手,无花更是信服,认定他一定有破山贼的把握,又怎知雪槐心中其实一点底也没有。 这时雪槐正和无花在白芒陪同下察看城防,忽闻喧哗声起,而且越响越大,抬眼看去,但见远处一排屋子外,挤了无数的人,至少有好几万,而且四面八方还有人不绝涌过来。 雪槐无花不明就里,白芒却一下变了脸色,叫道:“不好,这些家伙想造反,要抢粮仓,王子,木将军,请速想法镇压。” 无花也是脸上变色,雪槐却是眼光一亮,道:“过去看看。”便就从城墙上过去。 到近前,声势更加惊人,简直就不知有多少人,粮库守军早已缩进库中,只在院墙上引弓戒备,但饥民势大,持弓的手不免有些发抖,不过饥民一时间却也不敢冲撞院墙,只在墙下不停喧哗。 乱嚷嚷中,一个声音猛地破空而起,喝道:“不要吵,听我的。”喝声中,一条大汉跳上了附近的一处矮墙,这大汉约摸二十七八岁年纪,身材极是魁梧,刚才那一喝更是中气十足,雪槐暗暗点头:“这汉子身上有功夫。” 大汉这一喝,喧哗声果然就静了下来,齐听那大汉说,那大汉却向城墙上望了上来,原来他眼看八方,竟就看到了雪槐几个,向上一抱拳道:“上面是王子和白知府白大人吧?小人莫猛有礼。” 白芒喝道:“你想做什么?想造反吗?” 莫猛呵呵一笑:“大人不要乱扣罪名,莫猛若想造反,便去加入山贼了,免得在此挨饿。” “那你想要做什么?” “想讨口粥喝。”莫猛抱拳:“大人,实在是饿不过了,大家伙的要求也不高,求大人搭几个粥棚,每天施一顿粥吧。”他话未落音,身后已是哄声一片:“施粥,施粥。” 叫了一回,莫猛一挥手,叫声齐止,莫猛复抬头看上来,白芒脸上变色,看向无花,无花是个心软的人,刚要点头答应,雪槐却猛地喝道:“竟敢胁迫官家施粥,好胆。” 莫猛转眼向雪槐看过来,眼中一亮,显然看出雪槐大非等闲,他到真有几分胆色,依旧朗声道:“古话说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人饿急了,什么不敢做?” 雪槐眼见他在自己眼光注视下,依旧面不改色,暗暗点头,道:“即然有胆,为什么不去打山贼,那何止是吃饱饭,立下功来,更可出将入相。” 莫猛一抱拳:“我倒是想投军,但孟奇不收,不过听说孟奇已给王子斩了,只不知王子收我不收。” “当然收。”雪槐猛点头,随即纵声喝道:“想吃饱饭的壮年汉子,都来投军,妇女老幼,等着设粥棚施粥。” 将饥民编成军队,是雪槐先前看见滚滚人潮突生的想法,此法果然行得通,莫猛第一个报名,随后报名者蜂涌而来,人饿急了,别说上战场,便上杀场也有人报名啊,至少先落个饱死鬼不是。无花惊喜交集,一面命人多搭粥棚,一天放粥两次,一面造册编军,竟一下子招到了五万多人。 眼见一下子多了五万大军,一卦准也不禁叹服,叫道:“臭小子还真有点手段,有这五万人,那还真是可以打一仗了。”无花更是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 但雪槐看着那东一堆西一堆胡吃海喝的五万条汉子,却是暗暗摇头,五万人是不少,但都是为肚子临时投的军,山贼已近,又没时间训练,当真比乌合之众还要乌合之众,要靠他们出战斗力,实在是有点勉为其难,没战斗力还好,最怕是一上战场,突然转头就跑,那就要了命了,一卦准无花全都不懂军事,只看着人多热闹,哪知其中的厉害关系? 忧心之中,雪槐却突地心生一计,抱了一棵大树去横放在东城门洞里,然后对无花道:“王子,请你出一通告示,有谁能把这棵大树搬到西城门洞里的,赏一千钱。” 一卦准眼珠子乱转,叫道:“你小子肚脐眼里冒烟,这又是出的什么妖气?搬这一根烂木头到西城门就给一千钱,你到底知不知道一千钱可做什么?可买两头大水牛呢,若是吊猪啊,你这个儿的,少也可以吊五六条呢。” “我这不是吊猪呢。”雪槐哭笑不得,这时也无暇解释,只请无花写了告示,贴在城门口。无花也不明白他闹的什么玄虚,但素来信他,便也不问。 不只他两个奇怪,所有看见告示的百姓守军都觉奇怪,围着那树议论纷纷,就是没一个动手。莫怪,那一棵树不过四五十斤,到西城门也不是太远,莫说壮年汉子,便是十几岁的少年,高兴了随便也可搬两个来回,若是给人打短工,这么搬二十回,最多两个钱,而这告示上却说搬一棵树就一千钱,谁信啊。 雪槐几个在一边看着,整一个上午,看的人无数,就是没个动手的,一卦准在一边冷笑:“搬一根烂木头就得一千钱,谁信啊,世上没这种傻子呢。” 雪槐微微一笑,对无花道:“请王子加到两千钱。”无花果然去改了告示,这下更是满城轰动,知道的全都来看,眼见人潮如蚁,雪槐心中微笑,他要的就是人多。 人山人海中,终有一条大汉站了出来,叫道:“我来搬,不管给不给钱,不就是一棵树吗。”他倒有力,也不要肩扛,伸手一夹,搂了就走,雪槐几个在后跟着,后面更跟了无数的百姓,哄笑声议论声如潮响不绝。到西城门,那大汉放下那树,叫道:“行了,搬来了,大家伙也不要围着看了,该干嘛干嘛去。”拍拍手,扭头要走,雪槐一步拦住,叫道:“怎么,不想拿钱吗?” “真给钱?”那大汉有些犯傻了。 “当然是真给钱。”雪槐微笑:“那告示上写得明明白白,难道你以为王子是个说话不算数的人吗?” 那大汉看向无花,无花微微一笑,一挥手,立有士兵端了两千钱过来,给了那大汉。这会儿那大汉真的傻了。 傻了不止他一个,所有看的人全傻了。 傻的还有一卦准,可就捶胸顿足:“真给钱啊?真的是两千钱啊?皇天啊皇天啊,臭小子啊,你为什么不早说啊,早说我便十根也搬过来了啊。” 捶胸顿足的,不止一卦准一个。这件事以闪电般的速度传遍全城,先前经过城门口看过告示的人,无不后悔到要死,甚至直到半夜里,还到处传来噼噼啪啪的声音,怎么回事?后悔的人在扇自己耳光呢。 无花还是不明白,问,雪槐微微一笑,道:“我估计最多明日响午,山贼就会渡夷水而来,因此明日一早,我们就要誓师出战,誓师时,请王子明示,斩一个山贼之头,得一百钱,五头以上者加倍,斩一名山贼头目者,立升为副将。” 无花虽不懂军事,却不傻,马上就明白了,叫道:“原来木兄是要借这件事让军民信我。” “是。”雪槐微笑点头:“新编的这五万大军,人虽多,却都是奔饭碗而来,想要他们真个拼命,难,虽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但他们并不知王子为人,临阵重赏,只怕没人相信,但经过今天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王子是个说话算数的人,你说有赏就一定有赏,到时他们才会为你拼命,这五万大军才真的可以一用。” 无花概然叹服,一揖到地道:“木兄真绝世之将材。” 一卦准也扯着胡子点头:“这还真是个法儿,小子还真有一手。”却又叫道:“但你也太大方了点儿,其实一百钱就好了,最多两百钱,两千钱啊,那可真是钱呢。” 雪槐呵呵笑:“师父啊,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呢。” “但你这狼肉也太贵了点儿。”一卦准一脸肉痛,倒把无花岩刀全惹笑了。岩刀拍他肩道:“一卦准师父啊,你没听说世上有金尾巴狼吗?这就是了。” 一卦准一把推开他手:“金尾巴狼没听说过,但我看你小子却是条大尾巴狼,去。”惹得众人更笑。 无花也等不及次日,当日下午便贴出告示,依雪槐的话颁下赏格,顿时全城沸腾,雪槐偷看军中情势,个个踊跃,暗暗点头,想:“这还有个样子了,打过这一仗,将余下的经过战火锤练的士兵严格训练两三个月,那便是一支铁军,将是无花王位最大的支柱。”又从军中挑出五百名最壮实的汉子做为先锋队,便由莫猛领队。 第二日一早,三军饱餐战饭,誓师出发,出城五里扎营。 雪槐早用天眼将山贼虚实看了个通透。山贼头子外号出山虎,颇有几分勇力,使丈八狼牙棒,狂言棒下无三合之将,他也没吹牛,宣州一带山贼中,还真没有人是他三合之将,由此而推了他做总头子,聚众造反,但他也就是一勇之夫,此次来攻宣州,早两日便在夷水上搭了数条浮桥,却没派人来侦察宣州动静,自认为只要大军到,宣州必定手到擒来,狂妄盲目到极点。当然,他有理由狂妄也有信心盲目,谁想得到宣州城会在一夜间变出五万大军呢,这世间象雪槐这样的人,没有几个的,碰上了只能算他倒霉,但反过来说,一个真正有军事头脑的人,绝不应该犯这样的错误啊。 雪槐看得明白,便也想得明白,对付出山虎这样的人,用不着什么军事计谋,硬碰硬,待出山虎大军渡过大半,全师出击,他突入阵中,一剑斩下出山虎脑袋,这场仗就赢了,山贼虽有十五六万,纯是乌合之众,仗的只是人多势众而已,突然面对五万大军,出其不意之下再加上出山虎一死,再不会有半点战斗力。 战事与雪槐预料的完全相同。 夷水到雪槐驻军处,是一个坡地,雪槐军离着坡顶又预留了百丈距离,因此出山虎大军直到翻上坡顶才发现静静列阵的五万大军,但那已经太迟了,前面的惊慌中往后退,后面的什么也不知道还在往前冲,自己先就乱了,乱糟糟中,雪槐一声狂吼:“杀。”当先冲出,莫猛率五百先锋军紧随在后,闪电般劈入山贼队里,随后是被一个脑袋可换一百钱激励着的五万大军,也是,一个脑袋一百钱,这钱也太好挣了啊,谁不拼命向前,或者说,向钱。 如果说先锋军是一枝利箭,雪槐就是这枝箭的箭头,此时也没什么客气可讲,万屠玄功全力运转,胸中杀气弥漫,长剑之下,撞着者不是身首分离就是一劈两半,杀的人越多,胸中杀气便越浓,同时体内轰隆滚转的万屠玄功也似乎更强盛,真如万屠玄女说的,一滴血,一分功。 雪槐剑眼一直死死的盯着出山虎,直杀过去。出山虎正在乱吼乱叫收拾队伍呢,不想雪槐就到了,一剑劈下,出山虎听风声不对,挺棒急架,剑棒相交,他两臂发麻,差点从马上栽下来,一时间魂飞魄散,他虽有几斤蛮力,如何抵得过雪槐来自万屠玄功和神剑的灵力? 雪槐更不容情,一声狂吼:“看你能接得我几剑。”复一剑劈下,这一剑出山虎双臂便有些发软,情知敌不过雪槐,正要逃时,雪槐第三剑可又来了,连人带马劈做两片。 雪槐胸中杀气狂胀,猛地里纵声长啸,大叫道:“斩了出山虎了。”这一声喝,竟盖过了数十万人的喊杀声,当真如雷轰大地。山贼本就乱,听到他喝声,更乱作一团,惶惶然只要逃命,已方士兵却更是振奋,拼命追杀,砍一个脑袋就往腰带上一系,那等于就是一百钱呢。 雪槐领五百先锋军直杀到桥前,复又杀回,反复冲杀,那不是个战场,倒是个屠场。 山贼渡过夷水的约有十一二万,桥上退回去的有一万多人,两岸逃散的有两三万,其余七八万人不是掉在夷水中淹死,就是死在了雪槐大军刀下,战后脑袋兑钱,竟要六百余万钱,宣州虽收着一府的钱粮,可也没这么多钱,不到三百万,差得一大半,不过这早在雪槐算中,他剑眼先前就看得明白,出山虎劫掠五城所得财宝全收在他老巢中,一路杀入他老巢,取了财宝,兑了脑袋钱。 雪槐大军折损不过数千人,总数仍在五万以上,随即分为五军,按功论赏,从什长偏将副将到一军的总兵,连升了数百人,再以莫猛为大将,构铸起全军的指挥体系,然后一面派人回朝报捷,雪槐一面便开始训练这五万大军。 雪槐心里想得明白,这五万大军,所有的将官都是无花一手提拨并跟着无花由打山贼起步的,可以说是无花真正的亲兵,乃是无花争王位最有力的保证,更是以后东海的立国之本,以前的东海军太过疲弱,而雪槐确信,由他亲手训练出的这五万大军,不说天下无敌,至少绝对不畏强敌,敢打必胜,他不可能永远伴着无花,无花的路终得由他自己去走,到时一支强悍的军队将让无花的步子更坚实也更有力。 东海朝庭,或者说,林国舅兄妹的震惊,雪槐便用脚后跟也猜得到,他也懒得运剑眼去看,再说运剑眼尤其是往远处看,还是比较费神的,多几次看下来,不亚于一场大战,为林国舅兄妹,他还真不费这力,只耐心等着,他甚至懒得猜林国舅兄妹会怎么面对无花的五万大军,因为无论如何,林国舅兄妹是绝不敢说要无花解散这五万人的,而不解散,这五万人就是无花的亲兵,将是无花登上王位最大的保证。 直到近一个月后,朝中才有使来,到是大加奖赏,对无花递上的军官名单也一体照准,但同时却命令无花再次出征,说是南夷十三国常侵凌周围诸候国,各诸候国向新盟主巨犀王求告,巨犀王号令各国共同征讨,东海王主动请缨,愿出兵征讨。 到这时雪槐才知道,巨犀会盟,仍只得一个盟主之名,心中暗叹:“霸业不成,大王心中也是着急,但怎么说也不要和矮子盗结盟啊。”想到自己屡屡给巨犀的霸业以打击,心中一时也不知是什么滋味,这时却见无花眼光瞟过来,一脸犹豫,明白无花心思,却是想也不想,道:“出征,我一定可以扫平南夷。” 南夷十三国全在山区,山穷水恶,地广人稀,加之民风强悍又狡猾之极,借着地利时来时去,极不好打,天朝盛时也多次征讨,却总不能彻底平服,再加之时令已经入冬,天寒地冻,更不利用兵,是以无花畏难犹豫。雪槐不是不知这些,他冲口而出,却是想到这样可以替巨犀的霸业增加一点声威。 只有稍稍能回报巨犀回报义父,他都将豪不犹豫去做。 无花这时已是彻底信他服他,他即开了口,无花还有什么说的,即日起兵。宣州存粮已被难民吃光,但这时林国舅到想得周到,随使押来了大批粮草,更告诉无花已在全国征调粮草,随后粮草将源源而来,保证不会饿着远征大军。 大军沿夷水上行,借道夜白国,夜白虽称为国,其实老早也是蛮夷部落,同样是山穷水恶地广人稀,雪槐大军穿国而过,就没见着一座象样些的城池。过夜白国,情形更惨,夜白国好歹还有三四座小城,南夷十三国却纯是部落聚众而居,除了据说是供着夷族始祖的石头城有一座城池外,其余的都是大大小小的寨子。 对雪槐大军来征讨,南夷十三国似乎并没有心理准备,完全没有组织象样的抵抗,大军走了二十天,深入数百里,就没正式打过一仗,所经寨子夷人自是哄风而散,便偶有千儿八百夷兵,见了雪槐军势,也只敢放两枝冷箭,大军一赶,没命飞逃,这些家伙四散往大山里一钻,雪槐还真只有望山发呆的份。 这时天越发冷下去,又下起雪来,山路本来艰难,再加雨雪,更不好走,莫猛禀报,军中已生怨言,再这么下去,只恐有变。其实不要他禀报,雪槐自也知道,一咬牙,下令三军,直奔石头城,对沿途村寨不必理睬。石头城是南夷十三国最神圣的地方,打下石头城,当可大增巨犀声势。 又行十日,再翻一座大山,便可直逼石头城,这时南夷十三国也终于有了反应,雪槐剑眼看到,四面八方都有夷兵涌向石头城,当面山上,也有五六千夷兵镇守。 雪槐一切洞察于胸,下令当日早早扎营,明日一早一口气冲破夷兵阻截,直逼石头城。 已是黄昏,雪槐一个人走出营外,背手遥望远山,似乎看到了巨犀熟悉的山山水水,心中一时有些激动,想:“但盼我这一战,大长巨犀威风,万国臣服,从此天下罢兵就好。” 不过他自己也知道,这是绝不可能的,一种莫名的伤感涌上心头,略一闭眼,强抑心神,便在这时,脑中忽地闪过一幅幻象:山路打滑,一头运粮的骡子失足摔进了山涧里,驼的粮袋跌落下来,有一个破了口子,但奇怪的是,洒出来的不是粮食,而是沙子。 雪槐心中奇怪,怎么会突然出现这种幻象,难道又是神剑示警?但不可能啊,粮袋里装的怎么会是沙子呢?这次远征,林国舅很合作,专派了五千兵马分两队运粮,雪槐五万大军,粮草一直未缺过,便在五六天前还刚运了一批粮草来呢,一直也没出什么漏子。 但雪槐知道天眼神剑灵异非凡,不敢大意,到后营,命打开新运来的那批粮草,粮袋子一开,顿时大吃一惊,袋子里装的,竟真的是沙子,再开其它袋子也是一样,新运来的这批粮草,装的全部是沙子。 雪槐惊怒到极点,急令粮曹封了袋子,严令不许走漏任何风声,自己到无花帐中,告诉无花,无花一听,惊得一屁股坐到地下,旁边的岩刀却是怒跳起来,大叫道:“我说那大奸臣这回怎么这么好心呢,原来刀子藏在这里。”一卦准则不绝顿足道:“这回惨了,人是铁,饭是钢,一餐不吃饿得慌,你槐小子再能打,填不饱五万大军的肚子也是白搭,完了,不要那些蛮夷打,自己就要饿死了。” 他们的声音在雪槐耳中嗡嗡作响,更搅得他惊怒交集,知道是自己一心要为巨犀出力,以致没有细察林国舅使无花出征背后可能藏着的阴谋,林国舅这一招极为歹毒,他这时陷在这群山之中,往前,短时间内未必打得下石头城,从剑眼看到的夷兵纷纷涌向石头城的情形看,夷兵将死守他们的圣地。后退,千里山路,再快也要二十多天才能出山,而雪槐刚才问过粮曹,军中粮草只能支撑五日,根本走不出去,想在沿途搜集粮草也没有可能,五万人的嚼用不是个小数目,这大山之中根本不可能找得到这么多粮食,便是有万千的黄金都没用。 怎么办?根本没有办法。雪槐心中一时乱作一团。 “都是我的错,林国舅只是要害我,却连累了大家。”无花竟哭了起来。 一听他哭声,雪槐心中一凛,脑子霍地清醒,暗叫:“雪槐,你此时若还只知自怨自责,五万大军当真会死无葬身之地。”脑中急转,已有主意,猛地仰天打个哈哈,笑道:“好啊,好极了。” 这种时候他竟打起哈哈来,太也古怪,所有人一齐看向他,一卦准咬牙道:“这人敢莫疯了,阿黄,去放个屁臭醒他。” 听了他的话,阿黄真个拱起脊背,摆出放屁的架势,雪槐天不怕地不怕,对阿黄放屁却还真有些怕,不敢再弄玄虚,叫道:“知道我为什么叫好吗?在今天以前,对林国舅兄妹,我们一直不敢下狠手,只能听任他们借大王的名义,将我们拨弄来拨弄去,但今天以后,我不会再有任何顾忌,他们害得王子,我便杀得他们。”说着看向无花,叫道:“王子,我们明日便回师,去大王面前质问林国舅兄妹置我五万大军于死地之罪。” “只是,我们还回得去吗?”无花大是迟疑。 “这个不要你担心。”雪槐当即召来粮曹,下令从次日起,军粮减半供给,五日之粮,无论如何要支撑十日。 一卦准在一边嘀咕:“十天又怎么样,也只多撑得五天,这就解决问题了?” 雪槐不理他,交待无花不要着急,明早只管下令回军便是,自己出营来,抓一把土,借土遁急往东海来,现在惟一的办法,只有急调横海四十八盗船只沿夷水送粮进来,但十天时间赶不赶得到,他真的一点把握也没有。 小半夜时间,到了龙头岛,这时也来不及召集各帮帮主,只传下令去,调两百条中型战船,各装半船粮食,进腾龙江后沿夷水急进。四十八盗不知什么事,但心服雪槐,这是总舵主第一次下令,个个雀跃,不到天明便一切准备停当,两百艘船只组成的浩大船队,排成一条长龙,急驶向腾龙江。 粮船动身,雪槐一颗心稍稍落了下来,复借遁术回军中来,却已是午后,但听军中吵吵嚷嚷,更有不少军士将粮曹围在中间,大声叫骂,细一听,原来是骂粮曹克扣军粮,无花一脸愧疚无奈的站在自己帐前,很显然,他这老实人不知怎么解释军粮为什么减半,直说大军肯定会乱,撒谎却又不会,束手无策,只有听任军士乱骂了。 雪槐勃然大怒,收术落在一棵大树前,猛地怒喝一声:“都给我住嘴。”他这一声喝声震山野,五万大军人人皆闻,都是心中一凛,齐向他看过来,刹时间鸦雀无声。 雪槐电眼去全军一扫,喝道:“军粮减半,主帅自有道理,事涉军机,谁也不得多问,再有多问者,便如此树。”霍地拨出长剑,照着身边大树一剑劈下。 那树粗有合围,高达十数丈,一般壮汉便用利斧便也要砍小半日,这时却给雪槐一剑劈为两断,连枝带叶轰然栽倒,在山谷间激起巨大的回声,目睹如此威势,所有人无不胆战心惊,再无一人张口。 无花拉了雪槐手进帐中,又羞又愧的道:“你再不回来,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吵声刚起时,你就该把那领头的杀一两个示众,那就没事了。” “让他们吃不饱,还要杀他们头,这个——我——我——?”无花一脸为难。 看了他那样子,雪槐微微摇头,道:“你会是个仁德的国王,但却永远成不了一个合格的统帅,所谓慈不掌兵,一个合格的统帅,固然要爱兵如子,但也一定要有杀心,该出刀时,就要毫不犹豫的出刀,这样士兵才会服你。” 无花想了一想,摇了摇头,道:“你说得有道理,我确实带不了兵,不过有你为我带兵,也就够了,这世上,不可能有比你更明智有力的统帅。” 他眼中充满热切,显然是把未来东海的军权理所当然的托付给了雪槐,雪槐却只暗里摇头。 雪槐催动全军,沿夷水往下急赶,他必须要尽量多赶一点路,这样才有可能在军粮吃尽之前,与四十八盗的送粮船队会师。在他急催下,虽然肚中半饱,大军仍是以极快的速度前进,十天时间里赶了进山时二十天走的路程,然而到这天傍黑时分扎营时,送粮船队还远在数百里之外。 没有办法,驾船的虽都是水上好手,但逆水行舟,无论如何也快不起来,尤其是进夷水后,水势更陡,水流更急,上行更装了半船粮,当真比爬还慢。 雪槐剑眼看得明白,以这种速度,最少最少,船队也还要五天才能赶到。 这十天里,他能催着大军以超常速度急行军,一是他的威势,二也因为虽然是半饱,终究还是有东西进肚子。这以后呢,从明天起,再没有任何东西进肚子,他还能催得动大军赶路吗?或许强压得一天两天,压得五天吗? 不可能的。 举首望天,已真的山穷水尽。 第十四章 天边,有两个黑点飞来,到近前化为人身,却是雷电双鸦,双鸦是来回报这些日子的巡查结果的,情势大为不妙,七杀教在各地疯狂扩张,不绝的有邪魔加入,声势嚣喧尘上。 双鸦报了半天,却见雪槐懒洋洋的似乎打不起精神,双鸦对视一眼,电鸦道:“主人,怎么了?是不是觉得邪魔势大,有——有退隐之心?” “不是。”雪槐知道因为对双鸦的禀报不热切惹起了双鸦的疑心,忙摇头,道:“是眼下有一个大难关过不去,顾不得那些。” “什么大难关,连主人也解决不了。”双鸦齐问。 在双鸦追问下,雪槐便说了缘由,叹一口气,看着夷水道:“粮船就在水上,但就是没办法赶过来,这真是天亡我啊。” “主人是说粮船走得太慢,赶不过来是吧?”双鸦对视一眼,齐问。 “是啊。”雪槐点头,察觉他两个语气有异,道:“你两个有什么办法吗?” “要船快行,那还不易如反掌。”雷电双鸦齐声大笑,对雪槐道:“主人莫要心焦,一夜时间,包你船到。”言毕双鸦冲天而起,在半空中发出刺耳的鸦叫声,一面叫,一面沿着夷水向飞,随着他们的叫声,树林中不绝的有乌鸦飞出来,跟在他们身后,乌鸦越聚越多,眨眼间就不知有了几千几万只,而且还在以惊人的速度增加。 雪槐又惊又喜,借遁术跟在后面,到粮船上,早已是漫天的乌鸦,这夜有月,莹白的月光本来彻照大地,但这会儿却给乌鸦完全罩住了,再见不到半点月光。 这时船上水手早已慌做一团,押船的是黑鲨七,见了雪槐,慌张急叫道:“总舵主,这——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通天下的乌鸦都到这儿赶集来了啊。” 雪槐已大概能猜到是怎么回事,心中高兴,笑道:“没事,可能是乌鸦选总舵主吧。” “乌鸦也选总舵主啊。”黑鲨七摸着脑袋,完全傻了。 这时半空中雷电双鸦大叫:“主人,让他们扬起了帆。” 乌鸦群中竟有人声,可把黑鲨七又吓一哆嗦,若不是见有雪槐在,真要一跟斗钻进水底去藏身呢,雪槐一扬手,喝令扬帆,两百艘船一齐扯起风帆。 雷电双鸦在空中厉叫:“都站稳了,走了啊。”两声冲天鸦叫,蓦地里所有乌鸦一齐向下扇动翅膀,立时扬起一阵狂风,那风之烈,真有摧屋倒树之威,众水手立身不稳,若不是先得了招呼,只怕十个有九个要给刮进水里,船上的帆吃饱了风,带得那船箭一向上游射去,雪槐心中狂喜,暗叫:“想不到救星出在他两个身上,以这种速度,有大半夜便可赶到军前。” 他喜,黑鲨七等一干水手却是惊喜中更带了十二分敬畏佩服,黑鲨七对雪槐道:“我一直担心怕误了总舵主的事,但逆水行舟,实在是没有办法,再想不到竟有神鸦助力,总舵主真是神人啊。”旁边水手一齐点头,看着雪槐的眼光,就象在看着一个天神。雪槐心中感概,暗叫:“你们哪里知道,不久之前,我差点要仰天痛哭呢,这也真是天助我了,否则雷电双鸦如何来得这么巧?” 雷电双鸦指挥群鸦分为两拨,一拨来,一拨去,便如两把巨大的扇子,不停的对着船队猛扇,船队便疯了一样向上射,堪堪在天明时分,到了军前。 巨风呼啸,早把众军惊醒,齐出帐来看,眼见漫天乌鸦以翅扇风,送了无数粮食来,一时个个惊得目瞪口呆,你看我我看你,都以为是在做梦呢。 雪槐笑对雷电双鸦道:“这次两位可真立下大功了,雪槐记着,你们也不必现身,以免惊吓军士,可带鸦群自去,多多注意七杀教动静,随时回报。” 双鸦应了,刚要带鸦群离去,雪槐突地想一事,叫住双鸦道:“对了,这次是你们来得巧,但下次万一有事,只怕就没那么巧了,得有个什么法儿,很快就能找得着你们才好。” “这个容易。”雷鸦抱拳道:“主人只须念动雷电诀,不论多远,我两个立刻知之。”当下说了雷电诀,雪槐记了,双鸦自去。 鸦群散尽,地下惊呆的众人才慢慢清醒,无花拉了雪槐的手,又哭又笑道:“木兄,你不知道,军中再无颗粮,我又一夜找你不到,眼看天亮,我真的想自杀了呢,再想不到你竟能命神鸦驱风,送了这大批粮食来,你兄,你真是天降神人来助我啊。” 一卦准也是不绝点头,看了雪槐道:“你这小子,我一直说你有两手,但现在看来,你小子还不止两手,简直有三手。” “什么呀师父。”雪槐大好笑:“三只手那不是小偷吗?” 这时黑鲨七已在指挥水手陷粮,雪槐猛地跃上一块山石,大喝道:“全军将士听了,前十天军粮减半,乃是因为林国舅兄妹要害无花王子,送到军前的军粮全是沙子,所以不得已让大家挨饿,但天不绝王子,神鸦助风,借了粮来,大家从此可以吃饱饭了。”话未落音,三军已是欢呼一片。 雪槐霍地里目发电光,叫道:“我们顶风冒雪远征南夷,林国舅兄妹却在后面使刀子,想要饿死我们,大家说说,我们该怎么办?” 一番话激起三军怒火,众军齐叫:“杀回京师去。”“杀了他们。” “好。”雪槐一握拳头:“大家吃饱饭,随王子杀回京师去,问一问林国舅兄妹,我们哪点做错了,要饿死我们。”众军轰然应诺。 无花又是激动又有些不安,看着雪槐道:“我——他们。”却不知说什么。 雪槐握了他手道:“王子,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要担心,你素有仁德之名,而林国舅兄妹弄权也是尽人皆知,且那押粮官现在还未到宣州,我自会擒了他让他老实招供,如此事实俱在,没人能说你什么,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自此以后,东海将不会再有林国舅兄妹说话的地方。” 无花确是担心别人说他这么做是为了争王位,雪槐即这么说了,还有什么说的,不再吱声。 吃饱了饭,大军趁势急赶,这时也差不多到宣州了,不多会就赶上了那押粮官,捉了一审,那押粮官虽是林国舅死党,但如何抗得住雪槐神威,老实招供,三军听了,更是愤怒,齐吼着誓要杀了林国舅兄妹。 到宣州,雪槐一面遣黑鲨七自行回去,一面打出“清君侧,除林氏”的旗号,大张旗鼓向东海进发。 宣州到东海,中间有三道城池,都有守军,但雪槐以不可思议的手段剿灭山贼,一战成名,竟无一将敢拦雪槐大军去路,大军一路畅行无阻,这日穿过最后一城,再有两日,便可到东海城。 这时夜间,雪槐正于睡前修练万屠玄功,忽有所觉,急运剑眼看向东海王宫。他在无花面前大包大揽,不当回事,其实暗里十分谨慎,生怕有错,一点灵光,始终留意东海王宫中事,所以略有异动,他便能发觉。 王宫中这时正上演一幕惨剧,只见东海王从床上滚到了地下,还在打滚,口中不住冒出污血,一只杯子打得稀碎。旁边,林国舅兄妹一脸冷笑站着,不用说,林氏兄妹情急之下施出狠手,毒死东海王,好全力与无花对抗。 其实这也在雪槐预料之中,心中冷笑:“先我还担心无花仁善东海王护短,这下不要担心了。” 当下收了剑眼,倒头大睡,余下的他不必再看,猜也猜得到,无非是龙果即位,然后调集所有兵马与无花大军一搏,林氏兄妹再玩不出其它花样。 第二天探子回报,东海王突然暴毙,传言说是给无花气死的,林妃之子龙果即位,尊林妃为太后,加封大将军龟行波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督师守城,同时号令各地兵马勤王。 听到东海王死,无花一下子哭翻在地,捶胸道:“是我不孝,气死了父王,我该死啊。” 雪槐忙扶他起来,冷笑道:“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凭你在你父王心中的地位,别说气死他,便要气得他打一个饱嗝也要费身力,你父王是给林氏兄妹毒死的。” 雪槐的话说得尖刻,但还真管用,无花一下子收了泪,叫道:“父王是给毒死的?木兄,你说真的吗?你怎么知道的?” 雪槐也不想解释,只道:“不信,打进王宫,你看你父王的尸体便知道。” 无花当即下令全军戴孝,更打出为父王报仇的旗号,加速行军,第三日午后便到了东海城下。 林国舅早在城头,无花见了,一面哭一面便叫道:“你这奸臣,竟这么狠心毒死了父王,我和你拼了。” 林国舅嘿嘿冷笑,叫道:“无花,先王是你气死的,你才是大罪人,现在龙果即了王位,看在往日情份上,只要你自己认罪受缚,可免你死罪。” 他旁边站着龟行波,这时向无花一指,喝道:“无花,你打败山贼,无非侥幸,你那五万大军我也知道,纯是饥民啸聚而来的乌合之众,根本不是官军对手,我劝你早早投降罢。” 这边恼了莫猛,向无花抱拳道:“王子,休要和他废话,看我打上城去,斩下他的狗头。” 无花扭头看向雪槐,雪槐先前一直隐在旗影下,冷眼看着龟行波这老熟人,这时微微一笑,打马而出,看向城头道:“龟将军,还认得我吗?” 龟行波一看,差点跌下城头,大叫道:“雪槐雪将军,你怎么会在王子军中?”话一出口,猛地明白了,叫道:“原来你就是王子身边那个木鬼是不是?难怪说那木鬼神通广大,即在巫灵大显身手,又单人匹马助王子以饥民大败山贼,我先不信世上竟有如此人物,原来是雪将军,那便毫不稀奇。” “他就是那个在大隅原大败矮子盗的雪槐?”林国舅大惊失色,看向龟行波,下面的无花岩刀等也是脸色齐变,却是惊喜交集,又实在不敢相信。雪槐在大隅原一战,对东海的震动,可说从未曾有过,要知自有东海始,只深受矮子盗之害,哪有一次全歼数万矮子盗的事,雪槐之名在东海,真正的是如雷贯耳,这样的一个人,竟化名木鬼和自己混了这么久,叫无花等如何能信? “没错,他便是全歼矮子盗的雪槐雪将军。”龟行波眼中放光,叫道:“如果说这世上我龟行波还怕了一个人,那就是怕他,如果说还服了一个人,那也就是服他。”说到这里,他把手中帅字旗往城下一扔,看向林国舅道:“这大元帅我当不了了,这仗我更不能打,自上次在雪将军率领下全歼矮子盗后,我手下五万儿郎敢挑战天下任何强师劲旅,但如果说是和雪将军放对,那我还不如自己从城头上跳下去,那样死得更痛快些。” “龟将军。”林国舅面如土色,哀叫。 “你不要求我,便是我想打,我手下儿朗也不会有一个人想打。”龟行波说着扭头看向城头士兵,叫道:“你们谁愿与雪槐雪将军对阵沙场?” “我们不愿与雪将军厮杀,也不敢与雪将军厮杀。”众军齐叫。 “如此与我开门,迎接雪将军。”龟行波当先走下城头。 林国舅一张脸白得再无半丝血色,猛地里大叫一声,从城头上倒栽下来,将一个头撞得稀烂。 “你竟是雪槐雪将军,瞒得我好苦。”无花下马拉住雪槐的手,也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岩刀则在一边不停的跳,一边跳,还一边傻笑,一卦准则是不绝冷笑:“我说这小子不止两手有三手呢,原来来头这么大。” 龟行波迎了雪槐无花进城,当下会集文武百官一齐到王宫中,林妃早听得消息,在宫中自缢死了,只留龙果一个人在王位上发抖。 无花和众官到东海王灵前,看了尸体,果然是毒死的,不由大哭,当下由文易领头,请无花节哀,就在东海王灵前废了龙果,奉无花即了王位,随即诏告天下,却是合城欢呼,鞭炮声响个不绝,雪槐暗暗点头,想:“无花即位,虽是借了我的势,他自己也实在是得人心,民心安稳,这样最好。” 次日无花升朝,商议东海王的丧事,群臣议了一阵,杂七杂八,真要出殡已是年后的事了,随后议到国事,无花道:“其它的暂时不说,现在第一要紧的,是遣使向盟主报丧,同时通报盟主,我们不再借兵打狐女族了,从此我们再不向矮子盗屈服,矮子盗来,就和他拼,哪怕国破家亡,也绝不做那割地之事。” “大王英明。”龟行波大声叫好,看向雪槐道:“不过大王尽可放心,有雪将军在,我可以肯定的说,无论矮子盗来多少人,都是个死。” 无花看向雪槐,雪槐微微一笑,道:“大王不必为矮子盗忧心,年后我将对矮子盗用兵,彻底消除此患。” “雪将军要征讨矮子盗?”无花两眼放光,却又有些担忧道:“但我东海兵力只怕不够,尤其水军——?” “我不用东海一兵一卒。”雪槐摇头,随即抱拳道:“大王,东海有你,必定国泰民安,雪槐这就告辞了。” “你要走?”无花大惊站起,但跨出一步,却又停住,点头道:“是,雪将军乃纵横天下的英雄人物,我小小的东海,是不能也不应该留着雪将军。”看向雪槐,激动的道:“雪大哥,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过多少年,你永远是无花的大哥,以后不论是打矮子盗还是其它事,只要东海助得上力的,无花将顷全国之力,竭力相助。” 雪槐感他的真诚,心中也自激情翻涌,也不知说什么,点点头,转眼看向龟行波,龟行波叫道:“雪将军。”眼眶竟也有些湿润。 “有机会再一起大醉一回。”雪槐一笑,复一抱拳,转身出殿,到宫门口,借土遁而去。他本不想在这里用遁术,但他怕无花龟行波一路追出来,难免伤感。 无花龟行波追到门口,早不见雪槐身影。 “雪大哥,你赐矛无花的,无花这一生都不敢忘啊。”无花拜倒在地,热泪涌出。 雪槐出城,却听背后风声倏然,回头,却是一卦准,正左一拐右一拐的大步追来,忙收了遁术,回头叫道:“师父。” “臭小子。”一卦准追上来,一把揪住雪槐衣襟,一脸暴怒的样子,叫道:“竟敢一个人开溜。” “不是,我是觉得师父留在东海最好了。”雪槐忙解释。 “好什么好?”一卦准怒叫:“我早说过了,惟有我两个在一起才最走运,告诉你,这是师父平生算得最准的一卦呢,当然,我没算到你小子竟是雪槐,可雪槐怎么着,还不是喝酒吃饭放屁?” 雪槐大笑,叫道:“是,放屁之外,还有脚气呢。” “这不就得了。”一卦准也笑了,道:“你小子这是去哪里?” “我去狐女族,喝他们的十里香。” 当日歼灭猪尾红蝇五万大军,缴获矮子盗的大小战舰都在狐女族,尤其是那数十艘大舰,征矮子盗很用得着,所以雪槐要提前离开东海,以整军备战,他是下定决心,要以巨犀大将的身份,彻底扫平矮子盗,一为天朝绝此千年一患,二也助巨犀威势。不过这时说到十里香,早已是满口生津。 听得一个喝字,一卦准肩头的阿黄立即吱吱连声,对雪槐挤眉弄眼,大献荫勤,一卦准去它头上一敲,喝道:“迟早醉死你这老酒鬼。” 雪槐大笑:“何以解忧,惟有杜康,阿黄正是我的好兄弟,走啊,喝十里香去啊。”借遁术急起,一卦准一拐,并肩齐进。 到狐女城,石敢当正从大门里出来,一眼看见雪槐,眼睛立时大了一倍,冲口叫道:“雪兄弟?”却是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两手急揉,再看,顿时就叫了起来:“真的是雪兄弟。”猛冲过来,一把抱住雪槐,不绝狂叫:“雪兄弟回来了,雪兄弟回来了。” 狐女等人闻声急跑出来。第一个掠出来的是狐女,她还是那么清丽,但明显瘦了好些,一双眼睛却更清亮了,与雪槐眼光一对,那双眼睛里爆射出无比炽热的光芒,那是无尽的思念,和无比的喜悦,不过随即就克制住了,急掠的身子也停了下来,缓步走近,脸上也换上了仅仅只是亲切喜悦的笑。 她收敛得很快,但如何瞒得过雪槐的眼睛,心中一痛,却是无可奈何。他真的不能给她什么,那是完全没有办法的事情。 强抑心神,雪槐走近两步,叫道:“族长。” “雪大哥。”狐女强自克制,但声音还是有一丝发颤,不过她自己马上就察觉了,急道:“你走也不打声招呼,妙姑她爹当天刚好酿了十里香送来,可就怪着我不留客呢。” “是啊。”石敢当在一边应道:“我岳丈酿了好多的十里香呢。” 说到十里香,雪槐顿时满嘴生津,叫道:“我就是来讨十里香喝的。” 石敢当一把抓住他手,叫道:“太好了,这次不喝个够,绝不放你走。”一面拉了雪槐向里走,一面叫:“妙姑,摆酒啊。” 一卦准在一边晾了半天,眼见众人拥了雪槐往里走,没人理他,可就恼了,大大的哼一声道:“臭小子,当我是死人呢。” 雪槐自然听见,大笑,忙回头拉了一卦准给狐女石敢当介绍,道:“这是我师父一卦准。” 听说是雪槐师父,狐女石敢当忙一齐行礼,石敢当叫道:“师父来了有好酒,石敢当先敬师父三十大杯。” 一卦准吓一大跳,鼓眼道:“你想醉死我啊。”他肩头的阿黄却吱吱连声,一卦准一偏头:“啊,忘了你。”看了石敢当道:“你和阿黄喝吧,它不怕。” 石敢当就奇了,指了阿黄道:“这畜生能喝酒?” 听他叫阿黄畜生,一卦准不乐意了,叫道:“这叫什么个话,跟你说,不要瞧扁了我的阿黄,它可是和现今的东海王一桌喝过酒呢,而且你还别吹你那酒量,喝得过我的阿黄再夸好汉吧。” 石敢当如何肯信,看向雪槐,雪槐微微点头,那意思自然是证明一卦准的话了,石敢当又惊又喜又奇,大叫一声,一把揪了阿黄顶瓜皮,对了眼道:“世上还有这样的黄鼠狼,真是奇哉怪也,来来来,咱哥俩先喝三大碗做见面礼。” 妙姑刚好出来,她没听见先前的话不是,可就嗔道:“看这人都乐傻了,怎么赶着一黄鼠狼叫哥哥呢?” 众人大笑,摆上酒来,石敢当拍开一个酒坛子要倒,阿黄却兹溜一下上了坛子,小脑袋往下一栽,整个儿栽进了坛子里,只在酒面上露一个尾巴尖儿,石敢当吓一大跳,大叫道:“怎么还没喝就醉了,这下淹死了不是。”忙伸手要捞,尾巴却忽地变成了阿黄脑袋,一张口,冲他喷一股酒花儿,吱的一声,又钻进了酒里,那酒面子却眼见眼的矮了下去。 所有人皆看得目瞪口呆,尽皆惊叹,妙姑忍不住点头道:“怪道管它叫哥哥呢,还真是你兄弟。” 石敢当斜了怪眼道:“娘子啊,那你可要小心了,别晚上睡得好好的,身上突然爬上只黄鼠狼来。” “喝你的酒吧。”妙姑红了脸,牵了他耳朵,将一碗酒直灌进他嘴里,众人更是哄笑成一片。 雪槐心中畅快,那十里香也实是香滑,左一碗右一碗,不知不觉,竟又醉了。 第二天响午醒来,早又摆上了酒,正喝着,一条汉子飞跑进来,向狐女拱手道:“报族长,天大之喜,雪槐雪将军在东海现身了,而且助无花王子夺得王位,新大王已颁下诏令,从此全力对抗矮子盗,并已遣使向巨犀通报,不再向巨犀借兵来打我族。” 狐女族自然在东海城里安得有探子,消息一站站传回来,倒比雪槐还来得慢,那汉子喜滋滋报着,却突地一眼看到了雪槐,顿时就瞪大了眼睛,他刚才报得利索,这时却结巴了,叫道:“雪——雪将军,你——你怎么在这里,那——那——东海城。” 不等他那完,狐女石敢当等早拜倒在地,狐女含泪道:“雪大哥对我狐女族的恩德,山高海阔,狐女真不知如何道谢。” 石敢当也激动的道:“我早说雪兄弟绝不会就这么丢下我们,一定是给我们想办法去了,果然如此,只是再想不到,兄弟竟把东海的王都给换了。” 雪槐忙扶他两个起来,点头道:“无花乃仁德之君,外表仁厚,内里却有一股血气,他是绝不会再拿大隅原来和谁做交易了。” “是。”狐女点头:“我们打探过无花的为人,心里也一直盼他早日即位为王,不想大哥就为我们做到了,这些日子,狐女族日夜提心吊胆,今夜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心中激动,猛挥手道:“传令下去,杀猪斩羊,合族欢庆。” 消息传出,整个狐女族欢声雷动,石敢当猛灌三杯道:“从此以后,狐女族就只有矮子盗这个敌人了,但只要他们敢来,我一定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 “不是他们来不来。”雪槐眼发电光:“而是我们要去。” “你的意思是——?”石敢当狐女一齐看着他。 “征讨矮子盗。”雪槐猛一挥手:“千年有事帝国东,小小矮子盗,竟祸我天朝千年,岂有此理,我这次要彻底根除此患,扫平矮子国。”说着看向狐女两个,道:“上次不是缴获了矮子盗不少战舰吗?我这次来,就是整顿舰队,春后与矮子盗大战。” “太好了。”石敢当狂笑:“远征矮子盗,我一定要装一船酒,大胜后狂饮庆功。” 雪槐微笑:“是个好主意,不过我有点担心,只怕不等到矮子国,一船酒就要给你我还有阿黄三个老酒鬼喝个底朝天了。” “这个倒还真是个问题。”石敢当搔搔头,却又仰天大笑。 他两个笑,狐女却想到一个问题,看向雪槐道:“雪大哥,听说那矮子国虽小,也有数十万匪兵,我们狐女族不过两万多战士,只怕——?” “不光是狐女族战士。”雪槐微笑摇头:“咱们还有一个帮手,横海四十八盗。” “横海四十八盗?”狐女石敢当一齐惊呼。 雪槐知道他们会吃惊,事实上,对于狐女族来说,横海四十八盗和矮子盗也相去不远,一直以来都是个威胁。 “我这次在海上,认识了横海四十八盗的四十八位帮主。”雪槐还不想说自己便是横海四十八的总舵主,道:“他们答应和我共征矮子盗。” “兄弟果然是好人缘。”石敢当大喜道:“实话实说,在海上,横海四十八盗还真是横呢,有他们联手出征矮子盗,矮子国要亡国灭种了。” 狐女也点头道:“横海四十八盗确是矮子盗的克星,天朝若没有横海四十八盗,沿海许多地方只怕早给矮子盗占去了。” “我这就去整顿舰只。”石敢当兴奋至极,转身就要往外走。 “也不要那么急。”雪槐笑:“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过了年再说吧。” 说过年,年就到了。 二十九,傍黑的时候,飘飘洒洒就下起雪来,那雪直有鹅毛大,一夜功夫,天地尽白。 雪槐一个人到城外小山上,堆了两个雪人。以前下雪的时候,他和夕舞常堆雪人。夕舞花样最多,会堆很多人出来,安很多的名字,编很多故事。有时候又顽皮,会偷偷的把雪团塞到雪槐脖子里,然后咯咯笑着跑开。 那是多么美好的时光啊。 但眼前只是空荡荡的山谷。 遥首西望,天地茫茫,雪槐眼眶渐渐迷糊。 盼过年,年过了,眨眼又过了元宵。已是春天。 石敢当督促狐女族战士修整战舰,加紧训练,一片昂扬的气象。雪槐看了心中高兴,思忖:“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该上龙头岛一趟,与四十八帮帮主商议一番。” 这日正要动身,龟行波却突然来了。雪槐名头太响,他来狐女族虽然未告诉无花龟行波,但消息自然会传出去,因此龟行波找来毫不稀奇,但奇怪的是龟行波的模样,他似乎是赶长途急奔而来,跑得盔歪甲乱,尤其脸上的神情,一脸急怒,仿似发生了什么大事。 一见雪槐,龟行波双膝往下一跪,却整个人栽倒在地,雪槐忙扶他起来,道:“龟将军,什么事,你别急,慢慢说。” 龟行波坐倒在地,一张嘴,未说话,却先哭了起来,叫道:“雪将军,快救救大王,只有你能救大王了。” 雪槐吃了一惊,叫道:“无花怎么了?你别急,慢慢说。” 龟行波喘了两口气,说了原委。 原来五天前,巨犀突发大军,陆军二十万水军五万水陆共二十五万大军,以敬擎天为帅,到了东海边境傍龙城,说是应先王之请出兵助东海打狐女族而来,无花吃了一惊,他明明已遣使通报不向巨犀借兵的啊,巨犀怎么还会出兵,便亲赴傍龙城,说了不再借兵之事,敬擎天却要他亲去大营解释,无花想来的是盟主兵马,不会有什么事,不听龟行波几个的劝,果然亲去敬擎天大营,谁知一去,敬擎天就变了脸色,说无花是害死父王得来的王位,谋逆大罪,巨犀做为盟主不能不管,同时说无花出尔反尔,即答应了矮子国特使割让大隅原,现在又不让了,因此惹得矮子国遣使来见大皇帝,威胁要与西洋七国联手,合兵两百万来打天朝,为天朝招祸,更是罪不可赫,因此给无花两条路走,一是与巨犀大军联手,合力灭了狐女族,将大隅原依旧割让给矮子盗,再上表大皇帝请罪,则敬擎天可代为上书,免无花死罪,仍让他做东海之王,反之则将无花押去天安,交大皇帝处置,敬擎天同时挥兵攻灭东海国,再灭狐女族,照样割大隅原与矮子国。 听龟行波说完,雪槐激怒得全身颤抖。他原以为无花通报巨犀不再借兵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本来啊,借兵是两厢情愿的事,借的都不借了,那被借的还要强借不成,再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事。什么问谋逆之罪,纯是个借口,矮子国遣使说什么要与西洋七国联手来打更是鬼话,刚立春,矮子盗大军还未动身,盟约还未开始,如何又会遣使来吓昊天大皇帝,说白了,所有一切无非就一个原因,无花不再借兵,便打乱了巨犀与矮子盗的盟约,也就阻碍了巨犀的霸业,所以找借口来胡赖。 “义父不是这样胡赖的人,一切自然是大王的旨意。”雪槐心中惊怒交集:“真想不到,大王为了霸业,竟变得这么厉害,他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啊。” “大王不肯答应敬擎天,敬擎天就扣留了他,说可以让他想几天,所以我急奔两天两夜到了这里。”龟行波说着一把抓住了雪槐的手,叫道:“雪将军,求求你,一定要救救大王,我知道你是巨犀旧将,有难处,但你若不救大王,真的再没有人能救大王了啊。” 雪槐略略一顿,一握拳头道:“龟将军,你莫急,我一定会救出你家大王。”扭头对狐女石敢当道:“你们先准备着,等我回来。”抓一把土,借遁术急奔傍龙城。 傍龙城是东海面对中原的第一道关卡,左面便是腾龙江,水陆两利,算是一座大城。 到傍龙城,见莫猛和文易还有东海文武百官都在城头,个个一脸忧急,城下,军帐连绵,摆着巨犀的二十万大军,左面腾龙江中,巨犀战舰也是杀气腾腾。 再见巨犀大军,尤其想到要再见到义父的面,雪槐一颗心狂跳不止,强抑心神,收术落在城头。 “雪将军。”莫猛文易见了雪槐,一齐喜叫出声。 “雪将军,救救大王啊。”文易老泪横泪,拜倒雪槐脚下。眼见他白须白发,眼泪在胡子上不绝滴落,雪槐心中感动,忙扶他起来,道:“文大人不必着急,我会想办法救出大王的。”略问了问情势,敬擎天扣住无花后,无花不肯屈服,而莫猛没得到无花命令,也不肯开城投降,就这么僵着。雪槐点头,看向敬擎天大营,深吸一口气,对莫猛道:“开门。” 莫猛大喜道:“好,先打一仗再说,他们纯粹是欺负人,就以为我们好欺负,打掉他们的威风,自然乖乖把大王送出来了。” “我一个人出去。”雪槐摇头。莫猛大失所望,但不敢违逆雪槐的话,只把一双拳头捏头啪啪作响。 开门出城,到敬擎天大营前,雪槐请军士通报,不多会营中驰出数骑,雪槐心中狂跳,抬眼看时,却不是敬擎天,而是上林青。 雪槐又是失望却又暗暗吁了口气,他极想见到敬擎天,但心里却又不自觉的害怕,尤其在这种情形下。 上林青翻身下马,与先前在船上的情形不同,这时却扳起了脸,看了雪槐道:“雪将军,咱们又见面了,上次你落水,我可担了好一阵子心呢。” “多谢大人牵挂。”雪槐抱拳。 “都是巨犀旧人嘛,应该的。”上林青说到这里,冷哼一声,道:“但我发现雪将军其实是个最不恋旧的人呢。” 雪槐心中一颤,叫道:“不是,雪槐虽身在异乡,一颗心却无时无刻不挂念着巨犀故土。” “是吗?”上林青冷笑:“这样最好了,听说你是无花即位的大功臣,在东海很有点影响力,现在无花身犯重罪,却还违逆大王旨意,若不是国公念及伤民太故,早已斩了他头,挥兵灭国,你即有心为巨犀出力,可叫城中军民开城投降。” “我想求见国公。”雪槐抱拳。 “不肯张口是不是?”上林青冷笑:“国公果然神算,国公说了,除了在战场上,他再不会见你。” 便似有一把刀猛戳进雪槐心里,痛得他几乎吸不进空气去。 上林青又哼了一声,道:“即开不得金口,你便回去,国公已给无花下了三天的最后期限,三天后再犟,挥兵灭国,你若有本事,带着东海那几个兵死扛到底吧。”说完复翻身上马,驰回营中。 雪槐僵立半天,脑中只回想着敬擎天只在战场上相见的话,莫猛见情势不对,开城出来,叫道:“雪将军,怎么了?他们不肯放大王吗?岂有此理,我们回城出兵,打落他们的威风再说。” 雪槐摇了摇头,道:“没事,回城再说。” 到城里,雪槐说了敬擎天让无花考虑三天的话,东海群臣都是又惊又怒,文易猛地扑通一声在雪槐面前跪倒,泣声道:“请雪将军救救大王。” 雪槐忙伸手相扶,道:“快快请起,我一定会尽力的。” 文易却不肯起来,只是叩头,莫猛在一边急了,叫道:“文大人,雪大人说了会尽力了,你这么逼他也没用啊。” 雪槐一想却明白了,道:“文大人,你是想我借道术去巨犀营中救大王出来,是不是?” “是。”文易点头,道:“雪将军道术高明,屡显神通,如果偷入敬擎天大营,救出大王当不会太费力。” “这倒是个好主意。”莫猛喜叫,东海群臣一齐看着雪槐,雪槐的其他神通他们没见着,至少那日在大殿门口倏忽不见的遁术他们都是亲眼见过的,这时所有人眼里便都充满了盼望。 雪槐心里为难之极。 敬擎天一生不信任何道术神通,甚至可以说是极度鄙视道术神通,雪槐难道要去他面前施展道术,让他更加痛心吗? 不,绝不。 他甚至不敢运剑眼去敬擎天大营中看,虽然他运剑眼敬擎天绝不可能知道,但他还是不敢。 “我会想办法的。”雪槐转身下城。他知道背后是怎样失望的眼光,但他真的不能答应他们,无论如何不能。 但能有什么办法呢?雪槐不知道,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如果面对的是夕舞,他也许还能想出办法来,但对着的是敬擎天。 三天转眼即过,这日忽闻敬擎天大营中炮响,雪槐和东海群臣急上城头,只见巨犀大营开处,敬擎天领军而出,旁边有上林青,后面旗影里,还有夕舞。军列中一辆囚车,囚着无花。 再见义父之面,雪槐激动得全身颤抖,而文易等人见了无花,却是齐齐悲叫出声:“大王。” 雪槐下令开城,领文易等群臣迎了出去,到百步外,文易等一齐拜倒,哭叫道:“大王,大王。” 无花虽在囚车中,精神却并无萎顿之象,而是一脸愤怒,一眼见着雪槐,眼光大亮,喜叫道:“雪将军,你来了,太好了。”转头看向敬擎天道:“让我上前,我有话说。” 敬擎天点头示意,军士推了囚车,上前二十步,文易等群臣更是大声悲叫,无花也自垂泪,叫道:“让各们担忧了,是无花太过轻信于人,否则当不致于此。”伤感一阵,猛地抬眼看向雪槐,叫道:“雪将军,我没错,是不是?” 雪槐难过的点头:“是,只是。”只是什么他却无法说下去。 “你也说我没错,那我就没错。”无花头一昂,看向文易等东海群臣,大声道:“不要哭了,都站起来。” 文易等不知他何意,不敢违他之命,一齐站起。 无花去群臣脸上一望,猛地眼光大亮,大喝道:“东海群臣听着,我以东海王的身份下最后一道命令,将东海王位传与雪槐雪将军,从此他就是东海之王,你们须全力辅佐他,力抗外辱,东海的土地,是先祖传下来的,绝不能割让给外人,尤其是矮子盗,绝对不能。” 谁也想不到无花会做出这样的决定,甚至雪槐也想不到,虽然他知道无花仁厚的外表下,实有着一腔热血,但这样的决定也太让人意外了。 “大王。”文易等齐叫,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还不向新大王下拜。”无花嗔目怒叫:“这是我最后一道旨意,你们要我死不闭眼吗?” “大王。”东海群臣哭叫声中,在文易带领下,一齐向雪槐拜倒,但雪槐一跨步,身子急闪开去。 “雪大哥?”无花叫。 雪槐心中激动,叫道:“无花,你是永远的东海之王,没有人可以取代你,有一件事我可以向你保证,没有任何人可以割让东海的土地给矮子盗,以前不能,现在不能,以后也永远不能。” 话未落音,敬擎天的怒哼声响起,军士推了无花囚车急转回去,敬擎天冷眼看向东海群臣,喝道:“我军中三通鼓响,就要攻城,你们一是自己受缚,一是与城俱亡,擂鼓。” 雪槐身子一颤,抬眼看向敬擎天。敬擎天却不看他,雪槐只看到了敬擎天背后夕舞的眼光。 夕舞的眼光不象在巫灵那么冷,而是充满了怜悯。 所有人里面,只有她最了解雪槐此时的心境和处境。 “槐哥,你是没有办法和爹爹做对的,可所有的事却偏要逼得你和爹爹做对,现在你要怎么办,你能和爹爹对阵吗,你举得起你的剑吗?” 莫猛眼见雪槐呆立,急了,拉了雪槐就走,东海群臣一齐跟着回城,上城头,敬擎天军中已是第三通鼓响,敬擎天还是以前的风格,言出必行,鼓声一响,他令旗一指,巨犀大军齐声发喊,齐杀过来。 东海群臣大惊下齐看向雪槐,雪槐却是呆立不动,莫猛急了,大声传令:“拼力守城,血战到死。” 巨犀军眨眼攻到城下,城上箭如雨下,立时射倒一片,看着巨犀军成片栽倒,雪槐心如刀绞,这些都是他巨犀的兄弟,难道他真要和他们厮杀吗? 便在这时,猛听得杀声如雷,乃是风神八族和狐女族战士,从右面山脚杀出,至少有十余万人,前面一字排开四员大将,正是风无际、射天雕、海冬青、霜千里,后面是狐女和石敢当龟行波,风无际四人一眼见着城头的雪槐,均是喜悦无限,齐声大叫:“天海之王,天海无敌,杀呀。” 风神族战士自也看到了雪槐,一齐高呼,一时间杀声震天动地,他们都是跟随雪槐苦战红毛鬼的战士,经过战火考验的杀气在雪槐的眼光下更是如虹暴胀,气遏激云。 敬擎天久经战阵,只一眼就看出风神八族战士战意之强,十分罕见,他不知道其中的原因,却知道不可轻敌,急令收军,强弓射住阵脚,同时两翼张开,布下阵势。眼见他阵势转动,风无际几个却无半点惧意,仍是狂呼急冲。敬擎天一生人里,从未见过如此气势如虹的军队,脸沉如水,急传将令,后军向江边靠拢,他手中虽有二十万大军且是他一手训练,但他可以肯定,挡不住风神八族战士的猛冲,惟有靠到江边与水军互为倚角,才可徐图后着。边上的上林青早已脸色大变,夕舞眼中却是充满惊异,显然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雪槐手中还有这样一支大军,他两个不懂军事,但也看得出冲来的这支大军战力非常可怕。 看到风神族战士,雪槐又惊又喜,眼见大军向敬擎天军中冲去,急叫道:“不要冲阵,回来。” 听得他声音,当先的风无际四个一齐住马,大军如水而止。敬擎天虽在后退之中,仍冷眼而视,眼见风神族大军狂冲之中说停就停且阵形不乱,暗暗点头,扭头看向夕舞,道:“天海之王,什么意思?”夕舞摇头:“孩儿不知。”上林青叫道:“好象是一帮野蛮人,可怕得很。”敬擎天哼了一声,道:“是风神八族,但以前没有这样的战士,非常奇怪。” 风无际几个勒马回转,雪槐急迎出来,风无际几个当先拜倒,身后十余万人一齐下拜,齐叫:“拜见天海之王。”雪槐忙伸手相扶,喜道:“你们怎么来了。” 海冬青嘴快,叫道:“自上次将军不辞而别,我们一直在四处寻找,好不容易打听得将军在狐女族大练水军,说要远征矮子盗,这如何少得了我们,八族共起十万精锐,都是跟你打过红毛鬼的,要跟你远征,谁知进大隅原,却一头撞见狐女族战士,说你来东海了,有仗要打,所以我们就一起来了。” “雪将军方才为什么阻止我们冲阵。”一边的射天雕忍不住叫道:“东海王的事我们听石大哥说了,太欺负人了,该好好给他们个教训,一下就冲垮他们,否则等他们上船开溜,再要赶上去就有些麻烦。” 说到一个船字,江面上突又传来震天的喊杀声,包括雪槐在内,所有人都大感意外,不知又是哪里来的军队,扭头看去,石敢当猛地大叫出声:“是横海四十八盗的旗子。”看向雪槐,喜叫道:“兄弟,又有朋友帮你打架来了,这回咱们跟着捡死鱼可以吧。” 来的正是横海四十八盗,但见旌旗如云,长帆敝日,也不知有多少海盗船,杀声如雷,直向巨犀舰队冲去。 风无际惊喜的叫道:“横海四十八盗听说十分了得,他们竟也是雪将军朋友,好极,我们两下夹攻,必可叫敬擎天寸甲无回。” 雪槐心中急跳,扬声大叫道:“我是雪槐,不可进攻,都退回来。”喝声从江面上滚滚掠过,竟将十余万人的喊杀一齐压了下去。 横海四十八盗闻令而退,就在船头拜倒,齐叫道:“拜见总舵主。” 这话可把所有人都听傻了,石敢当张大了嘴道:“兄弟啊,我没听错吧?你不是说横海四十八只是你朋友吗?怎么叫起总舵主来了。”另一边一卦准则是猛扯胡子,喃喃叫道:“臭小子,当日我说河里捞起来的只是个穷光蛋加倒霉蛋呢,竟又是什么天海之王又是大海盗头子,嘿嘿,湿棉花落水,还真是打称呢。” 同样吃惊的还有敬擎天几个,上林青猛地大叫:“我知道了,怪道上次我去见矮子盗的桃子太郎,回来遇上海盗,见了他竟然下拜,我都说他怎么这么威风呢,原来干脆就是海盗的大头子,国公,这到底怎么回事啊,以前在巨犀这小子也不过就是好酒顽皮,怎么一出巨犀就如此了得了?” 敬擎天哼了一声,喝令:“后撤二十里扎营。” 夕舞掉转马头,却又转头看向雪槐,眼中一片迷惘。 见巨犀舰队后撤,横海四十八盗将船靠岸,箭飞大黑鲨等上岸来,相见了,雪槐惊喜问起,大黑鲨道:“我们在东海自有探子,先听得总舵主大显神威换了东海王,随后又失了踪,不过年后又给我们打听到原来是在大隅原练水军,大伙儿都乐坏了,很显然是要征矮子盗了嘛,一商议,都忍不住,整了舰队来会总舵主,谁知还没到大隅原呢,东海这边的坏消息又传回来了,我们料定,以总舵主的义气,一定会回来救东海王,所以我们就帮着打架来了。” 箭飞怒哼一声,道:“这些家伙,岂有此理,若非总舵主拦着,我们一仗就要将他们那几艘破船全部打沉。”他气势如虹,但绝不是盲目自信,他们是纵横大海的大海盗,而且在与天朝和矮子盗的对抗中屡经大战,巨犀这种只在内江称雄的水军与他们相较,就好比水蛇比蛟,真不可同日而语。 雪槐暗暗点头,心中也不知是惊是喜,想:“原来他们和风神八族一样,都是打听到我在大隅原打来的,却就这么巧,刚好破了义父兵势,若无他们来,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呢。” 当下进城,四十八盗声名赫赫,而大黑鲨等见了风神八族战士的气势,也自佩服,又都是雪槐下属,彼此间便十分亲热,石敢当也跟着闹,只雪槐心中默默,思虑对策。敬擎天见了他兵势,自不可再来强攻,但雪槐熟知义父性子,遇强愈强,绝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至少绝不会主动放了无花。那怎么办?挥军进攻,强抢无花,雪槐不愿意,用道术偷营,他又不敢。 左思右想,到半夜,雪槐终于下定决心,想:“最好的办法,只有使道术偷回无花,才可避免更大的损失,我悄悄进去,不使义父知道便是。”当下便运剑眼往敬擎天大营中看来,但搜遍敬擎天大营,却不见无花,心中一动,往后看去,果见数十里外一队军士押了无花疾走,雪槐又惊又喜,不在敬擎天眼皮子底使用道术,那是最好,略略一想,当下召了黑鲨七来,问有没有办法偷过巨犀舰队,到巨犀营后去劫人,黑鲨七一拍胸膛:“太容易了,江面这么宽,几条小船摸过去,巨犀军绝不可能发觉。” 雪槐大喜,命他就在金龙舰的护卫队里挑二十名壮悍海盗,分乘两艘小船,沿江而上,巨犀水军果然没有发觉,过大营,雪槐催动小船急划,看看赶上押无花的马队,便要上岸动手,押送无花的军士约有五百来人,那没有用,阻不住他一支剑。 便在这时,他剑眼中突看到一股黑雾向马队中一扑,随即就不见了无花身影,那押送的军士半夜赶路,迷迷糊糊的竟没以觉,还在埋头急走。 雪槐又惊又怒,剑眼急搜,却见那黑雾裹了无花,已在十余里外,去势极快,雪槐大怒,急对黑鲨七道:“用不着你们了,回去禀报,让他们好生守城,等我回来。”当下借遁术急赶。 在不远处一座山尖上,敬擎天背手而立,夕舞站在他侧后,看到雪槐借遁术赶那黑雾,敬擎天眼中露出杀意,道:“兔崽子,屡坏我大事,饶你不得,传令魔门四剑不必留手,屠了这兔崽子便是。” “爹。”夕舞叫。 “怎么?”敬擎天扫向她,眼光如电。 夕舞略一迟疑,道:“他手中有风神八族和横海四十八盗数十万大军,若能收服,实乃爹爹莫大助力。” 敬擎天转回目光,看着雪槐在遁术中飞掠的身影,道:“我太熟悉这小子了,无药可救。” “爹。”夕舞叫:“让我试试看。”略停一停,道:“也许,女儿是他惟一的克星。” “哼。”敬擎天哼了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雪槐赶那黑雾,到一片大山中,黑雾忽地散去,无花亦隐身不见,雪槐大是惊异,收术落在一个山头,运剑眼急搜,他就不信,什么邪魔鬼怪的隐身术能瞒得过天眼神剑的剑眼,果然,一搜之下,见左手山谷中大有古怪,但谷中有一股极强的力量,剑眼望不进去。 雪槐冷哼一声,纵身下山,到谷口,但见两面石壁陡立如门,有直插青天之势,左面石壁上悬着一柄式样奇古的宝剑,右面石壁上则是一行大字,写道:魔剑诛魂,不归之谷。其字鲜红,字体更是剑拨戟张,八个字便如八头恶兽,直要择人而食。 但雪槐可不是吓大的,迈步便要进谷,脑中却忽地现出骷碌鬼王幻像,但见骷碌鬼王一脸惊慌,叫道:“主人切切不可进谷。” 看他吓得厉害,雪槐心中惊异,道:“这谷中有什么古怪?” “原来主人不知。”骷碌鬼王叫:“此谷名为不归谷,中有魔门四剑,号为魔屠南魔屠北魔屠东魔屠西,乃魔剑得道,杀气最重,因而名中均有一个屠字,何为不归,入仙屠仙,入神屠神,人畜入内,更是滴血无回,是为不归,主人虽然了得,入此谷也是九死一生。” “是吗?我倒不信他们强过我的万屠玄功了。”雪槐冷哼一声,万屠玄功发动,胸中杀气狂涌,大踏步便向谷中走去。 他并不是莽撞之人,但他怀疑无花就在谷中,如何能不去救? 夕舞立在谷中一株异花之下,面前站着四个青衣老者,均是面像古拙,身背古剑,正是魔门四剑,见雪槐入谷来,夕舞道:“以剑网困住他便是,不必杀他,到他筋疲力尽,便下手擒拿。”魔门四剑躬身应了,四散分开。夕舞从另一面出谷。 雪槐踏进谷中,但见怪石林立,凶雾丛生,虽说不惧,却也不敢有半分大意,先以玄功护体,复运剑眼察看无花藏身处,却就触动魔门四剑魔觉,但见当面一老者从怪石后闪出,手执长剑,正是魔屠南,大喝道:“谁敢看我剑谷?吃我一剑。”手中剑一指,剑上忽地有小剑射出来,直射向雪槐,雪槐长剑一格,魔屠南那剑上小剑却似无穷无尽,不绝射来,其形状便如当日独角海怪以手凝冰不绝激射一般,只是力道略弱,但速度可又快得多了。 雪槐长剑急舞,虽将射来的小剑尽数挡开,却也休想进得一步,眼见不是路,往左一跨,闪到一堆怪石后,却猛闻身后暴喝一声:“看这里。”急回头时,但见一柄巨剑,约有七八丈长,丈许宽,带着一股飓风,大山压顶一般劈将下来,雪槐先以为是幻象,急运剑眼,却不是幻象,真是实打实一柄巨剑,心中一惊,急往旁边一闪,那剑轰然劈下,竟将他身后怪石一剑劈为两半,剑落雪槐才看到执剑之人,也是一个老者,双手执着剑柄,却似抱着一棵大树,人与剑比,更是完全不成比例,形象滑几之至,而剑上发出的巨力却是十分惊人,正是魔屠北。 魔屠北一剑无功,复大吼一声,一剑横扫。他身子干瘦,这一声吼却似平地里打个炸雷,胆小的闻他这一声吼只怕就要手脚发软。雪槐暗暗称奇,眼见那剑来得猛恶,雪槐不想硬挡,将身一跳,跳到了一处怪石上,忽地左右生风,见两个老者,连人带剑,舞成一股旋风,一个左旋,一个右旋,便如两个剑轮般直绞过来,风声呜呜,直让人心血下沉,这要是给绞上了,别说是人,便是石头,也要绞成粉未。乃是魔屠东魔屠西联手夹攻。 雪槐急将身一矮,跃下地来,魔门四剑四下合围。四剑四双怪眼齐落在雪槐身上,雪槐也冷眼看向魔门四剑,并无所惧。 魔屠南冷哼一声,叫道:“小子,为什么不还手,想逃么?你逃不了的。” 雪槐一抱拳,道:“四位请了,雪槐入谷,并不是有意冲撞,只为找一个人,人即不在谷中,雪槐便不想与四位前辈动手。”他先前在怪石上,一面闪避魔屠东魔屠西的剑轮,一面以剑眼将山谷四下看过,剑眼如电,无花若在谷中,绝瞒不过他,但奇怪的是无花并不在谷中,所以雪槐不想缠斗。 “哈哈哈。”四剑仰天狂笑,魔屠南道:“小子,你知这是什么地方吗?” “不归谷。” “那就是了。”魔屠北暴喝一声:“何谓不归,有来无回便是不归,你小子就死了出去的心吧。” 雪槐冷眼斜视:“四位不要以为我是怕了,只是我现在要去找人,没空打架。” “不怕就好。”魔屠北大喝一声:“先接老夫一剑吧。”巨剑一剑劈下。 雪槐心中思忖:“不拿点手段出来,这四个老鬼还真以为我是怕了,要越发得意呢。”不闪不避,看看剑到头顶,也是一声喝,一剑便劈在巨剑剑面上,顿时将巨剑远远荡开。 似魔屠北这等巨剑,天生便占优势,雪槐若是横剑去格,吃亏就大了,但转格为劈,横力打直力,反为取巧。因此小剑劈大剑,倒把大剑远远劈开了,不明其理的人看上去,便好似雪槐剑力比魔屠北巨剑反要强得多一般,其实雪槐自己明白,魔屠北剑上力道确是惊人,非可小视,不过雪槐这一剑也并未用全力,尤其未召唤神剑灵力。 魔屠北一剑给雪槐荡开,老脸一红,暴喝道:“好小子,再接老夫三剑。”双手往上一举,骨格啪啪作响,生似炸了一挂鞭炮,一剑劈下来。 雪槐可没什么心思再接他三剑,看看剑到,身子一闪一纵,忽地跃身站在了剑刃上。 夕舞隐在谷外一处高岭上,突见雪槐跃上魔屠北剑刃,不由张嘴低叫:“槐哥。”身子更是轻轻一颤。 她为什么如此激动呢?原来雪槐这一手名为喜鹊登梅,乃是夕舞的得意功夫,当年的夕舞十分顽皮,常在雪槐舞剑时,跳到雪槐剑尖上,雪槐舞剑,她也舞剑,一个俏巧的身子就象一片棉絮一般,牢牢沾在雪槐剑尖上,再不会掉下来。玩得久了,雪槐竟也会了,这时便施了出来,夕舞触景生情,因此格外激动。 魔屠南见雪槐竟站在了自己剑刃上,又惊又怒,双手一轮,将巨剑如风车般急舞,奈何雪槐一个身子就象是沾在剑刃上,他舞得惊天动地,雪槐却是背手从容,反而微笑起来。 “小子无礼,看剑。”魔屠南看魔屠北甩不下雪槐,急了,一抬剑,剑上又有小剑射出,雪槐却仍不肯下来,急舞巨剑的魔屠北也帮了他的忙,等于是带着他身子躲剑,实在没有躲开的,便举剑格开。 “岂有此理。”左右两面魔屠东魔屠西齐声怒喝,一左一右急旋而来。 “真当我怕你们不成。”雪槐这会儿也起了真火,猛地里暴喝一声,将身一纵,迎着左面的魔屠东便冲上去,一剑狂劈在魔屠东剑轮上,他这一剑召来了神剑灵力,加上万屠玄功催动了己身灵力,两力相加,试想是何等力道,但闻轰的一声巨震,山鸣谷应,强烈的劲气激得谷中衰草尽伏。魔屠东剑轮消散,一个身子给雪槐劈得滚地葫芦般向后直滚出十数丈外。 他这一剑如此力道,可惊住了魔屠南三个,三人张大嘴巴,一时都看呆了,而魔屠东好不容易收住势子,想站起来,双膝却又一软,一跤坐倒,老脸一时间白了又红,红了又白。白是内腑受了震荡,红嘛,老家伙不好意思呢。 雪槐执剑斜眼看向魔屠南三个,冷哼一声,闪身出谷。魔屠东跌倒爬不起来,合围之势已破,再拦不住他。 “不要走。”魔屠南三个又惊又怒,急要追出,却早不见了雪槐身影。 夕舞飞掠而至,俏脸上又惊又怒,叱道:“四个人围一个竟也叫他走了,还真是本事啊。” “公主恕罪。”魔屠南四个腑身认罪,魔屠北有些不甘心,道:“我们虽是合围,但不能使戳魂阵,所以。” “还要强辨?”夕舞怒叱:“你们四个合力,无论如何也要比他强得多,一定要使戳魂阵做什么,哼。” 她一声怒哼,魔屠南四个吓得皆是身子一抖,再不敢做声。 夕舞却突地又笑了,道:“不过你们拦不住他也在我意料之中,这人从小善打烂仗,情势越险恶,越能激发他的潜能,越能创造奇迹,花样百出,再强势的人碰上他也是头疼之极。” 魔屠南抬头,道:“原来公主认识这叫雪槐的小子。” 夕舞不答他话,眼睛望向雪槐掠去的方向,脸上泛起一个笑意,低叫道:“槐哥啊槐哥,我发现你是越来越了得了,也越来越好玩了,好,我们就再来玩玩。”眼珠一转,已有主意,飞身出谷。 雪槐出谷,骷碌鬼王幻形出来,一脸喜色道:“恭喜主人生出不归谷。” 雪槐哼了一声,道:“什么恭喜不恭喜,那什么魔门四剑不过如此而已,你太夸张了吧。” “绝不是我夸张。”骷碌鬼王摇头:“不归谷确实恐怖之极,但奇怪的是,他们对主人似乎没什么杀意,没用戳魂阵,为什么呢?”他鬼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雪槐可没心思理他,跃上一个高岭,运剑眼搜索无花,心中忽地狂跳,他没看到无花,却看到了夕舞,正被两个鬼面人追杀,边打边逃。 雪槐脑中热血上冲,再不顾一切,急掠过去。夕舞被追杀甚急,猛地向一个山洞里射去,雪槐剑眼忽地发觉,那山洞竟是一头魔兽的巨嘴所化,夕舞这一进去,岂不正送到魔兽肚子里,一时间魂飞魄散,狂叫道:“夕舞小心。”万屠玄功猛地暴长,闪电般射到夕舞身后,拉着夕舞的手向后一甩,将夕舞甩出。那魔兽巨嘴中却有一股巨大的吸力,他身子恰又是往前冲,顿时就给那吸力扯得直向嘴中射去,魔兽巨嘴同时合拢。 这时猛闻一声惊呼:“槐哥。” 夕舞已到魔兽嘴外,闻声扭头,却见是碧青莲飞掠而来,看那势子,竟是要直冲到魔兽巨嘴中去拉雪槐,夕舞心中一时不知如何生出一股醋意,也叫一声:“槐哥。”抢先一步掠向魔兽嘴中,伸手便去拉雪槐。 雪槐这时正在魔兽肚中发出的吸力中挣扎,没想到夕舞竟会返回来拉他,岂不两个都要送在魔兽嘴中,大惊之下神力陡生,猛地掠回数丈,双手托着夕舞的腰便向外急抛出去,那魔兽巨嘴离着合拢还有一段距离,雪槐这一抛又尽了全力,夕舞完全有可能在魔兽巨嘴合拢前射出去,然而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先前幻化为钟乳石的魔兽满嘴的牙齿突地激射出来,夕舞猝不及防,两枚牙齿一上一下,正击在她胸背间,刹时间鲜血狂喷。 雪槐心胆齐裂,狂叫:“夕舞。”不知何处生出一股巨力,竟挣脱魔兽吸力,急射出来,这时碧青莲也到了,手指一弹,一粒青莲子飞出,到魔兽嘴边化成一朵巨大青莲花,灵光闪烁,竟将魔兽合拢的巨嘴挡住。伸手一把抱住夕舞退了出来,雪槐也跟着射出。 那魔兽不知死活,竟仍要来咬,雪槐怒吼一声,当顶一剑,此一剑之力,可想而知,竟将魔兽一个巨头一劈两半。 此兽名为吞天云獬,乃是夕舞召来,本是想诱雪槐入它口中,闷晕后擒之,本来雪槐全不知机,眼见成功,偏偏这时候碧青莲刚好赶来,那时候夕舞心里就只想到不要让碧青莲冲进去后和雪槐在一起,所以自己抢先一步进去,本来问题也不大,她自有命吞天云獬张口之术,闷不坏她,再想不到雪槐却会突然间把她往外甩,那吞天云獬虽有灵异,但夕舞在它嘴里,如何看得见,竟就弄巧成拙,身受重伤,雪槐一剑劈了吞天云獬,夕舞也同时喷出一口鲜血,昏了过去。 “夕舞,夕舞。”眼见夕舞喷血昏迷,雪槐惊得手脚冰凉,但知道此时惊慌不得,从碧青莲怀中接过夕舞,随即呼唤神剑灵力,他知道神剑灵力疗伤极为神异,夕舞虽受虽重,但只要神剑灵力入体,自当大为好转,然而不知怎么回事,连试几次,却怎么也接触不到神剑灵力,没办法,只好将已身灵力缓缓注入夕舞体内,他灵力的本源来自神剑,想来该当有疗伤之效。 过了好一会儿,夕舞终于缓缓睁开眼睛,看到雪槐,她嘴边露出一个衰弱的笑,道:“槐哥,我要死了吗?” “别说傻话。”雪槐强装出一个笑脸,道:“你只是受了一点点小伤,很快就会好的。”但他心里知道,夕舞的伤实在是沉重之极,心脉中的生机极为微弱,就象风中一点点的烛光,随实都可能熄灭。 “我知道我要死了。”夕舞又笑了一下,定睛看着雪槐,想举起手摸摸雪槐的脸,却是抬不起来,道:“槐哥,我发现一个秘密,我以前并没有很喜欢你,但最近,突然之间就很喜欢你了,能死在你怀里,我很开心。” “你不会死的,夕舞,我告诉你,我不会允许你死的。”雪槐竭力强忍着才把自己的声音放低,他实在惊慌害怕到了极点,还有愤怒,老天爷没有道理在他眼前夺走他的夕舞的,但他就是呼唤不到神剑的灵力,而夕舞的生机却是越来越弱。 “你很坏,诡计多端,从来也没打输过,但这次你打不赢了。”夕舞笑,眉头慢慢凝起来,道:“槐哥,你不要怪爹爹,他。”说到这里,她又咯出一口鲜血,眼睛再无力睁开。 “怎么办?怎么办?”雪槐一颗心仿佛要跳出来,看向碧青莲:“有什么办法可以救救她。” “她受伤实在太重,我也救不了她。”碧青莲略一沉凝,道:“现今之计,惟有以我的千年青莲露护住她心脉,然后上王母雪山,求西王母赐一滴玉露瓶中的金风玉露,或可救她性命。”说着,她口一张,嘴中吐出一朵青莲花,莲芯上一滴露珠,青翠欲滴,雪槐大喜,轻捏开夕舞的嘴,碧青莲执了青莲花,将露珠滴入夕舞嘴中。 这一滴青莲露,是碧青莲灵体精元所凝,她感觉得出夕舞背后的重重阴影,本不想救她,尤其吐出青莲露将损伤她的道元,这一滴青莲露,至少要她三年的修练,但她爱雪槐之心,丝毫不比雪槐爱夕舞少,知道若任凭夕舞死去,雪槐从此也将永无生趣,是以不得不救。 青莲露入肚,夕舞心脉中生机立即由弱转强,眼皮抬了抬,却因太过衰弱,无力睁开,睡了过去,但至少不是昏迷,这中间的区别雪槐自然看得出来,喜极而泣,看向碧青莲道:“青莲,谢谢你。” 看他如此激动,碧青莲心中也不知是酸是涩,道:“小事一桩,不过要想彻底治好她,还得向西王母去求金风玉露。” “我现在就去。”雪槐抱着夕舞站起,却猛地想到无花,一时为难,有心请碧青莲代为出手,又不好冒然开口,只得问道:“对了青莲,你怎么突然到了这里,有事吗?” 碧青莲幽幽的看向他:“没事就不能来看你吗?”眼见雪槐尴尬,又有些不忍,轻叹口气,道:“最近七杀教猖狂之极,到处拉人,或逼或诱,疯狂扩张,前不久又盯上了百花山庄,那庄中有七十二花木之灵,俱有神通,但素来潜心清修,不问世事,若给逼入邪教,实我正教一大损失,所以我奉师命去相助,知道你在这里,顺便就来看看你啊,你好象话只说了一半,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雪槐忙摇头,碧青莲要做的事重要得多,可不能拿无花的事来麻烦她,另外他也想到,巨犀无非是要逼无花让步,不会轻易害他性命,等救了夕舞再去救他也不为迟,想到这里,对碧青莲道:“即如此,那你去百花山庄,我上王母雪山去。” “就这么急着赶我走?”碧青莲轻嗔,却又一笑,道:“槐哥,跟你说,就你这么去,救不了夕舞的,西王母为西方四圣之一,乃神道中性子最怪僻的一位神道,除非是她想见的人,否则谁也进不了她的瑶池宫,连大门都进不了,你怎么能求得到金风玉露?” “那怎么办?”雪槐大急。 “所以我说你别赶我走啊。”碧青莲笑:“但西王母却和我师父投缘,曾请我师父去她宫中赏过两回莲花,如果我求我师父修书一封给你送去,西王母或许会卖我师父一个面子,赐你一滴玉露。” “太好了。”雪槐大喜,叫道:“青莲,请你一定跟尊师求求情,请他修书一封。” “我真恨不得那个受伤的人是我啊。”碧青莲轻叹一声,看了雪槐道:“槐哥,是你的事,我不会不尽心的,你带了她去王母雪山吧,我自会请师父修书替你送上山去。” 她的深情,雪槐如何不知,这时也不知说什么好,道一声多谢,转身奔向王母雪山。 王母雪山远在万里之遥,雪槐遁术虽快,也用了近三天时间才到雪山之下,中间夕舞醒来了两次,却只是略略睁一睁眼,便又昏睡过去,途中雪槐始终以灵力缓缓注入她体内,却也只是稳住夕舞伤势,并不见有半点好转,而雪槐一直感应不到神剑灵力,实是百思不得其解。 雪槐这时也不知荷叶道人的信送上山了没有,心中焦急,只管闯上山去,西王母瑶池宫在王母雪山最高的王母峰上,便以遁术也要爬小半个时辰,雪槐爬到一半,山上忽有冰雹打下,雪槐立知是守山神道不许他上山,心中焦急,暗想:“难道荷叶道人的书信还未送到?”不甘就此退回,猛地跪下,对着山上抱拳道:“小子雪槐,冒昧上山,只因舍妹身受重伤,恳请西王母娘娘赐一滴金风玉露,救命之恩,小子感激不尽。”说着连连叩头。 他说话之时,山上冰雹不再打下,但他叩过头爬起来再往上走,冰雹却又打将下来,看来叩头全然无用,雪槐没有办法,想:“青莲说得不错,看来只有等荷叶道人的书信到了,该不要多久了吧。”这么想着,便后退一段,找一个避风处坐下,将夕舞抱在怀里。 这三天来,直到这会儿,他才有空好好的看夕舞,眼见她小小的脸白得没有半点血色,心中爱怜无尽,低叫道:“夕舞,夕舞,你一定要好转来,只要你能好转来,不论要我做任何事情付出任何代价,我都愿意。” 先前的冰雹却震醒了夕舞,睡了三天,也多少有了点精神,这时听了雪槐的话,却就睁开眼来,看了雪槐道:“槐哥,你真的愿意为我做任何事吗?” “夕舞,你醒了,好点了没有?”见夕舞醒来,雪槐大喜。 夕舞却只是看着他,道:“你还没答我的话呢。” “是。”雪槐用力点头,一脸庄严道:“只要你能好转来,不论要我做任何事,我都心甘情愿。” “啊呀,不要扳着个脸,难看死了。”夕舞皱了皱眉头,眼光去雪槐脸上一转,忽地顽皮的一笑,道:“那我现在就要你替我做一件事。” 重睹她那种俏皮的带点恶作剧的笑,雪槐心中充满温馨,从小到大,每当夕舞想到了捉弄他的主意的时候,总会有这样的笑,这笑容,正是他睡里梦里,千百次的陪伴啊,他曾以为永远不会回来了,但今天又看到了。一时激情翻涌,道:“好,你要我做什么?” 夕舞一时间却不开口,只在他脸上看着,眼中的神情似笑非笑,道:“槐哥,你先老实答我,你亲过碧青莲没有。” 雪槐没想到她竟会在这会儿问起这个问题,一时间又是尴尬又是为难,他知道夕舞小性儿,若老实答她,只怕她要生气,但骗她,却又不愿,左思右想,终于点了点头,低声道:“是,但是。”但是什么却又说不下去,他总不能说是碧青莲硬要吻他吧,虽然是事实,但碧青莲真情一片,他可不忍说这样的话。 夕舞只是幽幽的看着雪槐。那天碧青莲扑到雪槐怀里亲他,她是亲眼看到的,这时只是试试雪槐,这时眼见雪槐一脸为难,心中暗暗摇头:“唉,傻傻的槐哥,为什么你永远是这样,有时是极度的聪明,有时却又是莫名的傻蛋呢。”低低哼了一声,道:“我要一个雪球。” 雪槐不知她要雪球做什么,也不知她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只得抓一个雪球,夕舞接了,却突地去他唇上擦起来,雪槐莫名其妙,要躲,夕舞却喝道:“不许动。” 雪槐只有不动。夕舞永远有那么多他不明白的花样,但不明白不要紧,只要她高兴就好。 夕舞用雪球将他的嘴唇细细的擦了两遍,展颜一笑,道:“好了,干净了。”说着闭上眼睛,没有什么血色的小小的唇轻轻噘起,道:“吻我。” 雪槐全身剧震,如受雷击,一直以来,夕舞就象一只蝴蝶,虽然总在他身边飞舞,虽然常常象蝶儿戏花似的还要作弄作弄他,但却又是骄傲而又高贵的,有一根无形的线,牢牢的挡在那儿,雪槐无论如何也不敢愈越,因此虽以生命爱着,却即不敢开口,更不敢去碰她。却再想不到,她会在这会儿主动索吻。要知这是一根线,跨过这根线,他和她的关系就完全不同了。过于惊喜,竟就那么呆住了。 “傻样。”夕舞从眼睫毛里偷看着雪槐发呆的样子,忍不住轻笑:“我数一二三,再不吻我,就永远都不许你吻我了。” 她的笑把雪槐从极度的惊喜中唤醒过来,慢慢腑下唇,吻在了夕舞的嘴唇上。 两唇相接,雪槐脑子里突然象有一个什么东西轰的一下炸了开来,脑中一片空白。他在吻着夕舞的唇,但却好象没有感觉,他能觉察到夕舞小小的舌头在他的嘴里象小蛇一样的钻来钻去,却完全不知道回应,甚至,他都忘了吮吸,只是将唇贴在了夕舞嘴唇上。 不过雪槐心里始终记得一点,夕舞身上有伤,不能太激动,虽然他想就这么吻着夕舞的唇,一生一世,但还是强自克制,分了开来。 正如他担心的,由于激动,夕舞脸颊发红,有些喘,对他虚弱的一笑,似乎想撒撒娇,却终是无力的闭上了眼睛。 第十五章 雪槐全身似有火烧,他猛地站起来,对着山顶跪下,大声道:“王母娘娘,小子雪槐顿首百拜,请你救救舍妹。”叩了三个头,复向山顶掠去,刚上得一段,山顶上又有冰雹打下,看来不是荷叶道人的信还没到,就是西王母完全不近人情,不愿相救。 雪槐下定决心一定要上山求得玉露,冒着冰雹往上冲,那冰雹却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先还只有拳头大,到后来已比大南瓜还大,且急如密雨,让人完全没地方躲。雪槐只得急舞宝剑,虽将冰雹击碎,但飞扬的冰雾飘洒开来,夕舞头发上已沾了一层水珠,平时或许不要紧,但伤后体弱,如何受得风寒?雪槐惊怒交集,运剑眼看上去,却没看到西王母,而是两只雪猿,身高过丈,金睛白毛,一左一右抓了雪团打下来,打出的是雪团,到下面就成了大冰雹,与独角海鬼凝水成冰十分相似,只是没有独角海打出的冰块那么大,显然功力不如独角海鬼。 这两只雪猿必是西王母用来守山的,雪槐心中怒火上冲:“原来是这两只畜生拦着。”心中思忖,先不说西王母肯不肯施舍玉露,过不了雪猿这一关,上不了山,一切白搭,眼光一扫,见左侧不远处一块巨岩,可挡冰雹,当即纵身过去,先脱了自己外衣辅在雪上,在夕舞耳边低声道:“夕舞,你躲一下,是两只雪猿做怪,我打服它们,就可上山了,只一下就好。”轻轻放下夕舞,眼发电光,暴喝道:“那两个畜生,再不让路,我不客气了。” 两只雪猿如何肯听他吓,仍是将冰雹不绝打下,雪槐大怒,厉叱一声,万屠玄功运到极致,剑一指,穿透冰雨,猛往山上射去。 那两只雪猿没想到雪槐有如此道术,竟能穿透冰雹网冲上来,相对吱吱一阵乱叫,也不知是惊是怒,却是不肯退去,反而一左一右猛扑上来。 雪槐更怒,长剑高举,迎着左面那头雪猿一剑劈下,剑气呼啸,直有开天劈地之威,那雪猿大惊,不敢直撄剑锋,缩身后退,它却不知,雪槐这一剑看似威猛,其实只是虚招,因为雪槐知道,这两只雪猿必是西王母的守山神怪,若斩了两猿,先不说西王母问不问罪,至少玉露是绝对求不到了,因此杀是杀不得的,只能制服它们,让一条路上山,眼见雪猿后退,雪槐跟踪急进,闪电般一拳打在那猿心窝上,虽是拳头,但想他这一拳是何等力道,雪猿虽有厚厚一身长毛护体,仍是经受不起,惨嗥一声,抱着心窝软倒在雪地上。 另一猿惊怒万分,急扑过来,雪槐长剑挑起一蓬雪往那猿脸上一扑,趁它两眼被迷,一步急进,也是一拳打在心窝上,那猿也同样软倒在地,缩成一团。 雪槐用剑指了两猿,厉声道:“老老实实躺着再莫要动,否则我就真不客气了。”两猿疼得吱不了声,只是将头乱点。 打服两猿,雪槐刚要回头抱了夕舞上山,却猛听得山顶上一声厉叱:“何方邪物,敢来窥我山门,不要走。” 雪槐急抬头,但见山顶上半云半雾中,立着一位娘娘,凤目高额,满身珠饰,两眼如电,让人不敢逼视,但真正让人心生凛冽的,是她下半身竟是一条蝎尾,在身后高高翘起,尾尖上蓝光幽幽,发射着让人心底生凉的寒光。这时那尾尖上正有一道寒光射出,射向山下远处。 不要说,这必是西王母了,雪槐只听说过西王母为西方四圣之一,神通了得,再不想生得如此凶怪,却不知她为何发威,先以为是对着自己,但马上看出蝎尾寒光指向不对,急回头,却什么也没看见,复回转头来,刚要向西王母下拜,陈情求药,却见西王母看了他喝道:“兀那小子,你那小情人给邪物掠走了,还不快追。” 雪槐大惊,急到巨岩下,果已不见了夕舞身影,这一下直惊得毛发陡立,急运剑眼搜索,但见远远的一团黑雾,正以极快的速度往前飞掠,这黑雾自是掠走夕舞的邪物了,雪槐狂叫一声,死命追去,那黑雾却比他的遁术快得多,追出数百里,竟是不见了。 夕舞本已重伤垂死,再给邪物掠去,哪里还有活路?失去黑雾踪迹的刹那,雪槐一颗心几乎是不跳了,此后上天下地,也不知跑了几千里路,更将剑眼运到极限,却再也看不到夕舞身影。 直到筋疲力尽,再也驾不起遁术,雪槐才在一个山岭上落下来,跪倒在地,悲声叫道:“夕舞,夕舞。” 这时骷碌鬼王忽地现身出来,躬身道:“主人不必过于悲伤,夕舞小姐可能没什么事?” “什么?”雪槐抬眼急叫:“你为什么这么说,你看清是谁掠走了夕舞吗?” 骷碌鬼王眼中露出一股恐惧之色,道:“那黑雾里面,有一股极强极凶的力量,我看不进去,但我当时注意到了夕舞小姐,黑雾到时,她睁开了眼睛,还叫了一声,似乎认识那黑雾里的人,不过夕舞小姐叫声太低,我没听清她叫的是什么?但有一点老奴绝对可以肯定,夕舞小姐被掠走时,脸上没有惊慌的神情,所以我猜她可能不会有事。” 雪槐呆住了。脑中闪过在巫灵时的一切,夕舞为什么突然会道术了?那么多邪怪为什么都隐隐约约的似乎和夕舞有关系?虽然雪槐后来因想到天眼神剑见夕舞不叫而找到了替夕舞开脱的理由,例如夕舞突然会道术可能是和他一样有了奇遇,那些邪怪更只可能是冬阳王为了霸业请来的,但还是有许多疑点,先前和夕舞在一起,这些疑点他全忘了,但这时却一个个冒了出来。 对这些疑点,雪槐不敢往深里想,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夕舞绝不是以前在巨犀时的那个单纯的夕舞。 那么,骷碌鬼王说夕舞认识掠走她的人,便很有可能。 雪槐心中又惊又疑,但心中的惊怕终于稍稍平复,不管夕舞背后有什么人什么事,也不管那带走夕舞的是什么样的惊天邪怪,只要对夕舞无害,便一切好说。 不过只过了一会他又担心起来,夕舞重伤垂死,那带走夕舞的人能救夕舞吗?左思右想,只能往好里想,想:“看那人驾黑雾时的功力,远在我之上,而且明知西王母处有金风玉露还要带走夕舞,证明他应该另有办法救夕舞。” 这么想着,心中暂安,这时才觉得精力透支得厉害,要知他方才惊慌之下死命狂奔,尤其一刻不停的运剑眼四下搜索,都是极耗精力的,如何能不累,当下盘膝坐下,将万屠玄功运了两遍,精力才缓缓恢复。 睁眼站起,一时却不知到了何处,运剑眼一看,却突地看到一人,竟是红娘子,在向一处庄院张望,雪槐剑眼看过去,她似乎有了感应,一闪而逝。 雪槐心中疑惑,也看那庄院,但见庄中隐隐有灵力潜移,显然不是普通的庄院,而是隐得有身具灵力的高人。 “这庄院是什么所在,红娘子这邪怪又张它做什么?”雪槐心中思忖,忽地想起碧青莲所说最近七杀教疯狂扩张,用威逼利诱的手法到处拉人入教的话,暗叫:“红娘子这邪怪莫非是在打这庄中主人的主意?” 想到这里,当即下岭来,奔向那庄院,虽然此时实在不得闲,一是到底不放心夕舞,还得要找,即便找不着夕舞,还有无花呢,也得要救,但无论如何,不能眼看着红娘子生出害人之心而袖手不管,至少提醒一句庄院主人小心戒备也是好的。但到庄院外,却又迟疑,他不知庄院主人到底是什么人,又只是看到红娘子在往庄院里张望,没有证据说红娘子一定会来侵犯庄院,怎好就这么闯进去让那主人小心?那主人说不定还以为他是神经病呢。 踌躇间,却见一辆牛车向庄中而来,车中装得满满的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十分吃重,那路上恰有个泥坑,车轮一滚进去,便就陷住了,车夫是个二十来岁的年青人,叱喝着将那牛抽了一阵,拉不出来,自己便又在后面推,但那一车装得实在太重,如何推得动,雪槐心中一动,过去道:“我来帮你。”到大车另一面轻轻一提,大车便出了泥坑,那车夫大喜,对雪槐道:“这位兄弟好力气,多谢你了呢。” 雪槐忙说不用,装做有意无意的道:“你是这庄里的,这庄子好气派啊,却不知庄主是哪位老爷?” 见他问,那车夫大拇指一翘,道:“这是孙大官人的庄子,说起孙大官人,这方圆百十里都是有名的呢,不但是有钱有势,而且最是神通了得,会念咒作法,又会放飞剑除怪,那可是真本事呢,不象一般的和尚道士,一把桃木剑舞啊舞的骗人。” “红娘子张这庄子不是无因,果然是个有来历的。”雪槐暗暗点头。 那车夫这时却向他望过来,道:“兄弟你打听这个做什么?莫不是想来庄子里做事?那你还真来得巧,明后天庄子里要来贵客,所有人都忙得要死,正缺人手呢。” 雪槐不喜欢打扮,身上从来就一件青布衫子,加上这几天先是为无花忧急,没心思换衣服,后更带了夕舞赶了几天路,更弄得灰头土脸,那有眼光的,自能从他眼光中看出昂然之气,不敢小看了他,但在这马夫眼里看来,不过是个和他一样的讨生活的年青人,所以有这一想,倒正中雪槐下怀,抱拳道:“正是,如果得蒙大哥推荐,感激不尽。” “包在我身上。”那车夫一拍胸膛,道:“平日我也不敢说,这次绝对错不了,孙管家本就放话要招人,尤其我那马房里,你想贵客来会有多少马啊,我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你就跟着我做了。” “又是马夫?”雪槐暗笑,当下装作大喜点头,帮着赶车进庄,通了名字,那车夫叫孙平,扯起来也还是庄主本家,管家叫孙钱,庄主叫孙进。 进庄,孙平带雪槐见了管家孙钱,乃是个四十来岁的小眼睛中年人,一口答应雪槐来庄中做事,说好一年一吊钱,先在马房里帮孙平。 马房里无非是和马打交道,雪槐倒也拿手,而且这时庄主贵客没来,还轻闲,雪槐零碎忙着,心中思忖:“红娘子不是今晚便是明晚一定会来,对付了她再去救无花不迟。”只是担心夕舞,但担心也没用,没地方找去,且骷碌鬼王的话也多少叫他放心。 下午孙钱去附近城里买了酒来,雪槐孙平帮着往厨房里搬酒,搬着酒坛子不得到嘴,可把雪槐馋得口水直流,却也没办法,正搬着,忽听到一声女子尖叫,却是内院出来个满身珠饰的红衣女子,走得急,在拐角处撞了人,叫呢。那女子约莫十七八岁年纪,一张瓜子脸倒也还有两分姿色,只是眉含凶气,本是她撞了人,她却眉头一竖,叱道:“我打死你个不长眼睛的东西。”她手中拿着根马鞭子,似乎是要出去,这时一鞭子就抽了下去。 给她撞着的也是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穿着一件淡绿衫子,衣着平朴,可能是庄里的下人,但五官却十分秀气,远在那红衣女子之上,她本来端着一盆衣服,撞翻了,忙去地下捡,伸出的两只手有些红肿,显然是冻的,虽然开春了,水还是凉呢,而那红衣女子那一鞭,却恰好就抽在她左手通红的手背上,立即鼓起一道高高的血印子,绿衫女孩子痛叫一声,抱住了手。雪槐眼尖,能看到她的指尖在发抖,被冻伤了的手再抽上一鞭,想得到有多痛。 “你还敢叫?”红衣女子听到绿衫女孩子的叫声,厉叱一声,竟又是一鞭抽下去,这一鞭打在那绿衫女孩子抓着左手的右手上,顿时又起了一道血印子,绿衫女孩子痛得双手发抖,却咬着牙关,不敢叫出声来,眼眶里已是珠泪直滚。 听她不叫,红衣女子满足了,哼了一声,叫道:“今天就打你这个样子,下次仔细了。”走了出去。那绿衫女孩子抱着双手默默哭了一会儿,收起衣服进了内院。 “大小姐真可怜。”孙平看着绿衫女孩子的背影,叹了口气,摇头。 雪槐吃了一惊,道:“你说她是大小姐?” “是啊。”孙平点头:“只不过她娘亲过世得早,没了依靠,从小到大,便就是二小姐碗中的下饭菜,倒比一个丫头还不如呢,一般的丫头,二小姐也不会老欺负她不是。” “难道老爷不管?” “老爷重男轻女,他眼里只有三少爷才是个宝,那是和二小姐一个娘的,夫人又厉害,你想,这个样子,大小姐有见天的地方没有?”孙平说着摇头,又说起日常见到的一些事,雪槐大致了解了,孙进两女一子,大女儿名孙荧,二女儿孙芳,最小的儿子孙剑这时跟着孙进的师父九叶道人在学艺,不在庄里,也到这时候雪槐才知道,孙进竟是出身佛道五观三寺中的铁剑观。 五观三寺中的五观是三清观、青莲观、老君观、飞龙观、铁剑观,三寺是天竺寺、水月寺、真如寺,五观三寺为天下道观僧寺之首,屡出高僧高道,五百年前灭魔,就是五观三寺联手发起,灭魔的主力也主要是五观三寺中的得道高人,但损伤最惨重的也是五观三寺中人。 “孙进出身了得,红娘子竟敢把主意打到他身上,可见七杀教是越来越猖狂了。”雪槐暗暗担忧。 天近黄昏,也忙得差不多了,只等着吃饭,雪槐酒瘾却发作了,运剑眼去厨房附近瞄,思谋着趁没人偷坛酒出来,却一眼看到了孙荧。 孙荧跪在一处墙角,面前摆着一盆花,她细细的看着花儿,口中喃喃念叨:“花儿花儿,加把劲儿,明天就是娘的忌辰了,你们都要开哦。”说着闭了眼睛,双手合在胸前,手背上两道血印子高高隆起,不过她好象忘了痛,喃喃道:“娘,娘啊,明天就是你十周年的忌辰了呢,荧儿什么也没有,就栽着一盆花,明儿花开祭娘,他们说,花开就是花在笑,花笑了,娘在天上也要天天笑啊。” 她细声的自语着,不知如何,听在雪槐耳里,眼眶却突地有些发潮,可怜的女孩子,什么也没有,栽一盆花来祭娘,她并没有只言片语说到自己的苦处委屈,却只想到花开了,娘会笑。 便在这时,脚步声忽起,却是孙芳回来了,孙荧急忙站起来,低首缩身,孙芳瞟她一眼,哼了一声,刚要过去,却一眼看到了旁边的那盆花,住脚叫道:“这花到开得早。”这时刚立春不久,许多花都没开,孙荧这盆花可能是她照料得精心,已开了四五朵,还有几个花蕾儿,估计到明天也就全开了。 听她说到花。孙荧身子一颤,不自禁的跨一步挡在了那盆花前面,其实她若不去挡,孙芳说不定看一眼也就走了,她这么一挡,孙芳立时眉毛一竖,叱道:“咦,你胆子倒大了,滚开。” 孙荧身子又是一抖,却是不动,大起胆子抬头看向孙芳道:“二——二妹,你不要碰这花吧,你院里那么多花,就要开了的,这花又不贵气。” “我叫你滚开。”孙芳根本不听她的哀求,手一伸,将孙荧拨出去老远。 孙荧一跤跌倒,忙爬起来,眼见孙芳走到花面前,急得眼泪直喷出来,叫道:“二妹,我求你了,那是我明天祭娘的,求你不要摘好不好?” 孙芳一愣,脸上闪过一抹冷笑道:“哦,想不到你还有这份孝心,好,不摘就不摘。” “谢谢二妹。”孙荧破啼为笑,话未落音,却见孙芳突地伸手,猛地一把将那开了的几朵花全抓在了手里。 “啊。”孙荧失声尖叫,孙芳却是仰天狂笑,边笑手边揉动,揉得稀碎的花瓣纷纷落下。 “这女子还真是恶毒。”雪槐咬牙暗骂。 孙芳把手里的花揉碎,见还有几个花蕾,又要伸手,孙荧一时间不知哪来的勇气,猛冲过去,一把把花盆抱在了怀里。 孙芳大怒,叱道:“好胆,敢跟我做对了,放下。” 孙荧却不肯放下,反抱得更紧了,很显然,她要护住那几个花蕾,孙芳更怒,猛地扬起鞭子,叫道:“竟敢不听我的话,我打死你。”一鞭就抽了下去。孙荧急转过身子,听任鞭子落在身上,却将花盆牢牢护着。 孙芳连打两鞭,见孙荧仍不肯放下花盆,越怒,咬牙叫道:“好,今天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你厉害还是我厉害,我就不信打不服你。” “你打死我好了。”孙荧猛地抬头看她,眼中有一种不惜一切的勇气。雪槐可以肯定,她就算死了,今天也绝不会放下花盆。 有一种人,你可以打死他,却就是不能让他屈服。 “那你就死吧。”孙芳厉叫一声,鞭子带风,再次猛抽下去。 “欺人太甚。”雪槐身子一晃,霍地到了孙荧前面,一把抓住了孙芳打下来的鞭子,一扯,鞭子到了他手里。以雪槐的身份,本来无论如何也不适宜管孙家的家务事,但他实在忍不住了。 鞭子脱手,孙芳猛吃一惊,捧着手退后一步,一时间没看清雪槐,先自发怒:“好大的胆子,想死了不成。”但与雪槐目光一对,可就吓得连退两步,同时也看清了,雪槐是个她没见过的陌生人,顿时就尖叫起来:“来人啊,来人啊,有刺客。” 这一叫,顿时四处脚步声乱响,孙平孙钱都来了,孙芳指着雪槐叫:“有刺客,快抓住他,快取我的剑来。” “二小姐,他不是刺客,是今天新招的马夫呢。”孙钱忙上前解释,同时狠瞪雪槐,怒叱道:“你是作死了,这等没眼色,竟敢冲撞二小姐,快给二小姐跪下叩头认错。” “什么事这么吵。”一个沉浑的男声响起,随着声音,左面月洞门里走出来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中等身材,面目儒雅,但两眼开合间却是精光逼人。 雪槐只一眼便看出这人必是庄子主人孙进,急收敛灵力,只装出一副粗莽的样子。这个时候他绝不能让孙进对他起疑心,因为他没办法说清楚。 孙钱忙上前道:“老爷,没什么事,是今天新招的马夫因为不认得人,冲撞了二小姐。” 孙进在雪槐身上扫了一眼,也没在意,看了孙芳道:“好了,你娘等着你吃饭呢。”眼光在孙荧身上一溜,皱了一下眉头,却没吭声。 听说雪槐只是新招的马夫,孙芳也就不当回事了,却一眼看到了孙进溜到孙荧身上的目光,眼珠子一转,忽地凑到孙进面前挽住了他胳膊道:“爹,我想到了,姐姐这么大了,也该嫁人了呢。” 孙进又去孙荧身上一溜,嗯了一声,没吱声,看了孙芳道:“好了,先去吃饭。” 孙芳却拉着他,指向雪槐道:“爹,你看这人,粗目大眼的,也还壮实,而且刚才我和大姐争吵,他着实帮着大姐呢,可见是个知冷知热的人,大姐如果嫁给他,真正不错呢。” “胡扯。”孙进哼了一声:“他只是一个马夫,怎么和你大姐般配?” “马夫有什么不好。”孙芳叫:“现在虽然低贱了些,但我们可以遍请乡邻亲戚,帮他张张面子啊,到时大家都知道是大姐丈夫,自然高看一眼不是。”她边说边笑,眼光在雪槐孙荧身上溜来溜去,大是得意。 雪槐一直冷眼看着她,对她的心思自然明白,她定要孙荧嫁给雪槐,即不是关心孙荧年纪大了,也不是真看雪槐顺眼,而是安着个作践孙荧的心,无论如何说,孙荧也是个小姐身份,嫁一个马夫,还不给人笑死,她就是要看孙荧的笑话。 “行了,这事过后再说吧。”孙进自然不会明白孙芳的心思,但有一点,他女儿嫁给马夫他还是不愿意的,但孙芳即生出此心,不达目地如何肯放手,看了雪槐道:“你叫什么名字。” 孙钱忙代答道:“他叫雪槐。” “爹,你听这名字也不错嘛。”孙芳叫,对孙钱道:“他在马房里做事,你们不要欺负他,等我和娘去说,让娘许婚,他就是我未来的大姐夫了呢。”这才拉着孙进去了,一路上还在咯咯的笑。 孙平自也拉着雪槐出来,到外面,猛拍他肩道:“你小子好福气啊,大小姐可美得象花一样呢,虽然命苦了点,但这一地的人都说,谁要是娶了她,那是前世积德呢。” 雪槐摇头不答,运剑眼看孙荧,却见她正一点点的将被孙芳揉碎的花瓣捡起来放到花盆里,边捡边暗暗的落泪,全捡起来后,连花盆一起搬着向后院走去,雪槐估计她是要把花盆搬到自己房里去,不好看女孩子的闺房,收了剑眼,心中暗暗感概。 雪槐估计晚上红娘子可能会来,便不睡,盘膝练功。他从神剑身上得到灵力后,得来的灵力一直没有长进,直到学了万屠玄功,灵力才有长进,多练一遍,灵力便多长一分,不过雪槐发现,练功时长的功并不多,多练两遍和少练两遍,区别不是很大,若是不细细去感觉,几乎可以说没什么区别,然而在碰到逆境或特别愤怒的事,胸中杀气特别烈时,功力却反而有明显的增长。 “玄女娘娘说,一滴血,一分功,看来真是要多杀人才行。”雪槐心中苦笑,将万屠玄功练了两遍,又试着召唤神剑灵力,竟是动意就来,一时间也不知是该怒还是该喜,同时又发现一点,神剑的灵力似乎也在往上长,难道神剑也每天在练功?不过稍稍一想雪槐就明白了,不是神剑的灵力在长,是他的灵力长后,对神剑的潜力掌握得更多了,事实上他也知道,神剑有许多潜能他都未能掌握,最简单的一点,神剑能看到未来,他就不行,其它的潜力肯定还有,只是他不知道,领悟到这一点,心中又惊又喜,想:“万屠玄功和神剑都是潜力无穷,我现在拥有的,可能连它们十分之一的潜力都不到,我得加油练,现在七杀邪教猖狂,正有用处呢。” 心思翻涌间,突有所觉,急运剑眼向外看去,只是将剑气尽量收敛,他估计是红娘子来了,邪魔魔觉灵异,剑气太强,只怕会惊了邪魔。 不出他所料,十余里外,红娘子正飞掠而来,眨眼便到了庄外,随即仰天狂笑。她身后还跟着桃谷四鬼中剩余的两鬼,这时也是鬼笑不绝。 “这么狂,看来是要来硬的。”雪槐心中思忖,先不动作,运剑眼冷眼看着,但见庄中闻警而起,数十家丁,各执枪棒,孙进自己也到了厅中,手执长剑,孙芳在他边上,也拿了把剑,孙荧也出来了,眼眶有些红肿,显然到自己房里后还哭了半夜,这时立在了人堆后。雪槐便也出去,到孙荧身后,孙荧觉得身后有人,一扭头看到了雪槐,顿时脸一红,急转过头去,但又转回来,看一眼雪槐,眼中满是感激之色,似乎还想说声谢谢,只是不敢开口。 雪槐明白她的意思,微一点头,眼中含笑,孙荧脸却又红了,这回真个转过头去,再不肯回头。 这时红娘子和两鬼已经进庄,孙进执剑出厅,红娘子到了院外墙上,一眼瞟下来,却又仰天狂笑。 “何方邪魔,敢如此发狂?”孙进勃然大怒,横剑大叫。 红娘子仍是大笑不绝,口中却忽地飞出一朵红花,斜斜的飞下来,先飞得慢,飞到一半,忽地加速,斜削进院中一个庄丁身上。那庄丁惨叫一声,整个身子,忽地化作一蓬血花,血花在空中炸开,一滴血便化成一朵红花,刹时间漫天红花飞舞,十分艳丽,但厅中所有人却都是头皮一麻。 “见血生花。”孙进一声惊呼,后退一步,脸上现出惧意,看了红娘子道:“你是红娘子。” “还有点眼光。”红娘子又是一阵狂笑,忽地脸一冷,看向孙进道:“孙进,你一门老小,要死要活。” 孙进执剑的手一紧,道:“死又如何,活又如何。” “想死,容易。”红娘子一吸气,满院飞舞的红花霍地排成一线,尽数飞进了她嘴里,咂了咂嘴道:“你一门老小,够我吃一顿的。” “她要吃人。”孙芳一声低叫,往孙进身后一缩,她折磨孙荧时恶形恶色,这时却是满脸惧意。红娘子听到她的叫声,眼光去她身上一转,嘿嘿一笑,叫道:“这么嫩的丫头儿,老娘最喜欢了。” “啊。”孙芳一声惊叫,将身子整个儿躲到了孙进身后,一张脸吓得完全变了形状。 雪槐冷眼看着,心中冷哼,暗想:“这世上就有这么一种人,欺负人时,只她最恶,但真碰上了恶人,马上就会变成一堆软骨头。” 红娘子得意大笑,伸出一只手,手掌中赫然一粒小小的红丸子,看了孙进道,道:“这叫忠心丹,若舍不得一家老小性命,那就吞了他,发誓向教主效忠,此丹最为灵异,你发的什么誓,他日若背叛教主,那就会应什么誓。” 孙进背后的孙芳忽地叫道:“你这忠心丹是不是只有一粒,是不是我家谁吃都可以。”说着眼光向孙荧瞟了一眼,言下之意,自是想要孙荧来吞这忠心丹。 雪槐勃然大怒:“这女子,真是无药可治了。” “芳儿闭嘴。”孙进猛然厉喝,看向红娘子,凛然道:“我正教中人,岂会向你邪教投降。” 雪槐暗暗点头,他看得出来孙进虽出身铁剑观,但修为远不能与红娘子这等著名凶魔相比,身后就是全家老小性命,这种情况下仍敢凛然拒绝,确实需要点勇气,想:“好,这还象个名门弟子的样子,若和你那宝贝女儿一个鼻孔出气,那可休怪我见死不救。”他听了先前孙芳的话,心中已有想法,若孙进也和孙芳一样,想牺牲孙荧来苛且偷生,他便要任由红娘子斩了这对父女,然后出手杀红娘子救孙荧。 红娘子冷眼看着孙进,道:“你可想好了,你那点区区道术,可绝不是老娘对手,等一家老小全进了老娘肚子,后悔可就迟了。” “芳儿,护了你娘从后面走,向西,师祖该在路上了。”孙进反手将孙芳一推,已身反向前扑,身剑合一,猛刺向红娘子,去势若电,竟是尽了全力,显然是想拼死缠住红娘子,掩护一家老小逃命。 “在老娘手底,谁也逃不了。”红娘子哈哈狂笑,口一张,一串红花冲天而起,随即漫天飞撒下来,将整个庄子都罩住了,孙芳自然无法从后门逃走。 红娘子同时去后腰上一摸,日月轮在手,迎着孙进剑招猛击上去,竟是以硬碰硬,但闻“铮”的一声,孙进的身子给震得向后一翻,功力明显不如红娘子,却听他一声怒喝,在半空中一个转身,复又扑上,竟是十分悍勇,雪槐暗暗点头,红娘子却是勃然大怒,厉叱一声:“不知死活的东西。”双轮一分,一轮架住孙进长剑,另一轮反攻孙进下腹,孙进回剑一格,红娘子双轮便如狂风骤雨般攻来,再不给孙进喘气的机会。 孙进连挡十余轮,蓦地一声大叫,倏地退开,肩头血光飞溅,给红娘子月轮划出老长一道血口子,情知不敌,猛地大叫一声,飞天冲起,半空中去怀里一掏,掏出一把符来,向着红娘子一甩,那些符中途化作无数宝剑,齐射向红娘子,同时间手中宝剑突地变大,长及丈余,激起凌厉的剑气,跟在那些符剑后头,连人带剑扑向红娘子。 雪槐一见他冲天而起,便知他情急拼命,要以驶剑术拼死一搏,但看了孙进的驶剑术,却不由暗暗摇头,想:“怪道青莲说正教后一辈中没什么人材,果然如此,铁剑观声名赫赫,但后辈弟子驶剑之先,竟还要先放符剑迷人眼目,可也太差劲了。” 道家驶剑之术练到极处,心剑合一,可不借遁术,直接御剑而行,千里飞剑杀人,无坚不摧,神威非凡。雪槐没学过驶剑术,一直不动手,就是想看看孙进的驶剑术,再没想到竟是这个样子。 红娘子眼见剑到,冷笑一声,口一张,竟将孙进放出的所有符剑全吸进了肚子里,同时双轮暴长,猛迎上孙进的宝剑,轰然巨震中,孙进一声大叫,身子向后急翻,便如一个给人猛抽了一鞭的陀螺,直落到厅中,跌翻在地,口中鲜血狂喷,而手中剑早给震得寸寸碎裂,再无半点在手上。 “爹。”孙芳急叫,伸手扶他,孙进却是站不起来。孙府上下人等,一齐变色。 红娘子冷笑,看了孙进道:“现在是要死还是要活?”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孙进又喷出一口鲜血,脸上却是一脸凛然。 “爹,我不要死。”孙芳哭叫。 “芳儿。”孙进厉喝,但眼光随即柔和,道:“芳儿,爹也不想你受伤害,但我铁剑观门下,岂可向邪教投降,不要哭,师祖自会替我们报仇。”说到这里,转眼看向孙荧,道:“荧儿,这么些年,爹没疼过你。现在要死了,你过来,和爹死作一块儿吧。” “爹。”孙荧眼泪喷涌而出,这么些年,这是她听到的惟一一句暖心窝子的话,奔到孙进身边,却突地扭头看向红娘子道:“我吃你的忠心丹,好不好?” “荧儿。”孙进怒叫:“是我女儿,便不可贪生怕死向邪教屈膝。” “爹。”孙荧哭叫一声,却仍是固执的看向红娘子。雪槐却明白她的心思,她不是贪生怕死,而是想牺牲自己拖延时间,救孙进性命。 “忠心丹可不是任何人都吃得到的。”红娘子哼了一声,向孙进扫一眼,对两鬼道:“都给我拿了。” 两鬼鬼啸一声,当先扑向孙进,孙荧急了,挺身一拦,哭叫道:“不要伤我爹爹。” “小妞儿蛮漂亮的嘛。”两鬼中的一鬼嘿嘿怪笑,鬼爪一伸,便抓向孙荧丰挺的胸部,但他没能摸着孙荧胸乳,却抓着了一只手,这只手硬如钢爪,带着如山巨力,只一扭,清脆的骨折声里,鬼爪已是断作两截,这只手,自然是雪槐的。 那鬼长声惨叫,叫声中雪槐飞起一脚,正中他心窝,将他踢得直飞出十数丈外,撞到院墙上,污血急喷,眼见是不活了,要知雪槐虽只是一脚,那一脚是多大力量,绝不是这区区小鬼受得起的。雪槐脚往下将落未落,手中剑却早飞起,脚挨地,剑也落在了另一鬼的勃子上,将一个鬼头斩得直飞起来。 这过程说来罗嗦,其实从雪槐闪步上前到两鬼丧命,不过是一眨眼间事。 事出突然,包括红娘子在内,所有人都呆住了。红娘子呆看雪槐,孙进孙芳孙荧更是发呆,红娘子发呆是再没想到这院里竟隐得有高手且能瞒过她的魔觉,而孙进几个发呆,则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今天新招来的这个马夫竟有如此身手。 红娘子最先清醒过来,她已看清了雪槐,叫道:“又是你?” 雪槐微微一笑:“没错,老熟人了呢。” “你上次坏我大事,害老娘给教主责罚,今天又来捣乱。”红娘子咬牙切齿。 “啊?你家教主责罚你了啊。”雪槐装出不忍心的样子:“我可怜见儿的,打疼了吧。” 他这样子,更激起红娘子无边怒火,啊的狂叫一声,狠盯着雪槐道:“老娘拼着受责,今天一定要给你个教训。”夕舞命群魔不得伤害雪槐的训令并未取消,所以红娘子才有这话,但雪槐可没听出来,微微笑道:“好啊,且看七大狂魔之一的红娘子到底有些什么真本事?”缓步出厅,到院中立定,心中思忖:“红娘子魔功了得,看来是七杀教主手下一个重要帮凶,斩了她将可杀一杀七杀教的狂气,不过老魔魔功了得,要杀她,得动动脑子才行。” 雪槐学得万屠玄功后功力大进,但自己估摸着可能还是赶不上红娘子,不过若再召来神剑灵力,两力合一,趁红娘子大意之下斩了她,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当下心中定计,便伸出两个指头,横在眼面前对着红娘子量了几下。他这举动十分古怪,红娘子奇了起来,喝道:“你这是做什么?” 雪槐哈哈一笑,道:“你刚才胡吹大气说要教训我,所以我就帮你量一下,看你到底扛得我几剑?” 红娘子上次虽在雪槐手底负伤,但那是在全力对抗碧青莲剑阵再加上雪槐是偷袭,算不得数,她不知雪槐另有奇遇,只以为他胡吹大气,怒极反笑,叫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那你到说说,老娘我扛得住你几剑?” “好象是两剑,又好象是三剑。”雪槐装作没弄明白的样子,道:“我再量量。”又伸出两个指头,道:“我横指就是一剑,不骗你,我量得最准了呢。” 他横着两个指头在眼前左量右量,模样滑几搞笑,红娘子不绝冷笑,任他量去,当然,她这么好耐性,和夕舞的命令有很大的关系,说实话,红娘子现在拿着雪槐还真有些挠头。 “我明白了。”雪槐猛地大叫起来,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叫道:“怪道我说即不是两剑也不是三剑呢,原来是两指半,你红娘子不愧为天下七大狂魔之一,足可扛得起我两剑半呢。” “好个狂得没了边的小子。”红娘子七窍生烟,怒叫道:“来来来,老娘站在这里不动,任你砍三百剑看看,看你能不能挨得着老娘半根头发。” “站着不动任我砍,说真的还是说假的啊。”雪槐装出不信的样子:“你红娘子没这么大方吧?” 红娘子更气:“我红娘子纵横一世,从来说话算数,臭小子,尽管把你吃奶的力气全部拿出来吧。” “好。”雪槐大叫一声:“就是这样,红娘子,你不是老说我坏你的事吗?如果这次你挨得起我两剑半,从此我看见你红娘子就绕着走。” “一言为定。”红娘子大喜,说实话她看见雪槐头疼,能这样把雪槐打发走也实在是件好事情。 “来了啊。”雪槐猛吸气,狂喝一声:“看剑。”飞身而起,半空中一剑劈下。这一剑,他除了没召唤神剑灵力,已将万屠玄功运到极致,同时咒起了金刚咒的神力,较之那夜劈红娘子那一剑,甚至还有一点点加强,杀气也差不多,因为万屠玄功本就是天下杀气最烈的玄功,虽不若天眼神剑的锋锐,却更加酷烈,因此这一剑在红娘子眼中看来,和那夜没什么两样,全不知雪槐屁股后面还藏着一条大尾巴没露出来,眼看雪槐剑到,冷笑一声,双轮一举,以八成功力硬架,轰然巨震中,将雪槐一个身子震得风车般倒飞回去。 雪槐身子落地,叫道:“好红娘子,看来还真有两手呢。” 红娘子冷笑:“臭小子,你若就这点斤两,还是别费力气了,趁早滚蛋吧,别真惹起老娘真火,生剥了你。” “说她一声胖,她还喘上了。”雪槐大笑,喝道:“红娘子,你看好了,我可是一剑比一剑厉害呢。”厉喝声中,复一剑劈出,他要迷惑红娘子,这一剑自然仍未召唤神剑灵力,威力自也与先一剑相当,红娘子仍是以八成劲将他硬挡了回来,冷笑道:“臭小子,还有一剑,把吃奶的劲全拿出来啊。” “你别得意。”雪槐哼了一声,道:“就是这一剑,我要生劈了你,待我先运运气,请起师父。”站一个马步,口中呤道:“请起师父在面前,借我神力用一天,一拳打破老君鼻,三脚踢翻大罗仙。”这是他小时看一些巫婆神汉唱的,这时便依样葫芦,借以迷惑红娘子。 红娘子看他装神弄鬼,果然就笑得花枝乱颤,喝道:“臭小子,你痛快点出剑好不好,想要笑死老娘不成?” 不只红娘子以为他是装神弄鬼,背后孙府所有人都是这么想,孙芳低声道:“爹,我们快走,这家伙装神弄鬼,就这点本事了。” 一边孙荧叫道:“二妹,怎么可以这样,雪公子替我们挡灾,我们怎可弃他先逃呢。” “住嘴。”孙芳怒喝:“还轮不到你来喝斥我呢。” 她两个的话自然都落在雪槐耳中,实在是恼了孙芳,心中一动,忽地回身,一扬掌,啪的一下就扇了孙芳一个耳光,这一巴掌打得响,孙芳一个踉跄,半边脸顿时就红肿起来。 孙芳又惊又痛又怒,尖叫道:“你敢打我?” 雪槐却装出一脸糊涂,叫道:“是啊,我怎么敢打你呢。”看向自己的手:“手啊手,你怎么不经我同意,自作主张就去打人呢?”这么一问,随即又哑起嗓子,学一个苍老些的声音道:“不是你的手自作主张,是我命他打的。”随又恢复自己的嗓音,捧着手诚惶诚恐的道:“原来是师父到了啊,但是师父啊,你怎么要打她呢,而且打那么重,你看她的脸都肿得象个包子了呢。”又学那苍老的声音:“为什么打她,因为她老欺负她姐姐,跟你说,还打轻了呢,师父从此留了神,以后只要她对她姐姐有半点不恭敬,我就要把她打成一个猪头。” 他这么装神弄鬼唱双簧,孙芳如何肯信,尖叫道:“是你弄鬼,你打我。” 雪槐装委屈:“真的不是我。”随又脸一扳,用那苍老声音道:“还想讨打是不是?” “啊。”孙芳尖叫一声,躲到了孙进背后。 雪槐心中暗笑:“臭丫头,打不死你。”眼光瞟向孙荧,却见孙荧眼中露出感激之色,知道孙荧心里明白他是在为她出气,微微一笑,孙荧脸一红,低下了头。 “臭小子,你一会儿装神弄鬼,一会儿打情骂俏,到底想干什么?”红娘子不耐烦了。 雪槐转过头,却用那苍老的声音道:“徒弟啊,这大嘴女人是谁呢?” 红娘子的嘴确实有些大,平常有事没事抿着,这时没太留意,却就给雪槐看了出来,红娘子大怒,叱道:“放肆。” 雪槐就是要激怒她,哈哈一笑,道:“师父啊,这女人是红娘子呢,有名的七大狂魔之一,师父你怕不怕啊?”又转成苍老的声音,打个哈哈道:“我会怕她,什么七大狂魔,不过七个跳梁小丑而已,徒弟,你上去给她半剑,一剑若用全了你都不是我徒弟。”随又把声音转回来,应一声:“是。”剑一扬,看向红娘子:“注意,我要出剑了,师父借力,可不象前两剑和你闹着玩呢。” 红娘子早就不耐烦了,叫道:“臭小子,来吧,好多废话。” “我来了啊。”雪槐一扬剑,作势欲冲,却又猛地停下,红娘子本来运好了气,这时也只得放开,她本是个急性子,这会儿五脏六腑里直觉有几千只蚂蚁在爬,在墙头顿足道:“又怎么了?” 雪槐愁眉苦脸,看了她道:“我师父叫我半剑杀了你,但你终是七大狂魔之一,给我半剑杀了,岂非太不给你留面子,所以我犹豫,怎么办呢,一面是师命难违,一面可又太不近人情了,我两个总是老熟人不是?” “呸。”红娘子哭笑不得,怒呸一声,大叫道:“放手来吧死小子。” “差不多了。”雪槐心中暗暗点头,猛地大喝一声:“杀。”双脚一顿,身剑合一,猛射向红娘子,这一剑却是改劈为刺,直指红娘子胸口。这时他虽使尽手段激得红娘子心浮气燥,却仍留了心眼,起手时仍未召唤神剑灵力,直待身到中途,才猛地召唤神剑灵力,两力合一,以直摧天地之势猛刺过去。 红娘子确实是给雪槐气坏了,这时眼见雪槐剑到,双轮一并,暗下决心,锁住雪槐长剑的同时,要狠狠给雪槐一个教训,再没想到雪槐另伏得有神剑灵力,突然加力,她魔觉灵异之极,神剑灵力的杀气虽隐在万屠玄功的杀意中,一上雪槐之身,还是给她感觉到了,然而这时已经太迟了,雪槐剑锋已到,从她双轮间破轮直进,穿胸而过。 红娘子脸上露出一个难以置信的表情,就那么呆住,半天才叫道:“臭小子,你——你使奸。”身子往后一仰,跌落墙下,化为一滩污血,其臭无比,污血流经处,草木纷纷枯死。她为邪灵之血,自是奇毒无比。 雪槐得万屠玄功后,加上神剑灵力,功力确已在红娘子之上,但强得不是太多,若真个平手相斗,打败红娘子可能,想一剑杀了红娘子,却是绝没有这么容易,这一剑得手,如其说是功力大进之故,不如说是红娘子上了他诡计多端的当,还有就是夕舞在这中间也有功劳,若不是心存忌惮,红娘子恐怕不会和他打这个赌,老老实实的容他砍上三剑。 红娘子难以置信,孙府所有的人也同样怀疑自己的眼睛,呆了好半天,这才欢呼出声,孙进在孙荧搀扶下强自站起,对雪槐抱拳道:“多谢雪公子,却不知雪公子是哪位名门高师派来援手的。”他这时自然知道雪槐那所谓的马夫不过是游戏而已,却以为是哪个门派的高人闻风派来援手的。 他这话倒叫雪槐一愣,自己给义父赶了出来,虽学得七咒和万屠玄功,也都没正式拜过师,想了一想,道:“我无师无派,也不是谁派来的,白天恰撞着红娘子在张这庄里,估计她要对庄主不利,所以借个障眼法进庄来帮手。” “雪公子云天高义,孙进感激不尽。”孙进连连称谢,说着却又是一口血喷出来,受伤着实不轻。 “庄主放松。”雪槐伸手扶他坐下,将神剑灵力输入他体内,半盏茶时分,孙进伤势便好了大半,霍然站起,抓了雪槐的手道:“雪公子真神人也,你救我全家,又助我疗伤,可叫孙进怎生谢你?” 雪槐刚要说不用谢,脑中忽地一动,看向孙进道:“庄主真要谢我?” 孙进连连点头,道:“当然,雪公子与我一家可是有存亡绝续的大恩呢,若没有雪公子,我现在哪还能站在这里说话,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谢雪公子。” “其他的我也不要,只想替我一个朋友向庄主讨一个人。”说着向孙荧一指:“庄主若真舍得,我走时,便让大小姐跟我走,有一点庄主放心,我那朋友出身名门,而且说白了就是你们五观三寺中人,她也绝不会亏待大小姐。” 孙进全不犹豫,转头看向孙荧道:“荧儿,从此你就是雪公子的人了,快拜谢雪公子。” 孙荧忙跪下叩头,眼光里又羞又喜,一张脸更是胀得通红,另一面,孙芳却是满脸妒意。她三个全误会了雪槐的意思,雪槐自然明白他们心里想的是什么,却也不想说破,这一日一夜间他看得清楚,孙荧命苦而心善,实是个极好的女孩子,但他一走,只怕又会落在孙芳手里,所以才毫不客气的向孙进要了过来,心中早谋划好,离了这里后,便带孙荧去找碧青莲,他心中其实另有更好的主意,只不过现在还不敢肯定,只能让她先托身碧青莲处。 孙进又叫摆酒相谢,他刚负过伤,不宜喝酒,雪槐当下也谢了,只坐着叙话,雪槐本是想当夜就走,却又担心红娘子另还有后援,记起先前孙进说他师父已到中途的话,问起,这才知道,原来因七杀教这段时间猖狂得厉害,以五观三寺为首的正教起了剪除之心,相约在真言寺聚会共商大计,孙进的师父九叶道人这时掌着铁剑观,自在受邀之列,已有信说就在这两天要来。 听他这么说,雪槐心中十分高兴,想:“原来正教终是要动手了,好,我快些救出无花,然后好来帮手。”却猛然想到夕舞,心中却又一黯,且不说夕舞此时不知身在何处,便找到了,夕舞在巫灵时和那些邪怪却似乎很有些联系,虽然那些邪怪也有可能是受冬阳王之命相助夕舞,但无论如何总是不好处置。 即知九叶道人一两天便会来,雪槐等一两天还是不妨事的,免得他一走又叫邪怪趁了空子,说了一会话,当下休息,孙进自然另安排了上房给他。 每二日吃了早饭,孙进陪着雪槐说了一会话,他伤势未愈,雪槐说再给他疗伤,孙进急忙推辞,说不必再浪费雪槐功力,他以为雪槐是以本身功力为他疗伤呢,只说自己多坐息几次便好了,雪槐不好解释,也不勉强,便请孙进多休息,自回房来,不多会,忽有丫头来请,说是小姐有请。 雪槐不知有什么事,便跟着丫头往孙荧处来,进一个独院,到房里,桌上摆了酒菜,内间走出一人,却不是孙荧,而是孙芳,穿了淡黄的春衫儿,满头珠翠,打扮得十分艳丽。 雪槐一愣,这才想起那丫头并没说是二小姐请还是大小姐请,当下扭头便要出来,孙芳却一步上前,抓住了他手,叫道:“雪公子,先留一步。” 雪槐皱眉,叫道:“放手。” 孙芳却不放手,反抓得更紧了些,道:“雪公子,我知道我有眼无珠,先前没看出雪公子身怀奇技,得罪了雪公子,但我会改,我昨夜后悔死,差不多都哭了半夜呢,我也有许多好处,而且爹娘疼我远过于那个穷丫头,如果雪公子要了我,比那穷丫头不知要强多少倍呢,所有这庄里。” 这里面她有两个字没说错,后悔,在她想来,雪槐之所以要孙荧,就是因她昨日下午说要让孙荧嫁给雪槐,叫雪槐动了心,否则雪槐如何会看上孙荧,后悔一夜,这一早便不顾脸面,请雪槐来,思谋着放出温柔手段,要把雪槐的心从孙荧手里抢过来。 她自以为说得很动听,却不知雪槐差点要呕出来,猛一下打断她的话,喝道:“松手。”一振抖开她手,向外走去。 孙芳一下没拉住,哀叫:“雪公子。” 雪槐哪里理她,只向外走,看看到门口,却听孙芳一声尖叫:“我得不到的,她也休想得到,雪槐,看这里。” 她叫得有些不同,雪槐一扭头,却见孙芳伸手去胸前猛扯,竟一下将衣服扯了开来,露出两个奶子,口中便就大叫起来:“强奸啊,强奸啊。” 雪槐再没想到她如此无赖恶毒,又惊又怒,便在这时,背后风声急起,一个声音怒叫:“无耻狂徒,看剑。” 剑啸声急起,来势如电。 第十六章 这一剑来势凌厉之极,剑未到,激起的劲风已是触肌生疼,功力之强,绝不在红娘子之下,剑风之厉更犹有过之。雪槐来不及多想,反身回剑,横剑一格,但觉虎口微微发麻,身子也是一晃。看那人,乃是一个老道,身材高瘦,双目如电。 雪槐一看他打扮剑势,心中一动:“莫非是九叶道人来了。” 这老道正是铁剑观这一代掌教九叶道人,在庄外听得孙芳叫声,飞掠进庄,看到孙芳光着胸脯,还有什么客气,若非雪槐了得,他这一剑就能要了雪槐的命。 雪槐功力之强也在九叶道人意料之外,但他姜桂之性,老而弥辣,厉叱一声,猱身复上,一柄剑便如暴风骤雨,遮天蔽日般向雪槐压了过来,雪槐虽猜出他身份,但这时无暇解释,只有见招折招,见式折式,将九叶道人剑招尽竭挡了回去。 九叶道人数十剑无功,打出真火,猛退一步,长吸气,两眼电光霍地暴长,剑尖上同时生出微微青气,一看这架势,雪槐立时知道他要用驶剑术全力一搏,心中一动,想:“铁剑观自追风真人死在血魔血魔解之下后,这九叶道人便是第一高手了,我倒要看看,他穷竟有多少真功夫。” 先前雪槐力挡九叶道人数十招,虽用了神剑灵力,却未出全力,这时知道九叶道人这一剑非比等闲,吸一口气,将万屠玄功催到极致,两眼如电,盯着九叶道人剑尖。他要试试九叶道人的真功夫,同时也想试试自己的真实功力,看自己的万屠玄功到底练得怎么样了,他有自信,万屠玄功加上神剑灵力,必可挡九叶道人全力一击。 “师父停手,他是徒儿的大恩人。”九叶道人将动未动,孙进却赶来了。 九叶道人势子微收,道:“什么?” 孙进叫道:“禀师父,他叫雪槐,是徒儿一家数十口的大恩人,昨夜若非他仗义援手,斩了红娘子,徒儿一门老小已尽丧在红娘子口中。” “什么?他斩了红娘子?”九叶道人看向雪槐,大是不信。 “千真万确。”孙进连连点头,道:“红娘子一滩污血,现在还在墙外呢,腥臭之极,徒儿想叫人冲洗,却是靠近不得,闻着风就要作呕,再慢一刻就要晕倒了。” “红娘子为邪灵之血,便死了,三五个月一般人也是近身不得的,但他真能杀得了红娘子?”九叶道人犹是不信,向雪槐上下看着,却忽一眼看到了用破衣服掩着胸脯的孙芳,叫道:“那芳儿是怎么回事?” 孙进看向孙芳,叫道:“芳儿,怎么回事。” “女儿感他相救之德,摆酒相谢,谁知他却突然撕扯女儿衣服,想要强奸女儿。”孙芳边说边就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以手捂眼,却从眼逢里偷看出来。 “岂有此理。”九叶道人大怒,宝剑一挺,又要冲上,孙进忙拦住道:“师父请慢,这中间一定有误会,即便是真的,雪公子救我满门,要了芳儿,也是理所当然。”说着看向雪槐,道:“雪公子,你若看得上芳儿,便。” 雪槐不等他话说完,急罢手,道:“衣服是她自己扯破的,我并没有欺负她。” “我自己扯破自己的衣服?天哪。”孙芳大叫,看向九叶道人:“师祖,你要为芳儿做主啊。” “世上哪有自己扯破自己衣服的道理。”九叶道人勃然大怒,长剑指向雪槐,叫道:“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今天若没个交待,休想生出此门。” “师兄不必这么大火气。”远远的忽有声音传来,却是碧青莲的声音。 雪槐又惊又喜,喜的是碧青莲会突然出现,惊的是只怕碧青莲也难以相信他的话,因为摆在眼前的事实对他实在是过于不利,说一个女孩子自己扯破自己的衣服,那真的是没几个人会相信的。 “是青莲师妹吗?”九叶道人转头向外。 “还有我师父也来了。”碧青莲来得极快,声未落,身子已出现在院外,旁边一个高年道人,银须白发,飘逸若仙,正是碧青莲师父荷叶道人。 “弟子九叶拜见荷叶师伯。”九叶道人急上前叩头,另一面,九叶道人带来的铁剑观弟子也都现身了,和孙进一道跟在九叶道人身后叩头。碧青莲年纪虽轻,但她是荷叶道人亲传,因此和九叶道人是平辈,孙进比碧青莲反矮着一辈了“不必多礼。”荷叶道人伸手虚扶,看向九叶道人,道:“九叶啊,你已是铁剑观掌教了,怎么还是这等霹雳火脾气。” 九叶道人脸上微微一红,指着雪槐道:“弟子性子是急,但这人欺人太甚,他。” 不等他说完,碧青莲却摆手道:“师兄且慢。”眼光去雪槐脸上一溜,道:“这位雪公子这么光天化日扯破女孩儿家的衣服,可说是急色了。” “是啊。”九叶道人怒叫:“贫道还没见这样的色鬼呢。” “色鬼?”碧青莲看向雪槐,微微一笑,眼光中大有调皮之意,迈步走到孙芳面前,并排一站,看向九叶道人,道:“师兄,你说,青莲和令徒孙谁漂亮一些?” 所谓不怕不识货,只怕货比货,要说孙芳也算是有两分姿色,但和碧青莲比,却就象莹火与月亮比,根本不是一个档次,九叶道人道:“师妹这是什么话,芳儿怎么能和你相比。” 碧青莲眼光又去雪槐脸上一溜,道:“那我请问师兄,以这位雪公子之急色,假使是我和令徒孙在一起,他会先扯谁的衣服。” “他敢。”九叶道人怒叫。 碧青莲摇头:“师兄别发威,青莲是做个假设,就是假设我和令徒孙都失去了抵抗能力,落在了他手里,他会先强奸谁?” 听到这里,雪槐基本是明白碧青莲的意思了,九叶道人却还没明白,呆了一下,道:“那自然是先欺负师妹了,但他不可能有这种。” 碧青莲不等他说完,摇手止住他,道:“师兄肯定他会先欺负我。” “肯定。”九叶道人点头:“但他不会有这个机会。” “他有这个机会。”碧青莲却是微微摇头,眼光再转向雪槐,已是深情无限,缓步走到雪槐面前,双臂伸出,环住了雪槐的脖子,轻声道:“只要他肯要青莲,青莲的身子随时随地都可以给他,但他就是不要。”说到这里,碧青莲转头先看一眼荷叶道人,再看向九叶道人,秀美绝伦的下巴微微抬起,眼神里有伤感,但更多的是骄傲,道:“我的槐哥,他是这世上最重情义的人,他有一位用整个生命爱着的心上人,除了他的心上人,天下任何女子,他都不会放在眼里,便比青莲再美上十倍,自动投怀送抱,他也绝对不会要。” 说到最后,她的眼光转到孙芳身上。她的眼里满布不屑,这番话更是全不客气,九叶道人孙进也疑惑起来,一齐看向孙芳,是啊,绝美如碧青莲,主动投怀送抱雪槐尚且不要,怎么可能这么急色的去扯远不如碧青莲的孙芳的衣服。 孙芳又羞又怒,叫道:“你是他的情人,自然帮着他,什么不要,只怕跟他上床都有几百次了。” 碧青莲眼中现出怒意,不想和她再辨,只是捋起左臂衣袖,玉藕一般的胳膊上,一点守宫砂,艳红如珠。这处女的守宫砂,破身即消逝不见,再也假不了,孙进脸一沉,瞪着孙芳,厉声喝道:“芳儿,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好了。”荷叶道人拂尘一扬,看向九叶道人道:“多少大事要做,和小儿女计较什么,这就动身吧。”说着转身出院,转身时,眼光在雪槐脸上扫过,雪槐与他眼光一对,心中一震,雪槐从碧青莲口中知道荷叶道人道基受损,但眼光相对,他却觉得荷叶道人双眼中深沉若海,而又隐含笑意,让他有如沐春风的感觉,一时心中大是感激。但雪槐最感激的还是碧青莲,若不是她不顾一切回护和绝对的信任,他今日真是有三千张口也要说不清了。 九叶道人躬身应了一声是,转头看向孙进,怒道:“你教的好女儿。”当先跟上荷叶道人。 孙进又羞又愧,瞪一眼孙芳,叱道:“给我在家好好面壁思过。”又对雪槐连说对不起,雪槐摇手说不必,碧青莲拉了雪槐要跟上荷叶道人,雪槐却看了孙进道:“庄主,我昨夜问庄主要大小姐的,不知。” 孙进急点头道:“我说过从此荧儿就是雪公子的人了。”看向一边的孙荧道:“荧儿,你要好生服待雪公子。” “不是。”雪槐急摇手,道:“我当时就说过是代一个人要大小姐,现在正主儿来了。”看向碧青莲,道:“青莲,我希望你把她带在身边,不要委屈了她。” 碧青莲向孙荧脸上一溜,眼光一亮,走到孙荧面前拉了她手,道:“我们以后姐妹相称,你就是我的亲妹子。”她虽不明白原委,但莲心最灵,一句话便能大致猜出雪槐的意思,她辈份比孙进还大着一辈,以后不论如何,孙芳都不敢再在孙荧面前放肆。 她能猜出来,孙进几个自然更加明白,孙荧泪水急喷而出,哽声道:“多谢雪公子。”孙进则是一脸愧色,道:“孙进惭愧。”另一面的孙芳则是一脸恼怒忌妒。 这时碧青莲猛地想起一件事,看了雪槐道:“对了槐哥,夕舞呢,她全好了吗?师父给西王母去了信,她答应赐一滴金风玉露的,夕舞服了吗?” “夕舞不见了,也没有服金风玉露。”她一说,雪槐心急上脸,道:“我还得找她去,这就告辞。”说着向碧青莲孙进一抱拳,飞身出庄。 碧青莲急叫:“槐哥,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了,剿除七杀教事大,夕舞我自己会找,她不会有事的。”雪槐半途应声,声落人已在庄外。 “雪大哥真是个好人。”看着雪槐掠去的方向,孙荧淋然泪下。 “他是这世上最多情的人。”碧青莲低声轻叹。 雪槐心急火燎,其实却不知到哪里去找夕舞,想了一想,还是先回去救了无花再说,当即辨明方向,往回急掠,奔出百里,心中忽有所感,急运剑眼一扫,却一眼看到了夕舞,坐在不远处河边的一条小船上,正在那儿发呆。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雪槐狂喜,飞掠过去,夕舞听得风声抬头,一眼看到雪槐,喜叫一声:“槐哥。”直扑进雪槐怀里来。 重搂着夕舞温软的身子,雪槐犹似在梦中,好半天才能放开手,端了夕舞脸庞道:“夕舞,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把你掠了去,你的伤全好了吗?” 夕舞摇头:“我也不知道,反正我迷迷糊糊中醒来,就坐在这条小船上了,睁眼不见你,还以为你下河摸鱼去了呢,所以就在船头等着,你说那天我是被谁掠了去吗?” 她这么一说雪槐可就呆住了,道:“你说你刚刚才醒过来?” “是啊,有什么不对吗?”夕舞看着他。 “啊,没什么不对。”雪槐急忙改口,心中转念,想:“夕舞即不知道,那就不必再说,免得她无谓的担心害怕。”伸手搭向夕舞的脉门,道:“我看看你的伤。” “好象好些了,但好不多。”夕舞皱眉。雪槐搭着她脉门,果觉心脉跳动仍是微弱之极,大急,蹲下身道:“快伏到我背上,我背你去王母雪山。” “我不要去。”夕舞却不动,噘着小嘴儿。 “怎么了。”雪槐叫:“碧青莲说,她师父荷叶道人已给西王母去了信,西王母答应赐一滴金风玉露了。” “但那鬼雪山太冷了,我就是不要去。”夕舞还是不动。 雪槐急了,却拿夕舞毫无办法,从小夕舞就是这样,她若不愿意的事,谁也无法说服她。急得团团乱转之际,忽地想到一事,大叫道:“对了,五观三寺等正教中人这几天正齐集真如寺商议清剿七杀教的事,西王母应该会去,我们去寺中,应该可以找到她。”说到七杀教,一个阴影掠过雪槐心底,不过面上只是一掠而过,但夕舞冰雪聪灵,立马就察觉了,嘟了嘴儿道:“怎么,真以为我是七杀教的妖女?” “不,不是。”雪槐急叫:“我根本没去想。” 夕舞斜起眼睛看着他,要笑不笑的道:“哼哼,你那点鬼心思,如何瞒得过我,你一定是这么想的。” “没有,我真的。”雪槐大急,他心底确实有阴影,但无论如何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要说,至少也要先治好了夕舞的伤。 见他发急,夕舞扑哧一笑,道:“好吧,信你一回。”随即扳起脸道,道:“但以后不准再做那种脸色给我看,我跟你说,我只是遵从大王的旨意,至于大王和什么人合作请了些什么妖魔鬼怪,我一概不知情,也不想问。” 她这话出口,雪槐心中立时便如拨云见日,顿时狂跳起来,叫道:“是了,我一直是这么想,那些老邪怪一定是大王召来的,你和义父都只是不得已,果然如此,果然如此。”心中的喜悦,当真无可形容,在小船上不停的跳。 看到他如此狂喜,夕舞心中也不知是喜是悲,假作顿足,娇嗔道:“你到底是要带我去疗伤,还是要把船摇翻让人家喝冷水。”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0 2 . c o m “当然是带我的好夕舞去疗伤。”雪槐心花怒放,怎么也抑制不住笑,反身蹲下,夕舞趴到他背上,雪槐叫道:“到寺中找到西王母讨一滴金风玉露,你的伤立即就好了,不过我真希望永远这么背着你呢。” “不安好心。”夕舞娇嗔:“永远这么背着我,难道要我变残废吗?打你。”说着伸指在雪槐耳朵上轻轻一弹,雪槐呵呵大笑,心中畅快到极点。 听着他的笑声,夕舞却是暗暗摇头。 那天带走夕舞的,其实是敬擎天,夕舞的伤也早好了,故意在这里现身,只是探听得五观三寺等正教中人齐集真如寺,好让雪槐以疗伤为名带她去打探。 真如寺在佛香山下,寺极大,香火鼎盛,有佛传东来第一教庭之说,寺中好手如云,上代住持红衣大师更传说已修到了罗汉果位,只可惜仍死于五百年前围剿血魔之役,这一代住持是法一大师,与九叶道人等是同辈,其实五观三寺中上一辈的好手,除了荷叶道人便只剩一个天竺寺的撞天僧,而且和荷叶道人一样,当年受了重伤,功力剩不到三成。 雪槐背着夕舞,以遁术行了半日,早看到佛香山,但见山下一座大寺,碧瓦红墙,香烟缭绕,知道是真如寺了,收了遁术,到山门口,请小僧报进去,不一会碧青莲如飞而来,她本来脸红心跳,却一眼看到夕舞,忙强抑心情,叫道:“原来夕舞小姐也来了,你的伤全好了吗?” 雪槐道:“还没好,我带夕舞来,就是盼着王母娘娘会来,请她赐一滴金风玉露。” “是这样。”碧青莲点头,脸色已完全恢复平静,道:“西王母是我正教中剩余不多的几位高手之一,师父和撞天僧师叔已联名具信去请,该当会来,在寺中等,那是最好了。” “太好了。”雪槐喜叫。夕舞装作无力的样子,把大半个身子靠在雪槐身上,对碧青莲道:“一切都还要多谢青莲姐姐呢。” “不要谢,进寺去吧。”碧青莲微笑点头,四目相对,她两个都是聪明之极,彼此的心思,自然全都明白,只有雪槐一个人张着嘴傻乐。 进寺,但见到处都是人,僧道都有,也有俗家的,都是五观三寺和其他教外弟子,碧青莲一直引雪槐两个进大雄殿,大雄殿中人就少多了,都是各派掌门和有点名头的大弟子。荷叶道人坐在上首,旁边空着一张椅子,自然是为撞天僧留着的,这老和尚还没到,法一大师在下首相陪,他也是五十来岁年纪,高大魁梧,对面是九叶道人,再往下便是三清观的紫气道人,老君观的玉馨道人,飞龙观的霞飞道人,彼此年纪都差不多,都是五十来岁年纪,当然,这只是他们表面上的年纪,真实年纪都在百岁以上,但也论不了那么多。法一下首,则是坐着一位中年女尼,乃是水月寺的住持镜空师太,她五官也还清秀,只是双眉如男子般竖起,颇具凶态,有传言说这位师太是五观三寺这一代掌教中功力最高的一位,也是脾气最火爆的一位,杀气之重,几可赶得上当年的万屠玄女,只是功力没法比。 碧青莲带了雪槐夕舞进来,进门,九叶道人就远远向他一指,道:“就是他了,我的看法,他是最合适的人选。”殿中众人一齐看过来。 雪槐莫名其妙,碧青莲低声道:“你斩红娘子的事九叶师兄说了,因七杀教势大,八派没有特别杰出的好手,正商议八派合传一位大弟子,集八派功法于一身,用以屠杀七杀教主,我和九叶师兄都认为你是最佳人选。” 雪槐又惊又喜,叫道:“集八派功法于一身,这到是个好主意,只怕我难以胜任。” “为什么你难以胜任,我看是最好了。”夕舞急叫。 “先不说这个,你拜见我师父和各位掌教吧。”碧青莲引雪槐到殿中,夕舞站到一边,雪槐先拜见荷叶道人,荷叶道人点头:“年青人,不错,起来吧。” 雪槐叩一个头,站起身来,看荷叶道人,荷叶道人也在看他,双眸中慧光闪烁,雪槐已是第二次见着这位前辈高人,荷叶道人一直没什么话,但雪槐有个感觉,觉得自己的一切,都在荷叶道人慧眼之中,一清二楚,心中不禁更生敬仰。 碧青莲再给雪槐介绍各派掌教,雪槐一一参见,到九叶道人面前,九叶道人呵呵笑:“我们是不打不相识了。” 这时侧后的镜空师太猛地叫道:“我们却还没打过。”忽地一剑便向雪槐背后劈了过来。 所有人都没想到镜空师太竟会在这里动手,而且她这一剑势劲力急,竟是用上了真力。 碧青莲惊呼一声:“师太?” 雪槐也是一惊,但却立即明白了镜空师太的用意,镜空师太一是不信他真能杀得了红娘子,二则是因为碧青莲九叶推荐他为八派合传的大弟子,要一试他身手,明白这一点,竟不回身,反手拨剑,格开了镜空师太宝剑。他这一剑,虽未用神剑灵力,却将万屠玄功催到极致,因此虽是百忙中反剑相格,身子竟是晃也不晃,同时对碧青莲微微一笑,道:“青莲,请再为我介绍各位掌教。” 碧青莲一惊之下,这时也明白了,脸含微笑,再为雪槐介绍其他人。 镜空师太没想到雪槐竟敢身也不回,又惊又怒,厉叱道:“好,再接贫道几剑。”恼怒雪槐狂傲,再不留手,剑招狂风骤雨般洒下,长剑带起的劲风激得殿中众人衣带倒飞,功力确实还在九叶道人之上。 雪槐却始终不肯回身,甚至一面格挡镜空师太剑招,一面还微笑着在碧青莲引荐下参见各派掌教,其好整似暇之态,恍似背后镜空师太的剑招不是剑招,只是清风拂体,全不必在意。大殿中早就惊呼声四起,最惊异的则是碧青莲夕舞两女,但两女的惊异又有不同,碧青莲是喜多于惊,夕舞则是惊多于喜,心中暗叫:“槐哥槐哥,你真是越来越出人意料了。” 其实雪槐貌似轻松,却已拿出了全挂子的本事,先一剑他未用神剑灵力,第二剑镜空一全力出招,闻风辨形,他就知道接不住,急召神剑灵力,同时运起了剑眼,他脸面上微笑着参见各掌教,似乎对镜空师太剑招看也不看,其实背后是用剑眼在盯着,等于后脑上还生着一只眼睛,便是如此,反背出剑,还是接得比较吃力,要知镜空师太虽远比不上荷叶道人这等前一代高手,终是一派掌门,岂比等闲。 只不过雪槐内里吃力别人看不到,随着镜空师太剑招越出越急,殿中惊呼叫好声也是越来越大。 “小子,再吃我一剑。”镜空师太剑招霍地由快转慢,也再无花式,只是平平一剑劈落。 雪槐知道,就剑招来说,镜空师太已尽全力,加上神剑灵力后,他的功力确比镜空师太要强一点点,这一剑接是接得住的,但知道自己表现得也差不多了,当即装作力有不逮,两剑相交,身子往前一栽,宝剑脱手飞出,随即回身拜倒,叫道:“掌教师太剑法如神,小子领教了。” 镜空师太那一剑劈落,碧青莲已在担心,她不是担心雪槐,是担心镜空师太下不来台,眼见雪槐脱手飞剑,心中顿时吁了口气,暗暗点头:“槐哥有进有退,真是好样的。”另一面夕舞自也猜得出雪槐是故意脱手飞剑,也是心中暗叫:“槐哥呀槐哥,你对付别人,永远都不落下风,只是爹爹却是你生命中的克星。” 镜空师太一剑劈飞雪槐宝剑,心中得意,呵呵笑道:“你这样子已经不错了,后辈弟子中,功力以你第一。”看向荷叶道人,道:“我也觉得他是最佳的人选。” “但贫道却想问问,这小子到底是何来历。”说话的是飞龙观的霞飞道人,老道两眼如电,盯着雪槐眼睛,旁边紫气道人玉馨道人眼中也俱有疑色。 听了他这话,镜空师太也是面色一凝,看向雪槐道:“对了小子,你刚才所用剑招真力,眼生得很,你到底出自何人门下。” 紫气道人哼了一声,道:“来历不明的人,不能成为八派合传的大弟子。” 紫气道人这话是公理,但更多的是私心,要知能同时窥得八派秘技,实在是非比等闲的事情,一有这个提议,紫气道人就在打推荐自己弟子的主意,其实何止他如此,玉馨道人霞飞道人哪个不是人同此心,因此一齐点头。 雪槐一愣,一时不知该怎么说,荷叶道人却忽地呵呵一笑,道:“各位不必存疑,万屠玄女亲认的传人,不会错的。” 紫气道人一怔,叫道:“师叔说他是万屠玄女师叔的传人?” “怪不得我总觉得他剑招中有一股怪异的杀气呢,原来是万屠玄功,很好,很好,我相信万屠玄女师叔亲自挑出的传人绝不会错的。”镜空师太连连点头。 话出自荷叶道人之口,没人会怀疑,而万屠玄女当日发下的灵咒,各派掌教也都是知道的,雪槐即是万屠玄女亲挑的传人,也确传得八派功法。紫气道人的脸沉了下去,却不再出声反对。 眼见成为定局,碧青莲夕舞两女都乐坏了,碧青莲心中喜叫:“槐哥成为八派合传的大弟子,一旦斩了七杀教主,便是天下第一人。”夕舞则在心中低叫:“槐哥成为八派合传的大弟子,可比其他人要好对付得多,首先我这一关,傻傻的槐哥就绝对绕不过去。” 荷叶道人忽地眼望殿外,道:“撞天僧那狗肉和尚来了,只要他点头,八派即可闭关授徒,七杀教指日可灭。” 话未落音,殿外已传来爽朗的大笑声,雪槐转头,却是一愣,落在耳中的笑声洪亮之极,然而跨进殿中的撞天僧身量却十分瘦小,一袭灰布僧装,上面沾了不少油污,左手一把破莆扇,右手拿着一根光骨头,这时似乎啃完了,随手往肩后一扔,油沾沾的手就在胸前一顿乱抹,胸前衣襟自然也就更加的油光发亮了。他这样子,若不是亲眼见到,实难有人相信他会是名动天下的撞天僧。 撞天僧身后跟着四名中年和尚,还有一只怪模怪样的动物,体形象狗头象羊,却只有一只独角,撞天僧骨头往后一丢,这怪兽一口就叼在了嘴里。 撞天僧老眼向荷叶道人一瞟,呵呵笑道:“老道精神不错,不是也天天在观里偷吃狗肉吧,你说谁是万屠玄女的传人呢。” “老道可不吃狗肉。”荷叶道人呵呵笑,向雪槐一指,道:“就是这小子,大名雪槐,刚斩了红娘子,可以吧?” 撞天僧眼光转到雪槐身上,怪目乱扫,雪槐忙趴下叩头,叫道:“小子雪槐拜见大师。” 撞天僧哼了一声,忽地去身侧那怪兽头上一拍,叫道:“宝贝儿,去,撞他一角看。” 那怪兽头一甩,将骨头远远甩在了殿角,一边的法一大皱眉头,却是不好吱声,只得合掌念了声阿弥陀佛,撞天僧却就听见了,哼了一声,看了他道:“狗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小和尚若不知此理,休想成佛。” 法一合掌道:“多谢师叔教诲,不过法一这辈子想来是成不了佛了。” 撞天僧一瞪眼:“那就是因为没吃过狗肉。” 碧青莲再忍不住,扑哧一笑,忙又掩住嘴。 这时那怪兽奔到雪槐面前,围着他左转一圈,右转一圈,口中不绝低吼,似乎拿不定主意,见它这副样子,碧青莲顿时瞪圆了眼,一脸担心。 雪槐不识这怪兽,碧青莲却是识得的,撞天僧这怪兽,名字就叫撞天,乃是天地间一个异物,其心最灵,任何人只要给它看上一眼,忠奸立辨,当真灵验若神。见那奸恶小人,妖邪鬼怪,当即就是一头撞上去,任何奸邪,隐藏得再好,一头之下也立即显形。 碧青莲本不担心雪槐,但撞天样子奇怪,不免就有些担心,撞天僧却就叫了起来:“肉骨头啃多了是不是,乱吼吼什么,是妖孽就给他一头,否则还叼你的骨头去。” 撞天听了他话,住脚不再转圈子,却也不回来,而是歪着头对着雪槐瞅,似乎大大的拿不准主意,大殿中一时鸦雀无声,紫气道人几个更是一脸紧张,因为只要撞天一头撞上去,雪槐就等于除名了呢,别说他只是传了万屠玄女的功法,便是万屠玄女亲身在此,也休想替他说得上话。 雪槐不识撞天,但听了撞天僧的话,自也知道这撞天乃是一个异兽,眼见撞天瞅着自己,他心中无鬼,便也坦然而视,四目对视,撞天霍地大吼一声,猛地一回头,竟对着一边的夕舞一头撞了上去。 雪槐大吃一惊,猛一跨步挡在了夕舞前面,怒吼一声:“孽畜找死。”一伸手,一把揪住了撞天撞过来的角。 撞天这一撞之力,竟是颇为凌厉,不过还是斗不过雪槐神力,往后一退,却犹不甘心,吼一声,四肢着力,又一头撞过来。 雪槐惊怒交集,再一把揪着撞天独角,心中恼怒,猛一发力一甩,提着撞天的角便向殿中大柱上甩了过去。那撞天却甚是灵活,虽收不住势子,却在半空中一翻身,四脚在大柱子上一蹬,滑落地面,同时间撞天僧身后四僧一拥而上,将雪槐夕舞一齐围在了中间,其中一僧瞪着夕舞道:“妖女,还不速速下跪受缚。”殿中其他各派弟子也是齐齐做势。 夕舞瞒雪槐轻而易举,却再想不到世间还有撞天这等异兽,眼见情势大为不妙,吓得花容变色,低叫一声,将身子藏在了雪槐背后。 雪槐知道撞天是异兽,撞别人,他不会怀疑撞天的灵性,但撞夕舞,却就不灵了,听得那僧人的话,顿时怒目一瞪,喝道:“就凭这畜生一撞便做得数么,你们不要冤枉好人。” 撞天僧呵呵而笑:“我这撞天从不冤枉好人。”脸一沉:“给我拿了。” 一边的碧青莲大急,急叫:“师叔且慢。”转头看向荷叶道人,叫:“师父。” 荷叶道人低哼一声:“住嘴。” 喝声中,围着雪槐夕舞的四僧已齐扑上来,雪槐大吼一声,长剑出手,横剑一扫,将四僧一齐荡开,旁边镜空师太眉头一竖,喝道:“年轻人,莫要自误。”先前一场斗剑,她竟是对雪槐大生出了好感,这话是告诉雪槐,只要不护着夕舞,仍是八派大弟子的最佳人选,前程大好呢。 她这话中的意思雪槐自然明白,只是听不进去,背一弓,道:“夕舞,伏在我背上,不要怕。”夕舞依言上背,雪槐虎目一瞪,喝道:“让路。”长剑一荡,大踏步便向外闯。四僧如何肯让他走,两僧当面一拦,各出拳爪,另两僧则是左右夹击,劲风激荡,功力颇为了得。 雪槐知道缠战不得,猛地一声狂喝:“挡我者死。”长剑一扬,对着当面的两僧便是一剑劈了下去,他这一剑尽了全力,剑气破空,发出刺耳的尖叫,便如撕开了一张大布,任何人看他剑势都明白,他不是在闹着玩。碧青莲情急大叫:“槐哥不要。”她是提醒雪槐不要出此重手,绝了回旋的余地,但雪槐却是充耳不闻,在雪槐心里,涉及夕舞的安危,没有道理可说,更不需要任何回旋的余地。 四僧自然识风,知道挡不住,只得往两侧跃开,雪槐身子一跨而过,已破了四僧合围之势,直向外闯去。 这面却恼了紫气道人几个,紫气道人一声怒叱:“今日若叫你生出真如寺,五观三寺从此可以除名了。”与玉馨道人一左一右,齐扑上来。他两个都是一派掌教之尊,本来亲自出剑已是大大看得起雪槐这种无名小子,更别说两人合力,但先前雪槐与镜空师太一战表现得过于厉害,而事实上旁观者清,他们也都看得出雪槐最后的脱手飞剑乃是有意相让,真实潜力还不知有多少,所以再顾不得身份,而法一也同时大喝:“殿外弟子,布五百罗汉大阵,莫要走了妖人。” 雪槐知道今日情势凶险已极,碧青莲说荷叶道人撞天僧都因受伤道基受损,但到底还剩多少功力雪槐并不摸底,便两人真不能出手,光其他六大掌教,便是实力惊人,单打独斗,雪槐试过了,借神剑灵力,他不输于任何一人,甚至还要强个一分半分,但六人合力,他没有半分侥幸可言,这还只是仅论功力,五观三寺,各有玄功异法,更是深不可测,还有无数弟子,实力之雄厚,相对于雪槐的单人独剑,真如大海之于水珠之比。 然而雪槐心中却无半点畏怯之心,若有,便只有愤怒,他的夕舞,无论如何,不是妖邪。感受着夕舞伏在背上的柔柔的身子,他胸中有无穷血气,直冲九霄。 没有人可以伤害夕舞,谁也不能。 这时的关健,是要以最快的速度冲出寺院,即不能给紫气道人两个缠住,更绝不能被殿外的五百罗汉围住。 要做到这一点,必要以非常的手段。 雪槐脑中闪念,只一瞬间便已把握住情势,猛地里狂吼一声,口中竟喷出一口鲜血,同时反剑一扫,扫上紫气道人玉罄道人宝剑,两道但觉雪槐剑上一股巨力汹涌而来,其沛然之势,竟是无可阻挡,两道本是要缠着雪槐,但受不住雪槐剑上巨力,竟是一齐后退,两道脸上变色,脑中同时闪念:“这人果然暗藏了大部份功力。”不止他两个脸上变色,身后群道也是脸色齐变,镜空师太更是腾地站起,低叫道:“好小子,原来先前藏了奸。” 一剑同时劈退紫气道人两个,说明功力至少远在两道中任一个之上,这样的功力,镜空师太绝对无法一剑劈落他宝剑,所以镜空师太说他藏奸。 就中只有荷叶道人暗暗点头,因为只有他知道其中的奥秘。 万屠玄功屠尽天下,不但屠人,同样屠己,当日万屠玄女以异法劈入雪槐体内的万屠真经中,最后一章上便载了屠己三诀,第一诀屠形,第二诀屠心,第三诀屠魂。 屠己三诀先屠己,后屠人,乃是以损害自己身体真元为代价来大规模增加功力的功法,屠形,伤的只是身体,功力可在短时间内增加一倍,受损的身体也可在事后调养恢复。屠心,伤的便是本体真元,事后没有三年五载,难以复原,甚至有可能道基永远受损,当然,功力同样可以短时间内再增加一倍。屠魂,功力可陡然增长两倍,但事后神魂俱灭,再无法恢原。 雪槐狂吼声中鲜血狂喷同时剑上真力大增,便是运起了屠形诀,荷叶道人对万屠玄功有所了解,知道雪槐是用了这一诀,所以才暗暗点头。 雪槐一剑逼退两道,更不停步,身子闪电般掠出大殿。 殿外院中,真如寺僧四面涌来,雪槐出来得太快,众僧还来不及摆好阵势,但众僧涌上,已塞住去路。 雪槐知道只要给寺僧阻得一阻,殿中六大掌教赶出来,再走不了,更不迟疑,口中狂吼:“挡我者死。”挥剑直杀出去。群僧若借阵势,或可阻雪槐一阻,光是人多可不管用,一时间血肉横飞,雪槐虽情知这五百寺僧都是正教中弟子,但为了夕舞,可顾不得这许多,不过剑下仍是留有分寸,虽然阻着他宝剑者无不受伤,却未伤一人性命。 但众僧血肉横飞的情景落在追出的法一等人眼中,却是个个暴怒,法一厉叱一声:“妖人休得猖狂。”纵身而起,半空中长袖一扬,双袖呼呼,如挟风雷,向着雪槐头顶猛罩下来。他这双袖,名为如来袖,乃是他平生绝技,不但神力万钧,袖中更暗藏无穷佛法变化,较之天风道人的天风骷碌袖有过之而无不及。 同时间紫气道人在左,玉馨道人在右,也是双剑齐至,剑上各发异啸,显然给雪槐一剑逼退,面子上下不来,都动了真怒。 前有众僧拦路,后面一僧双道齐攻,风雷异啸,天地变色。夕舞目睹这种情景,一颗心几乎不跳,她经敬擎天从小调教,很有几分异术,功力也颇为了得,这时身上也没有伤,然而她再没想到拨剑出手或者逃走,而只是死命的箍着雪槐脖子,将一个身子尽力贴在雪槐背上,不知如何,她就相信,雪槐能护着她。 而另一面,碧青莲一颗心却几乎是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猛地扭头看向荷叶道人,叫:“师父。” 荷叶道人却不看他,双眼中灵光闪烁,只是盯着雪槐。 雪槐又一声震天狂吼,催动屠心诀,这一回不但是口中鲜血狂喷,两耳两鼻双眼中亦同时有血珠渗出,竟是七窍流血,而全身内外五脏六腑,更是无处不痛,就象有千万把小刀在绞动,屠心诀之霸道,直是不可思议。 但雪槐已完全感觉不到己身的痛疼,狂吼声中长剑一轮,将攻来的法一双袖两道长剑一齐荡开,更将前面阻路的群僧扫开一大片,身子闪电般便到了山门处。 屠魂诀催动的功力可支持半柱香时间,随后会急速下降,但雪槐可以肯定,半柱香时间完全可甩开五观三寺中人的追踪。 眼见雪槐便要带了夕舞逸走,撞天僧忽地口宣佛号,将手中破莆扇向空中一抛,那破莆扇在空中风轮般急旋,眨眼便到雪槐面前,对着他一扇扇下,风声凌厉,那情形,便如半空中突然扇来的一个大巴掌。雪槐大惊,当头一剑急劈,在他想来,以他剑力,这一把破莆扇还不一剑劈个稀烂,但出乎意料的是,那破莆扇给他一剑劈得飞出去数十丈,却并未劈烂,竟又闪电般掠回来,又是一扇扇下。 原来撞天僧这破莆扇非比等闲,还是他师祖大癫和尚传下,历经高僧佛法打磨,看似破,实蕴无穷灵力,一扇之下,若打得实了,山也能打塌半边。 荷叶道人在撞天僧边上,眼见雪槐给撞天僧破莆扇缠住,轻叹一声:“屠己三诀已用两诀,若不用屠魂第三诀,出不得扇阵,用屠魂诀,这年轻人也就完了,唉,美色误人啊。” 他声音不高,但旁边的碧青莲却是字字得闻,猛地里身子飞扑而出,半空中反弹琵琶,弦声中一朵青莲花激身出去。 她一动,荷叶道人便知她意,厉喝道:“莲儿,你要做正教叛徒吗?” 碧青莲扭过头来,泪如雨下,哀叫道:“师父原谅莲儿,莲儿便身受千刀万剐,神魂俱灭,也绝不能眼见槐郎生生丧命。”她边哭边说,身子却始终在向前激射,而飞弹出去的青莲花更先声到达,霍地变大,灵光闪烁,托住了撞天僧破莆扇。 雪槐眼见劈不碎撞天僧破莆扇,而后面法一几个又转眼即至,已确有再运屠魂诀之意,再没想到碧青莲会出手相助,又惊又喜中身子急掠,下了佛香山。身后碧青莲则是急追而来。 法一等却是又惊又怒,便要追下,撞天僧却低宣一声佛号,喝道:“不必追了,让他去吧。” 紫气道人扭头叫道:“但若不是青莲师妹,这妖人绝逃不了。” “问世间,情为何物。”一边的镜空师太曼声长呤,霍地里眼发冷电,扫向紫气道人道:“要处罚青莲师妹吗?不论千刀万剐,我镜空都替她挨了。”说着仰天狂笑,笑着笑着却又放声大哭,形若疯癫。 紫气道人见了她这样子,目瞪口呆,低骂一声:“这疯婆子,简直疯了。”其他一干僧道也是个个莫名其妙,只撞天僧与荷叶道人对视一眼,相顾摇头。 其他人不知镜空师太的事,他两个年长却是知道的,原来镜空师太并非从小出家,本是大家闺秀,一日庙会,爱上了一个戏子,弃家跟戏子私奔,她家里知道了报官来拿,那戏子怕起来,半夜里竟舍下她私自溜了,她心灰意冷,就此出家,此后一腔柔情转为杀意,对男人尤其绝不留情,便是因此。而今日雪槐为情人不惜舍弃八派合传大弟子的锦绣前程,更不惜以屠己三诀伤残自己也硬要护着情人舍命冲出,碧青莲又不惜背叛师门也要救护雪槐,这两人惊天血性不世恋情,竟就唤起她死灰般的心,所以不但力护碧青莲,情绪更大为失控,又哭又笑。 雪槐掠出十里,霍地停步放下夕舞,因为他看到了背后追来的碧青莲。他刚转过身,碧青莲已飞扑而至,竟不顾夕舞在边上,直扑进他怀里来,雪槐也伸臂相抱,紧紧的搂住了她。以前几次,碧青莲都有为他舍命之心,雪槐虽感动,但却远没有这次心魂撼动,因为这次碧青莲为他,竟背叛了师门。 “青莲,你不该这样的,青莲。”搂着怀中不绝颤抖的身子,雪槐禁不住情泪飞洒。 “槐哥,不要说这些,不要说话。”碧青莲哭叫,将泪眼埋在雪槐怀中,再抬起来时,竟已是一张笑脸,细细的看着雪槐的脸,脸飞红霞,眼中激情如火,道:“槐哥,吻我。”红唇靠拢,两唇相接,深深一吻,碧青莲小舌头直伸进雪槐嘴里来,却是卷着的,深入雪槐嘴中,舌尖突地一弹,一粒东西直入雪槐喉中,随即急滑而下,而碧青莲的唇也分了开去。 雪槐猝不及防,只觉腹中那物所掠过处,特别的舒服,他催动屠己两诀,五脏六腑都已严重受创,一直绞痛不绝,而那物入肚,腹中疼痛竟好了许多。 “青莲?”他惊叫:“你又给了我什么宝物?” “不是什么宝物。”碧青莲脸上霞光飞逸,眼中是无限的柔情爱恋,道:“那是青莲的性灵之本,千年青莲子。” “什么?”雪槐大吃一惊。他知道碧青莲乃是青莲子托生母体而来,千年青莲子便是她的本元,这也是她小小年纪便有深厚灵力的原因,如紫霞道人红娘子等辈,看似四五十岁,其实都是上百岁甚至几百岁的人,有那身功力,实是数百年苦修而得,但碧青莲却真的不到二十岁,之所以功力差不多能赶上紫霞道人等人,便是本元千年青莲子之故。雪槐吃惊就在这里,难道碧青莲为了给他疗伤,竟将自己的根本也送到了他腹中? 碧青莲却是微微一笑,道:“槐哥,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是要为你疗伤,而是另存私心。”说到这里,眼中激情更盛,道:“槐哥,青莲子入肚,从此你就是我,青莲生不能为你之妻,一点灵性却已与你融为一体,从此你生青莲便生,你死青莲便死,生生死死,永不分离。” 她说得情动,雪槐一时也是激情如火,却猛地意识到不对,抓住碧青莲手道:“青莲,我知道你是因为背叛师门,所以才这样,你不要怕,跟我去,我会以我的生命护着你。” 碧青莲死死的抓着他手,眼中含泪,却轻轻的摇了摇头,道:“槐哥,我真高兴你能这么说,但不能,师父养我育我,无论生死,青莲都绝不能离开他。” “但你回去会——?” “我说过了,我的本元灵根已在你体内,肉体即便死了,我的灵体仍和你在一起,而且,师父也未必舍得将我处死。”说到这里,碧青莲终于松开死命抓着雪槐的手,道:“槐哥,他们可能还会追来,你和夕舞快走吧。”说着束身急退,但眼光里的留恋,却是顷尽三江五河之水也冲刷不尽。 “青莲。”雪槐肝肠寸断。碧青莲虽说荷叶道人未必舍得处死她,但雪槐知道正教中人对师门叛徒处罚最重,而且五观三寺根脉相连,彼此相互影响,即便荷叶道人顾念师徒之情,其他几派只怕也容不得,然而他又不能强要碧青莲留下来,他早知道碧青莲正是那种至性至情的女孩子,对她固然舍命相爱,对师父的感情也绝不会弱于他,无论如何,即便明知荷叶道人要她死,她也一定会回去。 他的痛苦无以复加,碧青莲脸上却泛起了一个灿烂的笑,叫道:“槐哥,不要为我担心,祝你和夕舞幸福,对了,西王母娘娘还不知这里的事,你和夕舞可一路西去,我师父有信给王母娘娘,若路上碰着,她自然会赐金风玉露,若路上碰不着,你们就去王母雪山要,娘娘看师父面子,一定会给的。”声落,人影已消失不见。 “青莲。”雪槐低叫一声,回身背起夕舞,道:“我们照她的话做,往西去。”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声音已十分平静,但夕舞太了解他了,之所以平静,是因为他心中已决定了一些东西,正如在暴风雨之前,天地反而是平静的。 “槐哥是真的爱上碧青莲了,碧青莲这次若被处死,五观三寺从此便是槐哥的仇人,槐哥现在越来越厉害,我再给他扇扇风,槐哥报复起来,五观三寺有得乐子了,爹爹到可以得个现成便宜,我也可以从此真正和槐哥在一起了。”夕舞心中思忖,暗暗高兴。 雪槐背了夕舞一路向西,途中不时以剑眼搜索,生怕错过西王母,正如碧青莲所说,西王母不知真如寺里的事,有荷叶道人的信,必会赐下金风玉露,但却一直没见到,估计是不愿与会,雪槐便一直西行,再上王母雪山。 连施屠形屠心两诀,雪槐受创极重,照理无法再背了夕舞赶长途,必须觅地静养,但碧青莲千年青莲子灵力非凡,赶着路,反觉伤势大为好转,雪槐同时又借神剑灵力疗伤,双管齐下,到王母雪山时,伤势竟是好得差不多了。雪槐上次有过借神剑自疗的经验,知道若不是碧青莲的千年青莲子,伤势不会好得这么快,他已经猜到,碧青莲说是只为把灵根留在他体内,其实主要还是想为他疗伤,念及她的痴情,雪槐心中又爱又痛,直是五内如沸,只是必得先为夕舞疗伤,抽身不得,而天眼神剑一直做怪,他借灵力为自己疗伤可以,一旦起念要将灵力转入夕舞体内,灵力便立即消失不见,直让他七窍冒烟,没有办法,只有寄念于西王母的金风玉露。雪槐心中下定决心,这一次不论如何,一定要求得金风玉露,治好夕舞,夕舞伤好了,他才能腾出手来顾及碧青莲。 到王母雪山下,雪槐先跪下叩一个头,仰头大声道:“雪槐第二次带舍妹来求药,求王母娘娘施恩。”言毕,向山上疾掠上去,再无回头之意,但这一次那两头雪猿却并没有放冰雹,只在半山腰看着,见雪槐近前,还畏畏缩缩的拱了拱爪子,显然是上次给雪槐打怕了,雪槐自也拱手,道一声:“上次得罪,两位莫怪。”直上山顶,便有两名丫角童子迎着,道:“娘娘遣我等迎客,跟我来,路中莫要喧哗。” 雪槐大喜,知道西王母必是看了荷叶道人的信,有赐露之意,所以让童子来迎,当下敛颜束身,跟着那童子前行,山道拐了几个弯,眼前一阔,但见一座极宏伟的宫殿,半隐在云雾之中,空中鸾飞凤舞,路边象走麟盘,又有无数奇花异草,说不尽许多灵气。 雪槐心中思忖:“传闻西王母的瑶池宫为道家三十六洞天福地之一,果然名不虚传。” 这时夕舞突地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将来我们成了亲,到可以把这里当避暑的夏宫,每年来这里避暑。” 她这话说到雪槐心头一热,忙道:“别乱说,这是王母娘娘的瑶池宫,怎么能说来就来。” 夕舞嘴角微微上翘,暗忖:“等爹爹大业一成,天下尽为我所有,哪里不能去。”不过这话现在可不能跟雪槐说。正想着心思,耳边忽闻得一声低哼,心中一凝,知道已惊动西王母,忙收敛遐思,让心脉重恢复到若断若续之象,这是敬擎天秘传她的鬼火神灯之法,不知玄机,绝看不出来。 雪槐自也听到了西王母的哼声,轻捏夕舞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说话,跟童子直入瑶池宫。 入宫神道长达数里,两旁武士各执刀枪,威风凛凛,进宫,但见西王母高坐神座之上,两旁弟子百余,或男或女,各具异象。神道正教虽以五观三寺为主,但瑶池宫实力也是相当了得,尤其未参与五百年前的灭魔之会,未受损伤,因此这时看上去,实力较之五观三寺等八大教派便要强得多。象铁剑观,除了九叶道人,便只有孙进等四五个大弟子还有几分本事,真如寺僧人虽众,真上得台面的,比铁剑观多不了几个人,而西王母座下这百余弟子,不说个个都是高手,但象孙进那等身手的,挑个二三十人出来不成问题。雪槐先前下了百折不回的决心,这时看了瑶池宫声势,才知自己想的有点不切实际,真要发横,不说西王母是足可与早年间的荷叶道人等比肩的高手,便是她座下弟子,也绝不好惹,求得金风玉露的机会,只能看西王母给不给荷叶道人面子。 到西王母座前,雪槐放下夕舞,在王座前拜倒,道:“小子雪槐,拜见王母娘娘,屡次犯山,只为舍妹受伤垂死,求王母娘娘大发慈悲,赐一滴金风玉露,救舍妹一命。” 西王母冷眼看了雪槐,道:“青莲道友有信给我,说你相当不错,但我看你却是有眼无珠。” 雪槐听她语气严厉,不摸她的心意,低着头,不敢回嘴。 西王母又道:“但我奇怪的是,万屠玄女为什么也会这般没眼光,竟将万屠真经传授于你,这不是暴殓天物吗?” 她越说越怒,雪槐只是低着头,夕舞却忍不住了,猛地抬头看了西王母道:“我槐哥怎么了,你有什么资格骂他?” “好胆。”西王母大怒,夕舞侧目而视,并不将她的暴怒放在眼里,雪槐却是大惊,急拉夕舞的手,叫道:“夕舞,别要小孩子脾气。”又对西王母叩头道:“舍妹年纪小不懂事,娘娘千万不要见怪。” 西王母蓦地里仰天长笑,叫道:“我真服了万屠玄女了,想当年她是何等脾气何等功夫,和我大战三场,未输半招,但传下的这个弟子,却是如此不堪。” “万屠玄女肯传我槐哥万屠真经,正说明她有眼光。”夕舞冷笑一声,斜看着西王母,道:“任何小看我槐哥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夕舞。”雪槐急叫,只恨不得捂着夕舞的嘴,夕舞替他不平他很高兴,但现在真的不能得罪西王母啊。他却不知道,夕舞其实并不需要西王母的金风玉露,而且在夕舞眼中看来,西王母迟早要给敬擎天收拾掉,不为臣属便是死路一条,又如何肯在西王母面前输嘴。但最主要的,是她从西王母语气中,听出西王母可能感觉到了什么,不愿施舍玉露,那就更不必低声下气了。 雪槐再次叩头,叫道:“请娘娘千万恕罪,舍妹真的是不懂事,无论有什么责罚,都由小子承担。” 西王母与夕舞对视一眼,哼了一声,眼光猛射到雪槐身上,道:“你真要求金风玉露?” 雪槐忙点头:“是,求娘娘大发慈悲。” “好。”西王母点头:“我便不给青莲道友人情,也得看万屠玄女脸面,但你这小子很不中我的意,所以金风玉露也不能轻易给你,我这里有一座万剐风轮,人过一遍,共挨一千一百一十一刀,九遍便是九千九百九十九刀,说是万剐,其实还差一刀,你若要金风玉露,便去这万剐风轮中过九遍吧,但有一点先要说清楚,若到第八遍挨不住,金风玉露也不能给你。” “好。”雪槐毫不犹豫的点头,夕舞却是急叫出声:“不要。” “岂有此理,竟在我瑶池宫中屡屡放肆。”西王母听得夕舞叫声大怒,手一指,一道青光射出,夕舞身子立时僵立,再不能动。 “娘娘。”雪槐急叫:“请千万莫与舍妹一般见识。” “她只是中了我的凝冰大法,不能动而已。”西王母冷哼一声,道:“你自己倒是要想清楚了,万剐风轮,千刀万剐,而且要连过九遍,那并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 雪槐知道西王母不会骗他,夕舞不会有事,这样定着反而好,免得她看自己受罪出声得罪西王母,抓了夕舞的手道:“夕舞,没事的,我立即就可替你讨得金风玉露。” 夕舞从小骄傲没受过折辱,这时给西王母定住,简直肺都气炸了,但出声不得,毫无办法,两眼中的怒火却几乎能融化冰雪,心中不绝发誓:“西王母,我要将你千刀万剐,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雪槐看向西王母,道:“那万剐风轮在何处,请娘娘遣人带小子去。” 西王母冷眼看着他:“你真想好了?再想想?” “我想好了。”雪槐毫不犹豫的点头。 “不要。”夕舞在心中大叫,但嘴唇麻木,无论如何也出不了声,急得五内如焚。 雪槐不知道西王母的万剐风轮是什么东西,但夕舞是知道的,刑罚中最重的就是一个剐字,过万剐风轮,就是受剐刑,而且这万剐风轮与人间的剐刑又不相同,更加歹毒,人间刽子手施剐刑,只要求被剐者到最后一刀才死,其实被剐者挨得几刀后也就痛麻木了,到后来不大知道会痛,而这万剐风轮却会让被剐者一直清醒着,清清楚楚的感受每一刀的痛楚,无法想象,竟有人能清清楚楚的痛过九千九百九十九刀,这也是万剐风轮万刀少一刀的原由,挨得过九千九百九十九刀的人,那已是人中的圣者,天地动容,神鬼同敬,谁也不敢剐满那最后一刀。如此惨烈的刑罚,雪槐却要替夕舞去受,这叫她如何不急,而最重要的,她身上的伤其实已经好了,雪槐受这酷刑,其实只是白受。 “好。”西王母点头,举手示意,便有两名力士抬了一架风车一样的东西来,前后有口,中间圆突如鼓,可以看到里面密布着的雪亮的刀子。 瞟一眼那万剐风轮,雪槐转头看向西王母,叫道:“娘娘,小子有一个请求。” “怕了是不是?”西王母微笑:“现在后悔刚好来得及,等进了风轮挨了刀再后悔,那刀就白挨了。” “我没有后悔。”雪槐摇头,瞟一眼夕舞,道:“舍妹年纪还小,我不想她看到一些不好的东西。” “你是担心她看到你受刑难受。”西王母明白了,哈哈笑,冷眼扫向夕舞:“她若还知道难过,那也是好事啊,那就更不必换地方了。” “娘娘。”雪槐叫。 “不必多说。”西王母一摆手,她紧抿着的下巴显示她正是那种说一不二的人。 雪槐猛地跪下,叫道:“那至少请娘娘恩准让舍妹背转身。” “背转身有什么用?”西王母睁大眼睛看着他:“她就算看不见,听到你的惨叫声也是一样啊,难道你以为你能忍着不叫出来?嘿嘿,这样的人这世间还没生出来呢。” 雪槐叩头:“请娘娘恩准。” 西王母拿眼看了他好一会儿,哼了一声,道:“好,就答应你这个要求。”当下有两个待女过来,将夕舞身子移到一边,以背对着雪槐。 “谢娘娘。”雪槐站起身来,到万剐风轮面前,深吸一口气,道:“来吧。” 万剐风轮前叉手站着的两名力士看向西王母,西王母冷冷的看着雪槐,猛一挥手,那两名力士跨步上前,将雪槐举了起来,对准了万剐风轮后面的进口。 第十七章 “要不要再想一想?”西王母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她修为深湛,虽未能看破夕舞鬼火神灯的掩身之术,但却能感觉到夕舞心术不正,两次三番要雪槐多想,就是觉得雪槐替夕舞入万剐风轮不值,希望他幡然醒悟。然而她如何知道,在雪槐心里,夕舞是比他自己生命更重要的人,别说他现在认定夕舞是清白的,沾了点邪气只是冬阳王带来的与她本身无关,就算知道一切与夕舞有关,他也一定会救她。 在这之前,雪槐确实没听说过万剐风轮的事,但他不是傻瓜,什么是剐,他是知道的,但他没得选择,在见识了西王母的实力后,他知道除了西王母自愿,他拿不到金风玉露,现在西王母肯给他这样一个机会,他如何会犹豫?如何会后悔?别说只是一个剐字,便是刀山油锅,也是说跳就跳。 “来吧。”他的声音斩钉截铁。 “不要啊。”夕舞在心中哀叫,却是半丝声音也发不出来。 “有眼无珠的家伙,你即自己找罪受,怪不得我。”西王母冷笑一声,一挥手,两名力士托了雪槐身子,从万剐风轮进口直送了进去。 万剐风轮转动,一刀接一刀,那种无可形容的痛,清清楚楚的印在雪槐身上,数刀过后,雪槐几乎就要不由自主的叫出声来,但却强力忍住,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如果夕舞听到我的叫声,她一定会心痛死。”咬紧钢牙,一刀刀挨过,竟未发出半点声音。 他的头慢慢的从万剐风轮前面的出口出来,西王母眼见他大睁了双眼,钢牙紧咬,脸上的肌肉不绝膻动,却就是不叫一声,也自惊异,低叫道:“好小子,果然有种。”她的眼光瞟向一边的夕舞,夕舞紧盯着前面的大柱子,脸上的肌肉动不了,眼泪却是不绝的流下来,而眼中的痛苦,更是无法形容。 雪槐以为夕舞背转了身,然后他再强忍着不出声,夕舞看不见听不到,就不会太心痛,其实他上了当,夕舞前面的大柱子,光滑得就象镜子一样,他脸上的痛苦和全身血肉淋漓的惨样,夕舞看得一清二楚。 西王母当然是故意的,她就是要让夕舞看见。 夕舞这时心中的痛,没有言语可以形容,因为雪槐所有的痛,都是他给的,如果她不再瞒着雪槐,雪槐如何会去过这万剐风轮? “槐哥,槐哥,是我错了,是你的夕舞害你受这样的苦痛啊。”夕舞心中泣血,这时如果出得了声,她一定会说出真像,但任她如何挣扎,就是出不了声,她虽也有些灵力,但与西王母比,终究远不是一个档次。 第一轮终于全部过完,雪槐的身子倒在万剐风轮前,再无力站起来,全身的皮肉,没有一处是好的,而神志由于过度的疼痛,也处于短暂的恍惚中,眼前一片白光,就象看过太阳后发黑的情形,但身上的痛,却仍是清清楚楚,那万剐风轮实是一件恶物。 趴了一会儿,雪槐才抬起头,西王母冷笑:“小子,怎么样,滋味不错吧,后面的还要不要挨?想清楚了,还有八遍呢?” “多谢娘娘关心,其实娘娘小看我了,小子从小跟着义父打仗,挨的刀多了,比这更重的也挨过,这算什么,尽管来吧。” 说这番话的时候,雪槐竭力调匀了呼吸,尽量不让声音不因痛苦而颤抖,到最后,他甚至还打了个哈哈。 他这是说给夕舞听的,更是笑给夕舞听。 如果夕舞没在大柱子上看到,或许真会相信,至少心里会有些安慰,以为那万剐风轮真的没什么。 但夕舞看得清清楚楚,甚至看清了他强笑时脸上肌肉的抖动。 “槐哥,槐哥,不要了啊,我是骗你的,我的伤早好了,爹,帮帮我啊,救救槐哥。”夕舞流血的心,在不绝的叫,但谁也听不到。 在以前,夕舞其实一直是把雪槐当哥哥看,虽然她知道以后会嫁给雪槐,但心中一直有着一种逆反的心理,所以一直是矜持而骄傲的,一直未让雪槐跨过那条妹妹到情人的红线。巫灵那次后,由于雪槐不可思议的变化,她开始对雪槐生出新的认识和新的感觉,尤其在碧青莲对雪槐顷心相爱后,她心中突然生出醋意,也突然就感觉到了雪槐在心中的份量,生出要从碧青莲怀中把雪槐抢过来的心,所以才有在吞天云倪嘴中阴差错负伤的事,然后借着雪槐背负她疗伤求药索吻,跨过妹妹到恋人之间的那条线。然而从那时到雪槐进万剐风轮之前,可以说,对雪槐到底是爱还是吃碧青莲的醋,夕舞心里自己还是不太清楚,至少没有明明白白的去想过,也没有太过明显的感觉。 但就在这一刻,在雪槐一笑中肌肉的抖动里,夕舞心中那扇爱情之门终于轰然打开,雪槐终于深深的铬在了她心上。 有真爱时才会有真痛。 爱得越深,痛得也就越深。 这时夕舞心中的痛,并不下于雪槐身上的痛。 尤其雪槐的痛,是因她的欺骗而来,如果不是她瞒着他,他完全可以不必受这种痛,意识到这一点,夕舞心中的悔痛更是无法形容。 “臭小子,死鸭子嘴硬,我到要看你能硬到几时。”西王母冷笑点头。 雪槐前面,早站了一名待女,这待女手中托了个玉瓶,玉瓶中插着一枝柳条,见西王母点头,那待女取柳条沾了玉瓶中的水,洒在了雪槐身上,雪槐身上皮肉本来尽数给剐开,鲜血淋漓,但这水一洒上去,所有的伤口竟立时愈合,就跟一个好人一模一样,实是神奇之极。 这待女玉瓶中之水,名为无良水,这水如此神异,为什么名字却这般不好听呢,原来这无良水是专为万剐风轮而备,给万剐风轮剐过一遍的人,如果继续再进风轮剐一遍,本来身上肉就是烂的,也痛到极致了,第二遍就反而没有第一遍那么痛,麻木了嘛,但有了这无良水,让所有伤口即时愈合,过第二遍时,便等于和第一遍一模一样,再以完整的皮肉完完全全的痛一遍。这水虽然神异,起心却是歹毒之极,所以才得了无良之名。 见雪槐身上伤口愈合,那两名力士又托起雪槐,进入之先,雪槐举手示意略慢,撕下左手袖子,全部塞进了嘴里。他怕自己终于忍不住,会叫出声来,给夕舞听见。 夕舞从对面的大柱子里,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他这个动作,明白他的意思,那泪更是如山洪决堤,心中不绝哀叫:“槐哥,槐哥,不要了啊,你会活活痛死的。” 在这一刻,夕舞对雪槐爱到了极限,对自己则是恨到了极限,还有一个恨的,便是西王母,她在心中不绝狂叫:“西王母,夕舞对天立誓,你今日加在槐哥身上的一切,我一定要百倍还给你,若违此誓,叫我死后魂魄压在阴山之底,永世不得翻身。” 第二遍再过,痛上加痛,雪槐几乎将嘴中的衣袖咬烂,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连鼻腔里的哼声也没有,只是点头示意再过第三遍,他已经不敢开口说话,因为他可以肯定,声音绝对已经完全变形。 第三遍过,第四遍过。 雪槐始终是老样子,无声无息的忍着。嘴角有血出来,那是因过于用力牙齿里渗出的血,但就是不肯出声。其实到后来他脑中已痛得近乎麻木,所有的东西都已不能再想,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要出声,不要让夕舞听见,她会难受的。” 而夕舞的泪却几乎已经干了。 西王母开始是斜躺在神座上,雪槐一遍遍过,她的身子慢慢坐直,再慢慢前顷,脸上的神情也越来越惊异,而两旁她的弟子更是个个睁大了眼睛。 第九遍终于过去,洒上无良水,雪槐仍然无法动弹,他差不多已经痛昏了,西王母命人取出他口中咬着的衣袖,将一滴金风玉露滴在他口中,而那衣袖则早已咬得稀烂。 金风玉滴入肚,好半天,雪槐才慢慢恢复元气,爬起身来,看向西王母,道:“娘娘,小子挨过去了,这万剐风轮名字倒还响亮,其实不过如此。” 西王母明白他这话是要安慰夕舞,却也实在佩服他的硬气,点点头,道:“小子,真有你的,难怪万屠玄女会把万屠真经传给你,果是人所难及。”挥手一指解了夕舞身上的凝冰大法,复命人取金风玉露给雪槐。 身子一得自由,夕舞猛地转向扑向雪槐怀中,只叫得一声槐哥,却就昏了过去,雪槐急将金风玉露滴在她嘴中,西王母也不阻拦,只是冷笑。 金风玉露入肚,夕舞慢慢醒来,雪槐把着她脉,感觉到她心脉回复强劲,大喜,对西王母叩头道:“多谢娘娘赐以仙露。” “不要谢她。”夕舞猛地里尖声厉叫,看向西王母,眼光里的怨毒,简直不是言语可以形容。 “夕舞,不可以对娘娘失礼,娘娘赐了仙露你的伤才能好,怎能不谢。”雪槐叫。 “是要谢,但我是说不要你谢。”夕舞突地笑了起来:“我会回来谢她的,亲自谢她。”她一直看着西王母,脸上在笑,眼中的寒光却足可以让江河结冰。 西王母自然明白她心中的怨恨,蓦地里仰头大笑,冷眼看了夕舞道:“好啊,我等着。”她当然不怕夕舞,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敬重雪槐的硬气,她会毫不犹豫取夕舞性命,她傲视西方,从来说一不二,如何容得一个小女孩子在她面前发狂。 “你一定会等到的。”夕舞点头,扯了雪槐的手,扭头下山。 出了王母雪山,雪槐停步,拉了夕舞手道:“夕舞,你先回去,我还要去办点事。” 夕舞知道他是要去看碧青莲,猛地扑到他怀里,吻住他唇,深深长吻。 上一次的吻,对夕舞来说,其实游戏的成份要多些,只是要借着那一吻从碧青莲怀中将雪槐抢回来而已,如其说是情人的亲吻,不如说是哄孩子的糖果。但这一次不同,这一吻里,有无尽的爱,无尽的痛,还有无尽的自责和悔恨,是真正的放开了全部灵肉的吻。 一面吻,她的身子还一面死命的向雪槐身上挤着,似乎要将整个人挤进雪槐身体里去。 夕舞有着极好的身材,腰极细,而双乳极为丰满,雪槐背着她时,自然感觉得到,但那时没有往歪里想的心思,所以触而不觉,而这时就不同了,夕舞故意拼命的挤压着,不仅是她的双乳,还有她结实而火热的腿,也在雪槐的双腿间不停的磨擦,雪槐是一个正常的男人,这种情形下,如何能不冲动。更何况夕舞是他以生命爱着的恋人。 夕舞猛地挣开嘴唇,火辣辣的看着雪槐,喘气道:“槐哥,我要你,现在就要。”她抓着雪槐的手死命的绞着,指甲深深的扎进了雪槐的肉里去。 “夕舞。”雪槐全身似乎有火在烧,刚要伸手将夕舞抱起来,眼前却突地现出敬擎天威严的脸,刹时间便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他略略退开一步,深看着夕舞,摇摇头,道:“夕舞,我爱你,我也想要你,但我们不能就这样,否则义父会责怪你,我一定要得到他的原谅,然后我们才能。” “你。”夕舞猛地甩开手转过身,但脑中却也飞快的清醒了,她刚才只想就此留下雪槐,再不要与他分开,这时才想起,中间还有很多难处,雪槐爱她,是爱他心中的她,而不是黑幕背后的她,爱的是纯洁的夕舞,而不是七杀教主的女儿。 “先让他去见碧青莲也好,正教对叛师背教之人处罚最重,碧青莲必死无疑,那时激起槐哥恨意,我再去中间略施手腕,不愁他不和爹爹走到一处,那时他才能真正公开的做我的丈夫,否则现在就算和他做了夫妻,也还要处处瞒着他,反为不美。”想到这里,夕舞复又转过身,如雪的双臂勾了雪槐脖子,道:“还是你想得周到,而且青莲姐对我们也有大恩惠,你确实该先去看看她。” 雪槐大喜,猛地抱住她道:“谢谢你,夕舞。” “去吧。”夕舞轻轻推他:“带青莲姐回来,放心,我不会吃醋的。” “好。”雪槐用力点头,飞掠出去,掠出数步,复又回头,夕舞给他一个甜甜的笑。 “我的夕舞真懂事。”雪槐心中象吃了密一样甜,再次挥手,向真如寺掠去。 “碧青莲的生死,是槐哥最终能不能和爹爹与我走到一起的关健,荷叶道人十有八九会护短,碧青莲可能死不了,但不死我也要她死。”看着雪槐消逝的身影,夕舞暗下决心,随即再看一眼王母雪山,低叫道:“西王母,你还是趁早自杀吧,等我回来,你将生不如死。”咬牙转身,往回飞掠。 雪槐到佛香山外十里,不敢再靠近,运剑眼悄悄看进去,意外的是,碧青莲竟不在真如寺里,不但她不在,荷叶道人及撞天僧等几大掌教都不在,似乎都离开了真如寺。 雪槐心中奇怪,当下悄悄摸进寺中,抓了一个寺僧来问,这才知道所有人都去了狮子国。狮子国在天朝西南,国王狮子王一直信奉佛教,但最近国中来了个神一道人,宣扬什么神一教,鼓惑国王,要与佛门斗法,布下一气三摧四座大阵,声言佛门中但有人破得他阵,他便率徒众剃发为僧,若破不得他阵,则佛法不如他的道法,便请狮子王改信他的神一教,那狮子王年老昏庸,竟真个听信了神一道人的话,令国中僧人破阵,否则便要灭佛拆寺,狮子国中寺僧虽多,并无了得的高手,当即飞驰向五观三寺求援,荷叶道人撞天僧等商议,近段时间七杀教四处疯狂扩张,这突然冒出来的神一道人,十九也是七杀教下邪道高手,假神一教之名,为七杀教抢地盘,当下决定,就拿这神一道人开刀,灭一灭七杀教的气焰再说,于是八大掌教率高手一齐去了狮子国。至于碧青莲,本来法一紫气道人等都提议要严惩,荷叶道人僵着面子,也不好护短,但镜空师太力保,并以退出五观三寺正教联盟相威胁,僵持不下,最后撞天僧做中,议定碧青莲戴罪立功,所以也跟着一起去了。本来商议的八派共传一个弟子的事,因八派各存私心,争执不下,也作罢了。 雪槐得知竟是镜空师太力保,当下便朝着西南方趴下叩头,叫道:“镜空师太,弟子雪槐给你叩头,我一定助青莲戴罪立功,决不让你失望。” 说实话,一路上雪槐的心就悬在了嗓子眼,如果五观三寺处死了碧青莲,他可真不知道要知么办了,要知道这时的碧青莲在他心里,已决不下于夕舞,都已是比他生命更重要的人,镜空师太这么仗义相救,叫他如何不感激万分。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一定要帮碧青莲好好的立下几场功劳,荷叶道人脸上有了光彩,自然就会原谅碧青莲了。当下飞赴狮子国。 狮子国远在西南数千里之外,雪槐遁术虽快,也用了数天时间才到,到国都狮子城外,运剑眼一搜,知道碧青莲等人都在佛光寺里,看来还未破阵,心中可就高兴了,他带夕舞去王母雪山,一来一去迟了好几天,一路上都担心呢,万一五观三寺破了阵,可就没机会帮碧青莲立功了,但高兴之余,却又在城外犹豫起来,要助碧青莲立功,自然要入城才行,但这时法一等人正把他当妖孽,必定一见面就要拿他,他又如何助力?一时苦思无计,踌躇间,绿光一闪,骷碌鬼王却钻了出来,趴下叩头,雪槐心中奇怪,叫道:“你又想玩什么鬼花样?” “老奴不敢。”骷碌鬼王一脸惶恐,叫道:“老奴叩头,决不是要玩什么鬼花样。” “没有鬼花样,好好的你叩头干什么,头皮发痒啊。” “也不是头皮痒。”骷碌鬼王再叩头,道:“老奴叩头,是实在佩服主人的硬气,九过那万剐风轮,竟硬能忍得不吭一声,这份硬铮,当真世间少有,说实话,老奴先前自认为奴,乃是怕了主人的天眼神剑,但这会儿却是心甘情愿的跟随主人,实在是服了。” 雪槐哼了一声,道:“行了,你有话就痛痛快的说吧,不必再拍马屁。” “是。”骷碌鬼王站起身来,道:“主人是在为不好混进城中发愁是吧,老奴倒有一个换脸术,就是用一张人皮蒙在主人脸上,然后施法让它贴紧,看上去便是换了一张脸。” 听了骷碌鬼王的换脸术,雪槐猛地想到了当日明香红狼给黑水兵换脸混进巨犀城的事,心中一时间感概万千,略一定神,道:“你这法子只怕瞒不过五观三寺中的高人。” “只要主人助力便成,有主人道力相助老奴小术,只除非荷叶道人撞天僧道力复原,否则以法一紫气几个的本事,不是老奴小看他们,休想看得破老奴的换脸术。”骷碌鬼王昂起下巴,一脸自信。 他虽信誓旦旦,但雪槐仍有疑虑,因为碧青莲对他太熟悉,便换了一张脸,看他身形背影也能认出来,一旦因认出他而神色有变,给法一等发觉,便会指她不但不思悔改戴罪立功反而继续勾搭外奸,那时就弄巧成拙了,但除了骷碌鬼王这法子,却又想不出其它的法子,左思右想,突地想到一计,看了骷碌鬼王道:“你这换脸术是不是随便在身上的什么地方都生出一张脸来?” “可是可以。”骷碌鬼王不知他是什么意思,脸上迟疑,道:“但生在其它地方。” “可以就行。”雪槐不等他说完,当即把脑袋后面的头发反拨到前面,再把头巾放下一些,头巾加头发,将一张脸拦得严严实实,道:“你施术,在我后脑勺上变一张脸出来。” “但变出的脸虽有眼睛却是看不见东西的,主人这么遮住眼睛,还怎么看得见呢?”骷碌鬼王大是犹豫。 “这个不要你管,你只管变出来就行。”雪槐催促,骷碌鬼王只得照做,他如何知道,雪槐另有神剑的天眼可以借用,神剑天眼若长时间往远处看十分耗神,但如果只是看近处,却没关系,而且四面都可看到,比人眼更灵活,虽有大材小用之嫌,却是刚好管用。 骷碌鬼王取一张人皮蒙在雪槐后脑上,吹一口鬼气,雪槐后脑上立时生出一张脸来,这么身子向前脸向后,看上去当真怪异无比,骷碌鬼王看了也自发呆,叫道:“主人,你这么一变,便是再熟悉的人,也没法对你生疑了,只是你看不见。” “不必多话。”雪槐借天眼看了自己怪异的形象,大是得意,知道骷碌鬼王的话不假,这副样子,便是碧青莲当面,也绝对认他不出,当下命骷碌鬼王重回戒中,自己大踏步入城来,却不是直奔佛光寺,而是去了西城,他剑眼看到,孙荧和碧青莲的两名待女正从西城买了东西赶回佛光寺,他虽换了脸,五观三寺正教中人不可能认识他,但也没个直入佛光寺的理啊,得要个人带进去才行,孙荧就是个好引子,只是怎么才能让孙荧带他进去,到是个问题,他不能直说他是雪槐啊,但一时也想不了那么多,过去再说,谁知不要他想主意,机会自然就来了,原来他反生着脸,形象过于怪异,所过之处,路人无不喧哗鼓噪,围着看的有,更有叫妖怪的,又有一伙无赖少年,一路跟着拿石头扔他,这时孙荧正从一个街角转过来,雪槐心中灵机一动,猛地往地下一坐,便就哭叫起来:“打死人了,我不是妖怪啊,我只是个苦命人啊,为什么你们都要欺负我啊。”他这么仰天干嚎,眼泪当然没有,声音却是格外的大,眼角余光则暗瞟着孙荧,果然,孙荧一听他的干嚎声,脸上便显出怜悯之色,急步赶过来叫道:“你们做什么?为什么要打他,快走快走,不许打人。” 见有人管,孙荧三个身上又都背着剑,众少年便一哄而散,孙荧看向雪槐,她自然不可能认得出这反脸人竟是雪槐,只柔声道“这位大哥,你是哪里的,快回家去吧。” 雪槐也看孙荧,眼见她身上衣服光鲜了许多,脸色也红润了许多,暗暗点头,想:“看来青莲待她不错,好,这善心的女孩儿也该过点好日子了。”转着心思,冲孙荧一拱手,叫道:“多谢好心的小姐,但我就是一个人,没有家可以回呢。”他时时要照顾自己是反着脸的,因此前面拱手,后面还得把脖子扭过来,特别的别扭,自己也感觉好笑,不过孙荧心善,脸上并没有嫌恶的表情,听他说得可怜,反更显怜悯之色,为难的看了他道:“那可怎么办,要不你赶快出城去吧。” “没用的,到城外他们也欺负我,到哪里都有人欺负我。”雪槐将头摇得象一个拨浪鼓,侧眼看了孙荧,道:“好心的小姐,你要真可怜我,你就收留我吧,莫看我反脸,我什么都能做的,又天生的神力呢,给你家种地也行,喂马也行,晚间我还能打更,落门上栓我最细心了,若有那贼进来啊,不是吹,我一手一个,提着往墙外一扔就行了。” 他说得嘴滑,孙荧却是一脸为难,叫道:“这个。” 雪槐知道她不太好做主,却偏要逼这善心女孩子,四下一张道:“啊呀,他们都还围着呢,小姐一走啊,他们就要生生把我做妖怪烧死呢,小姐行行好,千万收留我吧。” 这时四下围了不少人,指指点点的,孙荧自然看见,听到烧死两字,脸上可就变了神色,一咬牙道:“好吧,那你就先跟我们去这里的佛光寺吧,不过收不收你,我不能做主的啊。” “多谢好心的小姐,我也没名字,都叫我反脸人,小姐以后也这么叫好了。”雪槐跳起来给孙荧做了个揖,跟在了她三个后面。 到佛光寺,远远的便见寺门前围了不少人,大都做公子哥儿的打扮,却抬了一棵树,打着号子在撞那山门,雪槐心中奇怪,却见孙荧变了脸色,叫道:“这些人,怎么这么无赖?” “这些人怎么在那里撞山门,想当和尚寺里不收吗?”雪槐奇怪的问。 “不是。”孙荧摇头,道:“他们都是这城里的公子哥儿,想见我家小姐,小姐不愿见他们,他们就天天在这里闹。” 雪槐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碧青莲艳名满天下,知道她来,狮子城中王公卿少自然是想要见她一面了,奇道:“不愿见就是不愿见,怎能勉强人,这么撞山门,寺里长老不管吗?” “他们都是城中王公家的少爷,净智住持不敢得罪他们,说了两次不听,就不敢说了。”孙荧摇头。 这时一个待女道:“这净智住持这么趋炙附势的,还说是什么有德高僧,哼。” 另一个却道:“也不能全怪他,法一大师他们恼着小姐也是一个原因,净智住持肯定是听他们说了小姐不好的话,所以才不管的,我昨日就偶然听他们寺里几个僧人说小姐本来就是在外面唱的,再出去唱几曲有什么了不起,那语气,反是怪着小姐给他们带来了麻烦呢。” 先那个待女道:“别说他们,就是师祖也恼着小姐呢,这些日子,师祖就一直不要小姐在边上服待,小姐暗里都不知哭了多少回了呢。” 雪槐先前也能猜到碧青莲的处境一定不会太好,却再想不到竟会恶劣到这个地步,从两个待女的议论中可以听出,荷叶道人恼着碧青莲不肯原谅她,法一等几大掌教自然仍视她为叛徒,面对城中恶少要她唱曲,不但不为她出面,甚至在净智面前也不说好话,因此净智才放纵这些人天天来闹,明摆着,这些恶少天天来闹,罪魁祸首自然就是碧青莲了,更让她难堪。 “青莲,青莲,想不到你为我受着这么大的委屈。”雪槐心中如沸,猛地里狂吼一声,冲到山门前,一把抓着一个公子哥儿就猛扔出去,想他是何等神力,这一扔,那公子哥儿直飞出十数丈外,半空中魂飞魄散,鬼哭狼嚎,只以为这一次铁定要见阎王爷了,但落下来,却是落在水塘里,灌了几口水,小命倒还无忧,其他人自然也跟他一样,前脚跟后脚,全部飞落在了水塘里。 依雪槐心中火气,这些人便死一万次也是理所当然,但他知道不能依着自己性子来,真伤了人,碧青莲会更加为难,所以虽是暴怒之中,仍是看好山寺附近的水塘才往里扔,吓吓这些纨绔子弟。 “反脸人大哥,不可伤人。”孙荧不想雪槐会突然出手,可就吓了个心儿不跳,她也担心雪槐伤了这些人啊,但不等她声落,山门前已是干干净净,人全在水塘里了,眼见一干纨绔子弟只是鬼哭狼嚎的往塘岸上爬,并没有出人命,总算吁了口气,手刚拍着胸口,却又瞪大了眼睛,急叫:“反脸人大哥,不要。” 原来雪槐扔完了人,却还不停手,竟将山寺旁边的一只石狮子举了起来,他以为雪槐要把石狮子也扔进水塘里呢,所以吓坏了,急出声阻止。 但雪槐如何会听她的,侧头怒目,瞪着在塘岸边鬼叫的一干纨绔子弟吼道:“今日只叫你们喝几口水,下次若敢再来,那就想清楚了,看是你们的头硬,还是这石狮子硬。”说话间怒吼一声,将手中石狮子对着山门另一头石狮子猛砸过去。 他纯心立威,这一砸尽了全力,但闻一声轰天巨响,乱石纷飞中,两头石狮子竟相互撞了个粉碎。这一下不但吓得一干纨绔子弟面无人色,屁滚尿流,纷纷逃命,便是碧青莲那两待女也是面上变色,要知那石狮子乃是青石雕成,坚硬异常,寻常刀剑砍上去,不过砸起几个火星儿,雪槐竟能将它们砸成两堆碎石,这份神力,实是不可思议,那两个待女就自忖就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如何不吃惊变色。 这一声巨震,合寺震惊,寺门开处,法一紫气道人等六大掌教一齐现身,旁边跟着碧青莲,还有一个高年僧人,看装扮,雪槐猜他必是本寺住净智,只有荷叶道人和撞天僧没有出来。 雪槐暗看碧青莲脸色,数天不见,却是憔悴了好多,一时心中大痛,暗叫:“青莲,可苦了你了。” 法一几个眼见两头石狮子碎成石块,都是脸上变色,净智更大叫起来:“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孙荧一脸惶恐,刚要解释,雪槐却抢先开口道:“是我砸碎的,我叫反脸人,要问就来问我。” 净智几个眼光一齐转到他身上,碧青莲眼光也转了过来,雪槐变得太怪,又注意变了一下声音,她果然没能认出来,法一等自然更不要说了,眼见雪槐生相怪异,都睁大了眼睛。 “反脸人?你是哪里钻出来的,为什么要砸碎我山门前石狮子?”净智哼了一声,脸上现出怒意,他显然有点修为,两眼一瞪,便如两道电光射向雪槐。可惜他要吓雪槐,那还差了点,而且雪槐那脸其实不是脸,只是一个后脑勺儿,变出的脸眼睛虽能动,却也只是动一动而已,可看不了东西,更不会怕。 “问我哪里钻出来的,我自然是娘肚子里钻出来的,难道还是石狮子肚里钻出来的不成,至于为什么要砸了石狮子,哼。”说到这里,雪槐重重的哼了一声,道:“因为这石狮子守护山门,但鼓着两只大眼珠子,眼睁睁见无赖来寺前骚扰我家主人,竟话也不说一声,屁也不放一个,这样的石狮子,要来何用,所以我要砸了它们。” 他话中的意思,净智自然明白,老脸一红,一边的法一却叫道:“你家主人,谁是你家主人?” 雪槐向孙荧一指,道:“我反脸人一生不幸,生反了脸,天下人都笑我骂我,但刚才这位小姐从街上过,不但不笑我嫌我,反替我赶开无赖小儿,所以我就拜了她为主人。”说到这里,却又向碧青莲一指,道:“但后来才知道,碧青莲小姐又是我主人的主人,那自然也就是我的主人了,我反脸人一生受不得人半点恩义,主人有恩于我,我反脸人便以一腔热血相报,所以不论是任何人,也不论他有泼天的权势还是翻天的手段,只要辱及我家主人,便是我反脸人不死不休的仇人。” 他概然而言,侧目而视,凛然生威,眼见碧青莲受委屈,他心中实是充满了痛惜愤怒,这时便毫不犹豫的爆发出来,但他这样子落在法一几个眼里,却是十分震惊,因为他们并不知道这古怪的反脸人就是雪槐,一个无名之辈,竟敢对五观三寺的掌教怒目而视,那是实在需要一点勇气的,一边的镜空猛地鼓掌大笑,叫道:“敢对五观三寺六大掌教侧目而视者,前几天见识了一个雪槐小子,今天却又看见了这反脸人,好好好,这两个小子,都最合我的胃口了。” 她笑,法一却是大怒,瞪一眼碧青莲,一拂袖子,入寺去了,紫气道人几个自也跟了进去。眼见法一几个都怒气冲冲的,孙荧有些着慌,一脸歉意的看向碧青莲道:“小姐,这个人,我。” 雪槐知道她的意思,对碧青莲道:“都是我的错,给小姐带来了麻烦,小姐要怪就怪我吧,本来我是想求小姐收留,现在看来又只好到处流浪了。” 碧青莲轻轻叹了口气,道:“这不怪你,你为我出头,我该谢你才是,你即无处可去,那就先跟着我吧。” 雪槐什么流浪的话是故意说的,他笃定碧青莲一定会留下他,因为碧青莲绝不会赶走一个为她出了力的人,这时便装作大喜作揖,叫道:“多谢小姐。”心中却是暗叫:“青莲,雪槐在你身边了,你爱的人一定会让你重新露出笑脸。” 雪槐入寺中,打听情势,原来神一的一气三摧四阵刚刚布完,说好明日让五观三寺八大掌教观阵,雪槐倒来得正是时候。打听得明白,雪槐心中冷哼:“好极,明日我且看看,这什么一气三摧大阵到底有何奇处。” 第二日响午,五观三寺以荷叶道人撞天僧领头,齐出城外狮子山下看阵,雪槐自也跟去。到山下,远远的便见一团巨大的黑雾,里面邪气涌动,甚至雪槐的剑眼也看不进去,知道必然是四阵之一,暗暗点头:“看来有点歪门邪道,怪不得敢向五观三寺挑战。” 到近前,但见一个白胞道者,赤发青面,眼藏邪气,不要说,自然便是神一了,雪槐只看他眼底邪光便知道,这神一邪功了得。 神一见五观三寺人众到来,仰天一阵狂笑,叫道:“荷叶牛鼻子,狗肉僧,还认得我么?” 他声未落,撞天僧已是讶然出声:“白城道人,原来是你。”荷叶道人则点头叫道:“阵中看来就是你们尸门四邪四大邪道了。” 雪槐不知尸门四邪是什么东西,而法一几个却是个个变色,原来所谓尸门四邪,乃是指的白城、黑风、黄沙、红焰四个邪人,这四大邪道所习为尸门秘功,歹毒诡秘,乃是和荷叶道人撞天僧同辈的邪道狂魔,邪功虽不如荷叶道人撞天僧的佛道玄功,但在当年也是凶名赫赫,法一等虽是晚了一辈,还是听说过他们的凶名,知道四道的厉害,所以变色。 白城道人又是一阵狂笑,叫道:“好,两位总算还认得故人,那我也不必废话了,这四座大阵,就是我四兄弟所设,当年你五观三寺仗势欺人,赶得我四兄弟上天下地,今日你们势暮途穷,而我们四兄弟却是神功大成,识相的,就此散了五观三寺,加入七杀教,七杀教主对我四兄弟十分看重,尊为四大客卿,很说得上话,看在故人面子上,我四兄弟可以替你们美言几句,若不识相,那这四座大阵里,便是五观三寺葬身之所,除名之地。” 他这话狂,但却是实情,五观三寺真的已不是当年的五观三寺,早年高手中,惟一剩下的荷叶道人撞天僧也是道基受损,不足与真正的好手相斗,而法一等六大掌教,功力则还差着一个等次,根本称不上真正的高手,不说白城道人的一气三摧四阵如何,便是单打独斗,六大掌教也没有必胜的把握,一时脸色更变,一边的雪槐却是暗暗点头:“果然是七杀邪教网罗的邪怪,观这白城道人,邪功可能还在天风道人之上,如果他们什么一气三摧都差不多,这份声势得也了得,但我召雷电双鸦来,再加上骷碌鬼王,也足可对付得了,打着青莲的名号,替她立下如此大功,到时荷叶道人该不会再怪青莲了吧。”他心中想得通畅,只把冷眼去白城道人身上上下乱扫,却再没注意法一几个的脸色。 荷叶道人冷哼一声:“白城道人,不必废话,你打开阵门,且让贫道看看这几百年你们练出了些什么牛黄狗宝。” “不让你们见见真章,量你们也不死心,好,先看我二弟的摧天黑风阵。”白城道人呵呵一阵狂笑,回身一个掌心雷,霹雳一声,黑雾散去,现出一个荒谷,约有百亩大小,内里五百道徒分阴阳排列,各执长剑,也不见奇处,但雪槐知道四道即布下此阵,必有玄虚,当下冷眼而视。 果不其然,只顷刻间,异象突生,荒谷的左侧,突地起了一股小小的龙卷风,刚起时极小,约只有拳头粗细,丈许高下,黑糊糊地,就象哪里农家烧湿柴起的黑烟,但只一眨眼,那黑风便粗了许多,而且越来越粗,喘口气的功夫,竟凝成了一股粗若数人合抱的巨大黑风,高达近百丈,飞速的施转着,雪槐凝神看着,到看这黑风会长粗到什么样子,那黑风却不再变粗,竖在上面的头突地往下一扎,就象一条活的黑蛇,随即便在谷中以惊人的速度盘旋起来。 黑风由小变大时,谷中清清明明,一草一石都纤毫可见,但黑风这么一盘旋,整个荒谷立刻变得漆黑一团,只见黑雾象疯了一般的翻滚,那种情形,打个比方,就好比一条巨大的黑蛇在一塘黑水里盘旋翻滚,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感觉到那种盘旋的巨大力道和撕开空气发出的刺耳尖叫。 到这会儿雪槐才看明白这阵的奇处,暗叫:“原来这阵邪在这里,妖道必是藏身黑风之中,人入阵中,张目不能见物,妖道再借黑风如此盘旋急攻,确是难挡难防,只不过这黑风只可遮得别人之眼,却休想遮得了我神剑的天眼。” 白城道人叫道:“这是我二弟黑风道人的摧天黑风大法,诸位见识了吧。”说着哈哈大笑,笑声中谷中黑风一收,复又凝成一根风柱,渐渐变小变矮,到一个人粗细时,霍地散去,现出一个黑胞道者来,向荷叶道人几个一拱手,冷笑道:“青莲牛鼻子狗肉僧,欢迎诸位入阵,故人黑风无物待客,便请诸位喝西北风。” “西北风就狗肉,好啊好啊。”撞天僧大笑。 白城道人却只是冷笑,道:“跟我来,且再看我三弟的摧地黄沙阵。”当先领路,翻一个山包,又是一个山谷,掌心雷震开阵门,也是五百道徒布成阵势,与先前山谷不同,此谷中无石无草,却尽是黄沙。那五百道徒手中也不是剑,却各端了一盆黄沙。 “二哥请他们喝风,那我黄沙就请他们吃沙好了。”众人正自看阵,邪笑声起,笑声中,谷内沙中忽地钻出一个黄胞道者,左手中托着一个钵儿,里面盛了半钵子黄沙,斜眼向荷叶道人几个一瞟,邪邪一笑,伸出钵儿道:“诸位,看好了。”声落,猛张嘴,对着钵中黄沙便吹,便闻忽的一声怪啸,猛地里满谷黄沙,漫天飞舞,先也不见奇处,但顷刻间忽现异象,那飞舞的细细黄沙中,突地生出数十块巨大的岩石,夹在黄沙中飞舞,巨石彼此撞击,发出惊人的巨响,但巨石撞碎后,却有更多的巨石生出来,一时间满谷都是巨石在不停的撞击。 雪槐一直满怀信心,这时却有些色变,暗叫:“这些巨石必是那黄沙生成,黑风只能掩人耳目,但这些巨石却本身就能伤人,人入阵中,给巨石这么一撞,哪里还有命在。”不止他变色,法一等也是脸色齐变,众人都是有眼光的,黄沙道人这黄沙阵威力远大于黑风阵,若无破黄沙道人沙变石的妙法,任他是大罗金仙,入阵有死无生。 黄沙道人演了一阵,收了黄沙,白城道人看向众掌教:“我二弟这摧地黄沙阵如何?” “你好多废话,只带路看后面的阵好了。”紫气道人暴叫。 白城道人哈哈狂笑,道:“好,让你们再看看我四弟的摧魂烈焰阵。”与黑风道人黄沙道人一齐引路,复过一个山包,又现一谷,谷中仍是五百道徒,却是两人一队推着一辆车子,车上堆着柴草。谷中正中心处,一个红胞道者,正是红焰道人,见了雪槐等一路人众,厉叫一声,忽地伸拳在自己鼻子上猛捶一拳,鼻中应手喷出一条火柱,那火柱似是活物,出鼻便四下乱窜,眨眼间便将一座小谷烧成一座火焰山,火面子直抽出数十丈高下,炙人的热浪滚滚涌出,雪槐等人立身处离着荒谷约有数十丈距离,却也觉得炙面生痛。 雪槐面色更变。巨石打来,若许还可剑挡,但火却如何挡?莫说人身只是肉做,便是铁打,如此大火,也要烧化了。不要说,法一几个和他也是一样感觉,均是心中惊跳。 白城道人扫一眼荷叶道人几个,这回却不吱声,只是哈哈一笑,身子忽地化一道白光飞掠过对面山岭,荷叶道人等知道前面必是白城道人亲布的阵势了,一齐赶去,雪槐心中这时已是七上八下,暗叫:“前面三阵一阵强过一阵,不知这白城道人还有什么歹毒邪功。” 过山岭,也是一个山谷,却大了十倍不止,谷中不是道徒,却是一列列兵士,排列得整整齐齐,人也多得多,约有五六千之众,中间一个高坛,白城道人盘膝而坐。 “普通战阵,如何挡得住道术高人?”雪槐心中奇怪,知道必有怪异,凝目细看,猛地看出奇处,原来所有兵士都是脸皮僵硬,眼发邪光,竟不是人,而是僵尸。 白城道人见荷叶道人等赶来,哈哈一笑,扬声叫道:“这是贫道的一气僵尸阵,诸位看好了。”说着厉喝一声,发动阵法,但见众僵尸往来穿插,口发异声,刀光剑影,与普通战阵并无两样,只是鬼气森森。 九叶道人猛地喝道:“白城妖道,不要玩小孩把戏了,把你的牛黄狗宝尽数抖出来吧。”很显然,谁都知道,白城道人这僵尸阵绝不止这点异处,必另有歹毒法门。 白城道人一声长笑,霍地口一张,冲天喷出一股白气,他张口,阵中所有僵尸亦同时张口,齐往空中喷气,整个山谷立时被白气拢罩,同时间有奇臭传来,那臭味无法形容,雪槐一生中从未闻过如此奇臭,入鼻便觉五内一翻,似乎要将五脏六府尽竭呕出来才好,而只这一瞬间,众掌教身边跟着的弟子已是摇摇欲堕。 “是尸毒,快退。”荷叶道人大叫一声,长袖一拂,撞天僧手中破莆扇同时急扇,两力合一,将尸臭驱开。 众人闻声急退,直退上山岭,始才不闻其臭,但各派弟子均是东倒西歪,呕作一团,个个面色发黑,显然都中了尸毒。 荷叶道人急命碧青莲施术,放出莲香,解了尸毒,众人始才慢慢平复,却已闹得大是狼狈,法一等虽比座下弟子强些,也自呕了一回,倒是雪槐只刚闻着时有点感觉,随后便无影响,但他明白,不是他功力强于法一几个,而是碧青莲送在他腹中的千年青莲子起了作用,看向碧青莲,心中更是激情翻涌,却更加忧心。 白城道人尸毒一至于斯,仅闻着一丝尸臭便人人中毒,若入阵中,则又如何? 白城道人收了尸气,四道并肩站着,眼见法一等一干人众个个脸色灰败,不由一齐仰天狂笑。 “荷叶牛鼻子,狗肉僧,我给你们七天时间,七天内若破不得我兄弟大阵,五观三寺还是解散了吧。”白城道人说毕,又是一阵狂笑。 “七天内我们一定给你个答复。”荷叶道人点头,与撞天僧相视一眼,一齐转身。 回途众人均是默不作声,直到快到佛光寺,法一才叫了起来:“两位师叔,可有法子破得邪道四阵?” 荷叶道人微一凝神,道:“西王母的凝冰大法灭得了红焰的三味邪火,但当年灭魔即请不动她,这次只怕也不会来。”说着看向撞天僧,撞天僧摇头:“便她肯来,黑风黄沙又有谁可破,还有白城道人的尸毒呢?除非我两个功力复原,方能进得他的尸毒阵,但那只是痴人说梦而已,古话说邪不胜正,但这回我正教只怕真的走到尽头了。” 他这话出口,法一几个神色都是一黯,今日之前,他们也都还信心十足,自认足可控制天下大势,这时目睹一气三摧阵中惊人邪功,始知自身力道是如何有限,一时个个气沮神消。 “贫僧惭愧。”法一猛地宣了一声佛号,一脸羞愧的道:“若师尊还在,以他在如来袖上的功力,足可克制得黑风邪道的黑风,我却差得太远了。” “我师尊以一气驶剑,可洞穿大山,更别说黄沙道人的区区黄沙。”九叶道人也是满脸羞惭。 “想当年我五观三寺好手如云,那是何等兴盛。”撞天僧仰天长叹:“光天竺寺我师兄弟三个,便可轻而易举破了邪道四阵。” 荷叶道人眼望天边,一脸神往之色,良久才叹了口气,道:“现在说这个也没用了,还是得想办法破阵,我五观三寺虽伤了元气,正教中还是有不少高手的,只要请得三四个来,便可破了四道邪阵。” 撞天僧摇头:“高手是有,但不是遁迹不知所踪,便是不问世事,象那西王母,别人只要不打上她大雪山,再不管事,我五观三寺说来都是出家之人,其实反倒最为多事。” “西王母那里,我再去封信,看能不能请她下山,但其它三阵,却去何处请得高人来破才好。”荷叶道人说着,看向法一等六个,法一均凝眉寻思,这时净智突地开口道:“我一个弟子曾说,狮子山东去三百余里,有一个异人,练有一枝宝剑,能发七彩异光,发光时,便在暗夜中,十数里方圆也是亮若白昼,我没亲去看过,不知真假。” “那是七宝奇光剑。”撞天僧猛地叫了起来,道:“是个真的,为奇光散人所有,这牛鼻子原来躲在这里。” 荷叶道人也是面有喜色,道:“黑风邪道这什么摧天黑风阵难对付的就是那黑风遮天蔽日,若有七宝奇光剑,立现原形,则黑风邪道区区邪功,不足为恃,其实那几阵何尝不是如此,四邪修练数百年,不过如此,就是阵中风沙火毒厉害,全不要什么了得的高手,只要找着克星,势如破竹。”法一几个一齐点头,确实,仅看四道邪功,不见得就强于众掌教,难对付的是阵中邪法,破了邪法,单打独斗不行,两个对付一个总不成问题。 “把那弟子叫来。”撞天僧叫:“这事交给我,这牛鼻子当年也和贫僧有一面之缘,还要叫一声前辈呢,只要寻着牛踪,不信他不给贫僧面子,牵他不来。” 这时已到寺中,净智当即叫了那弟子来,引了撞天僧立时便动身去了,寺中荷叶道人几个仍搜肠括肚,寻思破阵之人,又当日修书,遣人急送上王母雪山。 雪槐也自寻思破阵之法,他先前信心百倍,想要独力破了一气三摧四阵,以碧青莲名义立一场大功劳,但现在知道不可能,心中寻思:“我腹中有青莲送我的千年千莲子,不怕尸气,再叫骷碌鬼王练五千骷碌兵来,足可破得白城道人的一气僵尸阵,撞天僧请奇光散人破了摧天黑风阵,如果西王母肯来,则凝冰大法能破摧魂烈焰阵,那就只剩一个摧地黄沙阵,总能找一个人来破。” 但事与愿违,午后不久,撞天僧便怒气冲冲的回来了,原来他找着奇光散人,奇光散人竟是不卖他老脸,推说有事,一口就拒绝了。 荷叶道人见他怒气冲冲的样子,忙劝道:“也不必生气,这奇光散人估计和西王母一样,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主,这样的人我正教中还少了,气得过来吗?没七宝奇光剑也没什么了不起,大家再想法子好了。”但说得轻松,再要找这么一个人来,谈何容易,雪槐有剑眼,却不好自荐,倒也不急,心中寻思:“且让他们伤伤神,到没主意时,我再替青莲出头,则更显青莲的功劳不是。” 但他再想不到,下午寺中突然来了个年青人,说叫二柱子,是奇光散人的弟子,要见荷叶道人。 当时荷叶道人和法一等正在大殿上议事,都觉奇怪,便命僧人带进来。雪槐在殿外,看那二柱子,浓眉大眼,一副憨头憨脑的样子,人不出众,但背上背着的一把剑却是剑气逼人,雪槐感应到剑气,暗自思忖:“这剑如此气势,必是七宝奇光剑了,莫不成那奇光散人转了心思,遣弟子挟剑来相助,那倒也是好事。”当下便在殿外看那二柱子如何说话。 二柱子入殿,行了个礼,撞天僧道:“是你师父叫你来,相助破阵的是不是?” 二柱子向他瞟了一眼,道:“你是和尚,我不和你说话,我要找道士。” 他这话冲,但殿中有都看出他有点憨,撞天僧先就笑了,道:“不爱和狗肉僧说话的,你算一个,行啊,他就是荷叶道人,是道士了,你和他说吧。”说着向荷叶道人一指。 荷叶道人微笑点头,道:“你有什么话和老道说?” 二柱子向荷叶道人上下看了一眼,认了个真,作一揖道:“道尊是荷叶道人了,我师父跟我说,听说道尊有一个女弟子叫碧青莲的,合天朝只她美貌,而我又还没娶老婆,所以我师父遣我带七宝奇光剑来,相助破阵,但道尊须得答应将碧青莲许配给我做老婆。”说着话,眼光乱瞟,便看到了碧青莲,顿时两眼一直,急低下头去,他脸本黑,这时胀红了,便成了酱紫色,却又偷眼来看碧青莲。 所有人包括雪槐在内,没有人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雪槐一怔之下,勃然大怒,竟有人拿他心爱的人来做交易的筹码,简直岂有此理。 荷叶道人本来见这二柱子憨得有趣,脸上一直微笑着,这时可就沉下脸去,哼了一声。 二柱子虽憨,倒也不傻,听得荷叶道人哼色,再看了他脸色,知道不对,忙道:“我师父还说了,他知道黑风道人是尸门四邪之一,黑风道人即在,其他三邪也一定在,四邪所练一气三摧四阵十分邪恶,所以如果道尊肯应许这门亲事,我师父将更请几位道友来,将四邪一气三摧四阵一并破了,我师父说,有这分聘礼,该当够了。” 殿上法一几个本来脸上都有怒意,无论碧青莲有什么错,终是五观三寺弟子,如此拿她来做交易,也等于是没将五观三寺放在眼里,但再听得二柱子这番话,眼光顿时都是一亮,彼此相视,紫气道人哼了一声道:“好大口气,你师父结得什么道友,就能将一气三摧四阵一并破了。” 二柱子头一昂,叫道:“不是吹牛皮,我师父乃是。”说到这里,却又住口,似乎有些话难于出口,略一犹豫,道:“有些事情师父告诉我绝不能说,但师父说了,只须荷叶道人答应将青莲小姐许配于我,我师父便会邀道友来破阵,破阵以后才成亲,所以你们也不吃亏不是。” “这话有点意思了。”撞天僧看向荷叶道人。 镜空师太怒叫:“有什么意思,岂可拿青莲师妹来做交易,而且青莲师妹是有心上人的。” 她不说这话还好,这一说,撞天僧脸一沉:“什么叫交易,婚姻本就要媒聘不是,金银珠宝和破阵,都只是礼,没什么两样,我看就很好,碧青莲痴迷那邪道妖人,为他不惜背叛师门,实是我正教的奇耻大辱,现在将她正正当当的嫁给正道弟子,正是她最好的归宿。” 他这一说,法一等纷纷出言赞同,镜空师太一言难当四嘴,况且撞天僧还是长辈,只得闭嘴不言。 撞天僧看向荷叶道人,道:“道兄,我看不错,这少年虽然憨点,出身正派,再能借师门之力为我正教及天下苍生破得一气三摧四阵,立下大功,也是极有光彩的事。”他盯着荷叶道人,荷叶道人脸上沉呤,不自觉转眼看向碧青莲。碧青莲早已是全身颤抖,眼见荷叶道人眼光看过来,立时泪如泉源,因为她在师父眼光中看出了痛惜之意,荷叶道人素来痛她,若在平日,早一袖子将二柱子打出去了,但今日不同,她的背叛之举,太也伤荷叶道人之心,尤其是当着五观三寺其他门派的面,更让荷叶道人脸面无光,现在撞天僧等人这么当面逼着,他没有办法不答应。 “师父。”碧青莲哀叫,眼见荷叶道人转开眼光看向二柱子,她耳中嗡的一声,再听不见任何声音,因为她不要听也知道荷叶道人必会答应。 第十八章 外面的雪槐一颗心几乎要爆炸开来,却知道犹豫不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荷叶道人一旦开了口,以他身份,绝不能反悔,更不犹豫,猛地里仰天狂笑,大踏步便跨进殿中,叫道:“好笑啊好笑,世上竟有这样骗老婆的,而这满殿的高人,竟没一个人能看得出来。” 这一天雪槐都跟在碧青莲待从背后,也就没人再注意他,再想不到他会在这时候冒出来,法一几个立时沉下脸去,不及喝叱,二柱子却先转过身来,看了雪槐道:“你说我是骗子?岂有此理。”他心直口快,说这番话时根本没看清人,话说完也把雪槐看清了,可又叫了起来:“不对,你是什么怪物?你的脸呢?”绕到雪槐背后一看,大叫奇怪:“怪了怪了,世上竟有你这样的人,脸竟然是生在背后的,喂,你的脸怎么会生在背后啊?” 这等憨人,这会儿竟问起这个来了,但雪槐却暗暗高兴,只要能岔开议婚的话头就好,当下冷笑一声,道:“因为世间骗子疯子傻瓜白痴太多了,他们有脸见人,我却没脸见他们,所以生之前就让我娘把我的脸生在了背后。” “原来如此,大哥还真是个有主意的人,我娘生我的时候我还在睡觉呢,一点主意也没出,说生就生了。”二柱子连连点头,似乎对雪槐能在娘肚子里拿主意十分羡慕,他这副样子,其他人哭笑不得,镜空师太却哈哈大笑,叫道:“小子哎,那你今生就要记个乖,来生转世,出娘胎之前可千万别再睡着了,好拿主意啊。” “这话有理。”二柱子点点头,向镜空师太一拱手,道:“多谢师太提醒,你是好人呢。” 这会儿便是法一等也忍不住了,纷纷摇头,九叶笑骂道:“这傻小子,还真憨到家了。” 二柱子这时却想起了什么,猛瞪眼看向雪槐道:“大哥,你刚才好象说我是骗子,你说清楚,我哪里骗人了。” 雪槐进殿时,只是要阻住荷叶道人的话头,脑子里其实没想那么多,但这会儿却有了主意,道:“不是骗人?好,我来问你,刚才你说你师父能请人来破一气三摧四阵是不是?” “没错。”二柱子点头。 “这就是骗子最常用的手法。”雪槐猛地击掌:“你师父其实半点真本事没有,更不认识什么有真本事的道友,却故意拿这等虚无缥渺的话头来诱人上钩,这在骗术里叫做放长线吊大鱼,挂羊头卖狗肉。” “不是的。”二柱子急得胀红好脸,叫道:“我师父确实有破阵的真本事的,他也真的请得到破阵的人。” “是吗?”雪槐却只是冷笑。 二柱子是憨人,急得差得要拿头去撞柱子,却猛地开窍,叫道:“对了,我有证明的,我背了师父的七宝奇光剑来,此剑一出,奇光万道,黑风邪道的本是以黑风蒙人之眼,就中取事,但我这剑一出,不但能照彻黑风,而且奇光还能射得黑风道人睁不得眼,只能束手就缚,你不信,我现在就和你去破黑风阵,你亲眼见着,可就信了。”说着便要往殿外走。 雪槐当然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七宝奇光剑必能破黑风道人的摧天黑风阵,真要一试,那就糟了,脑子急转,猛叫道:“不必那么麻烦,要试,就在这里试好了。” “这里怎么试?”二柱子不明白。 “怎么不能试?”雪槐叫:“你不是说你那剑一出,别人就睁不得眼吗,那你就拨剑出来,看我睁不睁得眼,我睁得眼,黑风道人也睁得眼,我若睁不得眼,黑风道人自也一样,我便信你了。” “这话对头。”二柱子点头,一昂头道:“那就在这里试一试,我必要让你相信,我不是骗子。”说着瞟一眼碧青莲,脸上不由自主又是一红,最后那句话,自是说给碧青莲听的。 雪槐心中冷笑,道:“来吧,不必废话。” 二柱子反手握住剑柄,却看向殿上众人,道:“我师父这剑一出,有七宝奇光,此光极为凌厉,人眼绝不能睁,若睁眼直视,便会被奇光所伤,强要看时,眼睛便会被射瞎,所以请各位掌教大师注意。” “不要空言吓唬人了。”雪槐冷笑:“我可以肯定的说,我一定能在你的什么七彩奇光中大睁着眼睛。” “那你就试试。”二柱子胀红了脸:“但瞎了眼睛莫要怪我就是。” “等等。”法一猛地扬手,看向雪槐,道:“你说你能睁眼,得有个证据,免得完了你明明闭着眼睛却说是睁着。” 他这明摆着是帮着二柱子,雪槐勃然大怒,口中却冷笑一声,道:“有理,这样好了,二柱子,你出剑后全力攻我,绝不要留手,我能睁眼,自能避开你剑招,若避不开死在你剑下,那你这七彩奇光就是个真的,我也死而无怨。”说着转头看向法一,道:“法一和尚,便请你做个见证。”他恼了法一,言语中再无半分敬意,法一大怒,冷笑道:“好,我会看着。” 碧青莲一直担心的看着雪槐,这时法一动怒,情势越来越僵,猛地叫道:“反脸人,不可冒险。” “主人不必担心。”雪槐昂头扫一眼法一几个,叫道:“反脸人虽反生着脸,却最是记恩,小姐即是我主人,则反脸人活着一日,就绝不容天下任何人欺负于你,尤其是那些狗肉油蒙了心的光头。” 他这话是直指撞天僧了,撞天僧脸一沉,法一暴叫一声:“大胆。”镜空师太却猛地叫道:“血性护主,好。” 雪槐向镜空师太一抱拳:“多谢师太。”转头看向二柱子,叫道:“拨剑。” “小心了。”二柱子猛一下拨出了背后七宝奇光剑,剑一出鞘,立时迸出七道奇光,刹时间整个大殿一片雪白,雪槐两眼虽给头巾罩着,上面还盖了头发,却仍然无法睁开来,只有闭上,心中暗赞:“这七宝奇光果然了得。” 但七宝奇光只射得他肉眼,于天眼神剑的天眼却毫无影响,将奇光中宝剑看得清清楚楚。 不过二柱子却并未依言出剑攻他,只是执了剑问他道:“怎么样,现在信了吧?” “什么信了。”雪槐大笑:“我说你这什么七宝奇光就是谎言,我眼晴可是睁得好好的呢。” “不对,你脸生在后面,背对着我,自然可以睁眼了。”二柱子大叫,其实他七宝奇光剑发出的奇光极其强烈,身在大殿中,便是以背相对,也休想睁开眼睛,但他却以为雪槐只是背对着他的缘故。 “有道理。”雪槐点头,转过身来,变出的一双眼睛大瞪着,直视二柱子手中七宝奇光剑,道:“怎么样,你看我眼睛闭不闭?” 他眼睛是变出来的,根本有眼无珠,自然对七宝奇光毫无感觉,这时加倍的瞪圆溜了,直视着二柱子,这下二柱子傻眼了,不住搔头,喃喃叫道:“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法一几个虽不能开眼,但耳朵不受影响,从二柱子话中听出雪槐眼睛竟是睁着的,又惊又疑,想来也是,他们为一派掌教之尊尚且无法睁眼,雪槐这无名之辈凭什么有这等神通?法一一凝思便明白了,叫道:“不要上当,他眼珠已经瞎了,只是强睁着眼睛而已。” “法一,你这秃驴也太混蛋了。”镜空暴怒,跳起来叫道:“反脸人不惜瞎眼也要护主,如此血性你还要揭露他,你到底还是人不是?”她以一派掌教之尊,竟然出口骂人,固然和她性子有关,却也实在是气愤到了极点。 法一脸一沉,张了张嘴,却没有有出声,他眼不能睁,但感应到镜空师太气势,凌厉之极,只要他一反驳,只怕马上就会打起来,所以想一想终是忍住了。几大掌教中,以法一性子最为古板,所以对碧青莲的叛师之举也最为反感,倒不是他纯心要和碧青莲作对。 碧青莲身后,孙荧低叫一声:“反脸人大哥。”眼泪滚滚而下,碧青莲也是眼中含泪。 这时殿中所有人都是一个想法,雪槐眼睛已经被剑光射瞎了,只是为护主强撑,二柱子点头叫道:“原来是这样,我说谁能在七宝奇光下睁眼呢。” “还在吹。”雪槐却是哈哈大笑:“你看我象瞎了眼的样子吗?实在看不出,你出剑啊,先前不是说好了吗?” 二柱子果然去他脸上细看,却看不出来,紧了紧手中剑,却又摇头,道:“不好,你是青莲小姐的人,我若出剑伤了你,青莲小姐要怪我的。” 他倒是个情种了,雪槐苦笑不得,道:“不出剑,那你就做个手势,或者举几根指头,我看见不看见不就全明白了。” “这主意好。”二柱子点头,伸出左手三个指头,道:“我这是几个指头。” “三个。” 二柱子一愣,不死心,再屈起一个指头,雪槐叫:“两个。” 这下二柱子有些呆,憨人却也会使心眼,猛地握一个拳头,口中却叫道:“你那都是蒙的,我这次指头多,看你还能蒙出来。” 雪槐哈哈笑:“骗子的狐狸尾巴出来了不是,明明捏个拳头,却还来骗人说张开了多少指头,只可惜你骗得了别人,却如何骗得了我。” 二柱子脸一红,叫道:“不是。”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雪槐眼睛,终是不死心,叫道:“你再看这个,还能看清我就服了。”手到怀里一伸,张开却是一把瓜子,叫道:“这是什么?有多少。” 雪槐又打个哈哈,叫道:“原来你这么大一个大老爷们还象小姑娘一样馋嘴买瓜子吃,多少粒嘛,我数数,十一粒,是不是?” 二柱子摊开的手掌心,多少粒瓜子他自己自然是数清楚了的,眼见雪槐说得一粒不差,一对眼珠子立时就瞪大了,呆瞪着雪槐眼睛,喃喃自语道:“师父说过,除了以师门秘法练过的日眼,任何人也休想在七宝奇光下睁开眼睛,可他为什么还能看清,不可能,怎么可能。”这么叫着,猛一下跳起来,大叫一声:“师父,出怪事了。”一个旋子出了大殿,眨眼跑了个无影无踪。 大殿上一时好半天鸦雀无声,这样的结果实在太让所有人意外了,先前在众人眼里,雪槐不过是个反生着脸的古怪的怪人,虽砸碎了石狮子,也不过是几斤蛮力,道术之士对蛮力是不放在眼里的,所以也没当回事,再没想到,雪槐竟有一双不怕七宝奇光的眼睛,这可是包括荷叶道人撞天僧在内全做不到的啊,因此所有人都震呆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镜空师太,蓦地里仰天狂笑,连叫三声:“好,好,好。” 法一几个则是阴沉了脸,荷叶道人看一眼撞天僧,摇头道:“上天竟然生出这样一个怪人,看来真是天意了。”撞天僧哼了一声,无话可说。 眨眼天黑,雪槐呆在自己房里,却是担心碧青莲,二柱子说他师父能请人破四邪大阵的话,已打动撞天僧法一几个,却给雪槐硬生生堵了回去,撞天僧法一几个自然将帐算到碧青莲头上,便口中不说,碧青莲也一定能感受到压力,想到碧青莲柔弱的肩头上压着如此沉重的压力,雪槐五内如沸,忍不住运剑眼向碧青莲房中看去。若是其她女孩子,他不好偷看人家的闺房,但碧青莲现在在他心里,就象妻子一样,无论做什么,都很自然。 碧青莲并没有睡,在焚香祷天,孙荧也跪在一边,只听碧青莲低声祷道:“苍天在上,青莲诚心祈祷,一祝师父道基复原,与天地同寿,七天后破阵之期,恰是他老人家千岁大寿,青莲不孝,已不敢给他老人家祝寿,只祈求苍天开眼,那日能有高人相助破阵,师父高高兴兴。二祝天佑我正教,得道多助,最终灭了七杀教。三祝我的槐哥一切平安,他是这世上最好最好的人,但他的心中却很苦,苍天垂顾,让一切苦难都远离他吧。”祷毕,叩下头去。 听着她诚心的祈祷,雪槐热泪再忍不住,迸出眼眶,低叫道:“青莲,你想到了师父,想到了正教,想到了我,却为什么就没想到自己呢。” 碧青莲起身,孙荧过来收拾香案,碧青莲将她的手抓在手里,看了她道:“小荧,姐姐求你件事,好不好?” 孙荧忙道:“小姐千万别这么说,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孙荧一定竭尽全力去做。” “你为什么一定要叫我小姐呢。”碧青莲看着她:“叫我姐姐吧,你是槐哥托付给我的人,他喜欢你,我也喜欢你,你确实是个好女孩子。” “姐姐。”孙荧猛地扑到碧青莲怀里,哭了出来,叫道:“你和雪大哥,才真的是好人。” 碧青莲抚着她背,停了一会儿,道:“小荧,即然知道我的槐哥是好人,姐姐就把他托付给你,你答应姐姐,终你一生,一定要好好的陪着他,照顾他。” “姐姐。”孙荧听出她语气不对,猛地抬起头来,叫道:“你为什么这么说?那你呢,你不陪着他,不照顾他吗?” 碧青莲眼望远天,微微摇头:“我真的想一生一世陪着他,亲手照料他所有的一切,睡前为他洗脚,晨起为他梳头,但没有办法,我做不到。” “为什么?姐姐,为什么?” “因为我背叛师门,给师门带来了耻辱,让师父在所有人面前抬不起头来,师父痛了我这么多年,我怎能如此伤他的心?”说到这里,碧青莲泪如雨下。 “那不能怪你的啊,是他们冤枉了雪大哥。”孙荧叫。 “我的槐哥当然是冤枉的,但不论怎样,我的做为都是对师门的背叛。”碧青莲摇了摇头。 雪槐捏紧拳头。碧青莲说的没错,无论怎么样,碧青莲那日公然帮雪槐,就是对师门的背叛,这是没什么道理可说的。 “但我会洗刷我带给师父的耻辱。”碧青莲微抬下巴,道:“师父这么疼我,我绝不能让别人因我而指责他,所以七天后破阵,我将第一个请战,我会用我的莲心在黑风中找到黑风邪道,与他拼个同归于尽,我死了,但我的鲜血将洗刷师父身上的耻辱,师父将可以为我而骄傲。” “姐姐。”孙荧大叫:“你不能这样。” “只有这样。”碧青莲的声音异常的坚定,看向孙荧:“这是不能更改的,师父和槐哥,是青莲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为了他们,青莲可以做任何事情。” “姐姐。”孙荧从碧青莲的眼光中看到了百折不回的决心,知道劝不转碧青莲,再一次扑到她怀里痛哭起来,而外面的雪槐一颗心更几乎是要痛碎。他两次见识了碧青莲为他赴死之心,知道这个看似外表柔弱的女孩子的心里,其实极其坚韧,只要是她认准了的事,决不会回头,她说要用自己的鲜血洗刷师父脸上的耻辱,就一定会做到。 “所以我要把我的槐哥托付给你,请你照顾他。”碧青莲轻抚着孙荧的背,道:“小荧,好妹妹,答应姐姐,求你了。” “嗯。”孙荧终于含泪点头,却已是咽不成声。 “青莲。”雪槐在心底低叫出声,再忍不住,飞掠出寺,如果再呆在寺里,他真的不能控制,要冲过去将碧青莲抱在怀里了。 出寺一路狂奔。他没有用遁术,他就是要借双腿的狂奔来发泄心中的激涌的情绪。 也不知跑了多远,他的情绪终于慢慢平静下来,而一个念头已清清楚楚的印在了脑中,无论如何,一定要破了一气三摧四阵。 决心即定,雪槐定下脚步,想:“我一个人主意有限,可召雷电双鸦来,他们得道多年,见多识广,或许会有更多的主意。”想到这里,双手捏诀,便要念动雷电诀召唤雷电双鸦,就在这时,耳边忽地闻得一声异啸,一股极大的力道遮住了他身子,将他猛地一吸,竟凌空吸了起来,眼前随即一黑,那情形,就象那日给吸进雷电炉中一样。 雪槐大吃一惊,急运剑眼,看到的却是二柱子,先前的七宝奇光剑不见了,却拿着一个皮袋子,而雪槐就装在他的皮袋子里。看得清楚,雪槐更是百疑从生,不说二柱子怎么突然到了这里,又一声不吭的这么拿皮袋子装他,最不可思议的,是拿在二柱子手里的那皮袋子并不大,如果正常用来装东西,最多也就装个十来斤的西瓜,怎么就能装下雪槐这昂藏七尺大汉呢,便算装得下吧,那袋子怎么又不见变大呢,难道雪槐身子平空变小了?可雪槐自己并没有感觉啊,这不是出妖怪了? 雪槐不知道,二柱子手中拿的这袋子,名为一气乾坤袋,这一气乾坤袋十分玄异,能以小装大,看上去只是一只尺许长的袋子,却能装千斤的大水牛,用来装人,七八尺长的大汉,轻轻松松就装了进去。佛言纳须弥于芥子,广言佛法之妙,而奇光散人这一气乾坤袋正是源于佛法,虽然他非佛非道。至于二柱子为什么突然在这里出现并偷袭雪槐,二柱子一开口,雪槐便明白了,只听二柱子从袋口看了他道:“你先不要怕,我今天回去和师父说了你的奇异后,师父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所以命我连夜用一气乾坤袋装你回去,师父要亲自验证,若你没有使诈弄鬼,乃是真本事,师父自然不会难为你。”说完也不由雪槐分说,装袋口一合,绳子一扎,系在了腰上,随即转身回奔,而他这一转身雪槐又明白了一件事,原来他奔的方向正是二柱子来的方向,敢情他正是送上门给二柱子拿呢,一时哭笑不得,想和二柱子说,天眼穿得出去,他的声音却穿不透一气乾坤袋的玄机,大喊大叫二柱子也是充耳不闻,想戳破袋子,身子却是倦着的,给袋子紧紧裹着,舒展不开手脚,有力没法使,无可奈何,想:“看来只有等到见了那奇光散人后才能脱身了,不过破阵还有六天,也不太急。” 奇光散人住的七宝庄并不太远,三四百里路,二柱子借遁术,大半个时辰也就到了,刚到庄口,却见出来一个道人,背上背着二柱子白天背的那七宝奇光剑,勿勿出庄,从这道人的气势和身背七宝奇光剑看,雪槐猜他理应就是奇光散人,果然二柱子一见那道人便躬身叫道:“师父,那反脸人徒儿捉来了。” 奇光散人并不停步,叫道:“先不管他,你跟我来。”看他模样,似乎是有急事,二柱子自然没有二话,跟了就走,这可把雪槐急坏了,还有六天就是破阵之期,万一这六天奇光散人都给来个不闻不问,岂不害死人?但他给蒙在袋子里,抗议也没有用,怒不得恼不得,惟一的办法,只有祈求奇光散人尽快办完事。 奇光散人带了二柱子以遁术急赶,去得却远,直赶了大半夜,也不知有几千里,前面却见一座高山,奇光散人势头略收。 “看来快到地头了。”雪槐心中嘀咕,也幸亏神剑天眼能看出去,否则这么蒙在袋子里,非把他急死不可,这时虽然出不去,至少眼睛还可以看,往山中一扫,却突地见着一桩怪事,但见前面半山洼泥地里,突地钻出一个脑袋,那脑袋向这边一张,立时又缩进了土里,那情形,就象兔子伸头,但与兔子不同的是,兔子脑袋缩回去,地面上会有一个洞,而这人的脑袋缩回去,地面仍是完好无损。 雪槐先前只以为自己眼花了,怎么可能呢,就算有人藏在地底下,这么钻来钻去的,无论如何得有个洞口啊,但幸亏他是在借天眼看,若是自己的眼睛,只怕真要想破脑袋了,天眼却是可以看进地底的,往下一看,但见是一条身材瘦小的灰衣汉子,却是在地底下掠行,那种情形,和雪槐以遁术掠行一模一样,以遁术在空中掠行,空气中不会留有洞口,而这汉子的也一样,在泥土里掠行,也同样没有洞口,也就是说,他不是和兔子一样靠打洞在地底下走,而是另有玄功可以钻地。 这实在是太神奇了,雪槐不但没见过,甚至听都没听说过,心中赞叹,看那灰衣汉子潜行一段,出来张一下,显然是在张奇光散人的来向,到一处巨岩后便停住了,他手中是一对长钩,这时双钩一分,弓身做势,而雪槐看奇光散人去势,必从那巨岩旁边过。 “这蚯蚓要偷袭奇光散人。”雪槐心中一凝,但随即哑然失笑,他紧张什么?便想提醒奇光散人,做得到吗?只安心看戏好了。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6 . c o m 然而出乎雪槐意料,奇光散人从巨岩边过,那灰衣汉子却并没有扑出偷袭,雪槐正自奇怪,猛听得大笑声起,前面不远处一株大树后,闪出来一个儒生打扮的中年人,这时是夜里,没太阳也没下雨,这儒生手中却撑着一把青色的油纸伞。 一见那儒生,奇光散人师徒即收术停步,雪槐立即便明白了,那灰衣汉子和这儒生是一路,先前不出手偷袭,不是手下留情,而是在与儒生形成合围之势后,再打奇光散人一个出奇不意。 “看这两人精神气势,功力都不在奇光散人之下,前后夹攻,奇光散人绝对架不住,不过奇光散人有七宝奇光剑,此剑一出人眼难睁,却又占优。”雪槐心中暗暗思忖,凝神看着。 奇光散人显然属于那种脾气不怎么好的人,一见那儒生便喝道:“陈子平,好好的你拦着我路,想做什么?” 陈子平嘻嘻一笑,道:“奇光兄这话问得怪了,你不记得我的外号了吗?” “无事打伞,谁不记得。”奇光散人一声冷笑:“无聊。” “这人外号竟叫无事打伞,有趣。”雪槐听了好笑,想:“这外号倒也形象,这种时候也撑着伞,不遮雨也不挡太阳,不就是无事打伞吗?” “着啊。”陈子平全不介意,仍是嘻嘻一笑,道:“无事打伞,无事拦路,不就是无聊吗?” “少给我打花腔。”奇光散人脸一沉,喝道:“有事就说,有屁就放,不放屁就给我滚到一边去。” 陈子平仍是嘻嘻笑,道:“事呢没有,屁呢昨夜里放过了,奇光兄要想闻呢还得临时炼一个,要不你等等,我这就在肚子里驾开炼屁炉,临时给老哥你炼一个?这样好呢,你老哥可以订货,要圆就圆,要方就方,随心就意,只是丑话说在前头,这订做的呢,那就不退货。” 他嘻皮笑脸说着,雪槐却差点笑倒,想:“这人有趣,不过他这么嘻皮笑脸,必然另有居心。” 奇光散人可没笑,锐眼剑一般盯着陈子平,蓦地嘿嘿一笑,道:“我知道了,原来你也想打火灵丹的主意。” 听了他话,陈子平仍是嘻嘻笑,不承认,但也不否认,显然便是默认了,雪槐心中嘀咕:“火灵丹是什么东西,奇光散人这么急急赶来看来就是为了火灵丹了。” “凭你无事打伞,挡不住我奇光散人。”奇光散人盯着陈子平笑脸,似要看到他心里去,叫道:“你必然还有死党,是了,必是铁流儿那混蛋。”说到这里,他猛地大叫一声:“柱子小心脚下。”同时间拨出了七宝奇光剑。 剑一出,立时天地皆白,但与白天在寺里不同,只要不直视剑光,背转身还是可以睁眼,因为这旷野之地,光都散开了去,不象寺里的墙壁会反光,然而雪槐看向陈子平,却发现与自己想的不同,陈子平并不是靠背转身来避七宝奇光剑的剑光,而是将伞往下一罩,挡住了剑光。 “原来他伞有这般妙用。”雪槐大是惊叹。 陈子平躲到伞后,呵呵大笑,道:“不必不必,铁流儿外号鬼扯媳妇脚,从来只扯小媳妇的脚,对你那傻徒儿的大脚,绝不可能有兴趣。” “陈大哥正是我的知音。”那伙衣汉子猛地在地下张口出声,显然他就是铁流儿,眼见给奇光散人看破行踪,便不再隐身,却也不从土里出来,而他这么藏身土里,七宝奇光剑的奇光却对他不起半点作用,雪槐先前想着奇光散人有七宝奇光剑,便是以一敌二也不至落于下风,这时却转了心思,想:“这两人外号都古怪得很,尤其那铁流儿更叫做什么鬼扯媳妇脚,从古至今也没听说有人取这般外号的,但这两人各怀奇技,却正是奇光散人七宝奇光剑的克星,奇光散人看来要糟。” 铁流儿一应声,奇光散人嘿嘿点头,叫道:“我就知道你的死党必也来了,但你两个齐上我也不怕。”对二柱子喝道:“注意脚下。”身子一纵,便向陈子平扑去,喝道:“你这么天天无事打伞,且让我看看你伞上功夫有点长进没有。” 陈子平呵呵一笑:“正要奇光兄指点。”伞一旋,纵身相迎。 看看接近,奇光散人一声大喝,一剑对着陈子平伞顶劈下,雪槐的天眼看不透陈子平的伞,便知他这伞绝非等闲,心中猜测:“他这伞看来也是件宝物,却不知架不架得住奇光散人的宝剑。” 但与他猜的不同,陈子平并不以伞面硬架,而是斜里一旋,斜斜削向奇光散人左胁,乃是以攻为守,虽是一把伞,但伞骨如刀,这么旋转急削,一旦削上了,可绝不是闹着玩的,而他一张脸却始终躲在伞后。 奇光散人眼见陈子平伞骨斜削,一剑便不敢劈实,斜剑下指,削向陈子平双脚,陈子平伞往下一压,将自己整个身子尽竭遮住,却同时将伞向前一送,他伞上有个尖顶,若是戳上了,可就是一个透明窟窿,但他伞一送,奇光散人早斜身绕步,到了另一面,七宝奇光剑展动,唰唰唰连刺三剑,陈子平伞一旋,以伞骨连挡三下,清脆的叩击声在静夜里传出老远。 三下硬击,平分秋色,奇光散人嘿的一声:“有长进,看来这伞不是白打的。” 陈子平嘻嘻一笑:“有奇光兄这一声夸奖,以后小弟打伞就更有精神了。” “不要得意,再接我几剑看。”奇光散人一声大喝,剑光一紧,攻势更形凌厉,脚踩八卦,一个身子忽前忽后,忽高忽低,速度之快,恍眼看去竟好似有三四个人在同时进攻一般。 他攻得急,陈子平也守得紧,一把伞同样是忽前忽后,旋转翻飞,牢牢实实罩住自己身子。 雪槐与很多人动过手,更看过太多的人相斗,但若说斗得精彩好看,却都不如这两人的相斗,心中暗赞:“天下奇材异能之士,果然所在多有,仅以剑术论,我便远不如这奇光散人。”他剑术出于敬擎天,这段时间虽多异遇,剑术却仍是老路子,与奇光散人如此奇变百出的剑术相比,确是多有不如,但他看得出来,奇光散人两个功力都不是太高,最多能与法一等五观三寺掌教持平,雪槐若召唤神剑灵力,则还要高出一分半分。到这时候雪槐才终于注意到一件事,就是无论五观三寺等正教中人,还是天风道人尸门四邪等邪教中人,功力都会在一个地方停住,彼此间虽也有高低,但相去极微,然而若说道基魔功都有局限,到一定地步便不再成长,可雪槐还见过西王母和誓咒中的万屠玄女,功力却远在众人之上,可以说足足要高出一个档次。 意识到这一点,雪槐心头有略微的迷惘,不过随即就想到了:“道术魔功的修练,和普通人习武其实没有区别,所谓人力有时而穷,习练到一流的境界容易,而要想百尺杆头再进一步,跃升到足可开宗立派的超一流境界,却绝非那么简单,甚至仅有苦练都不行,还要有不世的机缘悟性。” 他凝神思索,奇光散人和陈子平却仍是苦斗不休,另一面,二柱子却是双眼盯着地面,不停的跳来跳去,口中还不绝喝叱:“出来,出来,我可看见你了哈,别说我憨,眼珠子可是亮堂呢。”铁流儿其实压根儿就不在他脚下,而是紧跟着奇光散人,显然是要抓住奇光散人的破绽,好来个突然袭击,铁流儿只能用这个法子,因为他一离土,眼睛就无法睁开,只能一击即走。 对铁流儿的行踪,雪槐自然是看得一清二楚,眼看着二柱子虚张声势,不自楚好笑,暗暗摇头:“这憨柱儿,说他憨,他倒也会使诈,但人在暗处你在明处,这诈又如何使得出,不徒自惹人笑吗?” 奇光散人始终不见铁流儿现身,自然知道铁流儿是隐在暗中打他的主意,因此虽在与陈子平恶斗中,却始终分神留心脚下,不予铁流儿可趁之机。 陈子平当然也知道铁流儿只有一击的机会,不现身,是找不到这个机会,安心助力,蓦地里长笑一声:“奇光兄,小弟还有点见不得人的把式,也请你老兄多多指教啊。”笑声中一个跟斗,身子倒翻出去,半空中一声长喝:“幻影流星伞。”伞一旋,身子上突地又分出一个身子来,连人带伞,猛射向奇光散人,他这分身之术且是接连不断,一个才出,另一个紧跟着又来了,瞬时间连分出十七八个身影,前后左右,向着奇光散人不绝猛扑。他这里面,当然只有一个真身,但奇光散人可没有雪槐的天眼,又如何分得出哪个是真身哪个是虚影,只有将七宝奇光剑舞成一座剑山,将整个身子尽竭罩住,虽暂保不失,已大落下风,而脚下铁流儿更是瞪圆了眼盯着他,只要他稍露破绽,立时便要出手。 “若舍不得那什么火灵丹赶紧逃命,十招之内,必要落败。”雪槐冷眼旁观,暗中思忖,便在这时,忽听到风声急响,又来一人,老远便叫:“奇光兄莫慌,我臭铜钱来助你。” 雪槐抬头看去,但见来者是个商贾模样,最有趣是全身挂满了铜钱,有大有小,各式各样,一路奔来,便闻铜钱叮铛,响个不绝。雪槐见了他模样,不觉暗中失笑:“臭铜钱,这名号还真是形象呢。” 臭铜钱老远便喝一声打,手一扬,一串铜钱飞出,分头射向陈子平化身。陈子平伞一旋,将臭铜钱铜钱挡了开去,幻影复一,持伞立定,怒视臭铜钱道:“臭铜钱,你也要来插一脚吗?” 臭铜钱哈哈大笑,向地下一指道:“你那死党铁流儿在下面吧,许你有帮手,就不许我帮奇光兄?世上没有这么霸道的买卖吧。” “你硬要插手,那就休怪我不客气,幻影流星伞下,多你一个也不为多。”陈子平一点头,伞一旋,喝一声:“幻影流星伞。”执伞化身分为两路,同时攻向奇光散人和臭铜钱,下面铁流儿不要说,自是紧盯两人,只要见谁露出破绽,立时出手。 却听臭铜钱呵呵一笑,叫道:“陈子平,不要以为这些年别人都在闲着,且看我的。”口一张,嘴里竟又吐出一个铜钱来,大喝一声:“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但生世间,谁不爱钱,疾。” 一声喝毕,那钱飞旋而出,在空中忽地变大,飞速旋转,发出奇异的啸声,但最奇异的,是钱眼中竟生出一双手来,不停的招手,说来也怪,随着那双手不停的往里招,十七八个飞旋着的陈子平争先恐后便向钱眼里钻去,本来满天伞影,眨眼间却就只剩下了一个,其他的全部进了臭铜钱钱眼,随即落下地来,却是一把把油纸伞。 陈子平一呆之下,又惊又怒,喝道:“臭铜钱,你敢破我大法?我跟你拼了。”伞一旋,急攻过去。 臭铜钱哈哈一笑,叫道:“不是我要破你大法,我这法,名叫谁不爱钱,只要是爱钱的,就非进我的钱眼不可,你的伞进了我的钱眼,就说明你的法还是太俗了,还是爱钱啊。”长笑声中,手一晃,双手各执一个铜钱,大小有如一对月牙轮,劈手相还,与陈子平缠斗在了一起。臭铜钱功力也差不多,这一场斗,与先前又自不同,奇光散人是剑招层出不穷,臭铜钱却是铜钱无穷无尽,不停的撒手飞钱,上手钱飞出,下手立马又出来一个,实不知他身上有多少铜钱,他与陈子平斗,有一桩吃亏处,不象陈子平有伞能遮挡七宝奇光剑的剑光,总要侧身避开剑光才能出手,但有了这飞钱,却又抵得过要避光的劣势。只不过陈子平的伞又恰是飞钱克星,随便一拦,便将飞钱拦了出去,也不吃亏,只不过要时时提防,斗了半天,只是平手。 这一面奇光散人却来对付铁流儿,但他空自提着一把明晃晃的七宝奇光剑,照不透地面也是白搭,口中只叫:“出来,铁流儿你这只会扯小媳妇脚的家伙,是个男爷儿们你就出来。”铁流儿全不受激,不理不睬,但想跳出来算计臭铜钱却也不可能,奇光散人盯着呢,便就这么僵持着。 正斗得紧,风声起,却又来了一人,雪槐暗思:“却不知又是哪一边帮手。”抬眼看那来者,却是个戏子,一身戏服不算,脸上还上了妆,生似刚从戏台子上下来,来到近前,雪槐才发现他生相另有怪异,竟是个瞎子,双眼被人生生挖了去,只剩两个窟窿,黑洞洞的,深不见底,本来一张脸有多少肉,那眼洞儿再深也不可能深不见底啊,但这戏子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然而怪的还不是这里,最怪的是这戏子又不是瞎子,在他双耳朵里,竟伸出来一双小手,小手张开,手心里竟各生着一只眼睛,不时转动着,雪槐可以肯定,这耳中手生出的眼睛绝不是摆设,而是真的能看见东西。 “耳中生手,手上生眼,耳眼合一,这可真比我的反脸还要怪了。”雪槐暗自骇异,冷眼看那戏子帮哪一边,却听那戏子叫道:“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戏子这么叫着的时候,一脸焦急,然而那不要打了四个字,他却是用唱腔说的,雪槐若闭了眼睛,还只以为在听戏呢,一时又是骇异又是好笑,思忖:“莫非这人说话用的都是唱腔?” 还真给他猜着了,这戏子说话,果然都是在唱,奇光散人显然听不惯他的腔板,皱眉喝道:“李伶儿,你要哭丧,给老子滚远些去哭,别在这里扯得烦人。” “这人名字竟叫李伶儿,哈,倒真是名符其实了。”雪槐大好笑,不过笑自笑,他看得出来,这李伶儿灵力了得,而且唱腔中隐含异力,似乎另有一功,一时心中感概,想:“这些人每一个的道元功力都不在法一几个之下,且各怀异术,真想不到,在二柱子这袋子里坐这一会牢,竟能见着这么多的奇人异士。” 李伶儿唱道:“啊哎奇光兄此言差矣,诸位此来,无非都是想取火灵丹救梅娘,但这么斗个两败俱伤,却又怎取得火灵丹,救得梅娘。” 他此言一出,奇光散人四人都是一愣,陈子平忽地虚晃一招,向后一退,叫道:“这话也对,奇光兄,你收了剑,便要打,大家也先说清楚了再打。”奇光散人依言收了宝剑,李伶儿虽是耳中眼,也不敢直视剑光,面对着众人,耳中小手却是向后反着,他的小手可前后翻转,手中眼因此而比生在眼眶里又要灵动得多,同时铁流儿也钻了出来,却去与陈子平并肩站在一起。这么出来一站,才显得出他真实的身材,还只到陈子平肩膀高,一边大,生象十岁不到一个小孩。 李伶儿喜笑颜开,唱道:“这就对了,大家齐心合力,才能取得火灵丹,有了火灵丹解得了玉真子的毒,才能救得了梅娘啊。” “错错错。”臭铜钱却猛地摇头,斜眼看了陈子平两个道:“齐心合力,我可信他们不过。” 铁流儿大怒,手中钩向臭铜钱一指,叫道:“我才信你不过呢,看你满身铜臭,见钱眼开,我才不信你会好心去救梅娘。” “我臭铜钱虽满身铜臭,但救梅娘绝对是真心,你竟敢污蔑我,岂有此理。”臭铜钱暴跳起来,指了铁流儿道:“来来来,今天就冲着这句话,我便要和你分出生死。” 铁流儿双钩一振,冷笑道:“谁怕你不成,只要奇光散人不拨他那把鬼剑,我就和你分个高低。” “奇光兄,你不要拨剑。”臭铜钱扭头向奇光散人叫一声,便要扑出,这时李伶儿猛地扬声长笑,唱道:“打吧,打吧,打个你死我活,那就亲者痛而仇者快了。” “李伶儿说的没错。”陈子平挺身一拦,道:“我们云山六友,当年好歹也做过兄弟,今天争执,原因也都是为了梅娘,真要打个生死出来,谁去取火灵丹,谁去救梅娘?” 臭铜钱两个本来都气虎虎的,听他这一说,都止住了势子,只是相互瞪眼,铁流儿叫道:“无论怎么说,我绝对信他不过。”臭铜钱也是针锋相对,叫道:“我也绝对不相信你。” “这个容易。”李伶儿霍地一举手,掌中托了五粒小小的红丸子,叫道:“咱们谁也用不着相信谁,就信这应咒神虫好了。” “应咒神虫?”臭铜钱几个同时失声叫了起来,齐看向李伶儿掌心,脸上都有疑惧之色。 几人脸色落到雪槐眼中,雪槐不由一怔,低叫:“看他几个脸色,这应咒神虫大非等闲,却是个什么东西?若只是一条小虫子,这些人该不至于这般惊惧啊。” 这时骷碌鬼王听到他话声,却在他脑中现出幻影,叫道:“主人原来不知,这应咒神虫还真就是一条小虫子,但此虫极为灵异,但凡有人对它发过了誓,事后却昧心背誓,则此虫立即发动,钻入立咒人骨髓之中,咬食骨髓,那种痛,较之主人所受万剐风轮之苦还要苦痛得多,因为万剐风轮虽痛,终究只有万剐,而应咒神虫入髓,那种痛却是经年累月,无始无终,一直要跟到人死,无药可治,无法可除,便你大罗真仙金身罗汉,此虫一旦发动,便再也无法摆脱。所以立咒之人一听说应咒神虫,无不惊惧。” “原来如此。”雪槐明白了,这时他也大致听得明白,陈子平几个本来是什么云山六友,后来才生出矛盾,这时齐来这里,都是为取火灵丹,都是为了要救一个叫梅娘的女子,却又彼此不信任。 “我倒看他们敢不敢吞这应咒神虫。”雪槐冷眼而视。 臭铜钱几个面面相窥,一时无人伸手,臭铜钱扭头看向李伶儿道:“李伶儿,这应咒神虫只神虫婆才养得有,你是怎么弄来的?” “这个容易。”李伶儿微微一笑,叫道:“神虫婆喜欢听戏,这几十年里,我天天唱给她听,才换得这应咒神虫。” 此话一出,臭铜钱几个一齐动容,原来神虫婆乃是介于正邪之间的大神,法力高深,但脾气怪僻,动不动就加怒于人,尤其喜欢以虫制人,世间一般的刑罚,无非皮肉之苦,而神虫婆却是将虫放入人体,在里面咬人,那种痛,百倍于皮肉之苦,李伶儿以戏换虫,以神虫婆的脾气,他必定受了不少罚,他说得轻松,但这几十年里所受的苦,绝非常人可以想象,所以臭铜钱几个动容。 “李伶儿,这可苦了你了。”陈子平叫。 “没什么。”李伶儿摇头:“我五兄弟若不能齐心合力,便杀不得火灵怪,取不到火灵丹,没有火灵丹,解不了玉真子的毒,也就救不了梅娘,所以我一定要想一个让大伙儿齐心的法子,至于苦,嘿嘿,李伶儿天生命苦,若不是哭得多了,眼珠子又何至于跑到耳朵里去,它就是嫌哭得太累啊。” 他唱得滑几,雪槐不由好笑,陈子平几个却没笑,相视一眼,陈子平霍地伸手取个一枚红丸,叫道:“李伶儿如此苦心,还有什么说的,我陈子平对应咒神虫立誓,若不是真心救梅娘,立即遭报。”说着一口将红丸吞了下去。 他一带头,臭铜钱几个也取红丸吞了,个个立誓,李伶儿最后吞了红丸。 陈子平叫道:“好了,大家现在谁也不用怀疑谁了,后日子时,便是火灵怪出洞之期,大家好生商量商量,怎么才能一举斩了这怪物。” 臭铜钱点头道:“是啊,若斩不了火灵怪给它缩回去,再要六十年等它出洞,不说梅娘在玉棺中是否受得了,便是玉真子只怕也要撑不住了,这些年来,也全靠他一口纯阴真气冻住玉棺,梅娘在玉棺里才呆得住呢,玉真子对梅娘,那也真是没说的,当年若不是他舍命相助,梅娘只怕当场就给欢喜佛害了。” 陈子平几个一齐点头,议论纷纷,雪槐杂七杂八听下来,大致也就明白了,梅娘是他们云山六友之一,玉真子则是梅娘的追求者,其实陈子平五个都和玉真子一样心思,都想娶梅娘,只是梅娘对谁都不点头。三十年前,一日梅娘出游,碰上了邪魔欢喜佛,欢喜佛想要强行凌辱她,梅娘不从,却敌不过欢喜佛,危急之际玉真子赶到,让梅娘躲到一具通灵的玉棺里面,自己和欢喜佛死拼,重伤之际陈子平五个赶到,欢喜佛一见不妙跑了,但玉真子道基严重受损,而玉棺惟有他的纯玉功才能开启,他的纯玉功无法复原,玉棺中的梅娘便也出不来,僵卧棺中,这么些年来全凭玉真子纯玉功的一口纯阴真气维持生命。而陈子平几个要取的那火灵丹,乃是火灵怪内丹,为阴火之精,刚好可治得玉真子内伤,让他的纯玉功复原,火灵怪每六十年出洞一次,后日正好是出洞之期,所以陈子平几个得信便全赶了来,但彼此间当年为了梅娘争风吃醋,很有些旧怨,虽都是为梅娘而来,见面却先打了个一塌糊涂,若非李伶儿,还真不知知么收场。 几人议了一阵,定下计策,当下一齐赶到火灵怪巢穴前守候,眼见五人联手,必能斩得火灵怪救得梅娘,陈子平五个都是心情畅快,惟有二柱子腰上的雪槐却是心中着急,再等两日,离破阵之期便只有四日了,若奇光散人一取得火灵丹救出梅娘便放他出来那也来得及,最怕奇光散人见梅娘后叙起旧来,根本不理他这个碴了,一袋十日八日的,那就要了命了,但急也没有,只有听天由命了。 火灵怪巢穴在一座高岭之下,洞极大,内里不知有多深,洞口前面却是一块极大的平地,遍生草木,不知情的人看上去,会认为是一片上好的草场,再想不到草场后的洞子里会藏着一个洪荒怪物。 陈子平五个便在洞子上面的山尖上栖身,静待火灵怪出来,过了两日,到第三日夜间,子时将近,忽闻异啸声起,其声低沉,山鸣谷动,陈子平叫声来了,众人一齐向洞口看去,但见一阵风过,洞子里突然喷出一条巨大的火柱,洞前草木立时着火燃烧起来,火面子直抽上半山腰,冲天大火中,一个怪物从洞中缓缓爬出,正是火灵怪。 雪槐以天眼看这怪物,但见它狮头人面,眼如灯笼,绿光幽幽,舌如红布,上面遍生倒钩,不住卷伸,上下两副燎牙,长及数尺,牙锋上的幽光让人心血发凉。 大脑袋后,是一个蜈蚣样的身子,粗若大水桶,长及数十丈,通体赤红,背上遍生红鳞,每一片红鳞都有尺许方圆,便如一片片烧红的铁甲,腹下则生着无数双脚,说实话,雪槐虽有天眼,也数不清那些脚到底有多少双,他只发现一点,那些脚每一只脚趾上都生着锋利的两只指甲,弯曲若钢钩,所过处,碎石纷飞,不要说,那要是踏上人身,必定是开膛破腹之祸。 “这么大一个恶物,又已通灵成丹,确实是难以对付,难怪以陈子平几个之能,也要联手对付。”雪槐看清火灵怪模样,暗暗感概。 陈子平几个早已凝神作势,眼见火灵怪全身出洞,臭铜钱双手捧一个铜钱,叫道:“这怪物只要吸得人间之气,便会爱钱,便脱不得我钱眼。”左手捏诀,叫一声:“谁不爱钱。”将那铜钱往下一抛,那铜钱飞到火灵怪面前一立,霍地变大,高达数丈,钱眼中伸出一双手来,对着火灵怪不停的招。 铜钱是人类独有之物,照理说火灵怪这等畜类不会感兴趣,但正如臭铜钱猜的,火灵怪通灵之后,吸天地之气,也便吸了人气,而只要是人,就一定会受钱财的诱惑,眼见铜钱中招手,那火灵怪叫了一声,竟就向钱眼中爬去。 雪槐天眼看着,又是吃惊又是好笑,暗暗摇头:“连这畜生也钻钱眼,何况是人了。” 臭铜钱待火灵怪整个脑袋钻进钱眼,猛地喝一声疾,那铜钱霍地收紧,便如一道铜箍,牢牢的箍住了火灵怪脖子,那火灵怪猝不及防,昂头一声叫,将一个脑袋乱甩,又去山边岩石上猛撞,撞得岩石纷飞,但却撞不掉勃子上的铜钱。 臭铜钱哈哈大笑:“这世上不论是人还是怪,只要跌进了钱眼,休想脱身出来得,只除非是死了,那才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笑声中,火灵怪猛地一声大吼,脖子上赤鳞蓦地张开,臭铜钱身子一抖,急双手捏诀,脚踩八卦,显然火灵怪这一挣之力大不简单。 “动手。”陈子平伞一旋,急跃而下,半空中一声长喝:“幻影流星伞。”飞扑而下的身子化出一长串幻影,急射向火灵怪挣动的身子,第一个幻影连人带伞去火灵怪身上一旋,霍地消失,第二个幻影立即又削了上去,一眨眼间连削十八下,最后只剩一个真身弹开。 以陈子平功力,再这么从高处旋转飞下,这一削之力,当真能削平岩石,然而削在火灵怪身上,却只撞得火灵怪身子一斜,连鳞甲也未能斩破,更别说斩进火灵怪身子了。 不说陈子平的惊骇,便是雪槐也暗暗昨舌,暗叫:“好个硬皮憨物,这等皮实,只怕奇光散人的奇光剑也伤不了它。” 雪槐早就发现,奇光散人的七宝奇光剑厉害处便在于那刺眼的七宝奇光,剑气却并不很锐利,果然,紧跟着陈子平,奇光散人也是连人带剑扑下,一剑横劈在火灵怪头顶上,可怜,那剑在火灵怪头顶护甲上弹起老高,除了一条白印子,竟连粗皮也未能划破半分,却就惹得火灵怪恼了,头一摆,一条火柱便向奇光散人卷来。 在奇光散人想象中,他那一剑,不说将火灵怪脑袋一劈两半,至少也要劈得火灵怪重伤,根本就没想过伤不了火灵怪反要挨烧,因此火灵怪这一股火可说烧了他个措手不及,百忙中急往外一翻,却早给火苗子卷着,头发胡子烧去大半。 他这里忙着扑火,铁流儿李伶儿也分头扑下,铁流儿却是从地底下钻出,双钩一分,钩住了火灵怪腰身,他也想得天真,便要以双钩之力就这么将火灵怪钩住,不想火灵怪感觉不便,腰身一拱,反把他一个身子从土里拨了出来,那情形,生似拨出个大萝卜。至于李伶儿,他兵器便是双手云袖,双袖翻飞,在火灵怪头顶舞来舞去,舞是舞得好看,打在火灵怪身上,却只当是在给火灵怪打灰。 雪槐看了陈子平五个情形,又是吃惊又是好笑,想:“他几个枉自身怀异术,今天只怕切不开火灵怪这一身硬皮。”却又想:“火灵怪这身鳞甲固是天生,但经得起奇光散人的奇光剑,主要还是因为练成了内丹,陈子平几个破不得它内丹,绝对斩不了它。” 不过火灵怪显然也吃了苦头,外表护甲虽未破,内里却大受震荡,这时狂吼一声,身子霍地盘成一个圆圈,不绝的游动,怪头昂在中间,口一张,一股火柱便向陈子平几个喷过来。 奇光散人这次有了防备,火灵怪口一张,他立刻涌身急退,铁流儿便往地下一钻,陈子平则把伞往下一罩,将整个身子护住,只李伶儿退得慢了些,立时被包在了火中,身陷火中,他仍是死性不改,拖长了腔板唱道:“啊哎,火烧眉毛也。”叫声中,脸上那两个眼窟窿里,突地流出泪来,那泪给火气一逼,竟散成两蓬水雾,他同时间双袖急旋,带动水雾也是旋转不停,那火竟是穿不过水雾,烧不到他身子。 “竟能以眼泪灭火。”雪槐又惊又奇,暗暗点头:“这人言行滑几,但身上确实有真功夫。” 奇光散人身法如电,火灵怪火柱一收,他倏地又射了回来,在火灵怪身上连劈两剑,陈子平铁流儿几个也是一样,钩伞齐下,砸在火灵怪护甲上,叮叮铛铛,便如敲一块顽铁,却敲得火灵怪好生恼怒,口一张,又是一股火喷出来,陈子平几个急又退开,待火灵怪闭嘴,便又扑上,如此反复数次,火灵怪喷出的火柱渐弱,显然有点撑不住了,低吼一声,将头一摆,便向洞中爬去。 “孽畜要回洞。”陈子平大叫,飞身急扑,奇光散人几个也急了,伞钩齐下,在火灵怪身上一阵乱砸,虽砸得火灵怪痛叫不绝,却就是切不开火灵怪的护甲,眼睁睁的看着火灵怪要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溜回去,陈子平急了,霍地行险,身子一翻,挡在了火灵怪前面,火灵怪见去路受阻,口一张,一股火柱喷出来,陈子平不但不退,反将伞罩了自己身子,迎着火柱便冲了上去,扑的一下,连人带伞塞在了火灵怪嘴里,伞张开,刚好将火灵怪的嘴塞得满满的,火灵怪又惊又怒,巨嘴往下一合,伞骨受不住压力,往下合拢,陈子平急以手死命撑着。 先前铁流儿几个见陈子平竟往火灵怪嘴里塞,都看得呆了,这时反应过来,李伶儿急叫:“我来帮你。”飞身过去,脚在火灵怪獠牙上一蹬,双手撑着伞的撑骨,两人合力,复又将伞全部撑开。铁流儿两个也飞扑过来,陈子平急叫道:“沿嘴缝下手,那里是软肉。” 他这话提醒了铁流儿两个,铁流儿在左,奇光散人在右,一剑双钩,照着火灵怪左右嘴缝便是一阵猛砍。这回算是挑对了地方,正如陈子平说的,火灵怪通身上下,还就这嘴缝处是软肉,一切就进,污血飞溅中,火灵怪一张嘴给越切越大,先前陈子平李伶儿要合力才能撑住伞骨,到后来火灵怪嘴筋被切断,再不能合拢,两人便抛了伞,一个揪了上唇一个揪了下唇,两面猛扯,而铁流儿两个砍发了性,自是再不停手,破竹子般一路破将下去,上面臭铜钱眼见得手,收了铜钱,长笑跃下。二柱子功力太低,先前一直插不上手,这时便也来帮忙,可怜一个洪荒巨怪,眨眼功夫,便给剖成了两片,腹中一颗内丹,粗若大海碗,色做赤红,灼热逼人,火灵怪喷出的火柱,显然便是此丹发出。 陈子平早有准备,以一个玉匣子收了火灵丹,众人一齐跃开,相视大笑。陈子平虽有伞挡着火灵怪喷出的火,但侧面绕过来的火仍烧到了他身子,李伶儿和他一起,自也一样,因此两个人这时都是发焦毛乱,衣服破烂,奇光散人起手就烧了一下,铁流儿中间钻得太慢,也把头发烧去了一半,因此都是一身狼狈。 臭铜钱叫道:“这次倒还真是多亏了陈兄,否则那孽畜便溜回去了。” 奇光散人几个一齐点头,陈子平笑道:“哪里,若无大家帮手,靠我一个人,休想斩得了这孽畜,所以我说啊,真要论功,当以李伶儿功劳最大。” 李伶儿急忙双手抱拳,叫道:“啊呀不敢。”他拖着唱腔,十分滑几,众人心中愉快,一齐大笑。 臭铜钱叫道:“即有了火灵丹,咱们这就去玉真子那里吧,这么多年未见梅娘,我可真是等不及了呢。” “慢着。”铁流儿忽地一扬手,两眼去陈子平几个脸上扫来扫去,叫道:“有一件事不知你们想过没有,这一次梅娘得保清白,玉真子立功最伟,如果她醒来,就此宣布要嫁给玉真子,则又如何?” 陈子平几个顿时都呆住了。他五个都喜欢梅娘,这么些年不惜一切要救梅娘,为的也是心中一份爱慕之情,但如果说千辛万苦救出梅娘,却是为别人做嫁衣裳,谁的心中都不甘愿。 但难道就此不救梅娘? 几人面面相窥,陈子平猛一顿足,道:“不论如何,总之一定要把梅娘救醒,至于她要嫁给谁,由她自己决定。” “就是这话。”臭铜钱向铁流儿几个脸上一扫,叫道:“走。” 几人纵身而起。雪槐在二柱子袋中暗暗点头:“这几人虽各有怪僻,却都是真性真情之人。” 约半个时辰,到了一座山中,在一座巨大的坟墓处收术落下,雪槐心中嘀咕:“难道这玉真子竟是住在坟里?”正自疑惑,那坟墓却格格向两边分开,陈子平几个急步进去。竟真的是玉真子居所。 玉真子住的这坟墓外表平平无奇,内里却是金碧辉煌,极尽奢华,光坟顶上装饰的奇珍异宝便是数不胜数。雪槐也算是见过场面的了,但看了玉真子如此之富,也自点头暗叹。 坟中一个玉台,上面一座玉棺,玉棺旁边一个男子盘膝闭目而坐,这男子高冠古服,面如古玉,可说得上是美男子,雪槐一见这男子之面,便暗暗点头,想:“这男子必是玉真子了,怪不得铁流儿几个担心,若论相貌,玉真子确是远在他几个之上。” 玉真子见陈子平几个进来,微微睁眼,却不站起来,两眼无神,一脸真气衰弱之相。陈子平急道:“玉真兄,我们已取得火灵丹,却不知如何用法。”说着取出玉匣子打开。 玉真子一见火灵丹,眼光一亮,急伸手道:“给我。”接过火灵丹,一张嘴,竟将火灵丹吞了下去。那火灵丹粗如大海碗,照理说人嘴是无论如何吞不下,但玉真子这一张嘴,竟是出奇的大,真可以用血盆大口来形容,雪槐看得暗暗凝眉:“这家伙不是人,却不知是什么东西得道后借人身成形。” 玉真子吞了火灵丹,盘坐一会,蓦地里长身而起,纵声大笑,状极欢快。 陈子平几个看了他这样子,也自高兴,陈子平道:“玉真兄看来伤势全愈了。” 玉真子点头,道:“是,多谢诸位费力找来火灵丹。”说着向陈子平几个脸上一扫,又是一阵大笑。 臭铜钱急道:“玉真兄即全愈了,那便请开启玉棺,要不要我们助力?” “不必。”玉真大笑摇头,转身向着玉棺,双手抱腹,口一张,一股青气射出,如线一般围着玉棺连绕几圈,猛地里大喝一声,那玉棺竟寸寸碎裂,化为粉未,玉真子同时间长袖一拂,玉粉飞扬,整个坟墓里刹时间玉蒙蒙一片,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闭眼。 不需要闭眼的只有雪槐,他天眼看得清楚,但见玉粉中现出一个丽人,躺在玉台上,肌如玉,衣如雪,确是一个绝色的美人,自然便是陈子平几个日思夜想的梅娘。 玉棺一碎,梅娘立时睁开眼来,急叫:“五位哥哥小心。”而就在她的叫声中,玉真子双手齐扬,六点青光飞出,此时陈子平几个眼不能开,且心中全无防备,如何躲得开青光,一齐中招,身子立时僵立。 第十九章 对玉真子突然出手偷袭,包括雪槐在内,所有人都意外之极,陈子平几个更是又惊又怒,齐声怒叫,这时玉粉散开,几人睁眼,陈子平瞪眼看了玉真子道:“玉真子,你这是做什么?” 玉真子仰天一阵狂笑,叫道:“没什么,各位辛苦了,先送各位每人一枚纯玉针,然后再送各位一台大戏,告诉各位,这台戏非比一般,乃是春宫戏,精彩绝伦呢。”说着又是仰天狂笑。 梅娘虽已睁开眼睛,却是身子无力,坐不起来,玉脸上羞怒交集,瞪着玉真子道:“玉真子,你真是无耻之尤。” “无耻之尤?哈哈哈。”玉真子笑得更是得意,向梅娘上下一扫,叫道:“我的好梅娘,你的话说得太早了,呆会儿你才会真的知道什么叫有耻什么叫无耻呢。” 陈子平几个这时都已知道不对,陈子平看了梅娘道:“梅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不是说是他救了你,帮你躲起来的吗?” “让我来告诉诸位实情吧。”玉真子略收笑意,看了陈子平几个道:“没什么欢喜佛,欢喜佛就是我,想强奸她的也是我,但她虽中了我的纯玉针,却也打伤了我,最要命的,是她钻进了这该死的玉棺,玉棺只有我的纯玉功才能打开,但我受伤后道基受损,于是眼睁睁看着一块美肉躺在眼前却就是进不了嘴,所以只有编番谎话骗你们一骗,再想不到,你们竟这么好骗,真的千辛万苦替我找来了火灵丹,让我恢复道基,打开玉棺,梅娘啊梅娘,我守了你这么多年,借着你几位义兄助力,我终于要尝尝你的滋味了。” “竟然是这样。”陈子平痛心疾首:“我们都给他骗了。” “王八蛋,我要斩碎你喂狗。”铁流儿怒骂,臭铜钱几个也是纷纷怒骂,越骂,玉真子却越是笑得厉害。 “不要骂了。”玉真子终于收住笑,道:“我说过了,为感谢诸位,我会请诸位看一场活春宫,我也知道诸位都喜欢梅娘,梦里一定都抱过很多回吧,我今天就满足诸位的愿望,把她剥光了,痛痛快快的玩给诸位看,让你们知道,你们的梦中情人,到底是个什么浪劲儿。” “你休想如愿。”梅娘怒叫一声,便要咬舌自尽,但她中了纯玉针后,全身麻软无力,口舌虽能动,也慢了许多,不等咬上,玉真子手一指,一股真气发出,梅娘下巴立即僵硬,再不能动。 “你死不了的。”玉真子淫笑着走近,眼光如毒蛇,将梅娘全身上下扫了一遍,口中咂咂连声:“美,真是美,我虽等了这么多年,守了这么多年,但能玩着你,也都值了。”说着手一伸,抓向梅娘高耸的丰乳,却又停下,嘿嘿笑道:“这样太直接了不过瘾,慢慢来,慢,才能尝出你的真味儿。”转而托起梅娘的一只手,连声赞道:“漂亮,白如玉,软玉绵,真是漂亮。”伸嘴含住梅娘一个指头,吮得咂咂有声。 梅娘动弹不得,无法反抗,只有闭了眼睛,任他凌辱,珠泪如雨,从眼角滚滚落下。 臭铜钱几个急怒欲狂,奈何半点办法也没有,只一个个把钢牙咬得格格作响。 一进坟墓,雪槐就觉得玉真子有些不对,但再想不到事情竟会是这样,眼见梅娘受辱,他也是气炸了肺,尤其是同情陈子平五个,短短几天相处,他已发现陈子平五个都是真情真性之人,但眼见他们千辛万苦,最后却是眼睁睁坐守心上人受辱,这样的结局,无论是谁都要气愤难平。 “怎生救得梅娘才好。”雪槐脑中猛转念头,但奇光散人这一气乾坤袋练得实在太巧,将他身子包得严严实实的,他虽一身玄功神力,却连手脚也伸不得,再无半点办法,脑子急转间,忽地灵光一闪,急召骷碌鬼王出来道:“我初次见你时,你身子可一下长到几十丈,现在有没有办法再把身子长大,撑破这袋子。” 骷碌鬼王点头:“当然可以,不过老奴察这袋子灵力深厚,以老奴之力,只怕力有未逮。” “这个容易。”雪槐狂喜大叫:“我用血给你助力。” “万万不可。”骷碌鬼王一脸惶恐,连叫道:“老奴绝不是借机要挟主人,绝不敢吸主人的血。”说着长身而起,叫道:“老奴勉力一试。”身子霍地变长,手足急撑,那袋子立即给撑得鼓起,但想撑破,却是为难。 雪槐见识过骷碌鬼王的功力,较之奇光散人,还略有不如,这袋子即是奇光散人所练,以骷碌鬼王之力,自然是难以撑破,这时再顾不得许多,咬破指头,滴一滴血在戒指上。 “老奴万死叩谢。”骷碌鬼王感激莫名,一声暴叫,身子霍地狂长,一气乾坤袋立时给撑得圆鼓鼓地,再啪的一声,炸了。 除了二柱子,没有人知道二柱子腰里还袋着个雪槐,但就是二柱子,也无论如何想不到雪槐竟能破袋而出,因此这啪的一下,把所有人都炸蒙了,陈子平几个是脑袋不能动,玉真子能动,却就是愕然的转过头来,嘴里甚至还含着梅娘的一根指头儿。 他发蒙,雪槐可不客气,手一伸便拨出了奇光散人的七宝奇光剑,脚一抬,则就踏住了玉真子的脖子,将他踩在了玉台子上,七宝奇光剑再一划,斩断了玉真子双腿,对如此卑鄙小人,再无半分客气可讲,而若不是要玉真子拿纯玉针的解药,他一剑已削下了玉真子脑袋。 这中间说来罗嗦,其实从雪槐出袋拨剑断脚,一气呵成,只是一眨眼间事,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呢,玉真子已是在鬼哭狼嚎。 雪槐可不耐听他鬼叫,厉叱道:“解药。” 玉真子已给他的雷霆手段吓破了胆,况且眼睛给剑光射住,看不到雪槐的样子,更增恐惧,不敢违抗,老老实实去怀里掏出一个玉瓶子,颤声道:“这是纯玉针的解药,放到鼻子前闻一下即可,高人饶命啊。” 雪槐谅他也不敢捣鬼,看梅娘离得最近,当即拨了瓶塞,放到梅娘鼻子前,梅娘深吸一口气,翻身坐起,叫道:“多谢,请问恩公是哪位高人?”她眼睛同样被剑光射住,看不到雪槐。 雪槐知道解药对路,手一振,割了玉真子脑袋,随即仍将剑插回奇光散人背上,取解药解了奇光散人几个身上药性。 陈子平几个睁眼,他们不认识雪槐,但二柱子可就太认识了,他刚才还给炸开的袋子震一跟斗呢,可就叫了起来:“反脸人,师父,他就是你叫我捉的反脸人,啊呀师父,他把袋子弄破了呢,这可是个宝袋啊。” “住嘴。”奇光散人厉叫一声,与梅娘陈子平几个对视一眼,六人一齐拜倒,叫道:“多谢恩公救命之恩。” 雪槐忙伸手相扶,道:“诸位快快请起,小事一桩,不必介意。” “这绝不是小事。”臭铜钱大大摇头:“生与死,确实没什么了不起,但如果眼见梅娘在我们面前给人凌辱,那我臭铜钱当真是死也不能闭眼,这份恩德,山高海深,臭铜钱但盼终此一生,能报答恩公于万一。” 陈子平几个一齐点头,梅娘更是深深叩头。 雪槐理解他们几个的心情,眼见心爱的人在自己眼前被凌辱,那当真是比杀了他们还要难受百倍的事,而雪槐能在这种关健时候出手相救,他们心中的感激,如何是言语可以形容?然而雪槐敬他几个真情真性,并不想让他们有太重的心理负担,知道空口说是没用的,脑子一转,呵呵笑道:“即这样,那我们就一报还一报,你们也帮我做件事,便算是报了我的恩了,好不好?” 六人眼光齐齐一亮,陈子平叫道:“恩公但有所命,尽管开口,水里火里,云山六友皱一皱眉头的,报应神虫有耳听着,那就立即遭报。” “报应神虫?”梅娘神情一愕,她不知道啊,臭铜钱忙道:“随后告诉你,现在先听恩公说。”几双眼睛一齐眼巴巴的看着雪槐。 雪槐了解他们急于报恩的心情,心中寻思:“他们都是性情中人,即要他们相帮,那就该坦坦荡荡,诚心以待。”道:“诸位先请了,坐下说话,也别再叫我恩公了,我叫雪槐,叫我名字就好。”说着伸手掀起头巾,露出真面目。 “你不是反脸人。”二柱子叫。 “住嘴,放肆。”奇光散人喝叱。 “我反脸人是装的。”雪槐微微一笑,道:“这正是我要求诸位的事。”当下请六人起来一同坐了,将前因后果原原本本全部说了出来。 陈子平几人听完,俱个大怒,陈子平叫道:“撞天僧这秃驴,好生不讲道理,如何可凭畜生一撞,便定人好歹。” “五观三寺一直就是这样。”奇光散人怒哼:“他们自认正教,一直以来,别人在他们眼里,都只是旁门左道,他们说对就是对,说错就是错,再没有别人说话的余地,但天可怜见他们也有落势的时候,现在看谁会帮他们,那撞天僧却还盲不自知,跑到我那里卖老脸,让我帮他,呸,我一句话就把他顶了回去,你五观三寺不是很了不起吗,求我干什么?自个儿玩去吧。”说到这里才想到有些离题,忙对雪槐拱手道:“对不起,我只顾发牢骚了,上次的事也对不住,我不知道青莲小姐原来是恩公的心上人,致有得罪。” 雪槐连忙摇手,笑道:“其实还要感谢柱子,若不是他一袋子袋了我来,如何能结识得各位。” 说到这里众人都笑了,铁流儿捶二柱子一下,叫道:“说真的我们要感谢这憨柱儿,若不是他,我们如何能得恩公相救。”臭铜钱几个一齐笑着点头,倒弄得二柱子大是不好意思。 这时梅娘看了雪槐道:“恩公的心思,让我来猜一猜,青莲小姐因为相助恩公,以致背上叛师之名,荷叶道人自己其实可能不太在意,但其他门派叽叽喳喳却让他下不来台,他没面子,青莲小姐也就格外的伤心,否则若就是法一几个秃驴的冷眼,我估计青莲小姐不会在意,是不是这样。” 雪槐点头,道:“是,青莲伤心的就是给师父脸上抹了黑,所以她才想要用自己的鲜血洗去师父脸上的耻辱,让荷叶道人重新骄傲的见人。” “即是这样,那我们就专门针对这一点来做。”梅娘轻轻击掌,道:“我们就借青莲小姐之名,给荷叶道人做脸,让荷叶道人重新把青莲小姐当做他的骄傲。” “就是这样。”陈子平几个一齐点头。 奇光散人叫道:“那什么摧天黑风阵交给我,在我的七宝奇光剑面前,我到看他如何个黑法。” 铁流儿叫道:“我来助你,你射住他眼睛,我从地下钻过去,一钩就钩出他肠子,到看看他肠子是不是也是黑的。” “摧地黄沙阵交给我。”陈子平轻拍油纸伞,微笑道:“且看黄沙道人的黄沙打不打得破我的纸伞。” “我藏在伞骨下。”臭铜钱叫:“黄沙道人见黄沙打不了你,必仗剑来取,那时我就给他玩个黑的,不信玩不死他。” “那摧魂烈焰阵自然就交给我和伶儿了。”梅娘微笑。 李伶儿大喜,拖长了腔调道:“能与梅娘并肩作战,伶儿死也闭眼了。” “瞧他美得那样。”臭铜钱一撇嘴,却又相视大笑。 雪槐却有些担心道:“那红焰邪道的摧魂烈焰阵确实极为了得,那可比火灵怪口中喷出的火又要厉害多了。” “这个不必恩公担心。”梅娘微笑摇头,道:“伶儿的多情泪,销魂水,最是天下邪火的克星,而我有个外号恩公不知道,叫做双丝天女,我可用双丝织一张锦,兜住伶儿销魂水再罩上去,绝对可扑灭红焰邪道人邪火。” “这主意好啊。”李伶儿大喜拍手:“我正担心,万一红焰邪道的邪火太厉害,我的多情泪挡不住怎么办呢,烧了我不要紧,烤焦了梅娘的秀发,那我就罪该万死了。” 雪槐也自心喜万分,他是见识过李伶儿眼泪护身的本身的,暗暗寻思:“原来他的眼泪叫什么多情泪销魂水,灭火却还真有神效,梅娘若能多接一些罩到红焰道人烈焰阵上,只怕真能一举罩灭。”却又想:“只不知他眼泪够不够?” 这时梅娘秀眉微凝道:“但白城邪道那一气僵尸阵却有些辣手,阵中毒气奇毒无比,咱们谁也抗不住。” “这个倒不要诸位担心。”雪槐叫道:“他这阵我能破,我不怕他尸毒。” “恩公有此神通,那就一切好办了。”梅娘与陈子平几个相顾大喜,当下再商议一番,雪槐随即告辞,先行回佛光寺来,这时早已天亮,算来离破阵之期已不过三天。 回到寺中,孙荧见了他大喜,连问他去哪儿了,有没有给人欺负,挂念之情,溢于言表,雪槐虚言搪塞过,心中却是暗暗感动,想:“她真是个善心的好女孩儿,青莲有她在身边,也多个贴心说话的人。” 问起破阵之事,法一几个却没能找到半个帮手,西王母也没有来,无法可想之下,只有用蛮办法,以多取胜,议定两人闯一阵,镜空师太九叶道人闯摧天黑风阵,法一玉馨道人闯摧地黄沙阵,紫气道人霞飞道人闯摧魂烈焰阵,最后的一气僵尸阵则交给荷叶道人和撞天僧。 各掌教都没有专破白城道人四个邪法的道法,这么强闯,只是盼能借着已身道力修为,强行破阵。 道术和武功,从某些方面来说是相通的,两个武士,如果内力相当,则招数越精妙就越能占上风,但如果内力相差太远,那么招数再精妙也没有太大的作用。道术也一样,灵力相当,法术越玄妙越占上风,若灵力相差太多,则法术并不能管太大的用。 荷叶道人和撞天僧若道基不受损,进一气三摧阵,不说一定能破阵,但自保绝对不成问题,风沙火毒虽烈,休想伤得了他们,若两人联手,破四阵势如破竹,所以撞天僧才有两人功力复原再不必求人的感概。 法一几个修为自然远不到当年荷叶道人两个的档次,但与四邪相较,彼此差不多,两人联手,等于力量加强一倍,虽无克制风沙火毒之法,但大力打小力,便不胜至少也要打个平手,所以法一几个想出这两人联手的法儿,也不完全是瞎猫撞死耗子的侥幸心理,还是有他一定的道理的。 雪槐这时已知道五观三寺之所以找不到帮手,与当年势盛时过于盛气凌人有很大关系,心中更生成见,得知众掌教想出的破阵之法,心中冷哼:“若两个人的灵力迭在一个人身上,破阵或有可能,只是两人联手,一加一可不等于二。”也不声张,只静待破阵之日,誓要替碧青莲大大挣个脸儿,出一口胸中恶气。到夜里,便叫出骷碌鬼王,命他收集城外尸骨,练五千骷碌兵备用,骷碌鬼王狂喜去了。 到第七日,荷叶道人撞天僧领头,众掌教各率弟子,齐到狮子山下,白城道人当面接着,眼见还是几个现人,并无一个帮手,忍不住仰天狂笑,叫道:“荷叶道人撞天僧,你正教该还有几把好手吧,怎生就没一个来助阵,说实话,就你们这架势,贫道好生失望呢。” 荷叶道人冷哼一声,道:“修道之人,休要卖弄嘴舌,你只进阵去,等着阵破受死吧。” 白城道人冷笑:“好,那就进阵来,看是谁死谁活。”当即回头,引众掌教到摧天黑风阵前,黑风道人仗剑立在阵中,作歌道:“黑风起兮摧天干,昏昏沉沉兮睁眼难。”歌罢狂笑三声,叫道:“谁敢入我阵来一试。” 众掌教商定乃是九叶道人和镜空师太破此一阵,荷叶道人看了两人道:“你两个入阵,可背靠背互为倚角,也不必睁眼,只以一点灵觉感应,只守不攻,待黑风道人力竭,黑风减弱,便可破之。” “多谢师叔提点。”九叶道人两个揖身作谢,便要入阵,碧青莲猛地闪身出来,叫道:“师兄师姐且慢。”说着在荷叶道人面前跪倒,道:“弟子想先去此阵中一试,请师父恩准。” 她语出突然,众掌教都是一愕,只背后的雪槐心血激沸。 荷叶道人慧眼看着碧青莲眼睛,道:“你认为你的修为比九叶他两个合起来还要强吗?” “不是。”碧青莲摇头:“弟子知道修为远不如师兄师姐,但弟子有一样长处,弟子乃千年青莲子种于女体而生,天生的莲心,灵觉极为灵异,任他黑风再强,弟子也一定可感应到邪道所在,邪道必不想弟子有此莲心,猝不及防下,弟子或可建功,请师尊师叔千万恩准。”说着便又叩头。 荷叶道人与撞天僧相视一眼,道:“她确有莲心,灵觉异于常人,或可建功。”撞天僧嘴角微动,却终是没有开口。 荷叶道人看向碧青莲道:“那便如你所愿,你自己小心了。” “是。”碧青莲应了一声,却不起身,复又恭恭敬敬的叩了三个头,道:“今日是师父千寿大喜,青莲不孝,不敢准备什么礼物,就此给师父叩三个头,一谢师父养育之恩,二谢师父教诲之德,三祝师父千秋万岁,福寿绵长。” 她这一说,众掌教一齐叫了起来,撞天僧击掌道:“对了,今天正是你千岁寿诞啊,怎么就忘了呢,恭喜恭喜。”众掌教也一齐道喜。 荷叶道人微微一笑,道:“多谢各位,说实话老道自己也忘了,倒难为她还记得。”看了碧青莲道:“你这三个头师父受了,好生入阵去,莫要叫师父失望。” “谢师父。”碧青莲起身,向荷叶道人再看一眼,转过身去,珠泪滚滚而下,心中低叫:“师父,青莲绝不会叫你失望。”眼望远天,暗叫道:“槐哥,槐哥,青莲今日与你永别,你要好生珍重自己,青莲虽死,莲心永在你身边,永为你祝福。”拭了泪,纵身便要入阵。 十九章便在这时,天空中忽地炸开焰火,那焰火做得极巧,虽是在白天,仍是好看煞人,尤其在空中组成一个大大的寿字,更让人眼睛一亮,同时间山角林中涌出无数汉子来,手中各捧了东西,瓜盘果品,各种吃食,又有人手中提了桌椅,还有一队戏子,先在荷叶道人面前列队下拜,齐声叫道:“奉恩公之命,替青莲小姐备办寿礼,祝荷叶道人千秋万寿,永福无缰。”拜毕在荷叶道人面前列下桌椅,请荷叶道人坐了,奉上果品,那队戏子则咿咿呀呀唱起戏来。 这些大汉突如其来,所有人都蒙了,荷叶道人看向碧青莲,眼含询问,他以为是碧青莲玩的小把戏,但碧青莲却也是一脸茫然,正要问那些大汉,林中又闪出两人,却正是奇光散人和铁流儿。 撞天僧一见大喜,叫道:“我说呢,这张老脸总还值几个子儿,果然还是来了不是?” 他自顾自高兴,奇光散人却是脸挂寒霜,冷眼往这边一瞟,哼了一声道:“老脸糊墙,还嫌太皱,却还在这里臭美。”云山六友对五观三寺本来就没什么好感,这时因雪槐的事,更是愤愤不平,所以说话再无半分客气。 撞天僧一张老脸顿时胀得通红,他虽生性通达,这样的话也终是受不了,但确是自己臭美,也不好发怒,只把脸一黑。 奇光散人更不看他,与铁流儿在荷叶道人面前拜倒,齐声道:“奇光散人铁流儿祝荷叶道人千秋万寿,福寿无缰。” 荷叶道人即见奇光散人出言顶撞天僧,却又给自己叩头,两个极端,一时也不明白他们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拱手作谢道:“两位请起,多谢多谢。” 奇光散人两个起来,却又恭恭敬敬的对碧青莲行礼,道:“奉恩公之命,我两个替青莲小姐备办第一份寿礼,请小姐笑纳。” 对于突然冒出来的这些大汉和奇光散人两个且口口声声说是替自己办寿礼而来,说实话碧青莲心里是没有半点准备,一时间又惊又喜又疑,忙回礼道:“多谢各位,青莲不敢当的,却不知那位恩公是谁?” 奇光散人两个相视一笑,道:“小姐容后自知。”说着直起身来,扫一眼众掌教,朗声道:“奉恩公之命,破此摧天黑风阵,做为青莲小姐献给师尊的第一份寿礼。” 包括碧青莲在内,先前都以为他两个说的第一份寿礼不过就是那些大汉手中的果品和焰火呢,再没想到竟是破阵,一时个个又惊又喜,碧青莲更是连声道:“这份礼太重了,青莲不敢接的。”但奇光散人两个不容她推辞,早转身向阵中而去。 黑风道人不识奇光散人两个,眼见两人入阵,厉声叱道:“你两个是哪里野人,不知高低,就敢入阵。” 奇光散人冷笑一声,也不报名,哼一声道:“若是害怕,便早早收阵自去,也算你有识见,否则一旦动起手来,身首分离,那时可就悔之晚矣。” 黑风道人勃然大怒,叫道:“好无礼,即不听劝,便拿你两个祭我大阵,也叫五观三寺知我厉害。”说着捏一个诀,身子一旋,化一阵黑风冲天卷起,到极处,风头突地往下一栽,刹时间满谷黑风怒啸,伸手不见五指。 奇光散人两个早凝神戒备,这时奇光散人一声长啸,突地拨出背上七宝奇光剑,刹时间满谷通亮,人眼难睁,在七宝奇光剑出鞘的同时,铁流儿倏地往下一钻,这是他两个商量好的,乃是要叫黑风道人看不到铁流儿有钻地奇功,难以防备。 黑风道人这摧天黑风阵本就是以黑风迷人之眼,人眼难睁他才可就中取事,再想不到奇光散人有七宝奇光剑,没迷着别人的眼,他自己反是双眼难睁了,大惊之下急要收术开溜,他虽双眼难睁,但耳听八方,没听到奇光散人两个有掠风冲近的声音,只以为安全,再想不到铁流儿会钻在地下,看准他逃路,先一步等着,一近身,双钩突地从土里钻出,一前一后,正钩着他前胸后背,可怜就钩了个大开膛,肝肠流了一地,一命呜呼。 碧青莲本抱了一死破阵之心,再想不到奇光散人两个来,轻轻松松破了黑风阵,惊喜交集,道谢之余,只是追问奇光散人口中恩公的名姓,奇光散人两个始终微笑不答,碧青莲一时惊疑不定,雪槐在后看了,也是微微而笑,心中暗叫道:“青莲青莲,看你的莲心能不能猜得到是我?” 白城道人见破了摧天黑风阵,黑风道人也死于非命,又惊又怒,叫道:“何处野人,就敢害了我二弟,白城誓与你不共戴天。”怒冲冲回身,发掌心雷震开摧地黄沙阵阵门,黄沙道人执剑立于阵中,也知道黑风阵已破,大叫道:“谁敢入我摧地黄沙阵来。” 五观三寺本来议定是法一和玉馨道人破此阵,两人见黑风阵破得容易,这时倒有了几分轻视之心,法一叫道:“区区黄沙,有何可持。”与玉馨道人大步入阵。 见两人入阵,黄沙道人叫一声好,取沙钵一吹,刹时间黄沙漫天,怪风呼啸,黄沙化成巨石,四面打下,法一双袖一展,如来袖展开,袖展风雷,起始倒也能将打来的巨石尽数挡开,但巨石四面打至,渐渐的便有些挡不胜挡,一时恼将起来,大吼一声:“和尚倒要看看,你这小小沙儿化成的石头到底有多硬。”将身一挣,一个脑袋突地变得有平日五六个那么大,顶作铁青之色,便在滚滚黄沙之中,也是青光铮亮,迎着打来的巨石便撞上去。他这乃是佛门秘法铁头功,运起功来,一个头当真比钢铁还硬,但见好头,那些巨石打上去,竟是撞得粉碎,他头上却包也不起一个,然而黄沙道人这黄沙并不是每一块都一样大,有大有小,却是急如密雨,就中有块小的,约莫西瓜大小,突地从大石后钻出,一下打在了法一鼻子上,顿时将一个和尚鼻子打成一个酱肉辅,红肉四陈,血光飞溅。法一大叫一声,急收了脑袋,双袖掩了鼻子,冲将出来,便就蹲在了地下,鼻血急喷不说,那眼泪也流个不住,一边的铁流儿可就冷哼一声,道:“这和尚,也有年纪了,受这么点小伤,竟还要哭鼻子,真是。” 法一又羞又怒,叫道:“谁哭鼻子了,是打酸了鼻子,他自己流下来的。”打破了鼻子,说话便有些嗡嗡,惹得铁流儿两个更是拊掌大笑。 另一面玉馨道人却是展开宝剑硬劈巨石,但见他剑一晃,一柄剑突地化成百十把,就如一座剑山一般,将他身子护在中间,打过来的巨石,撞着剑山,立即给绞成石粉。他这一手剑法,乃是老君观绝学之一的分光剑,号称天下防守第一,剑法展开,当真泼水难进,然而这么只守不攻,却也破不得阵,玉馨道人撑了一阵,眼见黄沙道人的黄沙无始无绝,更见法一给打破鼻梁败出阵去,知道破不得阵,只得慢慢退出来,倒未受伤。 他两个如此收场,别人再入阵,也强不过他两个去,众掌教一时面面相窥,作不得声,白城道人扬声大笑:“青莲牛鼻子,撞天僧,破不得阵,那就乖乖认输吧。” 要五观三寺就此认输当然不可能,但一时却也真无法可想,便在这时,山背后一人打伞而来,正是无事打伞陈子平,大笑道:“区区黄沙,有什么了不起,可就敢拿来与人打赌斗,真真好笑啊好笑。” 白城道人大怒:“你是哪里野人,敢来笑我三弟的摧地黄沙阵。” 陈子平嘻嘻一笑,不答他,到荷叶道人面前叩头,叫道:“祝真人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荷叶道人也不识他,称谢请起,陈子平复对碧青莲躬身道:“奉恩公之命,特来破此摧地黄沙阵,作为青莲小姐答谢师恩的第二件寿礼。” 听说他又是来破阵的,众掌教一时都是眼光一亮,碧青莲更是惊喜交集,忙还礼道:“青莲无功受禄,愧不敢当,却不知那恩公在哪里,让青莲拜谢。” 陈子平向她脸上一张,连声赞道:“果然无双绝色。”却又嘻嘻一笑,道:“小姐说要拜谢,难道见了我家恩公要下跪吗?” “当然。”碧青莲点头:“先破了黑风阵,现在又来破黄沙阵,如此大恩,青莲如何能不诚心拜谢。” “错错错。”陈子平大力摇头,眼光向后面的雪槐一瞟,转过身去,却是长声呤道:“男儿膝下有黄金,生来专门跪老婆,只不过也不要跪太多了哈。”说着哈哈大笑,走向阵中,他话中之意,别人不知,雪槐自然是知道的,不由心中一热,偷眼看碧青莲,但见她脸上惊喜之中透着疑惑,显然仍未猜到他身上来。 黄沙道人见陈子平入阵,斜眼叫道:“你是哪里野人,敢入我阵。” 陈子平将伞一旋,脸上却仍是笑嘻嘻地,呤道:“无事打伞兮我稀奇,铜钱夺命兮你可知机,黄沙道人,收阵去吧,否则和黑风道人人一样身首分离,可就悔之迟矣。” 黄沙道人大怒,叫道:“看你有何本事,敢吹如此大气。”将沙钵一扬,一时间又是黄沙漫天,看他沙到,陈子平却是不慌不忙,身子往下一蹲,油纸伞将整个身子尽竭罩住,阵中虽是黄沙漫天,却再也打不到他。 雪槐在阵外看了,暗暗点头,想:“所谓一物克一物,他这伞倒真是邪道黄沙的克星,臭铜钱想来是预先躲在他伞骨下了,黄沙邪道若不知机,只怕真会铜钱夺命。”旁边众掌教也都是又惊又喜,尤其碧青莲喜笑颜开,她先前还有些担心,法一两个联手尚败退出来,陈子平就比他两个联手还要厉害了?就破得这阵,这时眼见陈子平以伞挡沙,暗暗点头,想:“原来他这伞上有如此神通,那就难怪了,黄沙道人黄沙便是刮上一天一夜,他有伞遮着还是打不着他,倒可养精蓄锐,黄沙道人一旦力竭,便是破阵之时。” 黄沙道人眼见黄沙打不破陈子平纸伞,又惊又怒,仗剑要来劈破陈子平纸伞,他一剑下来,陈子平伞往上一抬,将他剑架住,同时间伞下飞出一个黑影,正是臭铜钱,原来臭铜钱钻惯钱眼,缩骨术极为奇异,先就缩小了身子藏在了陈子平伞骨下,这时突然扑出,他功力本不下于黄沙道人,黄沙道人又全然无备,如何避得开,铜钱穿喉,立时毙命。 白城道人眼见又丧了黄沙道人,恼得哇哇大叫,伏剑便要来取陈子平两个,红焰道人远远看见,叫道:“大哥莫气,且叫他们来我阵中,我一把火,必要替二哥三哥报仇。”听他如此说,白城道人强压怒火回身,众掌教复往摧魂烈焰阵来。 一气三摧四阵,前两阵都是雪槐遣人破了,送给碧青莲做给师父拜寿的礼物,众掌教是寸功未立,面子上未免有点下不来,而那臭铜钱更是个不饶人的,还要火上浇油,冷眼瞟了众掌教道:“四阵破了两阵了,都是青莲小姐拜寿的寿礼,荷叶道人受徒弟的,那是理所应当,不相干的人竟也这么坦然受之,而且脸都不红一下,古话说佛法无边道法通天,别的不说,那厚脸皮功我今日算是见识了,却只不知是道家还是佛家。”铁流儿在一边应道:“只怕是佛道双修吧。”他两个一搭一挡,可就把众掌教躁得老脸通红。 雪槐知道臭铜钱这些人都是性情中人,爱一个人可以为他死,恨一个人则是水火不容,恼着众掌教委屈了碧青莲,这时便借话头给她出气,虽然这么嘲讽众掌教到时揭破真面目对碧青莲不利,但他听着解气,也不暗示阻止,反在心中哼了一声,想:“青莲一切都是为了我,我若不替她出气,如何对得住她一腔真爱,即便以后对青莲有成见,那又如何,我是她丈夫,自然一切替她担着。”这时他已完全接受了碧青莲,在他心里,碧青莲就和妻子无异。 照事前议定的,这阵是由紫气道人和霞飞道人来破,因此别人也还罢了,他两个尤其听不得臭铜钱几个的冷嘲热讽,紫气道人暴叫一声,纵身便向阵中扑去,霞飞道人自然紧随其后。见他两个入阵,红焰道人伸拳去鼻子上猛捶一捶,哼的一声,两道火柱喷出,刹时间将一座山谷烧成一座火焰山。 见到火起,两道各捏诀作法,紫气道人将身一晃,一个身子霍地化作一道紫色的气柱,粗若合抱,毫光闪闪,此功名“紫气东来”,乃是紫气道人平生的真功夫,但见那火烧到紫气面前丈许,便再不能近身,只是呼呼呼的枉自发威。霞飞道人却又与他不同,见火至,他身上道袍突地平空放大,红光闪闪,就象一个大钟一般,将霞飞道人整个身子罩住。霞飞道人此功,名为“红霞万朵百重衣”,那火也给他道袍逼住,再莫想烧得到他身子。 雪槐在阵外看了,暗暗点头,想:“他两个身为一派掌教,还是有点真功夫的,但他们这法虽也了得,克制不了红焰的三昧邪火,破不得阵,也只是白费力气。” 正如雪槐所想,紫气道人两个虽各以神功逼住红焰道人火势,但也已竭尽全力,要知两人的功力与红焰道人也不过在伯仲之间,全力抗衡红焰道人邪火之际,哪还有余力再去破阵?撑得一柱香时间,两人知道再撑下去也是无义,因为红焰道人邪火借了阵势,较之他们纯以真气运功必然要持久得多,当下齐喝一声,一齐跃出阵来。 见他两个跃身出来,臭铜钱便就鼓掌道:“不错,不错,果然好功夫,便跟我侄儿上他外婆家一样,干净溜溜的去,干净溜溜的回来,身上灰都不沾半点,但我说两位大掌教啊,是要你们去破阵呢还是要你们去外婆家走亲器呢?” 紫气道人两个各展神功,入烈火而毫发无伤,本来颇有得色,听了臭铜钱这话,却就一齐变色,但事实俱在,却又反驳不得,两张脸一时都黑了下去,众掌教面面相窥,大家功力差不多,紫气道人两个破不得阵,其他人自也破不得,一声都不吱声。 白城道人见再无人入阵,扬声大笑,叫道:“还是那句话,破不得阵,那便早早敲钟散伙,不必再和尚戴帽装正经了。” 便在他话声中,一个唱腔蓦地高高扬起,李伶儿随即一路碎步出来,兀自边走边唱,但听他唱道:“悲莫悲兮生别离,肝肠齐摧兮魂魄亏。”在他身后,梅娘一身白衣如雪,施施而来。 臭铜钱叫道:“我一世就听不得他唱,但今天细听来,倒觉得也不是那么难听。”陈子平几个一齐点头,其实梅娘一出来,他几个的眼光便全落在了梅娘身上,根本就没听李伶儿在唱些什么。 梅娘两个到荷叶道人面前叩了头,起身,梅娘到碧青莲面前,拉了她手叫道:“妹子果然是无双绝色,初次见面,没带什么礼物,这朵珠花,便算姐姐的一点小小心意吧。”说着拨出自己头上戴的一朵珠花,插在碧青莲头上。 她情真意切,碧青莲也不好拒绝,叫道:“初次见面,就收姐姐的礼物,叫青莲怎么过意得去。” 李伶儿在一边唱道:“还有一件礼物,要请青莲小姐笑纳。”说着昂首看一眼众掌教,道:“奉恩公之命,破此摧魂烈焰阵,以为碧青莲小姐给师尊拜寿的第三件寿礼。” 碧青莲早猜到梅娘两个必是来破阵,所以才不好拒绝梅娘的珠花,但这时听李伶儿说出,仍是惊喜交集,叫道:“诸位连送如此重礼,叫青莲如何敢当。” 梅娘微笑道:“妹子不必介意,这都是你该得的。”说着放开碧青莲手,到红焰道人阵前,突地将上半身衣服一搂,露出肚脐眼来,但闻滋的一声,肚脐眼里射出两根亮铮铮的白丝来,白丝交叉,织在一起,她脐眼里白丝不绝射出,丝头便不停的织,眨眼间织成一张手掌大的丝帕,梅娘托在掌中,看了李伶儿道:“借你三滴多情泪,销魂水。” “啊呀。”李伶儿打一个哭腔,唱道:“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我好苦啊。”说着那空眼眶双泪齐飞,都落在梅娘掌中丝帕上,他泪还真多,眨眼便落了满满一丝帕。 雪槐看李伶儿那泪汪在梅娘丝帕中,灵光闪闪,知道那绝非寻常之泪,却仍是心中疑惑,想:“这小小一丝帕泪,又如何灭得邪道那冲天毒火。”其实不仅他这么想,周遭众掌教也是一般心思,都是眼含疑惑。 却见梅娘右手捏诀,左手将汪着泪的丝帕往红焰道人摧魂烈焰阵上空一抛,那丝帕在烈焰上空不绝旋转,越旋越大,眨眼间变得巨大无比,几与山谷一般大小,奇的是,她丝帕变大,丝帕中汪着的泪也同时变大,这时看上去,一顷碧波,生似悬在空中的一面小湖。 众人尽皆惊叹之际,只听梅娘一声厉喝:“翻云覆雨,有情无情。”本来一直虚托着的手霍地往下一翻,随着她手一翻,悬在空中的那丝帕同时翻转,带着一丝帕泪往下一罩,但闻滋的声响,红焰道人阵中冲天烈焰立时被浇熄,红焰道人亦被丝帕裹住,全身精湿,死命挣扎,却是挣不出来。白城道人大惊之下,急要来救时,铁流儿脚快,一钻过去,双钩一错,早将红焰道人一个脑袋勾了下来。 摧天摧地摧魂三阵,众掌教使尽全身之力无可奈何,却给云山六友当作送给碧青莲的礼物,轻轻松松破了,法一几个面面相窥,一时间气沮神消,作声不得,他们自然看得出来,云山六友功力并不比他们强,只是所练道法刚好是邪道阵法克星,所谓一物克一物,那真是半点办法也没有。 那一面白城道人捶胸痛哭:“天啊天啊,本拟要借这一气三摧四阵狠狠教训一下五观三寺,出一口胸中恶气,不想竟连丧我三位义弟,罢罢罢,天即无眼,那便连我一并收了去罢。”扬声狂叫道:“谁有种,便再把我一气僵尸阵也破了。”说着化阵白光入阵,霹雳一声,阵法发动,五千僵尸来回穿插,蓦地里齐声长嚎,一时间天愁地惨。 众掌教那日已领教过阵中尸臭,这日便着意站得远些,但眼见阵法发动,仍情不自禁的退开一步。 撞天僧看向荷叶道人道:“该到我两个了,没法子,这阵破是破不了的,但总得走一遭不是。”他和荷叶道人伤后道基无法复原,但护身的功力还是有的,不破阵,去阵中撑上一阵,也好有个借口说话不是,当日议定他和荷叶道人入阵,也就是这个打算。 荷叶道人听了他话,却摇了摇头,道:“贫道改了主意,不想走这一遭了。” 撞天僧急了,叫道:“这是什么话,便破不了阵,去阵中呆上一阵那也是个缓兵的借口,就这么退回去怕是不好听吧。” “谁说不破阵了。”荷叶道人微微一笑,猛地扬声叫道:“雪槐,还不出来,要躲到什么时候?” 他这一声叫得雪槐一呆,暗叫:“原来他早就看破我的掩身法了。”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随即明白,荷叶道人不是看破了他,只是猜出是他,事实上除了是他,谁会替碧青莲去办如此重的寿礼。当下将头巾连头发重披到后面,露出脸来。 “槐哥。”碧青莲一声低叫,珠泪滚滚而下,而心中更是情潮汹涌,不可抑制,只恨不得即时抱着雪槐,再死命挤进他怀里去,与他融为一体。事实上在陈子平以下跪调笑时,她便猜云山六友十九是雪槐请来的,虽然她不知道雪槐是怎么做到的,但她确信只有雪槐才会为她做这些,然而猜测终究只是猜测,在亲眼见到了雪槐后,她才敢完全确信。 “槐哥,有你今日对青莲做的这些,青莲便即时死了,也是再无遗撼。”她这话是在心里说的,嘴上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看着雪槐,珠泪如顷。 雪槐微笑着走过去,握了握她的手,在荷叶道人面前跪下叩头,叫道:“雪槐给荷叶道人叩头,祝荷叶道人千秋万寿,福寿无双。” 荷叶道人未吱声,镜空师太却呵呵笑道:“小子行啊,算我没看错你,若就此逃走而让青莲师妹独挡罪名,那你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终难逃镜空一剑。” 雪槐复对她叩下头去,叫道:“多谢师太维护青莲,雪槐感激不尽。”说着看向荷叶道人,道:“雪槐今日做这些,只是想向真人和各位掌教证明,青莲舍命维护的雪槐不是什么奸人。” 这时碧青莲也过来跪下,含泪道:“师父明察,槐哥他真的不是什么奸人,弟子当日所为也不是要背师叛教,只是情势过于紧急,逼得没有办法,所以才。” “好了。”荷叶道人微笑摆手,道:“不必多话,雪槐,我只问你,你有把握破得白城道人这一气僵尸阵吗?” 雪槐抱拳道:“弟子勉力一试。” “好。”荷叶道人一摆手:“我也看得出你不是什么奸佞之徒,否则天眼神剑不会入你之手,万屠玄女更不会授你万屠玄功,至于青莲那日虽然糊涂,但你今日以她名义破了这一气三摧四阵,为我正教立下大功,那也抵得过了,都给我起来吧。” “多谢师父。”碧青莲泪如雨下,心中激动当真难以言喻,雪槐心中也是激情澎湃,道:“雪槐这就去破了白城邪道的僵尸阵,算做献给真人千寿的一点小小心意。”站起身来,大踏步走向白城道人阵中,碧青莲跟上一步道:“槐哥,我跟你一起去。” 雪槐摇了摇头,道:“你还是留在阵外吧,这些僵尸杀起来呕心得很,我可不喜欢我的青莲一身臭哄哄的。” 碧青莲感受到他的浓浓关怀之情,乖乖的点头,立住身子,她腮边还有一滴泪珠未干,但笑容已如鲜花般绽放。 雪槐到阵前,白城道人见是个陌生少年,又惊又怒,看向荷叶道人扬声叫道:“青莲牛鼻子你好不知高低,自己不入阵,却叫一个无名小子来送死,简直岂有此理。” 荷叶道人这时心中畅快,呵呵笑道:“白城道人,不要小看这小子,他叫雪槐,手段高得很,竟把我徒儿的心都勾走了,你那区区一气僵尸阵又算得什么?” 他高兴之下开起了玩笑,可把碧青莲闹了个大红脸,顿足不依道:“啊呀师父,你取笑莲儿。”说是不依,脸上却是欢喜无限。 “原来逞强是要讨心上人喜欢。”白城道人盯着雪槐冷笑一声,叫道:“小子,你可要想好了,别一眨眼变成一具僵尸,可就抱不了你那姣滴滴的心上人了。” “好多废话。”雪槐冷哼一声,叫道:“准备好没有,我要破阵了。”心中杀气狂涌,直冲九霄,蓦地里长啸一声,拨出背上长剑,大踏步入阵,当面僵尸刀剑齐至,他看也不看,怒喝声中一剑斜挥,挨着他剑者固然刀剑齐折肢体乱飞,略远些未挨着他长剑的,给他剑气所激,也是齐齐跌飞开去。对这种邪魔僵尸,他再无半分留手,万屠玄功全力催动再加上神剑灵力,力道之强,可想而知。 一剑劈出,雪槐再不停手,一路狂杀进去,那些僵尸看似恐怖,却是挡不住他半步。 白城道人先前未把雪当一回事,这时才知他不可小窥,冷哼一声:“小子还有几分蛮力,但你照旧来得去不得。”仰天一声鬼啸,口中白气喷出,阵中僵尸也一齐喷出尸气,刹时间尸气笼罩了整个山谷。 在白城道人想来,尸气一出,雪槐必定即时倒毙,再想不到雪槐只撕下一块衣襟蒙住口鼻,竟又挥剑狂杀,绝毒无比的尸气于他竟仿佛只是几个臭屁而已。一时又惊又怒,起身叫道:“好小子,贫道倒要看看你有多少斤两。”仗剑便要冲下,却猛听得一声狂笑:“好啊好啊,这味道可是好久未闻了啊,真是香啊。” 竟有人说尸气香,白城道人自出娘胎还没听说过呢,大惊之下扭头急看,却见一团绿光凝成一个骷碌之形,在尸阵中飘来飘去,大口大口的吸着尸气,而在两面山上,无数骷碌兵正手执骨剑,潮水般涌下来,立时与阵中僵尸杀在了一起。 那团绿光自然是骷碌鬼王,他本身就是万鬼怨气凝聚成形,怨气是什么?内里是怨鬼的一点戾性,而形之于外的,不就是尸气吗?所以普天之下,也只有骷碌鬼王才会说尸气香,也只有他才是白城道人一气僵尸阵最绝的克星。 白城道人看清骷碌鬼王形状,立时明白他根底,惊怒交集,大叫道:“何方野鬼,敢来盗我尸气。”仗剑飞身来取,骷碌鬼王如何会怕他,纵身急迎,双爪飘忽,狂呼酣斗。 阵外众掌教高立山尖之上,眼见雪槐不怕尸毒已是一奇,再见他更召来骷碌鬼王和骷碌兵,更是大出意料之外,紫气真人哼了一声,叫道:“竟召来骷碌鬼相助,我正教中人岂可如此不择手段?” “器为人用,用之正则正,用之邪则邪。”荷叶道人微微一笑,道:“我倒觉得,骷碌鬼正是白城邪道僵尸阵最好的克星。” 撞天僧看着阵中的雪槐,道:“这小子确有非常之能,但贫僧总觉得他身上有几分邪气。” 他这话叫边上的碧青莲心中一紧,看向荷叶道人,荷叶道人却笑道:“所谓非常之人方可行非常之事,这小子我是越来越喜欢了。”说着斜瞟一眼碧青莲,要笑不笑的道:“而且老道不喜欢也不行啊,所谓女生外向,我徒儿已经给他勾了魂去,老道若再没眼色,将来只怕连个养老送终的人都找不到。” “师父又取笑莲儿。”碧青莲赖到荷叶道人身撒娇不依,悬着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她就怕荷叶道人见雪槐召骷碌鬼王相助,再在众掌教的偏见下对雪槐又生出成见,眼见荷叶道人如此公然回护雪槐,叫她如何不高兴,看着阵中纵横来去的雪槐,心中不自禁的涌起骄傲之情,想:“我的槐哥真了不起,本来就算师父疼我,僵着其他门派的面子,也不得不处罚我,但槐哥竟以不可思议的神通,解开了这道难题,终叫师父对他另眼相看。” 这时阵中斗得正紧。僵尸给白城道人练过后,躯干若铁,力大无穷,再合以阵法,战力确是极为了得,然而骷碌鬼王的骷碌兵不是普通的骷碌兵,乃是骷碌鬼王以一点阴灵驱动,狠辣之气半点也不输给白城道人的僵尸,斗了个旗鼓相当。骷碌鬼王斗白城道人也差不多是半斤八两,虽然就功力来说骷碌鬼王略逊,但他长在身法飘忽,白城道人想要赢他,没那么容易。就中只雪槐大发虎威,纵横来去,更无对手,而胸中杀气更是越涌越烈,到后来竟情不自禁的仰天长啸,啸到极处,不知从何处又生出一股气来,啸声忽又拨高,再到尽处,却又生出一股气来,再又拨高,连环三匝,啸若惊雷,一时阵内阵外,闻者俱惊。 阵外众掌教相顾失色,玉馨道人叫道:“这小子好重的杀气,将来只怕终要走上邪途。” 碧青莲心中又是一紧,但这回却是撞天僧摇了摇头,道:“这是万屠玄功应有之象。” “还是差得很远啊。”荷叶道人眉毛微凝,微微摇头道:“据贫道所知,万屠玄功的杀气共有天怒、人怨、鬼哭、神嚎四境,天怒之境气绕三匝,声若雷鸣;人怨之境怨气冲天,六月飞雪;鬼哭之境气达九幽,其气由粗转细,远处听来摧肝裂胆,近处反不可闻;神嚎之境杀气才真正大成,天神行法,随心所欲。这小子这一啸,气绕三匝,万屠玄功不过刚刚入门而已,但话说回来,当年万屠玄女曾和我说,她那万屠玄功入门便要三十年,还要看修习之人的悟性,而这小子习此功才几天,有这样子,已是非常了不起了。”说着看向撞天僧,道:“我五观三寺后辈弟子中,便无人及得上这小子,先前我们关起门来自高自大,此一役后,该请醒了,灭七杀教再不能象当年一样全凭五观三寺之力,得广集天下正道异士奇人,合力剿之。”撞天僧微微点头,轻叹了一声,他这一声叹息虽轻,众掌教都在边上,自然得闻,也明白他叹息中的意思,面上不觉都涩涩的。 雪槐一声啸毕,觉得气上重楼,胸间杀气更烈,也知道万屠玄功有了小成,气满则溢,所以才会情不自禁的作啸,也自心中高兴,却觉斩杀僵尸已不过瘾,猛地纵身而起,身剑合一,射向正与骷碌鬼王恶斗的白城道人,不想他一啸之威,已让白城道人心中惊怵,见他剑到,竟不敢应招,鬼嚎一声,化阵白光而去,骷碌鬼王要追,雪槐喝令不必,当下将乱了阵脚的僵尸斩杀净尽,复命骷碌兵抱了枯柴,就在谷中放起火来,尽数烧化了。骷碌鬼王自是仍回雪槐戒中,他一回戒中,所有骷碌兵立即散开,倒在火中,自己抱柴烧自己,诡异绝伦。 一切处置停当,雪槐跃上山来,碧青莲牵了他手,到荷叶道人面前,刚要开口,荷叶道人却一举手止住了她,看向雪槐道:“雪槐,我知道你和莲儿痴心苦恋,但你身上怨孽牵扯,还远不到可以娶我莲儿的时候,这一点你须明白。” “师父。”碧青莲叫,眼眶中已满是泪水,她刚才确有借此良机让师父许婚之意,再想不到竟给荷叶道人一眼看破,抢先封了话头。 雪槐跪下叩头,道:“弟子明白。” “明白就好。”荷叶道人点头:“因缘天定,你只须禀心正直,自还你一个因果,否则事到临头,棒打鸳鸯,怨天尤人也是无益。” 雪槐知道荷叶道人道基虽然受损,但慧眼深湛,这么说自非无因,脑中闪过长眉道人让他放一放手的话,以前认为不可能,但一步步走下来,功力越来越高,部属也越来越多,真若发了狂性,实不知会是个什么样子,想到这里,心中冷汗涔涔,复叩头道:“多谢真人教诲,雪槐谨记了。” 阵即破,云山六友便与雪槐作别,梅娘道:“虽与恩公分手,但恩公救命全节之德,云山六友永世不忘。”说着六人一齐拜倒,雪槐忙也拜倒相回,道:“不是说过以破阵相抵的吗?怎么还提那点子小事。” “抵不过的,抵不过的。”陈子平大大摇头,道:“在那种情况下救了梅娘,随便什么东西都抵不过的。”臭铜钱几个一齐点头,梅娘更是眼含热泪,别人也只是一死而已,而她却要在臭铜钱几个面前生生被强奸,那真是比死还要难受一百倍的事,雪槐在那种时候救了她,那份恩德,确不是破区区一个小阵就可以抵消得了的。 他几个心感重恩,但雪槐心里却真不希望他们这样,脑子一转,突地想到一个主意,叫道:“这样好了,如果诸位不嫌弃,不如咱们结拜了,云山六友改云山七友好了。” “这主意好。”臭铜钱几个相视一眼,一齐点头,当即便结拜了,不要说,雪槐是绝对的老七,云山六友彼此间有一套特异的联系方法,当下教了雪槐,挥手作别。 众掌教则先回佛光寺,商议随后的行止,此一役后,众掌教心中都是大受震撼,终于深切的感受到,五观三寺再不是以前的五观三寺,想讨灭七杀教,必须要另想法子,自然又免不了一番争执。 雪槐不得不和碧青莲分手,他还有很多事要做,要去救无花,傍龙城下更对峙着他和义父的数十万大军,不能不管。他舍不得分开,碧青莲更舍不得,但此役后对付七杀教,五观三寺的对策将要有很大的转变,她作为荷叶道人亲传的弟子,不能不在场,最重要的,是荷叶道人先就说明白了,现在还不是她和雪槐在一起的时候,她不敢再做让师父伤心的事。 碧青莲送出很远,到无人处,扑到雪槐怀里,死命缠绵,只恨不得将身子化在雪槐身上,雪槐也是情热如火,好不容易才分开来,洒泪而别。 夕舞伤已全愈,碧青莲也重获荷叶道人谅解,现在挂在雪槐心上的,只有无花和傍龙城下与义父对峙的大军,归心似箭,日夜急赶,这日正赶着路,忽闻得一阵酒香,原来路边有一家酒店,酒旗高扬,一路急赶也有些累了,更给勾起酒虫,雪槐当即收术,去店中叫了一坛酒一盘熟牛肉,正吃着,却听那店东一声长叹道:“如此三天就要吃一个人,不要一年,这一地的人都要叫他吃光了。” “难道这地方有邪物吃人?”雪槐看那店东自言自语,心中起疑,便叫那店东过来,问道:“这地方有什么怪物吃人吗?” 那店东听他问,却就垂泪道:“想来客官是外地人,不知端详,正是有怪物吃人呢。”当下说给雪槐听,原来就在大路往东十里有一个山谷,名唤断魂谷,谷中不久前来了一个邪怪,性喜吃人,每过三天就出来一次,每次总要掳个人回去,那店东因心中害怕,所以叹息落泪。 雪槐听了大怒,想:“如此三天便要吃一个人,那还了得。”当下问了那断魂谷方位,抱了酒坛子便出店,边喝边直奔断魂谷,心中虽挂着无花,但无论如何不能听任邪怪吃人不是,在他想来,这种吃人的邪怪,不会有多大道行,赶去一剑了帐,也费不了多少时间,他却没注意,那店东看着他背影奔向断魂谷,只是嘿嘿冷笑。 十来里地,眨眼即到,但见两山夹一谷,倒也险峻,雪槐知道这必是断魂谷了,这时酒坛子也空了,往地下一摔,大踏步入谷,他甚至懒得用剑眼先搜一下,想好了,进谷碰着那邪怪,当头一剑就完事了,不必耗太多精神。 不远处一道山尖上,两个人正看着雪槐,这两个人一个是敬擎天,另一个则是夕舞,眼看雪槐入谷,夕舞猛地跪下,哭叫道:“爹,求你饶槐哥一命。” “不行。”敬擎天一张脸黑得象锅底,叫道:“这小子坏了我多少大事,尤其这一次,若不是他,尸门四邪就可将五观三寺一网打尽,其实早在上一次,我就该让魔谷四剑收拾了他。” “爹爹。”夕舞哀叫。 “不必废话。”敬擎天袖子一拂,语气中充满了斩钉截铁之意。夕舞了解他性子,知道再不可挽回,伏在地下,泪流不绝,心中低叫:“槐哥,槐哥,你为什么就这么喜欢管闲事,若不是你这性子,也不会轻易的给人诱入谷中啊。” 原来敬擎天在知道尸门四邪的一气三摧阵给雪槐一手破去后,暴跳如雷,下决心要除掉雪槐,他对雪槐性子了若指掌,看准雪槐来路,先用酒香勾雪槐进店喝酒,再用言语诱雪槐入断魂谷除怪,其实谷中不是什么吃人的邪怪,而是魔谷四剑,虽然上次在不归谷雪槐已和魔谷四剑对过一次,但那次魔谷四剑因夕舞嘱咐未用剑阵,算不得数,对魔谷四剑剑阵的威力夕舞是很清楚的,她知道雪槐无论如何抵挡不了,经过万剐风轮那一次,她已真的爱上雪槐,无论如何都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但敬擎天这一次却也是动了真怒。 雪槐入谷,怒喝一声:“什么邪怪在此吃人,快快出来受死。”山谷回音,却并不见有什么邪怪出来,心中奇怪,仗剑深入谷中,却见劈面一块巨石挡路,方要绕过,心中忽起感应,急运剑眼看时,哪里是什么巨石,竟是魔屠北手持巨剑挡在路中,一时吃了一惊,叫道:“怎么是你在这里?” “小子纳命罢。”见给雪槐看破幻术,魔屠北暴喝一声,将巨剑向空中一抛,身子化一道黑光,竟钻进了剑身里,巨剑同时发出异啸,对着雪槐当顶劈将下来,他这剑本来巨大无比,再这么凌空劈落,真有开天劈地之威。在魔屠北抛剑的同时,东西南三方,魔屠东魔屠西魔南亦同时现身,都是将剑往空中一抛,魔屠东化红光,魔屠西化青光,魔屠南化白光,分头钻入剑中,同时射向雪槐。原来四魔本就是剑中精魄得道,人即是剑,剑即是人,上次留手,人剑分离,这次人剑合一,再不留手。雪槐怎么也想不到这断魂谷里不是什么吃人的邪怪,竟是魔谷四剑,且一言不发就合围猛攻,又惊又怒,此时无暇多言,急闪身避过魔屠北巨剑,同时举剑格挡另三魔剑招,但魔谷四剑攻势绵绵不绝,刹时间满谷都是剑影。 雪槐见过黄沙道人的摧地黄沙阵,阵中巨石之威已自惊人,但魔谷四剑这剑阵的威力却比摧地黄沙阵更惊人,魔屠北巨剑凌空之威,已远过于黄沙阵中的巨石相撞,而魔屠南小剑的灵幻多变,魔屠东魔屠西剑轮旋转的飘忽诡奇,更远不是黄沙阵中的巨石所能比拟。 当日初闯不归谷,骷碌鬼王说魔谷四剑如何了得,雪槐尚不相信,此时面对无穷无尽的剑山,始才知道魔谷四剑确非浪得虚名,但这时知警已是晚了,任他拿出全身本事,左冲右突,始终无法突出剑阵的围困,到后来剑阵威力越盛,他眼睛已看不清楚,知道此时无论是怕是怒都没有用,运起无念咒,将一点灵光与天眼神剑的剑眼融为一体,借天眼神剑清明无碍的剑眼明察剑阵的诡奇变化,格挡四魔攻势,但也只是死守,无法破阵而出,对魔谷四剑来说,雪槐能撑这么久,已是非常了得,但雪槐有苦自己知,这么死撑是撑不了多久的,稍一失手,便是万剑穿身之祸。 敬擎天远远看着,冷笑一声:“我说你小子真有通天彻地之能呢,不过如此。”话音未落,一直伏地暗暗落泪的夕舞突地纵身而起,飞掠向谷中。 敬擎天大惊,急叫道:“夕舞,你做什么,你就冲进去也救不了他。” 夕舞不答他话,飞掠之势反而更快,到断魂谷上头,大叫一声:“槐哥,我来跟你死在一起。”头上脚下,直扑下去。 雪槐再没想到夕舞会突然出现更会直扑进剑阵中来,魂飞魄散,猛地大吼一声,冲天而起,同时念动屠形屠心两诀,七窍喷血中,剑光暴长,将包括魔屠北巨剑在内所有剑枝尽竭荡开,当头迎上夕舞,叫一声:“走。”一把搂住夕舞的腰,如电飞掠。 万屠玄功中这屠己三诀,霸道绝伦,万屠玄女在万屠真经说得清楚,世上决没有不付出代价而能凭空增加功力的好事,即便事后能疗好伤,对道基也终是大有影响,尤其不能频繁使用,若只运屠形诀,则三年后可再用,若同时催动屠形屠心两诀,则三十年内不可再用第二次,否则道基大损,五内俱空,再无法复原,这也就是雪槐宁可在阵中苦撑以待四魔力竭而不肯以屠己三诀破阵而出的原因,但夕舞这么一扑,他怕伤着夕舞,不得已只有用屠己三诀,又怕一诀功力不够,同时催动两诀,受伤更重,虽然破阵而出,却已是五内如焚,他怕魔谷四剑追来,拼着余力,拉着夕舞一去数百里,先前去势若电,但慢慢的便再撑不下去,只觉五脏六腑中慢慢的空了下去,身形也越来越慢,终于在一个山谷中落下地来。 夕舞先前认定雪槐必然无幸,再想不到雪槐竟突然间大发神威,竟能破阵而出,当真喜出望外,但这时察觉出了不对,因为雪槐身子摇摇欲堕,竟象站都站不稳的样子,急扶了他道:“槐哥,怎么了,你刚才是不是用了自残以增加功力的法子?”上次雪槐背着他从真言寺冲出,口喷鲜血却突然间功力大增,这次又是一样,雪槐虽然未说,她还是猜了出来。 这时的雪槐,虚弱得非常厉害,眼冒金星,耳朵里嗡嗡直叫,全身更好象没有半块骨头,只想躺到地下再不要起来,夕舞虽然就在他耳边说话,听在耳里,却就象千里之外说一般,知道这次真的有些糟,却仍怕夕舞担心,勉力一笑道:“没事。” 他这么说等于是承认了,夕舞眼中的泪一下子就冒了出来,叫道:“这种借自残增加功力的法子最伤身体的,短短十多天间连用两次,怎么会没事,你这次又是为了我,怕我伤在他们剑下是不是?我的傻槐哥,他们不敢真的伤我的。”情急之中,她不觉吐露真言,但她的话在雪槐耳里越来越远,那最后几句则根本没听到,身子慢慢软倒,昏了过去。 “槐哥,槐哥。”夕舞大急,忙按着雪槐丹田,将灵力输入,她灵力不是很强,但也不弱,然而雪槐的身子就象一个无底的深渊,她那区区灵力根本起不了半点作用,她这时将雪槐搂在怀里,感着雪槐的心跳一下比一下跳得更慢,就象与她分手离别的亲人,一步一步去得更远,一颗心顿时直沉下去,她平时千灵百窍,这时却半点办法也没有,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槐哥,你要死了,我也不活了。” 正自万念俱灰,蓦地,夕舞深入雪槐体内的灵力感觉到一股新的力量从雪槐丹田中生出,这股力量不很雄浑,但却十分坚韧,从丹田中一点点生出来,那种感觉,就象春天的种子,虽给埋在厚土下,那种勃勃的生机却是不可抑止。而几乎在这股力量生出的同时,雪槐的左臂上生出一股力量,这股这股力量就大得多了,而且非常怪异,其势如旋,其形若渊,带着一股巨大的吸力,将夕舞的灵力飞快的往里吸,夕舞一时间又惊又疑,如果任凭这么吸下去,不要多久,她的灵力就会给吸个干干净净,但她又不敢撒开手,因为她不知道雪槐体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也许雪槐现在正需要她的灵力呢?正在犹豫之中,雪槐顶心竟又生出一股力道,直灌下来,这股力道力量同样大,却更为霸道,竟猛地一下将夕舞按在雪槐丹田的手弹了开去,等她再按上去,再想输入灵力,却怎么也输不进了,她感觉到,雪槐体内有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道,在不停的涌动,同时间,她感觉雪槐的心跳也一下一下的强劲起来,那种强劲,甚至有些不正常。 很显然,有一些极特异的变化正在雪槐体内发生,夕舞不知道那是什么,更不知道为什么会那样,她只能紧紧的抱着他,感受着他一下比一下更强壮的心跳。 雪槐体内的变化,别说夕舞,便是雪槐自己,先前也完全想不到。起于雪槐丹田的那股勃勃生气,是碧青莲送在雪槐体内的千年青莲子,千年青莲子灵异非凡,内蕴生机,一粒种可生万朵花,碧青莲便因它而生,而当它感受到雪槐的生命即将逝去,立即借雪槐仅余的一点生机生芽开花。先前千年青莲子在雪槐体内,只是为他疗伤,直到此刻施放出生机,才是真正的与雪槐融为了一体。 发于雪槐左臂的那股力量,便是封印于雪槐左臂中的那股神秘力量,难得糊涂曾告诉雪槐那股力量带有战神与魔神双重的祝福,但到底是什么,却谁也不知道。而无疑地,这股力量极其强悍,当它感觉到雪槐的生命即将消逝,立即出手相救。 至于最后从雪槐顶门上灌下的那股力道,则是天眼神剑的灵力,夕舞瞒得过深爱她的雪槐,却如何瞒得过神剑天眼,所以一下就把她的手弹了开去。 这时雪槐体内涌动着的,正是这三股力量的融合交会。在这之前,封印于雪槐左臂的神秘力量虽一直存在,雪槐却只偶有感觉,无法驱使召唤,更无法利用,至于天眼神剑的灵力,融入雪槐体内的也只有很小的一部份,其余的必要雪槐召唤才会出现,而且用完即走,不肯留在雪槐体内。但这一次却不同了,生长着的千年青莲子的勃勃生机一感受到另两股力量,立即便如贪食的婴儿般,拼命的吸收转化,变为己有,虽然它并不能将被封印着的那股力量全部吸收,却已载留了一部份,神剑灵力也一样,再不象第一次给雪槐灵力时,想赐多少就赐多少,这次它碰上了一个强盗,狠狠的抢了它一把。 所以雪槐的心跳才强壮得不正常,因为他体内的力量正空前强大,只不过在千年青莲子将那两股力量彻底吸收并与他完全融为一体之前,他不会醒过来。 “我说这小子怎么突然之间功力大增,竟能突破魔谷四剑的剑阵,原来是用了自残增加功力的法子。”敬擎天的声音突然响起。 夕舞急抬头,敬擎天竟就站在面前,雪槐借屠形屠心两诀功力大增下的猛跑,虽然摆脱了魔谷四剑,但敬擎天魔功非凡,竟仍然追了上来。 “爹。”夕舞惊叫,双手下意识的搂紧了雪槐,哀叫道:“你放过槐哥吧。”所谓知女莫若父,但也只有夕舞,才最了解敬擎天,在此之前,敬擎天一直不肯以真面目面对雪槐,没把雪槐放在心里是一个原因,但最主要的,他并不想雪槐看穿他,所以便是对雪槐起了杀心,也只是叫属下出面,自己隐在暗中,下意识地,他总想维护他在雪槐心中的形象。但这一次他却直接面对雪槐,因为雪槐刚才大显神威时的身手引发了他的戒心,已让他生出了不择手段一定要杀掉雪槐的决心,是否暴露面目已再不在他考虑之中。 敬擎天一摆手:“他已经这个样子了,我杀不杀都不重要了。”说着微微一笑,但当眼光再次掠过雪槐眉间,眉头却又突地一凝,猛地叫道:“不对,这小子眉间生机勃勃,竟又活过来了,啊,我知道了,是天眼神剑在作怪,原来天眼神剑虽不在他身上,灵力却一直跟着他,我说呢,这小子怎么能屡创奇迹,原来是这么回事,那就留他不得。”说着跨前一步,举起了手掌。 第二十章 “爹。”夕舞猛地伸手从腰间拨出一把短匕,指在了自己喉头上。 敬擎天吃了一惊,两眼中射出电光,怒视着夕舞道:“夕舞,你在威胁爹吗?” 夕舞不吱声,她看着敬擎天的眼光里充满倔犟,手上微微用力,匕尖立即刺破皮肉,血珠迸出。 敬擎天太了解自己的女儿了,当她露出这种倔犟的眼神时,她是不会回头的,打死她也不会回头。敬擎天高举的手开始变得不稳定,锐利的眼神也慢慢软化下去,眼中透出伤心失望的神色,叫道:“夕舞,你真的不要爹了吗?” “爹,不是的。”夕舞眼泪喷涌而出,叫道:“但你不知道,槐哥为我做了什么,上次你让我假作伤势未愈,结果槐哥带我上王母雪山,为求得西王母的金风玉露,他在万剐风轮里过了九遍,而且他为了怕我听到声音伤心,竟强忍着不吭一声,试问世间有谁能做得到,更有谁会为我去做?还有这次,他为什么突然以自残的功法破阵而出,就是因为见我冲了下去,他怕我受伤,所以才不惜舍命,他一切都是为了我。”说到这里,她有些泣不成声,略一凝神,看了敬擎天,眼光中已恢复坚决,道:“在这世上,除了爹,只有槐哥待我最好,我已真的爱上他,不是我舍得爹,爹若硬要杀他,我不敢阻拦爹,但我要和他死在一起。” “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敬擎天点点头,看一眼雪槐,道:“我一手养大他,太了解他了,这小子就是这样,有血性,为他所爱的人,什么都做得出来。”说到这里,他缓缓背转身,略停一停,道:“但你从此就要和爹决裂吗?爹是回不了头了,爹也不想回头,而这小子,有血性却也有原则,即便是爹,也无法勉强叫他做他不愿做的,他是不可能和爹走同一条路的。” “是,他是这样的人,他确实不会和我们走到一起,但我可以叫他放弃。”说到这里,夕舞看向敬擎天的背影,道:“爹,我知道你对我有很大的期望,但没有办法了,你就当没生我吧,我只能做他平凡的妻子,陪着他放弃。” “你能让他放弃吗?”敬擎天摇了摇头:“只怕你做不到。” 夕舞沉默了好一会儿,胸膛慢慢的挺起,道:“我会告诉他,如果他离开我一步,将永远失去我,那时我将坚决的和爹爹站在一起。” 敬擎天猛地转身,两眼如电,直视夕舞,叫道:“说话算数?”夕舞回视着他,不答话,但眼光中的神情明明白白,她是说真的。 “爹和你赌一把。”敬擎天转眼去雪槐脸上扫了一眼,嘿嘿一笑,转身化阵黑风而去。 雪槐的剑眼突地看到了三幅恐怖的图象,第一幅是无花被刽子手砍头,无花飞起老高的头颅上充满愤怒;第二幅是一个大战场,战场上堆满了死尸,狐女石敢当一卦准风神四杰横海四十八盗,他所有的朋友,全都死了;第三幅是碧青莲被一把剑穿心而过,临死高呼着他的名字。 “啊。”雪槐一声大叫,猛地坐了起来,却发现原来只是一个梦,他好好的躺在床上,锦被香软,帐子是那种淡粉的红纱帐,而且还绣了一对鸳鸯。 “这是哪里?”雪槐脑子有一瞬间的迷糊,这似乎是哪个女孩子的香闺,可他怎么会睡在女孩子的香闺里呢? 外面突地有响声传来,声音清脆,似乎是坛子一类的东西落在了地上,随即是一个女孩子的喝叱声:“小心点,咱们姑爷别的也罢了,就一个爱酒,你洒了他的酒,小心骨头。”这声音好熟,雪槐微一凝思便想起,是夕舞的贴身丫头小芹的声音。 一想到夕舞,所有的记忆流水般猛然灌进脑中,他急叫:“夕舞。” 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帘子打起,夕舞走了进来,一眼看到他,脸上立即绽开一个灿烂的笑,道:“醒了?” 但雪槐看着夕舞,眼光却有些发呆,往日的夕舞,喜欢打扮,也会打扮,但无论出多少花样,给人的印象,总是一个少女的形象,清纯,高贵,韶华灿烂,但绝不轻浪。而今日的夕舞却完全不同,她下身是一条大红的裙子,胸间是同色的抹胸,这并不出格,出格的是,再往上,竟只有一件薄如蝉翼的轻粉的衫子,穿那样的衫子,和没穿并没有两样,她胸以上整个雪白的肩臂,就那么明明白白的暴露在雪槐眼前。 夕舞一直走了过来,斜身坐在床上,雪白的双臂伸出来,勾住了雪槐脖子,剪水双瞳去雪槐脸上细细的看着,道:“伤势全好了吗?你不知道,你可睡了三天了呢,可把我吓坏了。” “我睡了三天了。”雪槐低呼一声,记起当时五内俱空的感觉,试一运气,却发现真气蓬勃,直若破体而出,灵力之强,远胜于受伤之前,一时间又惊又疑,短时间连施两次屠己三诀,能保得性命已是奇迹,没道理功力反胜从前啊,先想到莫非夕舞给他服了什么灵药,但世间哪有这样的灵药?不可能,再一凝神细察体内灵力的运行,顿时明白了:“原来是青莲送在我体内的千年青莲子和天眼神剑的灵力起了作用。”他上次受伤,对千年青莲子灵力的性状已有了解,天眼神剑的灵力更是熟得不能再熟,所以这时一感觉就知道,但再往细里感觉,却又似有不对的地方,因为此时的灵力内,似乎还多了一点东西,是什么却无论如何也弄不明白。 “谢天谢地,你全好了那就好。”夕舞双手合掌于胸。 感受到她心中真诚的爱和担心,雪槐心中暖暖的,将她小小的手合在自己掌中,四下一看,道:“对了,这是什么地方啊?我刚才好象听见小芹的声音了呢。” “这是我们的家。”夕舞直视着他,眼睛里似乎有火在燃烧,她再一次勾住了他的脖子,用一种梦一般的声调道:“槐哥,你愿不愿意娶我,和我相守终生。” 雪槐的身子立时变得火热,他看着夕舞的眼睛,用力点头,道:“愿意。” “那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我们将在这里厮守终生,生儿育女。”夕舞的嘴越来越近,喷出的气息里仿佛含着火,眼神更带着醉人的迷离。 “吻我。”她低叫。当红唇贴上雪槐的唇,她整个身子也压了上来。 夕舞整个人就象一把火,她是如此的疯狂,她的吻是如此的热烈,而她的手竟是无所不到。雪槐就象一把柴,立即就被夕舞点燃了,他也疯狂的回吻她,抚摸她。夕舞的上身本就只是一个薄薄的抹胸,而抹胸的带子又是松松的,几乎没费什么力就离开了身体,她雪白丰挺的双乳带给雪槐的是一种近乎爆炸的激情,而她更把雪槐的手引向她最后的红裙。 雪槐已完全忘记了一切,他的手毫不犹豫的解开红裙的系带,突然间,有一道闪电直劈入雪槐的脑海,先前梦中那三幅图象一下子又呈现在他眼前,而且更清楚。 “啊。”雪槐如遭雷击,猛一下从床上跳下来,穿窗而出,立在窗前的海棠树下,他呆住了。 “难道那不是梦,是神剑在示警?”雪槐心中无比震撼,可却又想通,神剑为什么要在这时候对他示警,而且明摆着暗示的是以后的事情,因为那大战场上的一切,绝不可能是明天或后天就要发生的事,以风神八族和横海四十八盗如此军力,短时间内,没有人可以摧垮他们,可为什么天眼神剑要在这时候向他警示遥远未来的事情? 夕舞也跳出窗来,她这时已系好了衣裙,但眉眼间却有着明显的恼怒,只是强忍着,她走到雪槐前面,双臂勾住他勃子,一双眼睛似乎要直看到雪槐心底去,柔声道:“槐哥,怎么了?” “我。”雪槐一时间有些语塞,略停一停才道:“我们这样——义父会生气。”这是他第一次有意识的对夕舞撒谎,但没有办法,他不能跟她说实话。 “你啊。”夕舞指出一个嫩生生的指头,嗔怪的在他额头戳了一下,道:“好吧,这样也好,等晚间拜了天地,在洞房里我再把什么都给你。” “洞房?”雪槐吃了一惊。 “是的,洞房。”夕舞点头,看着雪槐:“怎么,不愿娶我和我拜天地。” “不是。”雪槐急忙摇头,拉着夕舞的手,抱歉的道:“对不起,刚才是我不好。” “不要说了,抱紧我,永远不要松开。”夕舞摇了摇头,将身子钻入雪槐怀里,紧紧的抱住了他。 天很快就黑了下去,夕舞说要离开一会儿,她一离开小芹就来了,很温柔也很霸道的让雪槐换上大红喜服。雪槐想起夕舞先前说起的洞房的话,难道真的要拜天地成婚?可没有义父的同意怎么可以?当他疑惑的眼神的看向小芹,小芹却抿嘴一笑,道:“你相信小姐就好了。” 换了喜服到大厅上,夕舞也出来了,同样是大红喜服红巾蒙头,厅上红烛高烧,大红的喜字映得雪槐眼花。这是雪槐梦想了无数次的情景,但这会儿他心头却莫名的觉得怪怪的。 “夕舞,没有义父的同意,我们。”他为难的看向夕舞。 夕舞笼在袖中的手亮了出来,手中有一个条幅,她一抖,条幅打开,上面四个大字:天赐佳偶。那字笔划虬劲,凝重中隐含一股傲视天下的霸气,正是敬擎天的字迹。 “义父同意了?”雪槐一时间又惊又喜,却又有一些疑惑,只是这些疑惑到底是什么,一时却理不清楚,而夕舞的一声娇嗔更让他把一切抛到脑后,夕舞娇叫道:“这么婆婆妈妈的,你只说一句,到底和不和我拜天地吧?” “拜,当然拜。”雪槐连声答应,胸中喜气冲顶,脑子里再想不到任何东西,当即整了衣冠,与夕舞并排站好,小芹娇呼:一拜天地。 雪槐弓身拜下,头刚往下一低,额前突地一炸,一道闪电劈入脑中,电光中,又是那三幅图象。 “啊。”雪槐一声大叫,踉跄后退。 夕舞吃了一惊,掀起盖头,看向雪槐,道:“槐哥,你怎么了?” “我。”雪槐不敢回看她眼睛,猛一咬牙,叫道:“夕舞,对不起,我现在不能和你拜堂。” “为什么?”夕舞眼光一凝。 雪槐没有答她,却突地找到了自己心中的答案,天眼神剑为什么突然接连三次向他暗示未来的事情,因为这些未来的事就和他现在的拜堂紧密相关。 他即和夕舞拜了天地,还怎么好去救无花,那将置夕舞于何地? 无花尚不能救,就更别说回傍龙城统领大军与义父对阵了,而没有他的统领,风神八族横海四十八盗虽均是精锐却根本没有战斗的意志,在义父和矮子盗的夹攻下必将一败涂地,图象中满地的死尸正是那种后果的直接呈现。 至于碧青莲,七杀教正猖厥,如果他不能时时留意去保护她,那穿心一剑完全有可能。 夕舞紧凝的眼光又恢复温柔,她走过来,拉了雪槐的手,柔声道:“槐哥,你到底怎么了,你不爱我了吗?” “不,不是。”雪槐摇头,反手握着夕舞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诚挚的道:“夕舞,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最爱的人,永远都是。” “那为什么不能和我拜堂?”夕舞眼光直视着他:“我相信你的话,但我更想看到事实。” “不是不能和你拜堂,只是现在不可以,必须要等到一些事情解决。”雪槐心中充满欠疚,他知道夕舞一定会非常伤心也一定非常生气,这些话他几乎无法出口,但他必须说出来,他爱夕舞,以全部的生命爱着,他愿意时时刻刻陪着她,永不要分开,但是,他不能为这种爱放弃所有的朋友,不能。 他看着夕舞,手也紧紧抓着她的手,他希望借着手上的力度表达心中的歉意,希望她能理解,更希望她能原谅。 但夕舞却挣开了他的手,她退开两步,眼光下垂,再不看他,却将盖头重蒙在头上,道:“我一生人里只会拜一次天地,绝不会有第二次,拜不拜随便你,小芹,继续。” 小芹看一眼雪槐,叫道:一拜天地。夕舞盈盈拜了下去。 “夕舞,不要。”那一瞬间,雪槐的心似乎要给剖开来,他可以想象这时夕舞的心中会是多么的伤心和难受,他抓住夕舞的胳膊,夕舞的胳膊冷硬如铁。那一刹那,雪槐差点就跪了下去。 “二拜高堂。”“夫妻对拜。”小芹一声声叫下去,夕舞一次次拜倒,雪槐的心一点点碎裂。 拜完,夕舞站起,猛地里一把拉下盖头,仰天长笑,随即冷眼看向雪槐,点头叫道:“雪槐,你好。”一把扯碎盖头,扭身飞掠而去,小芹随后跟去,这小丫头竟也会遁术。 雪槐伸手,想拉住夕舞,却只抓到一片扯碎的红盖头,想追,两只脚却象是给钉子钉住了。他太了解夕舞了,这一次他已真正的伤了夕舞的心,追上去也再没有用。 “夕舞。”雪槐慢慢的跪倒在地,他真想把自己的胸膛撕开来啊。一生的爱,亲手葬送,可他真的没有办法。旁边有酒,他伸手,却又忍住,他可以靠酒来麻醉自己,夕舞呢,夕舞的痛靠什么来抚慰? 天渐渐亮了,雪槐麻木的心开始有丁点儿的复苏,他想到了无花,神剑有灵,即示警就绝不会错,他必须去救他。起身,发现庄子就在腾龙江附近,他这时也不知到哪里去找无花,便顺江而下,赶往傍龙城,一面以剑眼扫视去天安的官道,看有没有可能侥幸碰得到无花,他这其实只是一种下意识的举动,距上次发现义父将无花押往天安,已过去了差不多一二十天,如何还可能在途中碰到无花,然而出乎意料,竟真的在中途碰到了押在囚车中的无花,一时间又惊又喜又是大感意外,他自然不知道上次是敬擎天为诱他入伏设的一个陷阱,这次才是真的要押无花去天安,一时也想不了那么多,扑将下去,一剑劈开囚车,拉了无花就走,押车的军士还来不及反应,早不见了他两个身影。 无花突然见到雪槐,又惊又喜,叫道:“雪大哥,多谢你,我知道你是巨犀旧将,这可难为你了。”说着不免落泪。 雪槐忙抚慰他道:“这是说的什么话,说实话我很钦佩你,你做得很对,天朝国土,绝不容有半寸落入矮子盗之手。” “我一直就在想,换了雪大哥会怎么做,我确信换了你你一定会这么做,所以我才能坚持下去。”无花看着雪槐的眼里满是激动。雪槐知道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影响,拍拍他手,道:“我们先回傍龙城,文大人他们可能都急坏了。”带了无花直回傍龙城来。 见雪槐救了无花回来,文易等东海群臣都高兴坏了,倒是海冬青横海四十八盗等没多少反应,在他们心里,雪槐是无所不能的,救回无花,那只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一点意外也没有,自然也就用不着激动。倒是阿黄着实激动了一把,爬到他身上又叫又嗅,那情形,真就象两个老酒鬼见面。 这段时间,敬擎天始终按兵不动,事实上这也在雪槐意料之中,放着风神八族四十八盗都是久经战阵的精锐不说,便人数上,风神八族加四十八盗加东海十万大军,总数超过三十万,也多于敬擎天的二十五万人,以少打多质量上也不占上风,敬擎天自然不会动手。但雪槐太了解敬擎天的性子了,他是个百折不回的人,绝不会就这么退兵的,再等得一两个月矮子盗渡海过来,至少数量上敬擎天一方就可占到优势,那时他必然动手。 “我已经深深的伤害了夕舞,难道真还要和义父在战场上拼个高下?”深夜自问,雪槐一颗心痛得似有刀在绞,反复思量,定下对策,傍龙城这面,到时交给风无际死守,他率横海四十八盗狐女族及东海水军迎击矮子盗,誓必全歼来犯的矮子盗,敬擎天见没了帮手,自然也就退兵了,那时他再慢慢的去请求夕舞原谅,只不过到那时敬擎天会更怪着他,夕舞又如何肯原谅他?但那已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定下对策,雪槐便只盼矮子盗早日渡海过来,归根到底,如果不是矮子盗要打大隅原的主意,所有一切都不会发生,因此雪槐心里充满杀气。只不过矮子盗来没有定时,最佳的时令是三、四月,但也许是三月,也许是四月,雪槐没办法催他们早来,只命四十八盗远远派出探子,一见到矮子盗船队,立即回报。 过了几天,已是二月初头,碧青莲突然来了,一见雪槐,她猛地里就花容失色,急拉了雪槐手道:“槐哥,你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 雪槐能理解她的惊讶。这些日子,他一直陷身在深深的自责里,心的伤痛,让他真正的形锁骨立,脸上早已见不到什么肉,眼睛深洼进去,胡子倒是疯狂的往外长。整个傍龙城里,没有人可以劝他,石敢当只能陪他喝酒,狐女虽在心里深恋着他,但除了生活上细心的照料他的一切,也不知怎么劝他,只能陪着他一起瘦,确实狐女也瘦了许多,一双大眼睛却更显得大了。 “我没事。”雪槐摇头,装一个笑脸,他不笑还好,一笑,碧青莲反哇的一声哭了,猛扑到他怀里,抱着他哭叫道:“槐哥,你到底怎么了,你一定要告诉我,你别吓我啊。”她不象狐女,狐女只能猜,不好问,但她能问,而在雪槐心里,她的地位也不同,夕舞的事,雪槐不想告诉任何人,但他可以和她说,略一犹豫,终于开口,道:“是为了夕舞,我对不起夕舞。”当下把那日的事从头至尾说了出来。 知道是为了夕舞,碧青莲明白了雪槐的心境。对夕舞,碧青莲有自己的看法,但她知道雪槐深爱着夕舞,所以有些话她不能说,但她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孩子,知道了病,自然可以因方开药,想出话语来劝,更可以想各种法子来引开雪槐的心思,她是可以走进雪槐心里的人,也是可以痴缠着雪槐而没有任何顾忌的人,这一天雪槐脸上便终于有了笑,也终于不再每天以酒当饭,吃一点点东西,他不能没胃口,因为碧青莲会喂他,甚至会坐到他怀里嘴对嘴喂他,这是没有办法拒绝的,也不想拒绝。 石敢当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加之也是平日和雪槐喝成了习惯,这日端着杯子仍是一头撞进来,却恰见到碧青莲坐在雪槐腿上,樱桃小嘴里叼着一条小鱼儿,鱼尾自己含着,将鱼头送到雪槐嘴里去,那份香艳,简直看不得。石敢当忙止步,雪槐自然听到脚步声,急抬头看过来,不免闹个大红脸。石敢当忙叫道:“我什么也没看见,不信你看我眼睛,我两眼看天呢。”说着真个翻起眼白向天。 碧青莲扑哧一笑,叫道:“好了石大哥,看见便看见吧,想当年你和嫂子还不是一个样儿。”她这么说,石敢当不翻眼了,看碧青莲,这个时候竟仍然坐在雪槐腿上,且是脸不改色,不由大是叹服,连连点头道:“是,是,一点也没错,爱一个人,就是要亲要抱,那种假道学我最看不得了,你们继续,继续。”转身出来,却见远远拐角处衣角一闪,虽没看到脸,但他也认得出那是狐女,知道狐女是在暗中关心雪槐,更知道狐女的苦恋,心中一时又痛又怜,暗暗感叹:“族长啊族长,你这样不行的,你应该学青莲小姐一样,把心里的爱说出来。”他虽是这么感概,但也知道狐女和碧青莲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要狐女象碧青莲一样,那是完全不可能的,无法可想,只有大口喝酒。 雪槐两个一顿饭也不知吃了多久,然后又缠在一起说闲话儿,问起碧青莲为什么突然来了这里,原来五观三寺这次闭门想办法,最终还是回到八派合传大弟子的老路上,但还是谈不拢,先是彼此挑毛病,到后来互相指责动了肝火,镜空师太竟和紫气道人动了手,虽给劝开,镜空师太却就此宣布退出五观三寺正教联盟,水月寺从此与五观三寺再无任何关系,她走,紫气道人也气冲冲走了,剩下的玉馨道人法一九叶道人几个也是互有怨气,就此不拍而散,昔日中流砥柱的五观三寺,在势道中落之后终于四分五裂,荷叶道人撞天僧虽是长辈,但紫气道人等都是一派掌教,压不得劝不住,只有仰天长叹。荷叶道人心怀天下,知道这样下去不是个了局,五观三寺散伙,正道势力大衰,正道中虽还有不少高手,有几个甚至是当年可以和他平起平坐的宗师级人物,但一个个只顾自己,拢不到一起,便无法形成对七杀教的有力威胁,最终会被疯狂扩张的七杀教吞没,这种危局几乎无法改变,除非创造奇迹,而荷叶道人认为,雪槐很可能是奇迹的创造者,所以他让碧青莲来找雪槐,如果雪槐这边空了,就立即去青莲观,青莲观有几种秘法,威力奇大,碧青莲练不了,但雪槐可以试一试,荷叶道人将亲自传授,然后他还会去找撞天僧,请撞天僧传授雪槐佛门秘法,佛道合一,或许能将雪槐锤炼成一个足可对抗七杀教主的不世高手。 雪槐再想不到荷叶道人会如此看好他,一时有些发呆,碧青莲搂了他的脖子,装出吃醋的样子道:“现在在师父眼里,你可了不得呢,哼,我就不服气。” 雪槐回搂着她纤腰,微笑道:“那当然,连他那目空一切的宝贝徒儿也给我勾了魂去,荷叶真人如何能不高看我一眼?” “谁给你勾了魂去。”碧青莲斜瞟着他,一双明眸里似乎要滴出水来,凑上红唇,深深一吻,却又大叫:“啊呀,你的胡子好硬,把人家的脸都扎花了,不行,我要给你剃掉。”喜滋滋来给雪槐剃胡子。雪槐任由她摆布,心神给她塞得满满的,再不能想其它事情。 随后碧青莲问起雪槐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有空,雪槐说了对策,碧青莲一听便叫了起来:“还有一两个月啊,太好了,你先跟我去见师父,学了秘法再说,这边叫人盯着,矮子盗一来咱们就赶回来,两方都不耽误。”雪槐想想也有道理,当日便去无花打招呼,又召集众将合议,定下由风无际统一指挥,水路交由横海四十八盗,陆路只是守城不出战便是,想来敬擎天也不敢以劣势兵力来打,一切等矮子盗来后雪槐回来,再谋大战。风无际等其实看着雪槐日渐消瘦,都是心急如焚,有碧青莲缠了他去散散心那是最后,自是满口答应,拍胸脯保证绝不会有什么事,叫雪槐只管放心。 风无际文武全材,水路上横海四十八盗对巨犀水军更不要说,雪槐确实可以放心,只是有些担心无花,有了巫灵的经历,他认定冬阳王和七杀教有联系,说不定会暗里派天风道人等邪怪来对付无花,那可不是风无际等人能对付得了的,不当下便和碧青莲商议,碧青莲道:“这个容易,让孙荧留下,我特选了十八名剑手,让孙荧新练了一个青莲剑阵,孙荧跟了我这段时间,功力上虽然差点,但借着剑阵,便是天风道人来也可抵挡一阵,无花王便可躲开。”雪槐大喜,却仍有点担心,当下念动雷电诀,召唤雷电双鸦,他这时也不知雷电双鸦在什么地方,只嘱咐孙荧双鸦来了便让他们助她护卫无花便行了。 一切安排妥当,定好第二天动身,当天晚间,巫灵却突然来人,带来富安的亲笔手书,说有事情和雪槐商议,因事涉机密,请雪槐一个人偷偷前往。 第二十一章 雪槐一看信,立即想到一个可能,冬阳王十九因见雪槐兵盛,有向巫灵借兵的意思,富安因和雪槐交好,所以得信后急请他去商议,碧青莲也同意他的看法,因为富安只可能为这件事才偷偷找雪槐,否则还能有什么事? 雪槐当即动身,碧青莲本要跟去,但雪槐觉得富安即要他一个去,那还是一个人去好,让碧青莲就在傍龙城等,他快去快回,随即借遁术直奔巫灵,他遁术虽快,到巫灵也已是半夜,径直到富安的大司马府,到府门前收术,却猛地觉得不对,急运剑眼看进去,府中竟是空无一人,只大厅中亮着灯火,雪槐又惊又疑,越墙进去,到大厅中,但见桌子上一个盘子,用白布罩着,盘子压着一幅字条,写道:送给雪槐的礼物。 雪槐已隐隐觉得不妙,上前揭开白布,不出他所料,盘中果然是富安的脑袋,双目圆睁,一脸愤怒。雪槐心中一痛,一股热血直冲顶心,他与富安交往时间虽不长,但富安仁义厚重,实给他留下了极大的好感,想不到竟就这么身首异处。 杀气在雪槐胸中汹涌,伸手轻抚富安眼睛,道:“大人瞑目,雪槐誓为大人复仇,不论他是谁,便是巫灵王,也终难道雪槐复仇一剑。”话落,富安眼睛果然闭上,显然他死而有灵,听到了朋友的话,雪槐心中更痛,便在这时,他心中忽有所感,闪身出厅,但见院中一人执巨剑而立,正是魔屠北。 雪槐又惊又疑,叫道:“你们怎么在这里?是你们害了富大人?为什么?” “好多废话。”魔屠北嘿嘿一笑,叫道:“黄泉路上,你去问那死鬼吧。”说着将巨剑往空中一抛,身化黑光钻入剑中,巨剑凌空,照着雪槐一剑劈下。 若是巫灵王为什么事杀了富安,雪槐还好想一点,这魔谷四剑无缘无故害了富安,这叫雪槐如何想得通,刹时间怒气直冲华盖,怒吼一声,冲天而起,半空中照着魔屠北巨剑便直劈下去,他这一剑,尽了全力,但闻钉的一声,魔屠北巨剑竟凌空断作两截,魔屠北从剑中飞跃出来,七窍流血,在地下扭得两扭,断了气。 魔屠北现身的同时,魔屠南三个自也同时现身,布成阵势,却再想不到魔屠北一剑丧命,大惊失色,三人本来钻进了剑中,这时又一齐现身出来,六只眼睛看看地下的魔屠北再看看雪槐,一脸的难以置信,四魔与雪槐至今已斗了三次,知道雪槐的功力,单打独斗或许强于魔屠北,但绝不到可以一剑劈断魔屠北巨剑的地步,虽然上次雪槐大发神威破阵而出,但事后知道雪槐只是用了自残以增加功力的法子,那种法子可一不可再,算不得数,可凭什么短短数日不见,雪槐功力就增长了这么多呢?若说今日又用了自残的法子大长了功力,别说那种饮鸩止渴的法子无异于自求速死,也没见有什么征兆啊。当真百思不得其解。 别说他们意外,其实雪槐自己也是十分意外,他知道上次伤后借着千年青莲子和天眼神剑之助功力大进,其中最奇妙的是不仅本身功力大进,每次召唤神剑灵力时,召唤来的神剑灵力也是大大增长,这等于他的功力是成倍往上翻,但到底到了什么地步,他也不知道,所以一剑竟然劈断了魔屠北巨剑,他自己便也些发呆,不过只呆了一下,立即狂喝一声:“你三个也纳命来。”飞剑斩向三魔。 三魔剑阵虽破,但自信以三人联手之力,仍足可对付得了雪槐,因此也是狂叫着仗剑相迎,却再想不到雪槐剑势之强,还远在三魔想象之外,一柄剑便如狂风暴雨,三魔以多打少,不但未能围住雪槐,反给雪槐圈在剑雨中,一个个手忙脚乱,气也喘不过来。 雪槐剑势如虹,胸中气势更一步步往上攀升,至极处,情不自禁又象当日在白城道人僵尸阵中一样,仰天作啸,这一啸和往日不同,其气远远送了出去,直到数十丈外才蓦地炸开,其势若虎啸龙呤,声震九天,越远,声音越大,越近,反而声音越小,只是暗流汹涌,让人无由的毛骨怵然。 “原来我竟然踏入了天怒人怨鬼哭神嚎四境中的鬼哭之境。”一听到这奇异的啸声,雪槐立即明白自己到了什么境界,一时间惊喜交集,却又有些难以置信:“上次在僵尸阵中踏入天怒之境,其实也是伤后吸了千年青莲子灵力,想不到这次伤后竟连跨两步,青莲送在我腹中的千年青莲子如此灵异,太不可思议了。” 三魔都是识货的,一听雪槐这怪异的啸声,知道情势不妙,三魔心意相通,虚晃一招,化为红白青三道剑光,飞掠而去,雪槐心恼三魔害了富安,如何肯放三魔走,喝一声:“哪里走。”借遁术急赶,他此时功力大进,遁术也快了许多,三魔虽起步在先,却给他飞速赶上,三魔大急,忽地化成三把剑飞掠,竟比先前又快了不少,雪槐竭尽全力也只能赶个不即不离,再不能拉近,心中发狠:“任你们逃到天尽头,我也一定要追上你们。”正自咬牙急赶,脑中忽地电光一闪,现出一幅图象,只见三团黑雾围着碧青莲急转,其中一团黑雾忽地往碧青莲背上一扑,碧青莲大叫一声跌翻在地,口中鲜血急喷。 “青莲。”雪槐心胆齐裂,舍了三魔死命回赶,心中怦怦狂跳,神剑示警的事,一般都会在不久后就会发生,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赶在惨剧发生前回去。这时天差不多要亮了,他体内灵力汹涌,速度越来越快,但突然间,脑中现出幻影,碧青莲笑盈盈的向他走来,走到他面前,却慢慢的消逝。 “青莲。”雪槐心中一痛,一口血狂喷出来,他非常清楚的知道,这次的幻影不是神剑的天眼看到的,而是碧青莲已经死了,一点灵光来见他最后一面。这时剑眼已可看到傍龙城,但见碧青莲躺在青莲花上,秀目紧闭,再无半丝生气,旁边孙荧等人围着痛哭不绝。 “青莲,青莲,千万等着我,等我啊。”雪槐一颗心直沉下去,却仍抱着最后的希望,竭力提速,闪电般掠进城中,左手抱起碧青莲身子,右手早运足神剑灵力,灌入碧青莲丹田中,但碧青莲体内死气沉沉,再没有半丝生机,神剑灵力进入,竟找不到可以接受灵力的地方,只枉自在碧青莲体内钻来钻去。 这时孙荧才喜叫出声:“雪大哥,你回来了,太好了,你一定要救青莲姐啊。”围着的碧青莲的待从也一齐止住哭声,所有人都眼睁睁的看着雪槐,盼望他能创造奇迹。但雪槐一颗心却直往下沉,神剑灵力不绝输入,在碧青莲体内越积越多,却没有半点被吸纳,神剑再灵,不能吸纳它的灵力也是无术回天,但雪槐无论如何不肯甘心,口中不绝低唤:“青莲,回来,青莲,我回来了,你的槐哥回来了,你不要抛下我啊,回来,青莲。” 忽有一朵青莲花飘进来,绽开,跳出一个人来,却是荷叶道人,雪槐绝望的心又燃起希望,急叫道:“荷叶真人,快救青莲,快。” 但荷叶道人却没有动,老眼看着碧青莲,轻轻摇头,满脸悲痛,道:“痴情的孩子,如果你不把千年青莲子吐出来,则肉身即便毁灭,师父也能用青莲白藕再借千年青莲子的一点生机替你重塑一个身子,但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呢?” “千年青莲子在我这里。”雪槐急叫,但用心感觉千年青莲子却感觉不到,急了,霍一下抽出宝剑便指向自己肚子,对荷叶道人叫道:“千年青莲子确实在我肚子里,我切开肚子,请真人将它取出来。”说着便要剖开自己肚皮,但荷叶道人却一甩袖打落了他的剑,摇头轻叹道:“莫怪青莲如此爱你,你也是真肯为她死的人,但没有用的,千年青莲子已化在你体内,如何还取得出来。” “那还有什么办法?”雪槐六神无主,猛地对着荷叶道人不绝叩头,悲叫道:“荷叶真人,你一定要救救青莲啊,求你了。” “现在只有一个法子。”荷叶道人想了一想,道:“千年青莲子即化在你体内,你血中便有了千年青莲子生生不息的灵性,你咬破中指,滴一滴血到青莲肚脐中,或许。” 不等他说完,雪槐早将左手中指塞入嘴中,一下咬破,将一滴血滴在碧青莲肚脐眼中。人的脐眼本来是闭合的,但雪槐这一滴血滴入碧青莲肚脐,竟非快的浸了下去,见此异象,雪槐一喜,看向荷叶道人道:“青莲是不是可以活过来了?” “我只说是或许。”荷叶道人微微摇头,道:“千年青莲子经你血中化出,不知还有多少灵力,况且我功力又剩不到三成。”说到这里,轻叹一声,看了雪槐道:“她的本体灵根在你体内,她生机若回,自然会先来向你报个信儿,你等她七天吧,若七天无信,那就没有办法了。”说着向碧青莲躺着的那青莲花一指,青莲花闭合,随即变小,飞入荷叶道人掌中,荷叶道人托了青莲花,跳入先前送他来的那朵青莲花中,青莲花一旋,化道青光不见,碧青莲的十八随从自也一齐跟去。 “雪大哥,青莲姐一定会活过来的是不是?”孙荧满怀希望的看着雪槐,雪槐用力点头,道:“一定会。”到院中跪下叩头,暗暗祷道:“苍天在上,只要能让青莲活过来,雪槐愿意付出任何代价。”随即问起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害了碧青莲,孙荧等却均摇头不知,孙荧道:“青莲姐嘱咐我们护卫无花王,我和她的十八待从就睡到了无花王的寝宫外,听到青莲姐叫声赶过来,她已经倒在地下了,只说了一句让我照顾你,然后叫着你的名字就合上了眼睛。” 其实雪槐知道问也无用,碧青莲灵力不弱,能一下子害了她,来敌邪功必然极其了得,别说孙荧等不在碧青莲身边,便在她身边,只怕也难以发觉,要知以天眼神剑的天眼,也只看到一团黑雾,又何况是其他人,钢牙紧咬,暗暗立誓:“不管你是什么人,也不管你有多大邪能,雪槐都要将你碎尸万段。” 数十里外敬擎天的军营里,敬擎天却正与夕舞相视大笑,笑了一阵,夕舞看了敬擎天道:“爹爹确信动手时没给任何人看到?” “怎么,信你爹爹不足?”敬擎天昂起下巴:“以爹爹的功力,别说一般的人,便是槐小子天眼神剑的天眼也休想看破爹爹的血魂大法。”得意的一笑,忽地看向夕舞,道:“怎么,受了上次的教训,还不死心?” “槐哥是爱我的,这一点我绝不怀疑。”说到这里,夕舞眼光一凝,道:“其实上次我就该请爹爹出手,没了碧青莲,上次槐哥说不定就留下来了。” “是吗?”敬擎天嘿嘿冷笑:“你还是没有认清那小子,告诉你,那小子是无药可治的。” “那是他还未走到绝路。”夕舞微微一笑:“他心中挂着的,一个是碧青莲,另一个就是他那帮狐朋狗友,现在碧青莲死了,再让他狠狠的吃个败仗,将那帮狐朋狗友斩尽杀绝,他没了想头,也就该回头了。” 上次雪槐不肯拜堂,夕舞伤心到极点,左思右想,却将所有的怨气怪在了碧青莲身上,因为她认定雪槐是爱自己的,之所以不肯留下来,主要是舍不得一个碧青莲,于是这次便设计报复,到巫灵逼富安写信引走雪槐,这面敬擎天便下手害了碧青莲。魔谷四剑则是敬擎天暗中遣去,夕舞对雪槐犹有余情,敬擎天却认定雪槐无药可治,除掉一了百了,但雪槐功力大进反杀了魔屠北,却是他意料之外。 一天,两天,三天,雪槐每日诚心祈祷,祈求老天爷让碧青莲复活。他甚至不再喝酒,他怕一不小心喝得迷迷糊糊的,碧青莲来时他不知道,但日子一天天过去,始终没有半点动静。这天已是第七天的晚间,听着更鼓声声,雪槐心中也就象打鼓一样,后来想想这样不行,心中思忖:“青莲来的只是一点灵光,我这样心神不定,她的灵光进不来也不一定。”这么想着,便盘膝坐下,念动无念咒,让心进入无思无念之境。 也不知过了多久,雪槐耳边突听到一声鸡啼,他心中一跳,急跳起来,他只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没错,第一声鸡啼后,全城的鸡便一声接一声不停的啼起,天真的就要亮了,碧青莲没有来。 雪槐僵立窗前。东天渐白,当第一缕阳光不可阻挡的射进眼中,他大叫一声,口中鲜血狂喷,仰天一跤栽倒,昏了过去。 醒来后的雪槐不声不响不说话,他的眼中并没有泪,也不看人,只是不停的喝酒。所有人见了他的样子都知道,碧青莲真的死了,却不知怎么劝他,事实上雪槐根本不听人劝,他不看人,别人跟他说话,他仿佛根本就没听见,人飞快的瘦下去,给碧青莲剃掉的胡子却疯长出来。 眨眼过了三四天,雪槐一直是这个样子,所有人都急坏了,这天晚间,无花把风神四杰狐女石敢当一卦准孙荧横海四十八盗及东海国群臣全聚到一起,商量怎么才能让雪槐从悲痛中走出来,但商量来商量去,没有个妥善的法子,愁云惨雾之际,雪槐却突然自己走了出来,短短数天时间,他已是胡子拉碴,眼眶深陷,但让人欣喜的是,他眼睛里有亮光,不象先前一片茫然。 众人一齐迎上去,雪槐环视一眼,道:“让大家担心了,我没事的。”说到这里,略停一停,道:“即然大家都在这里,那就一起来开个军事会议,巨犀向巫灵借了十万大军,绕过傍龙城,杀向东海城去了。” “什么?”无花失惊大叫:“巫灵怎么会借兵给巨犀,啊,我知道了,一定是夕舞让巫剑。”他说到这里,才猛地觉得不对,急忙住口,看向雪槐。雪槐心中一痛,巫灵大军偷袭东海城是神剑示警,但原因雪槐却一猜就着,必然是夕舞到了巫灵,向巫剑提出了要求,富安即死,再无人在巫灵王面前替东海说话,巫灵出兵便也是理所当然了。 “是我对不起夕舞,怪不得她。”雪槐心中深深自责。 “国都若失,东海也就完了。”莫猛叫,看向雪槐:“我们即刻起兵去救,该当还来得及。”龟行波等东海群臣一齐点头,风无际几个却只看着雪槐,在他们眼中,雪槐实有神鬼莫测之能,形势再恶劣,他也一定会有办法,根本不必慌张张的自拿主意。 雪槐看向莫猛,道:“但另有十万巨犀军抄小路去了东海城北面的的双鱼山。” “为什么要兵分两路,而且我们国都中没什么兵力,也用不着二十万人去偷袭啊。”龟行波叫,看向雪槐,道:“我知道了,这一路军必然在双鱼山上埋伏,巫灵大军取了国都,消息传来,我们必死命回救,大军刚好要从双鱼山下过,恰好就中了他们埋伏。” “一定是这样了。”“好奸滑。”“太狡猾了。”东海群臣又惊又怒,议论纷纷。 听着东海群臣议论,雪槐却是心中感概:“兵行诡道,义父正是深明兵法的人,做他的敌人,绝不会是件轻松的事,我若没有神剑天眼,也是绝对敌不过他。” 无花挥手止住群臣的议论,看向雪槐,道:“不必多话,我们一切听雪将军指挥,他一定会领我们打胜仗的。”他这话没有任何人反对,所有人一齐看向雪槐。 雪槐在最后一刻犹豫了一下,因为他要对付的巨犀军,要打败的是义父,但他没得选择,终于开口,看向莫猛,道:“莫将军,你领本部五万军为前锋,救援东海城。”复看向射天雕霜千里,道:“你两个领五万人,相助莫将军,我料定,必等你们过去大半,双鱼山上的巨犀军才会冲下来,以便与东海城下的巫灵大军前后呼应,将你们全歼,所以你们过去半多后,可突然加速,直冲向城下巫灵军,根本不必回头理会冲下来的巨犀军。”三将齐声应命。 雪槐转眼看向风无际海冬青,道:“你两个领五万人为后援,抄近路先行埋伏于双鱼山下左侧林中,待巨犀军从山上冲下杀向莫猛前军时,你们可突然从后杀出,巨犀军措手不及,又失了阵势,必一冲而乱。”复看向大黑鲨箭飞,道:“你两个连夜调五万人上岸,相助风无际海冬青,埋伏双鱼山右侧林中。”四将亦欣喜应命。 雪槐看向龟行波,道:“傍龙城就交给你了,巨犀军在这面必然只是虚张声势,不会真攻,所以你虽只五万人,该不会有问题,另外我叫狐女族辅佐于你,有两万狐女族战士相助,即便巨犀军真攻,想来也守得住,只要东海城一打胜仗,巨犀军必退。” “遵雪将军将令,但我有一个请求。”龟行波一抱拳,向狐女一指,道:“守城主将我想请狐女族长为主,我做她的副手好了。”说着嘻嘻一笑,道:“我四次进攻狐女城,每次都给她打得灰头土脸,论守城,我推狐女为天下第一。” 他倒老实,众人一齐哈哈大笑,狐女红了脸,忙说不敢,雪槐与狐女眼光一对,点头道:“那好,傍龙城便请族长多费心。”看着狐女消瘦后更显清丽的脸,雪槐心中深感欠疚,他知道狐女是为他担心,也知道狐女一直喜欢他,可他心中已给塞得满满的,碧青莲即便死了,在他心中的位置也绝不会空出来,对狐女这份情,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还。 雪槐再看向蓝鲸几个,道:“水上的事我就不再说了,一切拜托诸位。” 蓝鲸等本因捞不着仗打而有些不高兴,听了雪槐这话又开心了,一齐抱拳道:“总舵主放心,闯海的蛟不会怕了闹江的泥鳅的。” 一直到这时候,雷电双鸦仍未回来,雪槐不知道是雷电诀不灵呢还是双鸦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也无从找去,无花的安全,就只有交给孙荧和碧青莲的十八待从了,孙荧与十八待从合练的青莲剑阵虽远不如碧青莲亲自指挥的威力,但也勉强可用。 一切布置妥当,当夜悄悄行动,二十万大军赶向东海城,所有人都是信心百倍,尤其是风神八族战士,重在雪槐指挥下作战,当真是气势如虹,在他们心里,只要是跟着雪槐,胜利就是唾手可得,这种信任,已近乎盲目。事实上雪槐也知道他们战意极盛,所以才让射天雕两个领五万人相助莫猛,莫猛这五万东海军虽也是雪槐一手带出来的,但与风神八族战士相较,还是差得很远。 雪槐跟随大黑鲨五万海盗一齐行动,在水上,他全不担心,但打陆战,说实话他心里没底,对付的是其它军队也还罢了,对付的是敬擎天一手训练的巨犀军,雪槐不敢有半点大意。 跟着大军一步步奔向战场,雪槐的心一点点破碎。夕舞伤心而去,碧青莲更香消玉陨,而现在,他又要去打败义父,伤义父的心,他一生人里,最亲最爱的就只有这几个人了,却一个个离他远去,永不回来。他的心里啊,真的再没有半点暖意。 所有人中,只有风无际注意到了雪槐在背着人时眼底流露的那无尽的悲伤,他以前不了解,为什么雪槐眼底总会有那种深若大海般的悲伤,但现在他大致知道了,知道雪槐本出身巨犀,领军的敬擎天则更是一手养大他的义父,而敬擎天的女儿夕舞则是他爱若生命的恋人,他却逼得要和他们作对,这叫他如何不痛苦。 “他每下一个命令,其实就是自己拿刀子把自己的心戳一刀啊。”想到这里,风无际忍不住仰天长叹,眼含热泪。 抄的是近路,雪槐所在十万大军第二日午夜便到了双鱼山下,左右埋伏。雪槐天眼看得清楚,巨犀领军的是神威大将军牛城武,乃敬擎天手下第一员大将,有勇有谋,这时将十万巨犀军伏在山中,静待东海援军到来。能让十万人马不发出半点声音,可见敬擎天一手训练出的巨犀军军纪之强,雪槐天眼扫过漫山遍野伏着的故国的军队,想着自己将要亲手将他们击溃,雪槐的心里,生生的作痛。 第三日响午时分,莫猛射天雕所领十万人马才到双鱼山下,正如雪槐所料,牛城武想要全歼东海回援的大军,因此直到莫猛大军过去了七八万人,牛城武才指挥大军悄悄往山下掩,在牛城武想来,山下东海援军差不多过完的时候,他的大军也就到了山边上了,一鼓作气冲下,东海城下十万巫灵军也一直是虚张声势,没有真的攻城,这边巨犀军从后一冲,那边巫灵军立刻回军反攻,两面夹击,不论回援的东海军有多少人,势必全军复灭,再不可能有一个得脱生天,他却怎么也想不到,先前一直不太着急的东海军突然之间加快了速度,他还没反应过来呢,山下十万大军已经过空了。牛城武惊怒交集,但这时也没办法了,只得下令全军急冲下山,尾追杀向东海城的东海军。 对牛城武来说,这时又出了一个意外,他想,虽然未能及时截杀到东海军,但只要自己大军一冲,突然发现后面有伏兵的东海军必然慌乱,再想不到的是,前面的东海军耳朵似乎聋了,听不到喊杀声,十万巨犀军杀声如雷,前冲的东海军竟然没有一个人回头看一下,更别说如他料想的首尾失顾,慌做一团。 这种情形过于诡异,牛城武不愧是敬擎天手下第一大将,一愣神之间便知道不对,但这时已经回天乏力了,左右两侧林中,大黑鲨箭飞五万海盗在左,风无际海冬青五万风神八族战士在右,狂冲而出。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只想着要打东海军一个措手不及的巨犀军突然发现自己反给打了埋伏,心里上完全无法接受,先前冲下来时本就是乱糟糟的,这时更乱成了一锅粥,敬擎天一手训练出的这十万巨犀军本可以称得上精锐中的精锐,这时却只是一群慌了神的待斩的绵羊。 看着巨犀军成片倒下,雪槐心如刀割,猛地一声大喝:“都给我住手。”他这一声喝,如雷当空,声震十数里,乱哄哄的大战场立时静止,风无际等十万大军固然闻声而止,哭爹叫娘的巨犀军也一齐扭头向他看过来,这中间自然也包括牛城武在内,而一见雪槐,牛城武的眼睛顿时就大了一倍,又惊又怒的大叫:“雪槐?” “是我。”雪槐点头,道:“牛将军,你已中伏,再战无益,为免多所杀伤,请你下令,让所有人放下武器。” “雪槐,你好。”牛城武口中嘿嘿怒笑,看着雪槐的眼光里,直似有火在烧。 牛城武并不知道,他眼中无形的怒火真的可以烧到雪槐的心,心中绞痛,但雪槐面子上却没有半点表露出来,反是眼光如电,瞪着牛城武道:“快点下令,否则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牛城武自然知道大势已去,虽然雪槐人马并不比他多,但他七零八落的十万大军绝不是雪槐虎狼之师的对手,只得扔了宝剑,他一扔剑,十万巨犀军一齐扔下刀枪。 第二十二章 雪槐命黑鲨七率一万海盗看守俘虏,余下九万大军杀向东海城。照约定的,十万巫灵大军在听到牛城武的号炮声后,立即回头杀向莫猛大军,本来以为中伏后的东海援军只是一群乱兵,只要去砍杀就好了,却再想不到劈头冲过来的不但不是什么乱军,反是一群猛虎,要知打头的正是射天雕霜千里率领的风神八族战士呢,立刻就把十万巫灵军撕作两块,不过巫灵军虽惊于东海援军的战力,心里仍想着自己的后援马上就到,因此竭力死撑,直到雪槐大军赶到,大呼埋伏的巨犀军反中了埋伏投降了,巫灵军才彻底崩溃,同样在雪槐喝令下放下了兵器。 巫灵大军先前是在敬擎天水军控制的江面过的江,这时便由海盗船送过江去,牛城武领着的巨犀降军则跟着雪槐大军去傍龙城。 雪槐心凉如水。他无法想象义父心中在想什么,也不敢去想,他只知道一个事实,他打败了义父,而冬阳王的霸业也给他一手彻底葬送了。 在义父心里,夕舞心里,仁棋心里,冬阳王以及所有巨犀人的心里,他是叛徒,巨犀,那生他养他的土地,他是再也回不去了,从此以后,当山风掠过,他只能想象,那风来自故土,曾吹过乡邻的面颊,也曾带起过恋人的衣襟,但那山风吹过的土地,他再不能踏足。 到傍龙城,敬擎天已经退去,城外只有上林青领着的一小队军士,说要见雪槐一面,雪槐知道上林青留下来的意思,是想恳求他放了牛城武等巨犀军,事实上他又如何要上林青来开口,那等于是义父借上林青之口来向他恳求啊,他如何可以承受?当下命将兵器还给牛城武等巨犀军,自己单骑出城,他本来只想见上林青一面,也不必说什么话,再想不到,夕舞竟和上林青在一起。 “夕舞。”雪槐惊呼,还能看到夕舞,尤其是在这个时候,他真的怎么也没想到。他看着夕舞的脸,那张清丽的脸庞削瘦了些,但没有任何表情。 夕舞并不回避雪槐的眼光,她也回看着他,只是目光里没有丁点暖意,她开口,话同样冰冷,道:“想不到我在这里是不是,我留下来,是有一件事,我觉得应该亲口告诉你,我要嫁人了,爹爹已答应了巫剑的求婚,月底,巫剑就会去巨犀迎娶我。” 似有一座山猛然压下,雪槐的呼吸完全停滞,他绝望的挣扎,却再吸不进一丁点儿空气,他张了张嘴,也没有任何声音发出来。 夕舞冷冷的看着雪槐,他眼中所有的神情都落在她眼底,她更清楚的感觉到,听到这番话后,雪槐是如何的痛苦。但这正是她想看的,她特意留下来,特意亲口告诉雪槐这番话,就是要看着他痛苦。 “你赢了,你很了不起,就是爹爹也很佩服你,但是你也输了,碧青莲死了,我嫁了,爹爹也无论如何再不可能认你了,从此以后,你就真的自在了。”说到这里,夕舞再看一眼雪槐,转过身,一打马,扬长而去。 上林青看着呆立的雪槐,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雪槐啊雪槐,你这是何苦呢。”转身跟着夕舞去了。 到这时候,包括风神八族在内,所有的人都已经知道了雪槐和敬擎天夕舞的关系,因此雪槐虽是单骑出城,但众人在城头看到夕舞的时候,便也能大致猜出雪槐此时的心境,所有人都担心雪槐受不了,但出奇地,雪槐十分平静,只是脸色特别苍白,无花拉着雪槐的手哽咽道:“雪大哥,都是为我东海,害得你。” 雪槐摇了摇头,道:“都过去了。”他这么说着的时候,甚至嘴角还微笑了一下,但那丝微笑是如此的虚弱,就象暴风雨过后的残冬,小草无论如何招摇也看不到半丝生机。一直偷偷留心着雪槐的狐女一看到雪槐嘴角这丝微笑,眼泪便再也抑制不住的喷涌而出。 这丝微笑彻底暴露了雪槐的心,是的,他的心已经碎了。 留下部份军士守傍龙城,大军回归东海,刚进东海城,横海四十八盗派出去的探子便传来消息,矮子盗来了,大小战舰约两千艘,总兵力约二十余万。 雪槐死寂的心突然就狂跳起来,是的,如果这世上还能有一件让他动心的事,那就是矮子盗,或者说,杀矮子盗。随后在东海王宫召开军事会议,决定,以横海四十八盗为主,风神八族抽两万会水的精锐战士,狐女族抽一万,另加东海一万水军,总计十五万人,迎击矮子盗。东海水军本来畏矮子盗如虎,但与敬擎天一战后,突然间就有了底气,而无花更是下令顷全国之力支持雪槐。 商议好,第二日便拨军起身,无花送到城外,孙荧到无花面前拜倒,道:“大王善自珍重,孙荧要随雪大哥去了。”拜毕起身,与十八剑手站到雪槐身后,雪槐急道:“孙荧,你们不必跟我去,就留在大王身边吧。” “不。”孙荧摇了摇头,看向雪槐,道:“青莲姐临去之前,嘱咐我照顾大哥的,所以我要跟着大哥。” 雪槐从孙荧的眼里,读懂了她的心意,微一凝神,看了孙荧道:“孙荧,你即不嫌我,叫我大哥,那我们就干脆结拜为兄妹,你愿意吗。” 孙荧一愣,看着雪槐的眼睛,泪珠儿在眼眶里打滚,但还是点了点头,道:“当然愿意,能做大哥的妹子,孙荧三生有幸。” 无花大喜,当即命摆香案,雪槐与孙荧对天三拜,结为兄妹,拜毕起身,孙荧叫一声哥,眼泪却是飞洒而下,雪槐却是微微而笑,道:“莫哭,莫哭,你一哭,别人还以为是哥欺负你了呢。”说着拉了孙荧的手到无花面前,直看了无花道:“大王,你看我这妹子怎么样?” “清丽温婉,慧质兰心,这样的女孩儿,我东海是一个也找不出来,也只有她,才做得雪大哥的妹子,恭喜雪大哥了。”无花拱手。 雪槐微微一笑,道:“即然我妹子这么好,如果我把她许配给你,你说她做不做得你的东海王妃。” 无花一愣,猛地一揖到地,狂喜叫道:“做得,做得,当然做得,太好了,多谢大哥。” 雪槐看向孙荧,道:“妹子,你愿意吗?”孙荧又羞又喜,看着雪槐的眼里却是泪如泉涌,叫道:“一切但由大哥做主。” 当日雪槐向孙进要孙荧,所有的人包括孙荧自己在内,都以为是雪槐看上了孙荧,后来碧青莲一说,孙荧心中虽起了疑惑,但仍抱着幻想,至少她心中认定,雪槐当日要她,即便不是爱上了她,至少也对她有好感,但到这一刻,她终于明白,雪槐真的只是想帮她,她甚至可以肯定,雪槐在要她的那一刻便已想好,将来要让她做无花的王妃,而今日与她结拜,也是为了这个目地,以雪槐在东海的声望和无花心中的地位,他的妹子,绝对做得东海的王妃。 雪槐认妹,无花纳妃,喜事接踵齐至,众人一齐上来道喜,石敢当叫道:“只可惜就要出征,喝不到大王的喜酒了。” 无花听了这话,猛地看向孙荧道:“不如我们就在这里拜了天地,你愿意吗?” 孙荧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又羞又喜的点头道:“我愿意。”看向雪槐,眼含热泪,道:“孙荧这杯喜酒,一定要亲手端给我的好大哥。” “这样不好吧。”文易老成持重,进言道:“大王,这是你纳王妃呢,岂可如此草率。” “什么叫草率。”无花大大摇头,看向雪槐道:“有雪大哥亲自主持,那便是天下最隆重的婚礼,比任何的蘩文缛节都要持重百倍。” “好。”海冬青石敢当等齐声叫好,当下再摆香案,无花孙荧拜了天地,两个齐端了酒到雪槐面前,孙荧道:“大哥对孙荧的好,山高海深,不是一杯酒表达得了的,因此孙荧这杯酒不是谢大哥,敬这一杯酒,是祝大哥此去旗开得胜,大败矮子盗。” “好妹子,好。”雪槐接过酒,呵呵而笑,扫一眼出城相送的十数万东海百姓,猛地扬声叫道:“雪槐喝东海王妃一杯酒,保东海国永不受矮子盗侵犯。” 此言一出,东海百姓欢声雷动,孙荧更是眼含热泪,要知无花虽通达,但如此草率纳妃,不明就里的东海百姓终会有话说,而雪槐这话,却将扫灭矮子盗的不世功业尽数送给了孙荧,此后东海一日平安,众百姓就会一日念孙荧的好,是她哥答应她的不是?她在东海百姓心中的地位也就无可取代。心中对雪槐的感激,再无言语可以形容。 无花孙荧随又向众将敬酒,共喝一杯,雪槐翻身上马,大军启动,无花孙荧挥手作别,看着两人并肩而立,雪槐心中暗感欣慰,孙荧也有了依靠,雪槐心里再无挂牵,此时他心中剩下的,只有一点杀气,他突然就想到了天眼神剑,该是天眼神剑重新出世的时候了。 天有眼,矮子盗当绝。 北隅峡口。正是春光明媚的天气,风里也含着花的甜香。 雪槐看向埋剑处,草已青青,那种碧油油的绿让雪槐几乎无法下手去翻土掘剑。 雪槐身后,十数万大军悄然肃立,风无际石敢当等人脸上却都是一脸的迷惘。照计划,除了不参加出海征战的八万风神八族战士由北隅峡回风神原,其他人应笔直穿过大隅原入狐女城,上船出海与横海四十八盗及东海水军会合,迎战矮子盗,但雪槐却把所有的人都带来了这里,他的行动过于古怪,真的是谁也不明白。石敢当已经好几次想开口问,只是看着海冬青等人都是一脸泰然自若的样子,便终于没有张口,这些日子石敢当发现,海冬青等人在雪槐面前总是不惊不躁,很有大将风度,他便也想学一学,他却不知道,海冬青等人不是大将风度,而是对雪槐的绝对信任,那种信任已到了近乎盲目的地步,雪槐举动再古怪,他们也认定雪槐是有理由的,有这种心理,自然是不惊不躁了。 雪槐还在悄然肃立,埋剑的日子,经过了太多的事,他实在有太多的感概,但天眼神剑却是急不可耐了,竟突然间发出一声震耳的清啸,似乎竟是在呼唤雪槐。 听到这声清啸声,石敢当狐女都是眼睛一亮,齐叫道:“天眼神剑?” 他两个话未落音,海冬青四个顿时一齐惊问起来:“天眼神剑,在哪里?刚才是天眼神剑在叫吗?” “是啊。”石敢当点头,看一眼海冬青几个道:“雪兄弟有一把长着眼睛的怪剑,叫做天眼神剑,碰到想杀的人,神剑自己会叫,只不过这一向不见他带在身边,却原来埋在了这里。”听了他这话,海冬青几个的激动可想而知,只是无一人敢做声,一齐眼巴巴的看着雪槐。 天眼神剑的叫声也惊醒了沉思中的雪槐,看向土中,借神剑的天眼,他看到了土中的神剑大张着眼睛,正在急切的看着他,嘴角不由掠过一抹抑制不住的微笑,低叫道:“你也急着去杀矮子盗吗?好吧,让我们联手,将矮子盗斩尽杀绝。”跪下身去,掘出土,将双剑一齐取了出来。 海冬青等人眼巴巴看着,但雪槐一下子取出两把剑,他们可又迷糊了,在神树风巫的预言里可只有一把生着眼睛的剑啊,可怎么会有两把剑呢。射天雕第一个忍不住,看了雪槐道:“雪将军,这就是天眼神剑吗?难道天眼神剑有两把?” 雪槐微微一笑,道:“不,天眼神剑只有一把。”看向面前风神八族战士十万双激动期盼的眼睛,他轻轻叹了口气,道:“瞒了大家这么久,对不起,我确实有天眼神剑,但伟大的神树风巫说我是天海之王,我自己还是不信。”说着一声清啸,拨出了天眼神剑。 天眼神剑大张着眼睛,锐光如电,在雪槐的啸声里,它竟也发出一声清啸。照长眉道人的说法,天眼神剑要碰到它想杀的人才会啸,这时却连啸两声,雪槐也不知它是什么意思,但胸中气血给神剑啸声所激,也再一次仰天长啸。 一人一剑的啸声里,十万风神八族战士却是一齐拜倒,齐声高呼:“天海之王,天海无敌,天海之王,天海无敌。” 十万人激动的呼唤,那种声浪,天风海涛不足以喻其势。一卦准肩头的阿黄吓得一个激灵,嗖一下钻进了一卦准衣领子里,再又悄悄探出半个脑袋来打探,摆出的架势则是随时准备再溜回衣服里去。便是一卦准也给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声浪吓了一跳,看了雪槐暗骂:“臭小子,花样还真是多得不得了,竟又在这土里埋着一把生着眼睛的怪剑,而且还会叫,真是怪事年年有,没有今年多。” 听着十万战士激动的欢呼声,雪槐也是十分激动,天眼神剑一摆,扬声道:“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天海之王,但我会仗天眼神剑,与大家齐心协力,将来犯的矮子盗斩尽杀绝。” “天海之王,天海无敌。”欢呼声再一次响彻云天,这一次,连石敢当等狐女族战士也加入了欢呼,而雪槐胸中的杀气也是直遏九天,厉声狂呼:“我以天眼神剑之名立誓,必要扫平矮子国,绝灭矮子盗,敢犯我天朝虎威者,虽远必诛。” “敢犯我天朝虎威者,虽远必诛,好啊兄弟,这话正说出了我天朝好男儿的豪气。”石敢当热血如沸,将手中钢叉振得猎猎作响。 到狐女城,战舰早已整顿停当,巨舰都是当日缴获矮子盗的,这些日子狐女族又自造了不少中小型船只,总计数百,誓师出海,到海上与横海四十八盗和东海水军会合,龟行波却来了,总领东海水军,见了雪槐笑道:“老爹给我取了个龟行波的名字,不到水上走一走,总好象有点名不符实,所以就请准大王跟来了。” 石敢当叫一声好,道:“别看那乌龟在陆地上笨,下了水还是蛮灵活的呢。” “石兄弟,你这话到底是捧我还是损我啊。”龟行波直翻白眼:“我便姓龟也不是乌龟啊,用不着拿乌龟在水里灵活来夸我吧。”众人哄堂大笑。 先到龙头岛,哨探回报,矮子盗舰队正直奔镇龟岛而来,约莫还有三、四日水程,看海图,镇龟岛东百里外有一些零星散落的小岛,名叫海螺窝,据横海四十八盗以往的观察,矮子盗舰队往镇龟岛,必经海螺窝,当下决定,先期去海螺窝埋伏,待矮子盗舰队来时,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定下战略,舰队即刻起航,雪槐却借水遁更先行一步。海战与陆战有很大不同,雪槐从没指挥过这么大规模的海战,虽然有横海四十八盗这些老海盗辅佐,他心中还是格外的小心,气势上,他有如山的自信,但战术上,他绝不会轻看矮子盗,狮搏兔亦要用全力,这是义父教给他的,他绝不会忘,先行一步,就是要先去察看地势水道,好心中有数。众盗及风神四杰等早知他有异术,眼见一个浪来便不见了他身影,并无一人惊异,却更是信心百倍,箭飞扫视群盗,朗声喝道:“上天生出总舵主这样的异人,可见天有眼,矮子盗合当灭绝,我横海四十八盗有幸参与此天朝灭矮子盗之役,儿郎们都要奋勇,可别丢了横海四十八盗的脸。”大黑鲨眼发厉光,厉声喝道:“有畏战怯敌者,金龙旗下,碎尸万段。”舰队中虽还有东海水军及风神族狐女族战士,但只是辅佐,真正的主力就是横海四十八盗,这一点箭飞等心中都非常清楚,所以先行放话,鼓舞士气,听了两人的话,众海盗齐声呼喝,气势如虹。 龟行波看了横海四十八如此气势,暗暗点头,对石敢当道:“雪将军手下陆战有风神族战士,海战有横海四十八盗,都是当世无敌的铁血雄师,怪道风神族的预言中说他是天海之王,真的一点都不错,试问天海之间,谁堪做他敌手。”石敢当用力点头,道:“雪兄弟确是不世出的奇才,别的不说,就说喝酒吧,我老石一生不服人,但说句心里话,还真就服了他,如果说我是酒坛子,则他根本就是只大酒缸。”一卦准在一边嘿嘿一笑,道:“你到也用不着兼虚,就我看来,你两个加上我的阿黄,三个老酒鬼半斤八两,谁也不比谁差。”他肩头的阿黄吱吱两声,将一个小脑袋乱点,似乎很是赞同,它那情形过于滑几,众人一时大笑。 雪槐到海螺窝,看那些岛,大大小小,大的不过数十亩,小的干脆就只有一个脑袋在水面上,散布在方圆数十里的海面上,真的就象一窝海螺。他将周遭都看了一遍,何处可进,何处可退,一一暗记于心,方要回舰队中与众盗具体商议,忽听得几声怪笑,急扭头,却见是一头“莹笑”,正从他左侧数里外急掠而过。雪槐上次救黑鲨七时和一头“莹笑”交过手,知道这玩意儿喜欢吃人,心中一动,想:“这孽畜这么奔丧似的飞赶,不会是看到前面有人,赶着去吃人吧。”一动念间,身子早飞掠而去,追向那头“莹笑”。 那头“莹笑”一时入水一时上天,一钻一滑间便是数里,速度飞快,雪槐这时功力大进,也只能勉强赶上,不由暗赞这孽畜了得,同时运剑眼向前急看,到要看看前面有什么让这头“莹笑”这么没命飞赶,不看还好,一看却是着实吃了一惊,但见前面海面上,还有无数头“莹笑”,都和这头“莹笑”一样在没命价飞赶,却都是向着一个方向。 “难道这些孽畜今儿个大赶集。”雪槐又惊又奇,再往前看,却突然间看到了独角海鬼,站在不远处的一块礁石上,双脚踩着一头莹笑,这头莹笑与一般莹笑不同,全身是金身的,甚至尾巴上的莹球也是发着金色的光,体形也比一般的莹笑大得多,但却是肚皮向天,给独角海鬼死死踩在礁石上动弹不得,只嘴里不停的发出似乎是又痛又怒的怪笑声,而在四面,无数的莹笑正不绝的扑向独角海鬼,空中海底,波翻浪涌,最特异的是每一头莹笑都是怪笑不绝,若是闭眼听去,真象是成千上万的人在同时发笑,可要睁眼看了那种景象,胆小的真能吓死过去,便是雪槐见了,虽然不怕,却也有一种心尖子发麻的感觉。而在莹笑围攻中的独角海鬼却也是不绝怪笑,它那被雪槐天眼神剑斩断的角竟又生出了一小截,发着耀眼的电光,虽还赶不上先前角未断时的光芒,但较之莹笑尾巴上发出的莹光,却是强得多,独角海鬼手里抓着一根长达数丈的软鞭,发着青蒙蒙的光,这时给它舞得风车也似,这软鞭威力极大,四面扑过来的莹笑虽众,却是冲不进独角海鬼软鞭组成的圈子,挨着软鞭的,不是给打落水中,就是打飞出去,长声惨笑,给抽中头颈要害的,更是一鞭毙命,这时已给独角海鬼抽死了不少莹笑,尸体在海面上半浮半沉,但后面的莹笑仍是不绝扑击,颇为勇悍。 “那头金色的莹笑必是莹笑的头子,不知如何给独角海鬼制住了,所以所有的莹笑都没命价赶过来救。”雪槐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便就住脚不赶那莹笑,心中想:“这莹笑专一吃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正所谓狗咬狗,一嘴毛,我过去凑什么热闹,且让他们咬去。”这么想着,心中却又突然闪念,想起上次独角海鬼因矮子盗国师缩头鬼二送了十个美女而出手相助血蝠的事,一时杀念大起,想:“这独角海鬼已给矮子盗收买,这次十九又会帮手,它邪功了得,若任它作恶,我军死伤必重,不如趁这个机会斩了它,以绝后患。”打定主意,重又飞掠过去,却将剑气悄悄收敛,务要叫独角海鬼不生戒心,一击成功。 看看不到百丈距离,雪槐悄悄聚力,正要扑出,不想水底下突然窜出一头莹笑,张开血盆大口,竟对着他拦腰咬过来,因全无防备,闪已不及,雪槐只得闪电般拨剑,横里一扫,将那莹笑一张大嘴整个儿削了下来,虽斩了这头莹笑,雪槐心中却差点要吐血,因为神剑出鞘,剑气再难隐瞒,独角海鬼十分灵异,必然察觉。果然,天眼神剑一出鞘,独角海鬼立即察觉,雪槐虽是一旋剑斩了莹笑便立即射出,还是慢了一步,独角海鬼往后一跳便窜了出去。 “哪里走。”功亏一馈,雪槐惊怒交集,凝聚全力衔尾穷追,他虽功力大进,但想要在水里赶上独角海鬼这种水中邪灵,还真是有些难,一赶数十里,先前还能看得到一点水线,到后来便波纹也看不到一条了,神剑的天眼虽还看得见,可又有什么用?只有放弃,暗自摇头,想:“这怪物,在水里溜得还真是快。”这时赶出去已有差不多近百里,他也懒得回头再去斩杀莹笑,事实上莹笑太多,杀也杀不尽,而且反过来说,哪有海怪不吃人的?别说海怪,吃人的鱼都有很多呢,难道都去赶出来杀了?岂非天荒夜谈,当下便回舰队来。 天明时分迎上舰队,众首脑都在他的金龙舰上,当下与众人商议,定下斩腰围头穿肚截尾的战术,就是待矮子盗舰队到时,由箭飞海啸各率一队战舰分左右杀出,将矮子盗舰队截为头腰尾三段,叫矮子盗首尾不能相顾,然后分而击之,对头,重兵包围,务必全歼,对腰,以数支精锐船队来回穿插突击,将矮子盗穿碎打烂,杀得多少是多少,对尾巴那一段则以少量兵力牵制拦截,必要教后面的腾不出手来救援前面的。 横海四十八盗与矮子盗打的仗不少,虽然每次都很齐心,但就是打烂仗,马蜂似的一窝而上,从来也没什么战术战法,这时听了雪槐的布署,都是眼睛一亮,齐声叫好,另一面风无际则是暗暗点头,他和雪槐一样,从来没打过海战,先前看了一望无际的大海,也确实有点盲无头绪,这时听了雪槐战法,心中不觉感叹:“海战和陆战其实也有相通之处,正所谓法无定法,万法相通,雪将军真是奇才,神树风巫预言他是天海之王,真是一点也没错。” 两日一夜急驶,舰队到达海螺窝,哨探回报,最多午后矮子盗舰队便会到来,其实不要哨探,雪槐的剑眼已可看到,矮子盗巨舰约三百余艘,中型战船千余数,排成一路纵队,连绵十余里,两军对比,雪槐这边巨舰加上缴获的矮子盗战舰也只有两百来艘,略有不如,因为横海四十八盗一般都是中型战船,他们终究是盗不是正规的水军啊,一般都是帮主舵主的座舰是巨舰,显显威风而已,其它的都不大,但中型战船有两千艘左右,比矮子盗要多。雪槐看得双方虚实,与众盗商议后将战法做了最后的调整,随即分头埋伏。 众首领各回自舰指挥,狐女走到舱门口,却又回头,似有话说,雪槐眼尖,一眼看到,道:“族长,怎么了?你还有什么建议吗?” “不是。”狐女回过身,却摇了摇头,秀眉微促,似乎有话却又不好说,雪槐也不催她,只是看着她,狐女略一犹豫,终于看了雪槐道:“雪大哥,你说,碧青莲小姐是真的死了吗?” 雪槐的身子不自觉的抖了一下,他外表平静,一心指挥战事,但内心点点,无不扯着那香消玉陨的人儿,他虽是铁打的汉子,但那种痛,仍是无法承受。照荷叶道人的说话,如果碧青莲复活,一点灵光应先来给雪槐报信,事实上也应该是这样,因为千年青莲子在雪槐体内,那是碧青莲的灵根,她若复活,雪槐无论如何都会知道,这么久一点音信没有,自然是没有复活,但狐女这么问,自有她的原因,雪槐略一点头,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我也不知道。”见雪槐点头,狐女眼中疑惑之色更浓,迟疑了好一会儿,看着雪槐问询的眼光,终于还是开口道:“我好象看到了青莲花,不,我肯定我看到了青莲花。” 第二十三章 “什么?”雪槐身子猛地一抖:“你在哪里看到的?你真的看到了吗?现在在哪里?” “是真的。”狐女用力点头,道:“我一共看到了三次,就跟在你的座舰左右,但都只是一晃眼,每次当我想看清楚点时,却又不见了,但我确信我看到了。” “青莲。”雪槐一声激叫,猛地纵身下海,围着座舰飞快的掠了一圈,此时海上风平浪静,碧波如竟,却哪有什么青莲花的影子,但雪槐知道狐女绝不是那种撒谎或不稳重的人,她说看见了就一定看见了,心中激情澎湃,思绪翻涌,想:“难道青莲真的复活了?那她为什么不来见我,是恼了我吗?还是她肉体确已死去,荷叶道人用青莲花给她重塑了一个身子,但也该出来见我啊,青莲,不管你是人是花,你都是我永远的妻子,我心中绝不会生出任何的怪异,青莲,你出来啊。”心中叫着,围着整个舰队转了一圈,仍是没有找到,回到金龙舰上,狐女叫道:“没找到是不是,我也找过,每次一看到我就找,但每次都找不到,所以我才疑惑?你说真的会是青莲小姐吗?” “我不知道。”雪槐摇头,忽地想到神剑的天眼,当即念动无念咒,随即将一点灵光融入剑眼,将附近海面尽竭找了一遍,仍是什么也没有。这时众盗因见雪槐围着舰队飞转,不知出了什么事,都转来问,雪槐知忙解释说没什么事,让众盗回船,也让狐女回船,对狐女道:“族长,拜托你多留心,若再见到青莲花,马上告诉我。” “我知道。”狐女点头答应。 狐女离去,雪槐呆立船头,心中再无法平静,那青莲花明灭不定,显然绝非凡花,但如果真是碧青莲,她为什么不肯见他?没有道理啊?如果不是,这青莲花又凭什么跟着他的座舰? 抬首遥望青莲观的方向,雪槐的心直欲飞将出去,他真的恨不得马上赶去青莲观问个清楚啊,但大战在即,又如何脱得身,这时心中十分后悔,当时在打败敬擎天大军后,本有时间去青莲观,但他害怕见了碧青莲坟莹后再不能离开,所以想灭了矮子盗后再去守着碧青莲,当时也是确信碧青莲已经死了,不必再亲去求证,这时要去,却已是完全脱不开身了。 直到矮子盗舰队出现,雪槐才收回思绪,准备作战。他在狐女城见识过矮子盗的鬼影术,肯定这次来犯的也必有邪功高强的矮子盗,因此虽以剑眼查看矮子盗舰队,却将剑气收敛大半,以免触动矮子盗中的高手,生出戒心,便不能收奇袭之效。 矮子盗此次因与敬擎天有盟约,对天朝的野心便空前大涨,来的这支舰队几乎集中了矮子国所有的战舰,更以王族统军,名为歪脖梨秀。歪脖梨秀身怀离魂刀邪功,此功要借人死时那一刻离体的生魂来练功,歪脖梨秀为练成此功,杀人过万,生性极度凶残。与歪脖梨秀同来的,还有矮子盗国师缩头龟二的两个弟子驴杵和玉骨蛇女,缩头龟二四大弟子,驴杵老大,玉骨蛇女老三,上次死在雪槐剑底的血蝠是老二,还有一个四弟子针眼蝎,跟着缩头龟二在练一门邪功,这次便没有来。矮子盗千年来一直有侵犯天朝之心,做为国师的缩头龟二自然对天朝格外留心,曾数次偷入天朝寻找机会,却发现天朝虽乱,但缰域广大,人口众多,尤其奇材异能之士所在多有,他邪功虽了得,不足以称霸,因此苦练一门威力极大的邪功,此时仍在闭关苦修。 正如雪槐所料,矮子盗对埋伏着的雪槐大军一无察觉,不是歪脖梨秀过于大意,是矮子盗对天朝情形太熟,知道天朝四分五裂,没有一支足可以威胁到矮子盗舰队的水军,虽知东海有横海四十八盗,但以前的横海四十八盗和矮子盗一样,典型的海盗作风,都是占点便宜就走,虽然团结,却从未象正规的水军一样组成大规模的舰队正面硬撼,更何况此次矮子盗实力空前强大,因此根本没把横海四十八盗考虑在威胁之列,却再也想不到出了个雪槐将横海四十八盗凝成一个拳头,要把他们往死里揍。 矮子盗舰队一露头,雪槐背上天眼神剑便发出清脆的啸声,雪槐胸中气血翻涌,轻抚剑身,叫道:“神剑神剑,今日让你饱饮贼虏之血。” 一切照事先定好的战法,待矮子盗舰队大半进了海螺窝,雪槐金龙舰上一声号炮,大黑鲨箭飞左右杀出,矮子盗猝不及防,立时被分成三截,首尾不能相顾,一将矮子盗舰队切割开,大黑鲨二十余艘巨舰三百余艘中型战船便呈扇形分开,从两面不断的向矮子盗舰队的尾巴发动进攻,但攻势并不猛烈,一沾即走,主要是牵制这一路矮子盗去救援前面的。与他相反,中间的箭飞却将手中兵力分成多路纵队,不停的在矮子盗舰队中穿插,将矮子盗舰队穿烂打散,使之各自为战,不能形成合力,而最前面,海啸信传云蓝鲸率舰队主力,三面合围,将矮子盗被切开的头围得严严实实,不绝猛扑,务求全歼。矮子盗舰队被切开的头约有巨舰百艘,海啸等三路合围也只有一百来艘巨舰,但中型战船要多得多,正面硬撼,中型战船自然斗不过巨舰,但船小有船小的好处,灵活,乌压压一窝蜂般扑将过去,矮子盗巨舰想要撞击四十八盗战船,撞得了东撞不了西,一旦近身,立即四面登舰,上了舰,矮子盗巨舰的优势便完全丧失,只有与四十八盗肉搏。肉搏第一斗的是勇气,矮子盗根本就没有心里准备,本就心里发慌,而碰上的无论是四十八盗还是风神族或狐女族战士,都是战意极盛的精锐劲旅,其凶猛骠悍,狮虎难及,矮子盗一看那气势,更加慌神,战力更减,顷刻间便死伤惨重。 雪槐的金龙舰第一个扑出,如箭疾射,直撞进矮子盗舰队中,将矮子盗外围的战船一连撞翻了七八艘,最后猛撞在一艘矮子盗巨舰上,怦然巨震中,雪槐早飞身而起,跃向矮子盗巨舰,矮子盗虽是箭矢如雨,但给他神剑一绞,尽为粉未,跃上船头,横剑一扫。海上作战,箭为第一利器,防箭则用巨盾,这种巨盾比一个人还高,又厚又重,寻常刀剑砍上去,印子都不会留下一条,但雪槐手中天眼神剑岂比凡物,矮子盗巨盾竖成一排有若城墙,但给他这么横剑一扫,七八张巨盾齐齐削作两截,巨盾后矮子盗目瞪口呆中,但见电光耀眼,早以身首分离,根本看不清雪槐手中挥动的剑,别说挡,更别说见招拆招。 雪槐胸中杀气如虹,直杀入矮子盗群中,虎入羊群,身后黑鲨七率群盗紧跟上来,不说是虎,绝对如狼,矮子盗一艘巨舰上一般有五六百人,一眨眼就死伤了小半,完全不是雪槐所率众盗的下饭菜。雪槐虽大开杀戒,其实一点灵光却在搜索矮子盗中的高手,普通的矮子盗,杀不胜杀,他便一剑杀一个,千剑也才杀得千个,可矮子盗有二十多万呢,千把人对战局有什么影响,只有斩了矮子盗的首领,擒贼擒王,才可一举摧毁矮子盗。灵光急转中,霍地感应到一股邪力,急扭头,但见百丈外一个矮子盗正凌空跃起,扑向一条四十八盗的巨舰。这矮子盗身材高大,全身上下只腰间裹了一块布,遍体黑毛,最特异之处是一双耳朵,极为长大,就象一对驴耳朵,正是矮子盗国师缩头龟二四大弟子之首的驴杵。 雪槐一感应到驴杵邪功,便知四十八盗无人可抗,若给他跃上船去,死伤必重,狂喝一声:“长耳贼,向后看。”喝声中脚一挑,挑起一块船板,借木遁电射过去。 驴杵立即感应到雪槐神剑剑气,不及前跃,身子一扭,霍地回身,他兵器是一根黄金杵,扭身便是一杵当头猛劈,其势若山,颇为了得,事实上驴杵在矮子国有第一大力士之称,一杵之力,可碎万斤巨石,在矮子国,从未有人敢与他正面硬碰。只可惜他今天遇上了雪槐,迎着驴杵黄金杵,也是一剑劈去,剑杵相交,一声巨震,雪槐身子向后一飘,驴杵却是一路跟斗,直跌入海里。驴杵的黄金杵粗,未给雪槐神剑削断,但两力相撞,却是敌不过雪槐神力。就在往下跌落中,驴杵仍鼓起眼珠子看向雪槐,显然想不到这世上还有比他力气更大的,吃惊了,要把雪槐看清呢。 雪槐身子往后一飘,随又闪电般扑下,神剑直指驴杵的驴头,驴杵虽给他一剑劈入海中,但并未受伤,此时不打落水狗,更待何时? 驴杵情知接不下雪槐这凌空一剑,鬼嚎一声,化道黑光飞掠出去,雪槐厉喝一声:“哪里走?”借水遁束尾急追,追出数里,旁边一艘矮子盗巨舰上忽地一道邪光掠来,其势如鞭,猛抽向雪槐,声势极厉,激起的劲风呜呜作响。 雪槐知道又是矮子盗中的邪功高手,不惊反喜,大旋身,迎着那鞭影一剑削去,扭过身来才发现,打过来的那鞭子不是鞭子,竟是一条活蛇,这蛇赤红如火,全身披着鳞甲,鳞甲片片张开,有若刀锋,蛇头更是大张着,火红的信子不绝吞吐,獠牙如钩,可以肯定,无论是给它的鳞甲划中还是獠牙咬中都绝不会轻松。这蛇的蛇尾握在一个妖艳的女子手中,正是缩头龟二的三弟子玉骨蛇女,见雪槐穷追驴杵,便中途出手截拦。玉骨蛇女手中这活蛇鞭即得鞭之奇,又得蛇之毒,力道虽不如驴杵的黄金杵,威力却还要大得多,但玉骨蛇女怎么也没想到,雪槐手里的剑是天眼神剑,待察觉不妙时,早已剑蛇相交,但闻“察”的一声轻响,蛇头被天眼神剑轻轻削了下来。 “竟敢伤我宝蛇。”玉骨蛇女惊怒交集,猛地双手伸开,十指戟张,一声狂嚎:“万蛇大法。”一声叫毕,她眼耳口鼻七窍中突地钻出无数蛇来,形状不同,颜色各异,却都大张着嘴,乌压压向雪槐扑来。 雪槐想不到她竟是满肚子是蛇,虽惊不惧,冷笑一声,神剑一绞,将所有扑过来的蛇尽绞为肉未。其实玉骨蛇女也是脑子不开窍,蛇鞭即敌不过雪槐神剑,肚中放出蛇来还不是一样,徒自送死,玉骨蛇女见雪槐又破了她的万蛇大法,更是惊怒,猛地双手揪着胸前衣服一撕,将衣服扯开,露出雪白一对巨乳来,雪槐没想到她竟如此不知羞耻,暗骂一声,便要一剑从她胸口间插进去,剑往前一递,却见玉骨蛇女双手托了自己双乳,猛地一挤,竟挤出两股乳汁来,箭一般猛喷向雪槐。 原来雪槐误会了,玉骨蛇女露出双乳不是不知羞耻,而是另有毒功,她双乳中挤出的这乳汁不是乳汁,根本就是蛇毒。雪槐猝不及防,百忙中神剑急旋,将蛇毒荡开,但那蛇毒散发的毒气却仍直扑过来,透入鼻中,脑中立时一晕,身子不由自主一晃。 “倒也,倒也。”驴杵拖了黄金杵转身,哈哈大笑,看了玉骨蛇女叫道:“师妹,还是你厉害。”口中赞着,双眼却紧盯着玉骨蛇女丰乳,一脸的色迷迷,玉骨蛇女大是得意,也不怕他看,咯咯娇笑中,反将丰乳晃得上下乱颤,叫道:“看什么,有胆子就上来咬一口。” “不敢不敢。”驴杵忙将双手乱摇,却猛地惊叫一声:“小心。” 玉骨蛇女自以为蛇毒毒绝天下,虽没能直接喷到雪槐身上,但雪槐只要闻了蛇毒,也是必死无疑,她却再想不到,雪槐学有能驱毒的青莲咒,而碧青莲种在他体内的千年青莲子更是天下一切毒物的克星,因此只是晕了一下,脑子立时便恢复了清明,便在玉骨蛇女得意的笑声中,一剑闪电劈出,将玉骨蛇女一个身子劈为两半。 “师妹。”驴杵哀嚎一声,黄金杵对着雪槐猛砸过来,雪槐这时却不再和他较力,神剑如电,疾刺驴杵咽喉,对驴杵砸过来的黄金杵则是不理不睬。雪槐神剑虽快,但驴杵起手在先,若双方都不缩手,雪槐神剑刺进驴杵咽喉的同时,驴杵的黄金杵也一定会砸在雪槐身上,可以说是以命搏命。雪槐有进无退,驴杵却没有这份不要命的胆气,百忙中收杵横格。他功力本就远不如雪槐,雪槐受自敬擎天的擎天剑又是天下攻势最凌厉的剑法,这一取守势,哪还有还手的机会,给雪槐唰唰唰一连七剑,杀得全身大汗,眼见再有一两剑就要丧命在雪槐剑下,忽地又是一道邪光掠来,邪光中一刀急劈雪槐后背。这一刀势劲力疾,功力比驴杵要强许多,却是矮子盗主帅歪脖梨秀到了。 雪槐闻风辩形,反手一剑,急刺歪脖梨秀胸膛。歪脖梨秀号称矮子国皇族第一高手,素来自负,且他这一刀还带有很大的偷袭成份,但雪槐这一剑,又快又准,不但封死了他所有的进手招数,更给他造成了巨大的压力,剑术之高,远在他想象之上,一时间又惊又怒,暴叫一声,斜身错步,手中刀晃起如山刀影,铺天盖地压向雪槐。 他一错步,雪槐也转过身来,以攻对攻,神剑如电,便从歪脖梨秀刀山中直杀进去。两人以快打快,眨眼便拆了数十招,歪脖梨秀刀法确实了得,若论招数之精妙变化之繁复,雪槐的擎天剑确还颇有不如,但雪槐功力比歪脖梨秀要强得多,天眼神剑的杀气更是凌厉无论,因此歪脖梨秀招数虽妙,还是渐落下风。驴杵先前给雪槐数剑杀落了胆,这时回过神来,提杵上来帮手,雪槐倒是不嫌多,神剑一划,将两人都圈在了剑光中,竟仍是招招进攻。 歪脖梨秀见两人合力仍战雪槐不下,心中焦躁,猛地虚晃一招,对驴杵叫道:“退后。”自己亦纵身后跃。驴杵知道他要用离魂刀邪功,闻声急退。两人这么不败而退,雪槐自然知道有诈,而且猜中必是歪脖梨秀要使邪功,却是再无半分畏惧,仗剑疾追歪脖梨秀。 歪脖梨秀见雪槐赶来,正中下怀,忽地回刀,竟一刀插进了自己肚脐眼里,这一刀进去,他肚脐眼里咕碌碌便冒出七道黑气来,刹时间将雪槐围在中间。雪槐虽然不惧,却也不敢大意,神剑急舞,护住自己身子,同时念动无念咒,将一点灵光注入神剑天眼,便以神剑天眼看那黑气,但见那七道黑气飘飘忽忽,似散似聚,内中翻翻滚滚,似乎有无数冤鬼裹在其中,正在哭嚎呼喊。 雪槐天眼看得没错,歪脖梨秀这七道黑气,正是借无数生魂练成的七股邪气,名为“七煞离魂”,能迷人七窍,中者心志立迷,或成无魂僵尸,或死于歪脖梨秀刀下,只不过雪槐天眼神剑剑气过于凌烈,邪气近身不得,但这七股邪气似实而虚,雪槐神剑虽利,却是无从斩之,僵持中,雪槐脑中忽地现出骷碌鬼王幻影,叫道:“主人,这家伙的邪功乃是以生魂练成,平日正是老奴的下饭菜,请主人恩准老奴出来饱餐一顿。” 雪槐大喜,叫道:“那你就吃吧,不过吃坏了肚子可莫要怪我。”骷碌鬼王狂喜抱拳,叫道:“吃不坏的,老奴肠胃好着呢。”从戒指中急射出来,凝成骷碌之形,却装出一副馋象,绿舌头伸出来老长,一面围着那七道黑气急转,一面不停咂嘴道:“香啊香啊。”猛一张嘴,一吸,一道黑气便进了他肚子,拍拍肚皮,向雪槐做个鬼脸,复张嘴,一气连吸,将余下的六道黑气全吸进了肚子里,随即挺了肚子,鬼爪子抚着,一副心装意足的情形道:“好饱,好饱。”随又夸张的连打了两个饱隔。 雪槐眼见邪气给骷碌鬼王吸尽,大喜,复见骷碌鬼王装模作样搞鬼搞怪,不由心中好笑,想:“这老鬼,倒也有趣,当日给他缠着,只想就此阴魂不散,不想阴差阳错倒成了帮手,这些日子着实得他不少助力呢。” 不说他心中感概,却说歪脖梨秀见破了邪功,又惊又怒,却再不敢与雪槐相斗,化一道黑光亡命逃去,驴杵自也跟着逃去。雪槐想要追,却又担心这一面战场,因为他并不知道矮子盗中还有没有邪术高手啊,他这一面,只狐女有点道术灵力,功力也是有限得很,万一矮子盗更有高手,他追出去,这面却大开杀戒,那就划不来了,只有放弃追赶之心,先顾了这面。 战况一边倒,矮子盗本就中伏心慌,随又失了指挥,实力虽在雪槐舰队之上,却只是乱作一团,只看怎么能逃出生天,根本未能组织有效的抵抗,更别说反击。 到天黑时,海战结束,雪槐军大获全胜,缴获矮子盗巨舰七十余艘,战船百余艘,同时撞毁战船两百余艘,歼灭矮子盗至少六、七万。雪槐军也损失了战船百余艘,大都是被仓皇逃窜的矮子盗巨舰撞沉的,伤亡数千人。 大致清点了战果,雪槐下令,回师镇龟岛。众首领都有些不解,此时矮子盗新败,正可趁胜追击,去镇龟岛做什么?镇龟岛上虽有矮子盗,但只要歼灭了矮子盗舰队,岛上的几只死鱼自然跑不了。面对众首领疑问,雪槐笑道:“放心,矮子盗舰队跑不了,不会就此败回矮子国去的,一定还会回来,镇龟岛是矮子盗在我天朝近海常年经营的一个据点,把它打掉,矮子盗从此没了立足点,我们却可以逸待劳。” “有道理,矮子盗舰队反正还要回来,我们就在岛上等着就是。”大黑鲨等首领一齐点头,当下挥师镇龟岛。矮子盗经营镇龟年岛已有数百年,储存了大量粮食物资,常年有一万矮子盗据守。岛上形势易守难攻,三面绝壁,只一面有一条窄窄的水道进岛,极不好打,横海四十八盗其实打过几回,都是无功而返,大黑鲨等不愿回师,这也是一个重要原因。他们却不知道,雪槐放着矮子盗舰队不追,要先来打镇龟岛,冲的也就是这个原因。海战不象陆战,战场过于广阔,如果矮子盗不想决战,想在茫茫大海上追歼矮子盗舰队,还真是不容易,但矮子盗舰队有个致命的缺点,就是远涉重洋,后勤补给极其不易,必然指着镇龟岛上的储存,已方先期打下镇龟岛,矮子盗舰队的七寸就算是捏在了他手里了,反之去大海上苦追矮子盗舰队,万一三追两追捞不着,反给矮子盗绕上了镇龟岛,那时矮子盗内得补给外据险天,麻烦就大了。 雪槐从俘虏的矮子盗口中知道了矮子盗联系的方法,军到镇龟岛,便命吹起号角,与岛上矮子盗联系。国内有大舰队要来,岛上的矮子盗自然早就知道,但百里外刚刚发生的大海战却恰恰不知道,听到号角,立时欢天喜地的出来迎接,一个有心,一个无意,更把敌人接进来,自失天险,矮子盗这仗还有什么打头?雪槐大军一发动,立即便如风卷残云,不到半个时辰,岛上万余矮子盗给杀了个干干净净。 当夜便在岛上庆捷,酒到半酣,龟行波端了杯子到雪槐面前道:“雪将军,我求你件事好不好,我想给这岛子改个名,古话说将军最忌犯地名,我姓龟,这岛却偏叫镇龟岛,这不存心跟我过不去吗?” 雪槐想不到他还信这个,哈哈笑,点头道:“当然可以,你想改个什么名字?” 龟行波搔了搔头,道:“我姓龟,所以这龟字还是要的,有了,就叫神龟岛好不好?” “不好不好。”石敢当却在一边大大摇头,看了龟行波道:“龟大将军,上次你不是说你不是乌龟吗?神龟虽神,可还是乌龟啊。” “有道理。”龟行波一时皱起了眉头。 “我出个主意。”海冬青也来凑趣,道:“不如把两个字倒一下,神龟改成龟神,龟神岛,怎么样?” “龟神,乌龟之神,那还不是一只老乌龟?”龟行波摊开手。 “那没办法了。”石敢当海冬青相视摇头,看了龟行波笑道:“可见你和乌龟是天生的缘份,想不做乌龟都不行。” “乌龟大将军也是不错的啊。”“是神龟大将军呢。”大黑鲨等众盗一齐起哄,满堂大笑,龟行波没了办法,苦了脸笑道:“看来真只有做乌龟了,谁叫我姓了这个龟姓呢,不过神龟大将军也不错,神气洋洋啊。”说着挺胸凸肚,做出得意洋洋的样子,顿时满堂杯盏乱响,原来笑倒一片,打翻无数杯碗。 不出雪槐所料,歪脖梨秀虽遭挫败,野心不死,三天后重整舰队,直奔神龟岛而来,雪槐挥军出战,此时歪脖梨秀有备而来,自然没法再偷袭,乃是两军硬撼,缴获矮子盗七十余艘巨舰后,雪槐舰队实力已不在矮子盗之下,更兼是得胜之师,气势如虹,信心百倍。 雪槐原以为歪脖梨秀会挥军直杀过来,谁知却在十里外扎住了,很显然,歪脖梨秀即是野心不死,却又畏军怯战,雪槐心中冷笑,挥军猛杀过去,他心中肯定,只要一个猛冲,歪脖梨秀阵势必乱,必败无疑。 十里水程,眨眼即至,眼前现出矮子盗舰队,雪槐下令擂鼓,便要一鼓作气冲散歪脖梨秀阵势,再分而歼之,金龙令旗刚刚举起,忽地觉出不对,急令扎住舰队,舰未停稳,百丈外海面突有一个水柱冲天而起,内中一个海怪,人身猪头,骑在一个大白猪身上,正自仰天狂笑。这海怪骑的大白猪体形极为庞大,巨犀国的巨犀算大的,但还不到这大白猪的一半,其实体形大不算什么,海里的巨物多了去了,最怪的是海里怎么会有猪呢? “是海猪怪。”雪槐身边的黑鲨七一看清大白猪身上海怪的模样,顿时惊叫出声。 原来海里真的有猪,这种海猪体形庞大,性喜吃人,碰上一般的小渔船,猪嘴张开,能一口将船身咬做两截,碰上大船,便从海底直跳起来,借着水力,能一跳十余丈,再猛砸到船身上,它如此体形如此重量,十余丈高砸下来,什么船板经得起它砸?出海的渔民除非不碰上,碰上了铁定船毁人亡,海猪怪则是海猪中的邪灵修练成精,邪功了得,能掀巨浪,不但在海上吃人,有时大风雨之时更借潮水上岸,一个小渔村往往给它一股水就打了去,东海渔民恨之切骨,也是闻之丧胆,凶横如横海四十八盗,同样见之色变。 雪槐只知陆上有猪,不知海中有猪,但见了黑鲨七脸色神色,便知这海猪怪必是和独角海鬼差不多的邪怪之流,非人力所能抗拒,当即念动金刚咒,猛地顿喝一声:“是何邪怪,敢在前方拦路。” 第二十四章 不但黑鲨七,众盗匪乍见海猪怪,都有些怕,但雪槐这一喝,声闻十数里,当真如天雷震震,众盗闻之,无不心神一振,而狂笑中的海猪怪却是猛地一惊,收了笑声,一双猪眼向雪槐看过来,碧光幽幽,霍地一声狂嚎,将身子一挣,化成一条大白猪,却比他骑着的那大猪还要大上一倍不止,往前一冲,便向雪槐座舰冲过来,半途中张开大嘴,那嘴之大,足可吞下一条鱼船,嘴中獠牙如刀斧,胆小的见了当真能吓晕过去。不过吓别人可以,吓雪槐却不行,雪槐冷哼一声,纵身迎上,天眼神剑猛劈海猪怪巨嘴,莫看海猪怪巨嘴吓人,只要给天眼神剑劈上了,必定一劈两半。 眼见雪槐急迎过来,海猪怪前冲的身子却猛地一停,巨嘴中突地冒出一股黑气,黑气中,一块黑乎乎的东西闪电般打向雪槐。这黑乎乎的东西粗若合抱,圆不圆方不方,实在看不出是什么东西,说是内丹吧,那也太大了,内丹乃是精血之灵,不可能太大的,上次雪槐所见的火灵怪体形远比海猪怪庞大,内丹也不过拳头大,但若说不是内丹,这东西的来势却是极为凶猛,裹着一股巨大的力量,可以说,若是给它实实在在的打中了,便以雪槐之能,也是有死无生。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呢?这东西叫猪宝,确实不是海猪怪的内丹,名为宝,其实是一些脏东西,猪贪吃,海猪也一样,能吃的一口吞下,不能吃的如砂石毛发之类也就口带了进去,这些砂石之类的东西进了海猪怪肚子,没法消化,积在肚子里,却给海猪怪以邪力凝成一团,因是日积月累慢慢凝成,这猪宝坚硬异常,乃是海猪怪最有力的一件武器,尤其是在对手出其不意的情况下。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海猪怪突然在这里出现,必定是歪脖梨秀请来的,自然也就知道雪槐有天眼神剑,它的嘴再大也挡不住雪槐的天眼神剑,之所以化猪用大嘴来咬,其实是要诱雪槐上当,然后好用猪宝打雪槐一个措手不及。世人看那猪憨憨呆呆,似乎是天下第一蠢物,其实大大的错了,猪其实是一种很聪明的动物,海猪也一样,这不,以雪槐之能,一见面也先中海猪怪一着暗算。 不过海猪怪虽狡猾,还是高看了自己,小看了雪槐,雪槐眼见猪宝打来,避已无及,索性大喝一声,天眼神剑照着猪宝便是一剑劈下,那猪宝也真是坚硬,以天眼神剑之利再加上雪槐神力,竟仍未能将猪宝劈开,只是劈得落向海中,而雪槐也给震得倒跃回舰上。 海猪怪眼见猪宝落向海中,急把猪舌头一伸,那舌头伸出竟有十余丈长,将猪宝一卷,收回口中,随又向雪槐打来,但这一回失了突袭之效,威力可就要大打折扣了,雪槐一声怒喝,仍是飞身迎上,当头急劈,猪宝给他再度劈落,但他自己身子却不退反进,一步追上跌落的猪宝,在先前劈开的缺口处再劈一剑,劈到第三剑,终于将猪宝劈做两半。 他这三剑疾如闪电,海猪怪眼睁睁看着雪槐剑劈他的猪宝,却是来不及救应,眼见猪宝给一劈两半,又惊又怒又痛,张嘴狂嚎,全身猪鬃根根竖起,而雪槐却已连人带剑疾扑过来,天眼神剑直指他的猪头。海猪怪知道架不住雪槐神剑,急往海中一钻,他反应也算灵活了,但身子实在太大,头进了海,大屁股还露在海面上呢,给雪槐一剑划开老长一条口子,刹时间猪血飞溅。不过象海猪怪这种海中邪灵,入了水便更加灵活,雪槐想再补一剑,却已追他不上,身子一拱便从雪槐剑底消失,再露出头,却已是数百丈外,对着雪槐不绝狂嚎,狂嚎声中,海面突然象一锅滚了的油,不绝翻腾起来,细看,却原来是无数的海猪在水底下翻滚钻穿。 蓦地里,海水发出一声轰隆巨震,但见海猪怪巨大的身子直跃向空中,至少有三四十丈高下,在空中四肢张开,猪鬃戟立,血盆大口里发出一声裂天长嚎,再重重的摔在海面上,拍起惊天巨浪。随着他这一跳,所有的海猪都跳了起来,此起彼伏,不住的跳,不住的叫,向雪槐舰队直压过来,声势之雄,比千军万马还要惊心。 “总舵主,海猪要砸船,这是它们最拿手的,巨舰不要紧,战船却受不住。”黑鲨七惊叫。 雪槐虽没见过海猪砸船的情形,但黑鲨七一说也就明白了,又惊又怒,然而面对那数也数不清的海猪,他手中虽有天眼神剑,却也有一种无力的感觉,这就象在千军万马的大战场上,一人一剑,真的起不了多大作用。 “战船彼此靠拢,先往后撤,巨舰断后,用箭射。”雪槐一连窜下令,电眼同时射向海猪怪,便要扑出去斩了海猪怪,若能斩了海猪怪,海猪必退,但心中并没有太多把握,海猪怪挨了一剑后显然有些怕他,若消极避战,在水里他还真追不上这种水中邪物。 刚要全力扑出,心中突有所觉,竟是就在自己座舰底下藏着一个邪物,且颇具邪力,不是一般的海怪。雪槐勃然大怒,竟敢钻到他眼皮子底下来,也太猖狂了,将前扑的势子一收,一点灵光注入剑眼,往下搜索,下定决心,剑眼一看清楚,立刻全力扑出,他可以肯定,在如此近的距离内,没有什么邪怪能逃得脱他的全力一剑。 剑眼刚往下一望,那邪怪却从水底钻了出来,是一头莹笑,色做金黄,似乎便是那夜被独角海鬼踩在礁石上给雪槐无意中救了的那条金莹笑,但雪槐也不敢肯定,因为他不敢确定海中金色的莹笑就只那一条啊,不过他马上就确定了,因为那金莹笑穿出水后,在他座舰前优美的划了个半弧,随即面向着他,竟双爪一抱,做个揖道:“雪将军,那夜你救了我,虽然我知道你不是有意想救我,但我还是欠你一份情,所以今日我也帮你一次,咱们就算抵过了。”说着身子一扭,就在雪槐金龙舰前滑动起来,边滑边哈哈哈大笑,随着他的笑声,雪槐舰队下的水里,突然就钻出无数的莹笑,迎向跳过来的海猪。莹笑远比海猪跳得高,这时居高临下往下滑,到海猪头顶,双爪一伸,便如老鹰抓鸡,虽不能将海猪临空抓起,但爪到处海猪立时便是皮开肉绽,痛嚎不绝。 金莹笑这个帮手来得过于意外,雪槐一时间都呆住了,眼见莹笑对付海猪大占上风,不免又惊又喜,旁边的黑鲨七更是狂喜万分,难以置信的看了雪槐道:“总舵主,你什么时候救了这莹笑怪啊,这着棋子太妙了,用来对付海猪恰是刚刚好。”他还为雪槐是特意救的金莹笑埋下伏笔呢,却不知雪槐是完全的误打误撞。 那面海猪怪见突然钻出个金莹笑坏了自己的事,大怒,猪爪指了金莹笑嚎叫道:“金莹笑,你敢和我做对,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金莹笑哈哈大笑,叫道:“我就和你做对了,怎么样吧?我不但和你做对,还想要尝尝你这老猪精的肉味呢。”狂笑声中,身子往上一钻,直钻起有百余丈高,随即往下一滑,便向海猪怪滑去。 海猪怪勃然大怒,也是一声狂嚎,往上一跳,有四五十丈高下,虽已惊人,比金莹笑还是矮得太多,眼见金莹笑居高临下飞扑下来,海猪怪身子忽地直立,巨嘴大张,这么一来,金莹笑再扑下去,倒象自己送到他嘴里去一般,这面船上黑鲨七已经是把金莹笑算做自己一边呢,顿时就担心的惊呼起来,惊呼声未落,却见金莹笑飞扑的身子在到海猪怪巨嘴前丈许处时,脑袋突地往上一抬,带着身子笔直上窜,而他尾巴上拖着的金色莹球划一个弧,却狠狠的砸在海猪怪肚子上,炸出丈许方圆一圈金光。 这一球打得重,但闻海猪怪一声惨嚎,巨大狼亢的身子在半空中翻翻滚滚直飞出去,腾的一下摔在了海面上,激起巨大的浪花,随即往水下一钻,带着一蓬水线飞速逃去,金莹笑尤自不肯放手,哈哈狂笑道:“老猪精,哪里走。”疾追出去。 海猪怪这一逃,手下徒子徒孙各自慌神,立即四下乱窜,海猪逃莹笑追,这些海中邪怪在水里的速度都是极快,只一眨眼,刚才还天昏地暗的海面一下子又波平如镜了,若非亲眼见着,真难以想象方才这里还有万千海怪在大战。 海猪怪败走,歪脖梨秀不敢接战,立即率了舰队后撤,雪槐也不追赶,下令回神龟岛。他可以肯定,矮子盗贪滥成性,即远涉重洋而来,且还有和巨犀的盟约,无论如何是不肯就此撤回去的,即会自己送上门来,那又何必去追,就在岛上以逸待劳不更好?回岛说了自己的想法,众盗无不赞同。 又是几天,并不见矮子盗舰队的影子,看来歪脖梨秀技穷了,再找不到帮手。留意矮子盗的同时,雪槐也分出大部份心神来搜索青莲花,但始终不见莲影,狐女也说没见着,让雪槐伤感不已,青莲花如此灵异,必与碧青莲有关,到底是她复活了,还是以另一种形式存在着,雪槐无从猜测,但无论如何,碧青莲都该出来见他一面啊。 想到碧青莲,雪槐倒有着穷追歪脖梨秀将之歼灭的冲动,歼灭了歪脖梨秀舰队,他就可以去青莲观问个清楚了,他本来是想先打败矮子盗舰队灭了矮子国后再去与碧青莲长相厮守,但征讨矮子国要到九十月间秋风起时风势才顺,心中存疑,如何还等得那么久,无论是怎样,一定要问得踏实,才能安心。 眨眼过了七八天,这天雪槐正与众盗议事,突有哨探来报,说海面上突然现出城郭来,而且有矮子盗在攻打。海面上突现城郭,无非是海市蜃楼的幻象,众盗见得多了,本不想出去看,但听到矮子盗三字,倒一齐动心,当下和雪槐一起出来看,谁知一看却是个个勃然大怒,但见海面上果有一座城郭,象极了天朝国都天安城,这时却给矮子盗攻破了,矮子盗在城中烧杀淫掠,无恶不作,城中百姓哭声动地。 海市蜃楼景象虽奇,一般都虚而不实,这般明摆摆现出矮子盗攻破天安城的景象,必是矮子盗邪法,存心是要刺激雪槐大军,虽明知是计,但众盗还是哇哇怒骂,雪槐也是气血上冲,杀心大起,运剑眼看去,但见一股细细的黑气从海面上直牵出去,海市蜃楼幻象便是这黑气生成,顺着黑气看过去,数十里外,果有一个邪怪,却是个红衣女子,黑气便是从她口中喷出。这红衣女子十分邪异,雪槐的剑眼一扫过去,她竟就惊觉了,立即收了黑气,回头就走。 雪槐如何容得她走,厉叫一声:“哪里走。”借水遁疾赶过去,众盗知道他是去追邪怪,眼见他身子一动,海市蜃楼幻象即时消失,即皆赞叹,就中只一卦准却突地脸上变色,从怀中取出拐子马系在脚上,一拐一拐急追出去,众人虽听得雪槐叫一卦准做师父,却谁也不当真,因为不少人请一卦准算过卦,实在是不准,一个卦也算不准的人,如何做得雪槐师父?却再也想不到,一卦准竟真有道术,一时惊呼声更是如雷哄响。 石敢当惊叹道:“我一直以为一卦准师父不过就是个江湖骗子,再想不到他真有道术,可见雪兄弟身边的人,实在是一个都轻视不得。” 龟行波找一卦准算过好几卦,没一卦准的,这时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一卦准师父的卦不准,原来是故意的,真真是深藏不露啊。”平日请一卦准算过而一概不准的人这时均一齐点头,深以为然,却又哪里知道,一卦准真的就是一卦准,偶然心血来潮准一卦,其它是一概不准。 雪槐去势如电,一卦准掐得几个指头来,他早已去得无影无踪,也全不知道一卦准在追他,全副心神,全在那红衣女子身上。雪槐遁术快,但那红衣女子也不慢,且起步在先,雪槐一时半会还真追赶不上,只以一点灵光紧摄着那女子邪灵,不使走脱。对歼灭歪脖梨秀舰队,雪槐并不着急,但对歪脖梨秀请来的邪魔鬼怪,却是下定决心穷猛打,灭得一个是一个,因为战场硬撼,雪槐相信横海四十八盗不会输给天下任何人,惟一能给四十八盗带来损害的,就是这些邪魔鬼怪,例如前几天的海猪怪,若不是金莹笑这个意外的帮手,实难想象会有怎样的损失,雪槐当时虽下令用箭射,事实上后来问过,知道海猪皮特别厚,一般的箭很难穿透,根本射不退跳过来的海猪。 雪槐一追数百里,突地失去红衣女子邪迹,急运剑眼看过去,却见一个岛,岛并不是很大,却是开满了桃花,鲜红粉白,好看煞人。 “这必是那邪怪的老巢了。”雪槐心中暗暗思忖,运剑眼搜那岛,只见岛上桃花从中,掩映着一座不大的建筑,似乎是一座道观,道观也不是很大,但观中却蕴含着一股极强的力量,以雪槐今日的功力,运剑眼竟是看不进去。 “这邪怪老巢中藏着什么?怎么会有这么大力量?”雪槐又惊又疑,却并无畏惧,纵身便要上岛,却忽地心中一动,原来感应到了一卦准,心中奇怪,想:“师父怎么跑来了,看他的情形,急急火火的,莫非出了什么事?”疑惑中,一卦准已赶了上来,雪槐叫一声师父,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一卦准先不答他,却向那岛子左看右看,又双手乱掐,点头道:“是了,是了,这岛果有古怪。”看向雪槐道:“别人没事,你有事,刚才我替你算了一卦,你今日有大难,不死也要脱层皮,所以才没命价赶来,还算来得及时,也算你小子福大命大。” 他这话云里雾里,雪槐微笑,道:“原来师父替我算卦来,这岛子怎么了?师父算出有什么古怪吗?” “什么古怪我不知道。”一卦准看他咪咪笑,顿时就鼓起眼,道:“但我可以肯定,你今日之难就应在这岛上,所以不管你信不信,今日你绝不可以上这个岛。” 对一卦准的卦,说老实话雪槐是不大信的,但看一卦准急火火赶来,也是为了他好,至少这份心意难得,便正色道:“师父,你算得没错,这岛子是有古怪,因为它是一个邪怪的老巢,我上岛去,就是要去斩了这邪怪,我知道你为我担心,但我有天眼神剑在手,相信我,不论那邪怪多么了得,我也一定能斩得了它。” 雪槐一脸正色,一卦准倒不鼓眼了,却急得顿足,道:“我知道你还是不信我的卦,我也知道你那长眼睛的剑确实了得,但这次卦象真真不好,实在是险恶之极啊,听我的,不要上岛,好不好?” 他如此情急,雪槐一时倒为难起来,想了一想,看了一卦准道:“师父,你说卦象到底是如何不好,我会死在这岛上吗?” “这个。”他这么问,一卦准呆住了,略一犹豫,道:“我多次算过你的生死,你小子的命极怪,千劫百难,但就是死不了,所以这次。”说到这里,向雪槐脸上细细看了两眼,道:“照理说你是死不了,可这卦之凶险,我真的从来没见过。” “死不了就没关系。”雪槐断然摇头,道:“师父,我知道你为我好,我也不是硬不听你的劝,但卦中越凶险,我就越应该上岛,因为我现在不是一个人,我身后有十几万人,这岛上邪怪明显是冲着我们舰队来的,如果我斩不了这邪怪,那整个舰队就会有危险,为了舰队,不论付出任何代价,我一定得上岛。” 听了他这么说,一卦准知道再劝他不转,摇了摇头,道:“你这臭小子,你知道你的命为什么千劫百难吗?就是这脾气臭啊。” “师父,谢谢你。”雪槐诚恳的看着一卦准,道:“不必为我担心,我有天眼神剑在手,没事的。” “你是这么个臭脾气,我还能说什么?”一卦准再摇了摇头,看着雪槐转身,却又猛地叫住他,将肩头的阿黄抛了过来,道:“带上阿黄,你不要小看阿黄,我帮它算过,这臭货的命虽然臭,却是臭而硬,和你刚好是一对呢。” 他竟给黄鼠狼算命,雪槐大感好笑,却知道他是一番好意,接了阿黄,笑道:“好吧,即然我们是一对臭蛋子,那就一起上岛去,将这香喷喷的桃花岛闹成一个臭花岛。”纵身上岛,到那道观门前,略停一停,迈步就跨了进去。 雪槐一进道观,海中猛地窜出三股水柱,上立着三个人,一个便是雪槐跟踪追来的红衣女子,另两个一个是歪脖梨秀,一个是驴杵,三人哈哈狂笑。一卦准突见海中钻出三个邪怪,大叫一声,转身急逃,但歪脖梨秀三个如何肯放他走,三面一围,顿时将一卦准围在了中间。 一卦准仗的就是腿上拐子马,三面合围拐子马突不出去,再无办法,暗叫一声:“想不到我一卦准死在这里,慢来,且算一卦看,倒看我这临死一卦准也不准。”掐指一算,却是又惊又疑,大叫道:“看卦象我不会死在这里啊,可这会儿难道还有谁会救我不成?唉,临死一卦都不准,真是臭啊。”便要闭目待死,眼睛刚要闭上,眼前青光一闪,面前突然多了一朵青莲花,将他一托,一下子托出了歪脖梨秀三个的包围圈。 “原来真有救星救我,我这临死一卦很准嘛。”跌坐在青莲花中,一卦准惊喜大叫,却猛叫一声不好:“啊呀,我的卦即然这么准,雪槐那臭小子有难了。” 歪脖梨秀三个眼见青莲花一闪便没了踪影,都是又惊又怒,歪脖梨秀看向那红衣女子道:“桃花水母,这青莲花是什么来路,你知不知道?”原来这红衣女子竟是在东海与独角海鬼齐名的桃花水母,可惜雪槐不识。 “我也不知道。”桃花水母摇了摇头,眼中有惊异之色,想了一想,看向歪脖梨秀道:“关系不大,你们要的只是雪槐,这人走了有什么关系,我可以保证,雪槐死定了。” “我就担心这突如其来的青莲花能救这人,也就能救雪槐。”歪脖梨秀脸上露着担心。 “绝不可能。”桃花水母断然摇头,道:“没有任何跨进桃花观的人还能出来,从来没有。” 听她说得肯定,歪脖梨秀不好再说,转眼看向桃花岛,道:“那桃花观里到底有什么,为什么这么厉害?” “我也不知道。”桃花水母再次摇头,也转眼看向桃花岛,眼中有着惊惧之色,道:“我只知道但凡进观的人,不论他有多高的修为,从来都有进无出。”说到这里,她转头看向驴杵,道:“我以前好象见国师来过一次桃花岛,但在观前就止步了,没有进去,国师是不是知道里面是什么?” “不是一次,是三次。”驴杵也看向桃花岛,脸上有惊惧之色,道:“第三次师父在观前站了三天,终是没有进去。” “里面到底是什么?国师说了没有?”歪脖梨秀急问。 “镜子。”说了这两个字,驴杵却停了一停,道:“好象里面是一面镜子,但我也不敢肯定,因为师父并没有明说。” “绝不可能是镜子。”听他这么说,歪脖梨秀大大摇头:“镜子有什么可怕?”他看向桃花水母,道:“你说是不是,镜子有什么可怕的,你会怕镜子吗?” 桃花也摇头:“不可能,怎么可能只是一面镜子。” “那我就不知道了。”驴杵搔头,道:“我也只是听师父自言自语,猜的。” “算了。”歪脖梨秀摇头:“管他是什么呢,总之雪槐死了就好。”看向桃花水母,道:“这次多谢你了,你想进魔女宫的事,我自会转告国师,国师一定会答应的。”原来歪脖梨秀自己打不过雪槐,请来的海猪怪又给金莹笑打败,便来请桃花水母相助,交换的条件是他日缩头龟二进魔女宫时,带桃花水母进去。魔女宫是海中最神秘的地方,但不在东海而在碧浪海,历代为魔女所居,据说宫中有一颗魔龙珠,任何人只要进宫给珠光一照,便可获得魔龙的魔力,本来魔女宫为魔女所居,别人也不敢有幻想,但最近千余年来一直有传说,说最后一代魔女爱上了人类最伟大的战士天虎,不惜违犯誓咒与天虎成亲,以致身死魂灭,魔女宫已没有了主人,因此近千年来只要知道的海中魔灵,无不千方百计想进入魔女宫,只是谁也打不开魔女宫的宫门,桃花水母知道缩头龟二邪功了得,借这机会,便提出了这个要求,歪脖梨秀代缩头龟二开口,空头人情,自是一口答应,所以桃花水母才出马将雪槐诱进了桃花观。 “那就太好了。”听得歪脖梨秀重复诺言,桃花水母大喜,道:“也只有国师通天彻地的神功,才可打开魔女宫的大门,只盼国师早日功成出关。” “快了,耐心等着吧。”歪脖梨秀说着一拱手,与驴杵转身而去。 外面的事,踏进观中的雪槐一概不知。雪槐不太信一卦准的卦,但心中的感应是实实在在的,这道观中蕴藏的力量确是十分惊人,因此心中不敢轻忽,一进观便念动无念咒,自己双眼不用,将一点灵光注入神剑剑眼,运剑眼急搜。照理说,无论什么邪怪,在天眼神剑的剑眼下都绝对藏身不住,但奇怪的是,剑眼一搜,却不见半个人影,而最让雪槐惊异的,是他明明能感应到这观中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却就是无法确定这股力量具体来自什么地方,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如果说有什么幻术瞒得过雪槐眼睛那并不稀奇,可他运的是剑眼啊,什么邪怪,竟让天眼神剑的剑眼也看他不透? 雪槐心中惊异,索性不借剑眼,就用自己眼睛来看。殿并不大,也没什么东西,就一个香案几尊神像,那些神像非佛非道姿态怪异,从所未见,但雪槐细细感觉,弥漫于观中的那股巨大力量并不是从神像身上传来,这可真是太奇怪了,雪槐百思不得其解,眼光一转,却忽地注意到了香案上的一样东西,那是一面镜子,就摆在香炉的旁边。以灵力感应来说,这面镜子并无特异之处,雪槐之所以注意到它,是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哪处神庙的香案上会摆一面镜子的,事若反常必有奇,这观中如此古怪,这反常的摆上香案的镜子自然不能不引起雪槐的注意。 但细看那镜子,也并无出奇之处,就是一面古铜镜,连着座子约有一尺多高,样式虽然古拙,并不怪异,和寻常大户人家用的镜子并没有两样,可为什么会摆在这香案上呢? 第二十五章 从前面看不出什么怪异,雪槐走过去,要绕到后面看看,离得近了,却突然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雪槐已经好久没照过镜子了,这时看镜中的自己,胡子拉碴,眼眶深陷,说实话,第一眼里,雪槐并没有认出那是自己,因为印象中的自己,并不是这个样子。弄明白镜中人就是自己,雪槐一时有些发呆,无数的人和事闪电般从脑中掠过,义父,夕舞,碧青莲,影像缠绕,百感俱齐。夕舞嫁去了巫灵做王妃,碧青莲更香消玉殒,而他心中最敬重的义父却视他如陌路,所有这一切啊,不就明明白写在这张脸上吗。 看着镜中自己的脸,雪槐突然有些头晕,恍恍惚惚不知到了什么地方,突然间有人影一闪,竟然是夕舞,夕舞直扑到他怀里来,哭着,死死的抱住他,雪槐又惊又喜,也死死的回抱住夕舞,连声说对不起,夕舞却不听他说,而是抬起头吻住了他的唇,夕舞的唇热得象火一样,身子更象蛇一样在他怀中扭着,雪槐只觉全身着火,不顾一切,伸手解开了夕舞衣服。突然间听到怒吼如雷,却是巫剑执剑闯了进来,大骂夕舞不贞,要杀夕舞,夕舞缩在一边,眼见就要丧生在巫剑剑下,雪槐急了,伸剑要格开巫剑手中的剑,但剑锋一偏,却一下子刺进了巫剑胸膛,然后所有的东西都不见了,只有巫剑的尸体躺在那里,雪槐心中充满自责,猛地举剑,刺向自己胸膛。 雪槐手上猛地传来一阵剧痛,他大叫一声,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竟是发了一个白日梦,但说是梦又不全是梦,因为他竟真的要拨剑自杀,幸亏阿黄灵性,见他情形不对,及时在他手腕上咬了一口,将他咬醒了过来。 “如果没有阿黄,这次就糟了。”看着手腕上淋漓的鲜血和手中倒持的宝剑,雪槐心中怦怦乱跳,但这时也明白这镜子确有妖异,否则他如何会平白发梦,更会在梦中自杀,自是这镜子做怪。 “妖孽,你原形已露,受死吧。”雪槐狂吼一声,双手举剑,便要一剑将镜子劈碎。 “慢着。”突地有喝声响起,随着喝声,观中多了一个道士,这道士看来极老,一把白胡子一直拖到了膝盖下。 “你是何方妖孽?”雪槐冷眼而视,喝问,老道身上,并无妖异之气,但这老道迟不出来早不出来,偏在他要劈这镜子时就出来了,必然也不是好路数。 那老道倒呵呵笑了起来,道:“年青人不要给人乱扣帽子,你哪里看出我是妖孽了?” 雪槐并不为他假笑所迷,冷喝道:“你和这妖镜是一路,不是妖孽是什么?速速报名,我剑下不斩无名之辈。” “无名之辈,呵呵,我老道还真是无名之辈,一直以来都叫我磨镜老人,你也这么叫好了。”磨镜老人呵呵笑着,向那镜子一指,道:“我和这镜子是一路不假,但你从哪里看出这镜子又是妖孽了?” “这镜子惑人神智,如何不是妖孽。” “是吗?”磨镜老人又笑,却忽地向雪槐手中天眼神剑一指,道:“据老道所知,你手中天眼神剑见到它想杀的人就会自己叫起来,你听到它叫了吗?” 他这话一下就把雪槐说愣了,是啊,天眼神剑灵异非凡,这镜子和磨镜老人若真是妖孽,它必然会叫,可它并没有叫,雪槐忍不住看向剑眼,却见剑眼紧闭,那情形,象是睡着了,又仿制象是对磨镜老人和镜子不屑一顾,懒得睁开眼睛。可这镜子明明能惑乱人的神智啊,雪槐有亲身体验的,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想不明白了是吧?”磨镜老人笑,道:“我告诉你吧,这镜子不是妖镜,而是神镜,本名照心神镜,一般的镜子,只能照得人的脸,但这照心神镜,照的却是人的心,人性虚为,天地鬼神俱不可测,但瞒天瞒地瞒神瞒佛,却无论如何瞒不过自己,而这照心神镜,就能把人的本心照出来。” “照心神镜。”雪槐看着镜子,暗自嘀咕:“难道刚才不是它迷惑了我的神智,而根本就是我自己心中所想?”回思刚才梦中的情节,霍地出了一身冷汗,可不是吗?夕舞不肯原谅他,嫁给巫剑,他虽无法阻拦,但内心里仍时时在盼望着夕舞能原谅他,再重新回到他怀里来,梦中夕舞突然出现扑到他怀中,不正是他日思夜盼的吗?而夕舞已经嫁给了巫剑,再来找他,便是偷情不贞,巫剑执剑来杀,正是他下意识的担心,他为保护夕舞杀了巫剑,便是奸夫杀了亲夫,为世所不容,那时候,他除了自杀,再没有第二条路。 是的,梦中的一切,正是暗藏于他心中的想法。 想得明白,雪槐忍不住骇异的看向照心神镜,竟能把人暗藏于心底甚至有些是自己也不太明白的想法全照出来,确实是太不可思议了。同时脸颊也不禁有些发烧,他自负仰不愧天,俯不愧人,其实内心里却还是有许多阴暗的见不得人的念头,别人看不出来,可瞒不了这照心神镜。 磨镜老人呵呵一笑,道:“你到也不必自责,所谓君子,倒也不是见色不迷,见财不惑,只不过是能以义理克制自己而已,圣人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完全无情夫欲,那就是石头了。” 雪槐忙抱拳,道:“多谢前辈教诲,雪槐受教了。” “年青人不错。”磨镜老人点了点头,道:“看来你和神镜颇有缘份,神镜不仅仅能照出人的心,更能把人的心放开,平日看见美女只敢在心里想着抱一抱的,到神镜里就真的敢抱一抱,平日看见别人袋中的钱物只能偷想拿过来,在神镜里就真的能拿过来,在神镜里,一切都可能随心所欲,最终便深陷其中不能自拨,千百年来,从没有照过神镜的人还能从镜中醒来,所以桃花水母才引你来照这镜子,却怎么也想不到,你带的这黄鼠狼竟能在最关健之时咬醒你,真是不可思议。” “是这样,今日若没有阿黄,我一定会在镜中迷失自己。”雪槐点头,轻抚阿黄头皮,又想到一卦准,想:“别说,师父这一卦还真是神卦,可不是到鬼门关走了一遭吗?”心中对一卦准大是感激。 “即是有缘之人,神镜该有份心意。”磨镜老人看向雪槐,道:“你再向镜中看。” 雪槐微一沉呤,坦然看向镜中,磨镜老人却忽地幻现在镜中,不过雪槐这时也明白了,所谓磨镜老人,十九便是照心神镜。磨镜老人两眼如电,直射向雪槐眼中,道:“天地之初,开劈鸿蒙,照心神镜曾看到三十六幅星图,此三十六幅星图各含玄机,秘不可测,因你有缘,我便让你也看看这三十六幅星图,至于是得是失,是福是祸,还要看你的机缘,我并不能担保,你愿看吗?” 雪槐心中怦的一跳,磨镜老人说得如此郑重,这天地之初的三十六幅星图绝非等闲,当即郑重点头,道:“我愿看。” “好。”磨镜老人一点头,消失不见,镜中却忽地现出一幅星图,雪槐定睛看去,但见繁星点点,也看不出个什么玄机,就和夏夜里看星星一样,平常得很,正自疑惑,突地一阵晕眩,天旋地转,那星图却象潮水一般,向他身体内灌进来。雪槐大叫一声,想要闭上眼睛,却发现全身尽已麻木,动弹不得,但同时间左臂上却猛地一跳,那种情形,就恍似笼中的猛虎想要跳出来一般,那种跳动的力量极为巨大,撕扯得他手臂生生作痛,心中暗惊:“难道星图竟能激发我左臂被封印封住的神秘力量?”一时也不知道是担心还是期待,灌进他身体内的那股力量却越来越猛,胀得他身子难受无比,太阳穴狂跳,猛地大叫一声,昏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雪槐悠悠醒转,一时间却不知发生了什么,好一会儿才记起自己是在镜前看星图,想到星图,脑中流水般掠过一幅幅星图,刚好三十六幅,不过这次在脑中看到星图,倒是没有异象出现。 “你没事吧?”是磨镜老人,担心的站在他身边。 “我没事。”雪槐爬起来,觉得身子有些发飘,除此倒没有别的感觉,磨镜老人细看他脸色,点了点头,道:“没事就好,三十六幅星图已在你身上打下铬印,我只希望它们带给你的是福非祸。”说着退入镜中,消失不见。 “多谢前辈。”雪槐深深一揖,随即转身出观,却发现天早已黑了,方要离岛赶回神龟岛,心中忽地生出感应,运剑眼急看,正是先前诱他来岛上的红衣女子,这时他已知道是桃花水母,大喝一声:“妖孽,纳命来。” 桃花水母认定雪槐必死,突见他现身,惊得魂飞魄散,不敢与斗,打个水花,扭身就走,雪槐急欲借水遁追去,左侧海面上,突地灵光一闪,现出一朵青莲花来。 “青莲。”雪槐惊喜狂叫,不追桃花水母,转身掠向青莲花,他身子一动,青莲花却向后急退,雪槐大急,叫道:“青莲,你为什么躲着我?等等我啊。”加速追去,但青莲花掠行速度极快,雪槐虽竭力追赶,始终隔着十余丈距离,一追数百里,青莲花忽地消失不见。 “青莲,我知道一定是你,你为什么躲着我啊?”雪槐遍寻不见,情急大叫,却忽地听到狂笑声,听声音,象是独角海鬼的,急运剑眼看去,但见十余里外的海面上,狐女独驾一艘小船,正与独角海鬼相斗,狐女左手托着灵蛇珠,右手执短剑,独角海鬼则绕着小船不停的打转,边转边狂笑不绝,随着他的狂笑声,一个个滔天巨浪不绝打向狐女小船,但狐女双足踏定小船,虽在浪头中高低起伏,小船却始终不见顷翻,独角海鬼一近,劈手便是一剑。 雪槐看得清楚,又惊又怒又是疑惑,他早知狐女有道术,但与独角海鬼相较可差得太远,可看独角海鬼情形,却似乎怕了狐女手中宝剑,这可有些奇怪,不过这时也来不及多想,飞身掠去,而就在他身子一动,那面情势却变,独角海鬼似乎斗出了真火,手一扬甩出了长鞭,一鞭向狐女抽下,狐女不敢硬架,将身一闪,独角海鬼那鞭打在船身上,顿时将小船抽作两截,狐女身子一斜,急踏住一块大些的木板。 独角海鬼哈哈狂笑,道:“美人儿,乖乖跟我去吧,我已经很留手了,别真打出我的真火,一鞭就要了你的小命儿。” 狐女这时已只踏着一块船板,她海边出生,水性了得,且又习有道术,但也立身不稳,她也知道独角海鬼说的是实情,她虽借了灵蛇珠之力,与独角海鬼差得终是太远,情知难以幸免,怒叫一声:“独角海鬼,狐女不敌,有死而已,绝不会叫你如愿的。”叫声中左手一扬,将灵蛇珠向独角海鬼急打过去,同时间身子一纵,身剑合一,跟在灵蛇珠后头刺向独角海鬼。 灵蛇珠乃灵蛇内丹,内蕴巨力,狐女这些日子日日以之修练,虽不能将珠中丹力化为己有,但却已能激发珠中丹力为己所用,独角海鬼也正因为感觉到灵蛇珠力道了得,才不敢轻易下手擒拿狐女,这时狐女情急拼命,连人带珠舍命一击,其势如电,独角海鬼避已无及,惊怒之下狂性大发,蓦地一声狂啸,双掌一并,击向灵蛇珠,想他这一击是何等力道,灵蛇珠给他巨力击得猛然回飞,正打在飞扑过来的狐女胸脯上,将狐女身子打得倒飞回去,半空中鲜血狂喷,随即下落,眼见要落到海里,忽地灵光一闪,现出一朵青莲花,将狐女身子托住。 这时雪槐堪堪赶到,急怒欲狂,身剑合一,迎着独角海鬼急刺过去。独角海鬼一打伤狐女便跟着扑上,想要趁势拿下狐女啊,却突见雪槐扑至,鬼叫一声,如飞而退,他虽为水中邪灵,但这一急进中转为急退,仍是慢了许多,而雪槐又是下了死心要杀他,如何肯让他走,一见他退,天眼神剑立时脱手飞出,若是隔得远,以独角海鬼在水中的灵动,雪槐这一剑未必能伤得了他,但距离实在太近了点,独角海鬼几乎来不及闪避,天眼神剑已穿心而过,独角海鬼长声惨嚎,顶上独角瞬时间发出巨大的闪光,将黑暗的海面照得通亮,随即熄灭。 杀了独角海鬼,雪槐急跳上青莲花,不见碧青莲,这时也无暇多想,先救狐女。 狐女受伤虽重,神智未失,突见雪槐,又惊又喜,叫道:“雪将军,是你。”眼泪喷涌而出。 “是我,族长。”雪槐点头,感觉到狐女心脉微弱之极,急道:“好了,没事了,不要担心。”一手抱了狐女,一手按向狐女丹田,要输入神剑灵力给她疗伤,但狐女却猛一下抓住了他的手,激动的道:“大哥,叫我的名字好不好,我叫月影,你叫我月影好不好?” 雪槐连忙点头,道:“好的月影,你别激动,放松心情,我给你疗伤。” 不要狐女激动,狐女却更激动,紧紧握了雪槐的手,叫道:“大哥,你不要浪费灵力了,我的伤太重,我要死了,但临死之前,有一句话我一定要跟你说,这句话石大哥老早以前就要我说了的,我一直不敢开口,但我今天一定要说出来,大哥,我喜欢你。”狐女一直苦恋雪槐,但生性衿持自重,不敢说出口来,而今夜自付必死,终于再不顾一切,顷吐心意,说完最后四个字,她面泛潮红,两眼更似有火在烧,仿似那一会儿伤势尽去,她本秀美,这时更是美艳无铸。但雪槐却暗叫不好,他握着狐女的手,感觉到狐女心脉中猛地一跳,随即越来越弱,那一刻的美艳,只是回光返照。 “月影,月影。”雪槐急按住狐女丹田,将神剑灵力输入,狐女的眼光慢慢黯淡,却仍死死的看着他,道:“大哥,告诉我,你喜欢我吗?” “喜欢的,我一直都喜欢你。”雪槐急叫,将神剑灵力不绝输入,但却发现平日灵验无比的神剑灵力这时竟不起作用,狐女生命仍在一点点逝去。 “大哥,就算你是安慰我,我也很高兴。”狐女面上掠过一丝满足的微笑,慢慢闭上眼睛。 “月影,月影。”雪槐大叫,将天眼神剑灵力加倍输入,却觉狐女体内空荡荡的,神剑灵力虽强,却找不到受力之处,早在碧青莲死时雪槐就发觉,天眼神剑并非万能,心脉未断确实什么伤都可以治,而且效验若神,但心脉若断则回天无力,而他能明显的感觉到,狐女心脉在激动中最后一下大跳后,已经断了,心中刹时间冰凉一片:“难道月影也要离开我了。”一直以来,雪槐都在躲着狐女的爱,虽明知狐女苦恋着他,为他忧伤为他消瘦,却忍心装作视而不见,但在这一刻,清清楚楚的感觉到狐女生命一点点逝去,雪槐心中,负疚和悔恨潮水般涌来。 “为什么你不能接受她的爱,她是多好的女孩啊?雪槐,你为什么要伤害她?”抿心自问,雪槐泪如泉涌。 “我的槐哥终不是冷酷无情的人,否则我都不要再见你了呢。”是碧青莲的声音,清清楚楚。 “青莲。”雪槐急抬头,四下却不见碧青莲的身影,但他确信自己绝不会听错,大急,叫道:“青莲,你在哪里,你为什么要躲着我啊。” “我就在你眼前啊,你自己看不见,却还要乱怪人,原来我的槐哥是这样的一个人啊。”碧青莲轻笑。 这回雪槐听清楚了,循声看去,但见一瓣莲尖上,沾着一滴露珠,露珠里竟又有一朵莲花,碧青莲就盘膝坐在莲花上,正对着他笑呢。 “青莲,原来你真的复活了,谢谢苍天厚土。”重见碧青莲笑脸,雪槐喜得一颗心直要炸开来,但伸出手,却又缩回,碧青莲在那小小的露珠里,想要抱她亲她,却是不可能,心中急不可抑,叫道:“青莲,你出来啊,别躲在露珠里。” “我也不想躲在露珠里,但我出不来。”碧青莲眼中也是深情无限,却是摇头苦笑。 “为什么?”雪槐大奇:“你即然复活了,为什么不能从露珠里出来?” “这要怪你自己。”碧青莲脸上露出嗔怪的神情,道:“谁叫你是咬破左手中指滴血给我,若是右手中指的血,那我早就来见你了,更不用这么麻烦的借千年龟泪来藏身。” 她这话叫雪槐一愣,记得那天确是咬破左手中指滴血在碧青莲肚脐中,疑惑的道:“你是说我左手血中有封印的力量,让你就算复活了也没办法出来见我。” “是。”碧青莲点头:“当时我师父以为千年青莲子即不在我体内,他功力又无法复原,仅凭你滴在我脐中的鲜血难以让我复活,谁知你血中不但含有千年青莲子的生机,更含有天眼神剑的灵力,我竟是轻而易举就活了转来,而且就是原身复活,不必借青莲花来重朔身子,师父都高兴坏了呢,却突然出了意外,我虽然活转来,却无法行动,更不能来见你,原来你血中竟另还有一股极其神秘的力量,这股神秘的力量极其强大,封死了我所有的灵力,便是我性中一点灵光也无法离体,所以我不但不能来见你,甚至以一点灵光给你报信都做不到。” “原来如此。”雪槐终于明白,猛敲自己额头道:“都怪我,当时完全慌了神,只想滴血救你,完全没想到我左臂上是有封印的,你复活的生机来自我左手中的鲜血,这血中自也带了封印的力量,你的灵力自然全给封住了。” 碧青莲好奇的看向他的左臂,道:“槐哥,你左臂上封着的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师父似乎知道。却不肯告诉我,真是太奇怪了?你告诉我好不好?” “你师父知道却不肯告诉你?”雪槐心中奇怪,不过随即明白了,道:“你师父是怕告诉你后你会转而告诉我,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 “你自己也不知道?”碧青莲大奇。 “是。”雪槐苦笑:“我只是听一位前辈说过,说我左臂中封着的这股力量受过魔神与战神双重的祝福,但我还没出娘胎,就已被打上了封印,实在是神秘之极。” “魔神与战神双重的祝福,了得。”碧青莲点头,道:“你不知道,我怕你急坏了,也急于见你,因此想尽了办法要冲破封印,但就是冲不破,现在这个样子来见你,还是观后莲池中的千年老金龟想的办法,借它一滴龟泪,护住我一点灵光,才终于可以见你,但就这样子也不能长时间陪着你,你左臂上封印的力量实在太大,越靠近你,压力越大,老金龟撑得很辛苦呢,所以我先前都要躲着你,要不是现在要救狐女,我还要躲着你,让你多想人家一会儿,谁叫你没想到左臂上有封印呢。”说到这里,碧青莲脸上露出娇嗔之态,眼中却是深情无限。 重看到碧青莲娇痴的笑脸,雪槐当真是心花怒放,只想仰天长啸,倒是不知道说什么话,看一眼怀中的狐女,对碧青莲道:“那月影也要麻烦你师父了。”即见碧青莲复活,便知狐女同样可以死而复活,所以一直和碧青莲说着话,并不心急。 “只要你不再昏了头用左手中的血,那就不麻烦。”碧青莲说到这里,却用一种狡黠的眼光看了雪槐道:“但在件事我要先问清楚,狐女活过来后,你会娶她吗?我可不想多一个情敌。” 雪槐顿时大大为难起来,当感觉到狐女生命消逝的那一刻,他确已下定决心,只要狐女复活,他一定要接受她的爱,并且要好好的对她,难道救活狐女后,又象以前一样吗?他做不出来,可又不好骗碧青莲,为难的看向碧青莲道:“青莲。” “我的傻槐哥。”碧青莲猛地咯咯笑了起来,道:“好了,我会央师父救她的,你就放心吧。” “好啊,你敢捉弄我。”雪槐装作着恼,伸手作势去呵碧青莲的胳膊窝,其实他呵不到,碧青莲却早笑做一团,四目相对,都是情热如火,恨不得搂在一起,死命缠绵。 雪槐忽地想起一事,道:“如果我这封印永远也破不了,那你岂非永远也无法恢复灵力。” “那倒不会。”碧青莲摇头,道:“封印终是在你左臂上,你给我的血中虽然带得有它的力量,终不是太强,最主要的,是师父发现一桩怪事,不知怎么回事,你血中除千年青莲子和天眼神剑灵力,另外还带得有一股力量,这三股力量给千年青莲子的生机融为一体,极为了得,我因你的血而复活,灵力受封印所封,但因祸得福,也同时拥有了这三力合一的力量,我完全可借这股力量修练我青莲观绝学‘道体青莲’,此功一成,立即便可破印而出。” “那太好了。”雪槐大喜,道:“盼你早日练成奇功,那不但我们可早日相见,歼灭七杀教也可借你神功大力。” “青莲不会偷懒的。”碧青莲点头,看向雪槐,深情的道:“槐哥,你要多保重。”说到这里,却突地扑哧一笑,道:“槐哥,你知道师父在知道你血中即有封印又有好几股乱七八糟的力量后说什么吗?他说啊,你若不是奇才,就是怪胎,象你这样的人,别人想要对付你,还真是不容易呢。” 她说得有趣,雪槐也给她逗乐了,笑道:“我怎么会是怪胎呢,当然是奇才啊,难道天下第一美女碧青莲会爱上一个怪胎不成?” “那可不一定。”碧青莲大大的摇头:“我还就爱吃怪味豆呢。”说着咯咯娇笑,花枝乱颤,雪槐看着她笑,心中实是说不起的欢喜。 碧青莲笑了一回,看了雪槐道:“好了槐哥,我真要走了,老金龟撑不住了呢,狐女跟我去,你不必担心,你虽了得,但还是要多多保重自己,我回去后要闭关练功,短时间内也不能来见你了,你不要担心。” 雪槐点头,咬破右手中指,将一滴血滴在狐女脐中,碧青莲带了狐女离去。看着青莲花消失,雪槐心中喜悦,忍不住纵声长啸,边啸边飞掠回神龟岛。 回岛,却见岛上一副大战方息的样子,问起才知道,原来下午歪脖梨秀率舰队来攻,大战一场,各有死伤,直到天黑才离去,雪槐知道歪脖梨秀是情知他不在,所以如此大胆,勃然大怒,暗暗咬牙。 一卦准见雪槐回来,一把拉住他,又惊又喜的道:“岛上险不险?我的卦准吧?但你小子也果然没死,这更说明我的卦了得呢。” 雪槐抱拳作谢道:“师父确是神卦,果然奇准无比,尤其让阿黄跟着我更显师父玄机,若没有阿黄,我就真个死在岛上了呢。”龟行波等人在见了一卦准的拐子马后已对一卦准另眼相看,这时听了雪槐的话更是全心叹服,当即便排着队请一卦准算卦,一卦准洋洋得意,来者不拒,不要说,自然是一卦不准,算得别人脸绿,自己脸红。 石敢当不算卦,却拉了雪槐道:“兄弟,族长因听一卦准师父说你在岛上大大不好,后来矮子盗来攻也大叫你已经死了,心中担心,矮子盗一退,她就一个人驾船找你去了呢,我当时也不知道,否则就和她一起去了,现在不知道她。” 雪槐这才知道狐女一个人出海的原因,更感到狐女对他的爱是如此的深重,心中感概,道:“我知道了,月影在海上碰上了独角海鬼,我去得迟了些,她被独角海鬼激回来的灵蛇珠打断了心脉。” “什么?”石敢当失惊大叫,不过随即定下心神,看了雪槐道:“那现在她在哪里,你一定救了她是不是。” “我没能力救她。”雪槐摇头:“救她的是碧青莲,青莲现在带她回青莲观了。” “青莲小姐。”石敢当惊喜大叫:“她没死?” “她死了,但又活了。”雪槐心中喜悦,猛地扬声大叫道:“我的青莲又复活了。”这一声声震全岛,夜鸟惊飞,十余万大军顿时欢声雷动,都替雪槐高兴。而妙姑却从雪槐话中听到了另外一点意思,问雪槐道:“雪兄弟,你刚才叫我们族长什么?” 第二十六章 “我叫她月影啊。”雪槐初一下不知她为什么这么问,但随即便明白了,看了她和石敢当微笑道:“我知道你们关心月影,那我就把这喜讯第一个告诉你们吧,我爱上月影了,待她复活回来时,我会来狐女族提亲,请狐女族将他最美丽聪慧的女儿嫁给我。” 他这话一出,可把妙姑乐坏了,石敢当张着嘴傻了半天,却道:“你来提亲吗?那咱们可得好好考虑考虑。” “考虑你个头啊。”妙姑猛地去他额头上戳一指头:“是不是喝酒喝傻了你。” “女人家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你知道我考虑什么?”石敢当瞪眼,道:“我考虑的是,有这样的酒鬼女婿,结亲那天我们得酿多少缸酒才够。” “是,是,这个真得认真考虑考虑,不信看我的阿黄。”一卦准指向肩头的阿黄,众人闻声看过去,但见阿黄将一个小脑袋对着石敢当不绝乱点,似乎大大赞同石敢当的话,众人本来已为石敢当的话好笑,见了它这样子,更是哄笑不绝。 笑声中,雪槐蓦得扬声道:“兄弟们,我今天很高兴,所以决定趁夜出兵,歼灭矮子盗舰队,你们愿意跟我连夜杀敌吗?” 众盗均是喜出望外,哪有不愿意的,齐声高呼:“愿意。”而海冬青等风神八族战士更振刀高呼:“天海之王,天海无敌。”他们这一叫,四十八盗和狐女族战士也一齐跟着叫,声势如潮。 雪槐点头,对众盗首道:“矮子盗之所以敢来攻神龟岛,是以为我已经死了,我们就借他们这个识会,打他们一个出其不意。”伸手指向海图,道:“矮子盗舰队现在停留在带鱼峡附近,我们可以一军装作偷袭,一击即走,退向带鱼峡,矮子盗见我们兵少,必然来追,我们大队事先埋伏在峡口两端,矮子盗舰队一旦进峡,我们立即冲出,给他们来个掐头截尾围中,带鱼峡地势狭长,尤其不利于巨舰机动,矮子盗除非不进峡,进峡必定全军复灭。” 论对这一带海区的熟悉,雪槐自然远不如四十八盗,事实上如果不实地看过,仅凭海图上的一点标记,是没法定下这样的策略的,但雪槐却似乎一切了然于胸,因为无论是矮子盗舰队现在所处的位置还是带鱼峡的地形特点,都在他剑眼扫视之内,一清二楚,矮子盗劫掠天朝千年,今日碰上雪槐,也算是碰上了冤家。 众盗对雪槐的战略哄然叫好,对雪槐担心的万一矮子盗不肯全军追进峡中的想法又纷纷献策,采取多路接应的战法,追击的矮子盗见雪槐军接应的越来越多,必定以为主力就在后面,一定会全军来追。再商议矮子盗进峡后全歼的方法,带鱼峡地势狭长,即不利于矮子盗舰队转侧机动,但四十八盗巨舰也无法开进峡中作战,商议之下,一致议定用火攻,用小船装了易燃之物由南峡口借风势放下,矮子盗舰队挤在峡中,一旦烧起来,躲都没地方躲。 计议定当,龟行波却叹了口气,道:“火攻好是好,只是矮子盗的巨舰也救不下了,可惜可惜。” 听了他这话,一边的一卦准哼了一声道:“想要矮子鬼的舰?这有何难,其实也根本不要火攻这么麻烦。” 他这话牛皮哄哄,众人一齐看过来,龟行波道:“不知大师有何妙计?” “我没有妙计,但我的阿黄有臭屁。”一卦准看向雪槐,道:“刚才你说带鱼峡象条带鱼,又长又窄是不是,这样的地形,阿黄的屁最有威力了。” “你是说靠阿黄放屁来臭死矮子盗吗?”龟行波与众盗面面相窥,随即一起哄堂大笑,但雪槐却没笑,龟行波等没见过阿黄臭屁的威力,他却是见过的,要知当日以天风道人等人邪力之强,也架不住阿黄的臭屁呢,何况是一般的矮子盗,眉头微凝,看了一卦准道:“师父这主意确实不错,阿黄的屁也实是有威力,但带鱼峡有十多里长,海风又大,前面的自然能熏着,但到后面只怕臭气就给风吹跑了,起不了作用。” “这好办。”一卦准哼了一声,道:“我可以叫阿黄一次只放一两个屁,你们斩掉一批,阿黄再放屁臭晕一批,我可以肯定的说,风再大,阿黄一个屁管两三里也绝不成问题,再抛一点点,算一个屁管一里好了,十来里地,十来个屁搞定。” 众盗见雪槐和一卦准正儿八经的讨论黄鼠狼放屁,一个个目瞪口呆,说实话,若换了别人,众盗一定会认定这是两个疯子,但雪槐例外,自他们与雪槐相识以来,雪槐之能,真只可以用神鬼莫测来形容,他说可以,那就是可以。 雪槐前后一想,确实可行,断然点头,道:“如此有劳师父和阿黄。”伸手摸摸阿黄的头,笑道:“这次劳你放屁,斩了矮子盗后,我请你喝酒,补上你放屁损伤的元气。” 竟然说要补上放屁损伤的元气,他这话太也搞笑,众盗先前还正儿八经扳着脸,这会儿再掌不住,哄堂大笑,好几个更差点笑得岔过气去,雪槐自己想想也觉滑稽,忍不住纵声长笑,便在他豪气干云的长笑声中,舰队趁夜起航,直扑矮子盗舰队。 矮子盗舰队泊在带鱼峡西二十里,照计划好的,雪槐大队去南北峡口附近埋伏,大黑鲨率十艘巨舰突袭矮子盗舰队,这夜月光极亮,不等大黑鲨靠近便已发觉,但大黑鲨本只是个诱饵,偷袭得不得手并不重要,放一通乱箭,掉转船头就走,矮子盗如何肯舍,拼命追来,追出数里,海啸在左,蓝鲸在右,各率十艘巨舰杀到,同样是放一通箭,与大黑鲨船队并做一处,一齐撤向带鱼峡。不出雪槐所料,矮子盗先前见大黑鲨船少,便只前锋热心来追,大队只在后面缓缓跟着,但海啸蓝鲸两队一出来,立即吊起了歪脖梨秀的胃口,下令全队拼命追赶,誓要将大黑鲨等一口吞掉,大黑鲨等驶入带鱼峡,歪脖梨秀想也不想,率舰队笔直追了进去。 大黑鲨等一直驶出带鱼峡口,随即回船,雪槐率大队早在等着,一齐拥出,带鱼峡口本来就不宽,几艘巨舰并排一靠,立即将峡口封得死死的,不过这会儿还不忙着让阿黄放屁,因为矮子盗后队还没有全部进峡,尾巴没封死,便只是放箭。 歪脖梨秀得报前面峡口被封死,却还不知机,还以为是逃跑的大黑鲨等是眼见逃不掉要据险而守呢,当下下令猛攻,驴杵在边上手痒,便借邪风来前面帮手,却再想不到雪槐正在等着。 雪槐背手站在金龙舰船头,将剑气尽数收敛,但心中的杀意,却是越来越盛,看着扑过来的矮子盗一片片栽倒,他心中有着一种刀锋切在脖子上的冰凉的快感。 邪光一闪,驴杵到了大黑鲨船头,一声狂笑,黄金杵高举,一杵便砸向一名海盗,却突然间眼前一花,那名海盗竟变了个人,驴杵心中奇怪,还只以为自己眼花了呢,定睛细看,没错,确实变了,变成了雪槐,背着手冷眼看着他,那眼光,比剑锋还冷。 在驴杵心中,雪槐确实是死了的,却突然在这里出现,这一吓,可把驴杵七魂吓掉六魂半,剩下半魂倒还知道怕死,鬼嚎一声扭头便跑,其实他若不跑和雪槐硬撼,多少还撑得几剑,这一跑反而坏了事,你想啊,他再快,快得过雪槐的剑,刚转身,雪槐已一剑将他连腰斩断,于是便出现了一种恐怖之极的景象,被斩断的上半身扑通落水,下半身却还在往前跑,血淋淋的腰身带着一双毛腿在虚空里跑着,一直跑出了数十丈才落下来。本来在不绝猛扑的矮子盗看了这种情形,个个手软心颤,鬼嚎着向后退,而这时峡后火光也冲天而起,这是龟行波在封峡了,照雪槐的安排,在矮子盗舰队全部进峡后,后面的龟行波便将五艘巨舰用铁链扣了,开进峡中再一把火点着,燃烧的巨舰将峡口完全塞死,矮子盗舰队除非生了翅膀,否则休想有半只船能逃得出去。 火光便是动手的信号,雪槐看向一卦准,道:“有劳师父。” 一卦准特意搬了一张太师椅,大马金刀的观战呢,更让妙姑在一边奉茶,这时便哼了一声,不急不躁的起身,还有模有样的理了理袖子,摆足了架势,可就把一边的石敢当笑得喷饭,叫道:“啊呀师父,你就饶了我吧,我真要给你笑死了。”虽然有雪槐的话,但所有人对阿黄屁真有那么大威力还是半信半疑,要看个清楚,所以雪槐一说有请一卦准,大黑鲨等人便一齐扭头看向一卦准,自然也就和石敢当一样,笑倒一大片,若是不知情的人闭了眼来听,只以为是在戏场子里,再想不到竟是在一个大杀场上,便是雪槐也笑出声来,想:“师父真会搞笑。” 一卦准却还鼓眼:“笑什么,高人出马,自然别有排场。”在众人越发的哄笑中,将拐子马绑在腿上,喝一声:“各位老少爷们瞧好了,看天朝灭矮子盗经典海战之阿黄放屁,我拐啊。”脚一抬,拐在了半空中,将阿黄屁股对准矮子盗,鼓了眼看了阿黄道:“阿黄屁轰矮子盗,这可是千古扬名的美谈呢,你给我打起精神,运起肠气,把那屁好生臭起来啊。”他这话太也搞笑,妙姑笑得打翻茶杯,索性坐在了太师椅上抒了肚子笑道:“啊呀,我的肠子。”众盗自也是哄堂大笑。 哄笑声中,阿黄猛吸气,身子慢慢胀大,尾巴一翘,屁股一抖,一个屁打了出去,一卦准怕一个屁不够,横移数丈,阿黄再放一屁,两个屁放出的臭气随着海风向矮子盗舰队括去,果然灵验无比,闻着屁风的矮子盗立即搜肠刮肚大呕起来,再拿不住刀枪,这还是那体质强的,体质弱的干脆昏了过去,翻着白眼在船板上抽筋。 阿黄这屁如此威力,所有笑的人都不笑了,一个个目瞪口呆,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啊,一时惊叹声不绝于耳,内中包括对雪槐的话奉若若神明的海冬青等风神八族战士,虽然雪槐有话在先,还是惊讶,没办法不惊讶啊。就中只雪槐暗暗点头,他早就见识过了,天风道人人等邪怪尚且抗不住阿黄臭屁,普通矮子盗自不用说,看着矮子盗给阿黄的屁熏得东倒西歪,即高兴又不自觉有些好笑,想:“阿黄十分灵性,不是一般的黄鼠狼,它这屁自也不是一般的黄鼠狼屁,这些矮子盗能闻到它的屁,也算是尝着新鲜了。” “还呆着做什么?动手啊。”一卦准大喝,却又洋洋得意的摸了阿黄的头道:“不过也不必太着急,闻了我阿黄的屁,再壮的汉子也要呕足半个时辰,不把苦胆水呕出来,不算闻了阿黄屁。” 他这一喝,大黑鲨等惊醒过来,指挥群盗向矮子盗扑去,海风强烈,臭味一刮即过,但矮子盗只要闻过一丝屁味的,无不呕做一团,直到两里之外的矮子盗才好一点,如此五内翻腾,便是那体质强勉强没有昏过去的,也再没有任何战斗力,你想啊,肚子里只往翻,呕都呕不过来,还能提刀子打仗吗?只能等着挨刀,众盗一路狂杀过去,割头却就象是在割草,不费吹灰之力。到两里外,阿黄又放两个屁,矮子盗依旧是呕作一团,给四十八盗砍瓜切菜般斩杀。风无际始终在留意雪槐战法,用心学习,但看了这一场仗,却是暗暗摇头,想:“天海之王就是天海之王,他的手段,实在不是想学就能学得来的。” 奇!书!网!w!w !w!.!q!i!s!u!w!a !n!g!.!c!co m 歪脖梨秀上次给骷碌鬼王破了他的离魂刀邪功,元气大伤,但邪灵仍是十分敏锐,雪槐一出剑斩驴杵,他立时便惊觉了,却是又惊又疑,因为在他心里,雪槐是死在了桃花岛上的啊?怎么还会在这里出现?心中疑惑,却又害怕,不敢出头来看,他邪功已破,一露头给雪槐发觉了,哪还有命?下令止住舰队,退出海峡再说,谁知后军报峡口被堵,前军随又报天朝军不知有什么神秘武器,臭不可闻却威力奇大,闻着臭气的都是呕吐不绝,手软脚麻,头昏眼花,抵挡不住天朝军的进攻,死伤惨重。前后这么一报,歪脖梨秀惊怒到极点,明摆着,这是中了雪槐的埋伏,有全军复灭的危险,不能再当缩头乌龟了,得想办法,他还好奇,想不出天朝军用的是什么秘密武器啊,当下驾邪风来看,恰撞着一卦准抱了阿黄放屁,眼见一个屁出,自己手下便是东倒西歪呕作一团,又惊又怒,他倒不怕一卦准,大喝一声:“什么妖物,敢来毒害我军。”提刀便飞掠过来。 一卦准正自得意洋洋呢,突见歪脖梨秀冲来,他倒全不害怕,反而打个哈哈,笑道:“你也想尝一屁是不是?阿黄,大方点,赏他一屁啊。”阿黄吱吱点头,将屁眼对准歪脖梨秀来势,一屁打出。歪脖梨秀这时冲得近了,顿时给屁风整个儿罩住,可怜再驾不住邪风,一个跟头便往下翻去,半空中狂吐不绝,头昏眼花之际,电光一闪,身首分离,却是给雪槐一剑斩了。 歪脖梨秀即死,矮子盗更是乱作一团,最主要的,是实在没有办法应对阿黄的屁,除了跳海,那也只是做了海怪的夜宵,众盗借着阿黄屁风从头杀到尾,到天明时分,十余万矮子盗给杀了个干干净净,雪槐传令留下几十个矮子盗,他要让他们带话给矮子王。 大黑鲨将数十名矮子盗带到雪槐面前,这时太阳刚刚出来,雪槐背手而立,太阳光在他头顶耀成一个金黄的光圈,照得他有若天神,一干矮子盗本已是丧魂落胆,再见了雪槐如此神威凛凛的形象,不自禁一齐拜倒,雪槐冷目如电,扫一眼跪在面前的矮子盗,喝道:“我是天朝大将雪槐,饶你们不死,带话给你们的矮子王,小小矮子国,竟敢打我天朝的主意,简直不知死活,剑不出鞘,不知我天朝宝剑之利,此时我天朝大皇帝震怒,已生绝灭你矮子国之心,令矮子王得报后,立即亲身来我天朝赔罪请降,否则八九月间,天朝大军便将远征你矮子国,到时破国灭族,休怪我天朝言之未预。” 他的话如雷轰电掣,直轰入矮子盗心底,一干矮子盗身抖心颤,三拜应命,雪槐即命给他们一条船,让他们回矮子国传话。 此一役,天朝联军大获全胜,二十余万矮子盗被全歼,两百余艘巨舰也全被缴获,雪槐手中就此有了一支巨舰总数达四百余艘的强大舰队,这样的舰队,足可远征七海,若非时当逆风,雪槐便要即时挥军讨灭矮子国。 神龟岛庆功,众盗公论,此战以阿黄功劳最大,一时满岛哄笑,都来给阿黄敬酒,把阿黄乐得吱吱乱叫,全不拒绝,酒来杯干,一时大醉,在地上绕了两个圈子,忽地翻身仰倒,四肢摊开,就跟个醉汉四仰八叉躺着一样,一卦准倒有些担心起来,走过去叫道:“你这老酒鬼,不会真个醉死了吧。”扯扯阿黄胡子,却猛地大叫一声,仰头就倒,石敢当便在边上,忙一把扶住,道:“怎么了?”却见一卦准满脸通红,摇头晃脑的叫道:“醉死我了,醉死我了。” 一卦准没喝什么酒,石敢当倒奇了,叫道:“你没喝什么酒啊,怎么就醉了。” “都是这老酒鬼害的。”一卦准猛地睁眼指了阿黄骂,道:“我去扯它胡子,它一个酒隔打出来,全喷在我脸上,这不醉死我了。”说着身子一软,也如阿黄般四仰八叉躺在了地上。闻着阿黄酒隔就醉了,倒也醉得有趣,石敢当说给众盗听,众盗齐笑。 次日雪槐留一千人镇守神龟岛,大军回师,到狐女城整顿舰只,矮子王若知机来降,那就算了,否则九、十月间西北风起,便以这一支强大的舰队远征矮子国。 到狐女城,合城欢庆,尤其石敢当把雪槐将要娶狐女的消息透露出去后,狐女族众更是人人乐得合不拢嘴。过了数日,无花孙荧来了,齐声祝贺,欢庆中,无花却告诉雪槐一个消息,夕舞在来巫灵成亲的途中,在天安城外附近神秘被劫,现在生死不知。 听到消息的那一刹那,雪槐全身的血仿佛都烧了起来,再无心庆贺,略一交代便借遁术急赶向天安城。 东海距天安近万里之遥,雪槐功力大进,遁术之快几逾飞鸟,也花了两天多时间,第三日晚间才到天安城外,当下运剑眼急搜,却只看到满眼军帐,再不见夕舞的影子。 敬擎天兵败后,巨犀再无争霸的可能,一直退回了黑水原,巨犀退,炎阳有熊祭风三国争霸的心却反倒空前高涨起来,先前巨犀会盟,三国使节也未派一个,这时却是大张旗鼓,三王各率数十万大军赶赴霸池,都想要压服各国,成就霸业,因此这时霸池附近足足驻了六七十万军队,数十里方圆净是军帐。只有巫灵新败,且巫剑娶个王妃还给人中途劫了,脸上无光,没派人来霸池。 雪槐没搜到夕舞,却看到了上林青,领一支军驻在城外,当下飞掠过去。上林青还未睡,雪槐进去,上林青一见,一下子急跳起来,奔过来抓住雪槐的手道:“雪将军,你来了就太好了,我知道你只要听到消息,一定会赶来的。” 看到上林青激动的脸,雪槐心中也是十分激动,道:“夕舞到底出了什么事,是谁劫持了她,有线索吗?”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是我太老迈无能了,没有保护好夕舞公主。”上林青一脸愧疚,道:“那天晚间我们在这城外宿营,半夜里突听得夕舞公主一声惊呼,去她帐篷里看就没了人影,就是这样,这么多天我们再打探不到她半点消息,也没有半点线索。” “一声惊呼就没了人影?”雪槐眉头紧凝,道:“帐篷中有打斗的痕迹吗?”夕舞武功不弱,后来更知道她还有异遇学有道术,别说是在层层护卫之中,便是单身一个人,一般的人也休想近得了身。 “没有。”上林青摇头:“一切都好好的,那情形,就象夕舞公主是给风刮走的,真是奇怪极了。” “是什么邪怪用邪术劫走了夕舞。”雪槐眼发电光,第一个念头便想到了七杀教,但堕即便否定了,想:“从巫灵那次看,大王明显和七杀教有交易,即便最近因兵败翻脸,七杀教也只会怪大王,不会怪到夕舞头上。” 否定了七杀教,一时却再找不到怀疑的对象,当然,要说疑,炎阳等三大国都很可疑,明摆着,如果巨犀与巫灵结亲,便是一股极大的力量,对三国的霸业十分不利,能劫走夕舞破坏巨犀巫灵的婚约,便是少了一个强敌,三国的争霸之路便要轻松许多,但事情都是两面的,劫夕舞破巨犀巫灵联手,有利,但也有蔽,害处是,万一失手,将面对天下的同声遣责和巨犀巫灵的联手进攻,闹不好可就是灭国之祸,三国中任谁要走这步棋,不能不三思而后行。 漫无头绪,雪槐只有先安慰上林青,道:“夕舞吉人天相,不会有什么事的,我即来了,上天下地,也一定会把她找回来,老大人可上复大王和我义父,请他们不必心急。” 上林青点头,道:“你来了我就不担心了,另外夕舞公主被劫之事我已上报定天府,定天公主已经派人来看过了,十分震怒,答应一定替我们找出夕舞公主来,双管齐下,相信一定很快可以找到夕舞公主。” 他的话却让雪槐有些不明白,道:“定天府,什么定天府,定天公主又是什么人?” “原来你还不知道,定天公主是昊天大皇帝的小女儿,这可真是个人物呢,炎阳祭风有熊三国本想争霸,现在只怕是大大的不妙。”上林青两眼放光,细说给雪槐听。 定天公主是昊天大皇帝幼女,却不是长在宫中,而是一出生就被天音教天音圣母抱走,收为弟子。天音教为北方大教,声名虽不若五观三寺,但弟子众多,实力非比等闲,尤其到这一代,掌教天音圣母雄材大略,加之给她悟透了天音教镇教之宝天外仙音谱,天音霸剑所向无敌,由此野心大长,天朝道统,千年来都以五观三寺为尊,其他教派再怎么闹也成不了气候,但天音圣母眼光独到,看出五观三寺在灭血魔一战中伤了元气,正是天音教翻身的千年良机,她却又巧,双管齐下,一面暗暗扩充势力,一面到宫中展示神通,让皇后将定天公主交给她教养,二十年中,天音教实力越发雄厚,而定天公主也给她调教出一身的本事,趁着五观三寺四分五裂的绝佳良机,送定天公主回京,略显神通,震动天子,加之教养公主有功,立被封为护国神教,风头一下便盖过了五观三寺,但天音圣母野心尤不止此,她让定天公主说动天子成立定天府,以压制诸候霸气重振天子天威,而根本目地,是要让天音教一举跃升为天下第一教。定天府中武士,不是皇家禁卫,而是天音教中的高手弟子,天音教号称拥有百万信徒,声势浩大之极。 千年来,天朝藩强主弱,天子面对兵雄势大的诸候王,说话都没有底气,但定天府一成立,定天公主借着师门势力皇家声威,竟是威压众王,炎阳等三大国本想一展威风,却给定天公主压得死死的,诸候争霸,不把天子放在眼里,本就有违礼法,定天公主到霸池去了三次,以天朝礼制质问众王,每一次都把众王问得哑口无言,而最威风的,则是定天府武士的雷霆手段,每次诸候来朝,都带大队军士进城,所带军士更常在天安城内外劫掠百姓,以前天子懦弱,得报也是敢怒不敢言,定天公主可不客气,炎阳等三王来朝,定天公主亲身拦住正阳门,除三王本人及随行百官,所带军士一律不准进城,至于象以前一样在天安城外骚扰劫掠百姓的各国军士,定天公主只要得报,立即派定天府武士拿了就地正法,即便当时逃走了,定天公主也一定要追进营中捉拿,并当着那一国诸候的面质问清楚,然后斩杀,她神通了得,定天府武士又全是来自天音教的精锐弟子,想拿的人,决对跑不了,而且是有理有据,众王除了公然造反,还真不敢拦她,半个月时间,各国军士给她杀了三百余人,直杀得群王个个变色而且还作声不得,面子上谁都得遵天子不是,即便是成了霸主,也还要挟天子而令诸候,天子脚下公然劫百姓,杀了难道还有话说?定天公主显了这一手霸气,霸池边想要争霸的炎阳等三王就傻了眼,争霸本就是因天子软弱好欺,但现在天威振振,这霸还怎么个争法?因此三王现在都有些进退失据,不知怎么办才好。 听上林青说了定天公主的事,雪槐一时间又惊又喜,心中暗暗思忖:“想不到皇家还出了这样一个人物,若真能重新树立天子权威,使众诸候畏威服德,各守本份不再争战,那还真是我天朝之福。”他心中本为夕舞被劫十分焦燥,但听了定天公主的事,倒生出一丝欣慰,对上林青道:“我天朝竟出了如此人物,有机会还要请老大人为我引见。” “不要找机会。”上林青大大摇头:“你名气大着呢,而且定天公主还知道你和夕舞公主的事,上次我去见定天公主,她说你知道夕舞有事,一定会来,来了就让我立即带你去见她呢,她算得还真准,你不就来了吗?明天一早我们就一起去定天府拜见。”雪槐大喜,当下请上林青休息,他自己却又连夜运剑眼将天安城方圆百里细细搜了一遍,没有发现夕舞的踪迹,想着夕舞此时不知陷身何处,更不知有否受苦,心中焦虑万分,更把一腔钢牙咬得格格作响。 第二十七章 第二天一早,雪槐跟上林青进城。天安城城高十丈,周长百里,虽是战乱频繁,这屹立于天朝中部的天下第一雄城仍是人文鼎盛,十分繁华,雪槐已不是第一次进天安城,但每次见到天安那雄伟浑厚有若巨人胸膛的城墙,他总是抑制不住要心潮澎湃,这次也一样,却想到了即将要见的定天公主,想:“如果定天公主真的有重新确立大皇帝天威的雄才大略,我一定尽全力辅佐于她,只要能结束四分五裂的乱局,使百姓安居乐业,使我天朝国威远震万邦,我便死一万次,也是甘之如饴。” 到定天府,但见好大一座宅子,雪槐不敢运剑眼看进去,只是心中一点灵觉感应到宅子里灵力涌动,而且十分强大,暗暗点头,想:“定天公主手下看来有不少好手,难怪能威压百王,好。”当下递上名刺,客厅中略坐一会,便有下人出来说公主单请雪槐相见。 上林青苦笑一声,看了雪槐道:“我说你比我有名气吧。”雪槐只得告一声失礼,跟那下人进去,过两道回廊,那下人站住,换一个侍女带路,又过一进院子,到一个月洞门口,那侍女对雪槐道:“公主便在院中赏花,你自己进去,小心了,休要冲撞公主。” 雪槐再想不到定天公主会以一种这样的形式见自己,心中生出异样的感觉,看前面,花草掩映一条碎石小径,心神一凝,迈步过去,到一个分岔处,忽地眼前一花,劲风呼啸,有暗器飞旋而来,直削向他面门,耳中同时闻得一个女声喝道:“削去花上的刺再拿给我,但不可伤了花儿。” 二十三章那飞旋而来的暗器原来是一枝花,约半尺长的花枝上生了不少尖刺,但若非雪槐眼力了得,还真看不清随着花瓣飞旋的枝上到底有刺没刺,脑中闪念,知道定天公主是借此考验他的身手,不敢迟疑,反手拨剑,手腕轻振,急削花枝上尖刺。那花儿颤颤巍巍,吹弹得破,又是在急速的旋转中,要想削掉枝上尖刺而不碰落花瓣,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首先要找到尖刺就不容易,然后手上劲力还要尽量的轻柔,只要稍稍重一点点儿,花瓣就会弹落。 这一手里,不但考验了眼力反应,更考验了剑上的火候,剑上劲力若不能达到随心所欲吞吐自如,绝不可能削掉刺而不碰落花。 雪槐所学擎天三十六剑劲力走的纯是刚猛的路子,讲究着着进攻,大开大阖,若是还是在巨犀时的雪槐,除了一剑劈落花枝,再无办法,但今日的雪槐已远非当日,剑随心转,于已身劲道的拿捏洞若观火,一轻一重间纤毫不差,因此还是一样的擎天三十六剑,剑尖微振,却轻轻巧巧就将枝上尖刺削了下来,而花瓣依旧,甚至花蕊中轻附着的花粉也未碰落。 枝上花刺约有十一二个,雪槐剑起时花在面前数尺,待得将尖刺尽竭削净,那花也才刚刚飞过他肩后,反手收剑,就势接住了花。这时他已看清数丈外一树花前站着一个女子,这女子约莫二十来岁年纪,穿一袭淡黄宫装,身材高挑,瓜子脸,身上并无任何装饰,但一股清贵之气却是透体而来,这时凝眸而视,眉间略含微笑。雪槐知道必是定天公主,当下上前一步跪倒,捧了那枝花道:“雪槐拜见定天公主,花上尖刺已尽数削净,幸不辱命。”同时心中暗暗惊讶,他先前不敢暗测定天公主灵力,这时当面见到,感应到定天公主灵力十分了得,便与他相较,也是相去不远,就她的年纪来看,简直可以说是不可思议。雪槐这段时间功力大进,灵力之强,即便还比不上当年的荷叶道人撞天僧等宗师级人物,较之法一紫气道人这些一派掌教已要强许多,但他这身功力得来不易,乃是几经生死,屡逢异遇,若光是练,可以说,无论如何就他这点年纪都练不出来,但定天公主却练出来了,实不知她是如何练的?心中暗暗敬佩:“定天公主真是奇才,我天朝或真能借她之手重振神威。” 雪槐心中同时还有一个意外,在听上林青说了定天公主诸般事迹手段后,他脑子里已先了定天公主的一个形象,英气逼人,霸气迫人,高贵威严,凌然不可侵犯,然后这时一见面,却完全不是这样,虽然一见面就试雪槐武功,但她脸上的笑却让雪槐一眼就感到亲切。 “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闻名,雪将军名动天下,果然了得。”定天公主击掌赞叹,声若幽谷鹂音,十分动听。 雪槐忙道:“雕虫小技,不敢当公主称赞。” “我听说过将军的事情很多,有好的也有不好的,听说将军为了一个狐女,叛亲背国,更领军与一手把你养大的义父相斗且打败了他,真有这样的事吗?真的是为了狐女?” 雪槐想不到定天公主会问他这样的事,心中一震,想也不想,点头应道:“是。”有些东西是不能说的,反正狐女将会是他的妻子,那就是这个理由好了。 “真是这样吗?抬头看我。” 雪槐抬头,四目对视,定天公主眼光似乎直要看到他心底去,眼见雪槐坦然而视,蓦地里仰天大笑,连连点头道:“好好好,宁可身背恶名,也绝不肯让自己义父落一点点不好的名声,将军真乃君子也。” 她这话似乎另有深意,雪槐疑道:“公主——?” 定天公主微微而笑,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敬擎天与矮子盗结盟的事,不可能瞒着天下所有的人。” 雪槐身子一震,巨犀与矮子盗结盟必属绝密,再想不到定天公主竟会知道,忙道:“那是我王为了霸业,一时糊涂,绝不是我义父的主意。” 定天公主点点头,却忽地躬身为礼,道:“刚才说将军为狐女叛国,乃是一试将军心性为人,冒昧之处,还请恕罪。” 她以公主之尊,竟会为这点小事道歉,雪槐又是一个想不到,忙道:“公主千万别这么说,是雪槐无礼,没说实话。” “那我们就都不要客气了。”定天公主微笑,道:“将军也请起来吧,我这儿也没什么好招待,倒是花儿开得正好,便请将军赏花好了。” 她这一笑十分亲切,最难得是话中那份平和,雪槐起身,暗暗点头,想:“贵而不骄,真是难得。”如果不是事先听了定天公主的事迹,就凭眼前见面的映象,打死雪槐也不信定天公主能威震天下诸候,心中思忖:“她该是个外柔内刚情理分明的人,只会以理服人,而绝不是以势压人。”心中更添好感。 “夕舞公主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定天公主从一枝花后看着雪槐,道:“我会派人尽力查找,你也不必太担心,能无声无息劫走夕舞公主的,不是等闲之辈,这样的人做这样的事,必有大的图谋,所以不会轻易伤害夕舞公主。” 她分析得很有道理,雪槐心中也是这个想法,道:“多谢公主援手。” “不用谢,父皇命我成立定天府,本就是要安定天下,重整天威,这可说是我定天府的份内之事。”定天公主说着一笑,忽又想起一事,道:“对了,我听说你最近率东海水军迎战矮子盗,战况如何?” 雪槐想不到自己迎战矮子盗的事也传到了定天公主耳朵里,忙抱拳道:“禀公主,我天朝大获全胜,矮子盗舰队全军复没,包刮矮子盗主帅歪脖梨秀在内二十余万人被全歼,另还有一个好消息,这次属下率领的不仅是东海水军,还有风神八族和狐女族战士,但起决定作用的是横海四十八盗,横海四十八盗一体同心,决定随属下归顺天朝。” “真的?”定天公主眼光大亮,脸上露出狂喜之色,叫道:“照你这么说,千年来为祸我天朝的两盗竟是一举扫除了。” 看她如此狂喜,雪槐心中也是十分喜悦,道:“是,横海四十八盗从此可收为我天朝水军,不但不再为害,且是我天朝最骁勇的水师,只矮子盗还有些余孽未净,但属下已命几个残余的矮子盗带话给矮子王,速亲身来降,请昊天大皇帝宽恕,否则九、十月间西北风一起,属下便将率师远征矮子国,彻底铲除此天朝千年之害。” “太好了太好了。”定天公主越发欢喜,似乎忽地想起什么,看了雪槐道:“你方才是说将横海四十八盗收为我天朝水军是吗?” 雪槐明白她的意思,朗声道:“是,只要得天子恩典,横海四十八愿随雪槐归顺天朝,只奉天子一人诏令。” 天朝之制,天子以德服人,以仁治人,而兵者凶器也,所以天子不将兵,兵在众诸候手中,一旦有事,天子发出诏令,天下诸候一齐领兵勤王,这一套最初也还行得通,但慢慢的就变了味,终至于尾大不掉,藩强主弱,以至积弱千年,现在定天公主虽借师门势力及自身神通本事威压众诸候王,但手中无兵,终是有些外强中干,百万信徒声势虽大,到底不是军队,不能真正的威摄天下,但若有了雪槐这支百战雄师,那就完全不同,定天公主一时还难以置信,所以要问清楚,而雪槐在亲自感受了定天公主的心性为人后,认定定天公主是值得他全力辅佐的,于是直言效忠。 “太好了。”定天公主狂喜,叫道:“雪将军,有你助力,我一定可以重树天子权威,这可真是天助我啊。” 雪槐也是激动无比,道:“能重振天子天威,天下一统,战乱不生,百姓安居乐业,正是雪槐最大的梦想,只要能实现这个梦,雪槐百死无悔。” “这也是我一生的梦想。”定天公主激动的叫,道:“雪将军,你立时跟我入朝,我要禀明父王,下诏重重佳奖。”当下与雪槐一起入宫。 歼灭矮子盗舰队的事,雪槐昨夜没来得及跟上林青说,这时便在路上说了,上林青惊得张大嘴合不拢来,半天才看了雪槐背影暗暗摇头:“这小子,在巨犀时也不过是个爱喝酒打架的混小子,一出巨犀竟越来越厉害了,竟又灭了矮子盗舰队,结盟的事彻底完了,大王国公知道这个消息,更要气坏了。” 进宫,定天公主禀报,昊天大皇帝大喜,立命雪槐进见。 雪槐还是第一次见到三十五世昊天大皇帝,见他五十来岁年纪,白净微胖,虽是一身龙袍,却象一介书生,再无威凌天下的王者之象,不由暗暗摇头。 雪槐当面禀报了大胜矮子盗及愿率横海四十八盗归顺之事,昊天大皇帝大喜,当即下诏,封雪槐为天朝镇海大将军,横海四十八盗首领皆封为水师总兵,统称镇海军,归雪槐节制,余下将士各赐酒肉银两,以资佳奖。 雪槐领旨谢恩,心中高兴异常,倒不是为做了大将军,而是为横行东海千年的横海四十八盗终于能改盗为良,从此为天朝出力,而天朝有此一支精锐水军,海缰也将从此安宁。 诏令传出,天下震动,尤其是霸池边对峙的炎阳等三大国,定天公主这段时间看上去很威风,其实三大国心中各有算盘,只要定天公主手中无兵,三大国就不会真怕她,定天公主神通了得,但天下奇材异能之士所在多有,以三大国之力,自也可延请高手异人对抗,至于天音教教百万信徒,说白了终是一群未经训练的乌合之众,真要靠他们上战场是不行的。但雪槐率横海四十八盗一归顺就完全不同了,定天公主手中不但有了军队,而且是百战无敌的雄师,最要命的还是水军,借着虎威江龙腾江几可到达天朝任何地方,这对于许多自认为天高皇帝远而完全不将昊天大皇帝放在眼里的诸候王来说,绝对是一个恶梦。 昊天大皇帝随又赐宴,定天公主作陪,席中昊天大皇帝又将自己早年居住的太子府赐给雪槐作了大将军府。雪槐推辞不敢要,定天公主却笑道:“实话说吧,这不是什么赏赐,其实是要借你的虎威坐镇,以前的天安,就只有一万禁军镇守,面对天下诸候百万雄兵,形同虚设,但有了你的镇海军,天安就真的是天安了。” 她这话说得直,也确是事实,远的不说,就说最近巨犀的会盟,数十万大军虎视天安,昊天大皇帝除了老老实实下诏会盟,再无任何办法,雪槐心中感概,当下不再推辞。 这一场酒喝得十分尽兴,雪槐高兴,昊天大皇帝定天公主也高兴。大半天交道打下来,雪槐基本已看清定天公主的心性为人,确实值得他全力辅佐,想着天威重振有望,心中的喜悦无可言喻。散席后自有人领雪槐去他的镇海大将军府,上林青要告辞出城,却给雪槐一把拉住,让上林青带了送亲的巨犀军士一齐住进他的镇海大将军府,上林青道:“这样不好吧,我们怎好住进你的大将军府里去。” 雪槐摇头,拉了上林青手道:“什么大将军不大将军的,在雪槐心里,永是巨犀子民,即便我回不去,但我的心永向着巨犀。” 上林青看他说得真诚,点点头,叹一口气,道:“我看着你长大,你的心性为人我还是了解一些,事到今天,也不知说什么好,但有一点,夕舞的事你一定要尽力,可不能有了这公主就忘了那公主啊。” 雪槐一愣,随即明白上林青心中在想什么,苦笑:“老大人误会我了,我向着定天公主,是为了助她重振天子权威,因为天威重振天下一统,众诸候畏威服德再不争战,百姓就能安居乐业,这比出一个霸主来强压众诸候王要好得多,所以我帮她,除此再无二心。” “只要你不忘了夕舞的事就好。”上林青点头,却笑道:“碰着个定天公主,又碰着个你,三国争霸的春秋大梦可以醒了。” “但盼仗着天子仁德定天公主灵慧,就此海内清平,那就是天下百姓之福了。”雪槐诚心祈祷。 上林青却只是微微冷笑,密切注意天安城内外各种消息反应,一一送回巨犀。 昊天大皇帝几乎每日赐宴,定天公主更是视雪槐如兄长,十分亲切,对夕舞的事,定天公主也是异常用心,她的定天府共有金、木、水、火、土五旗武士,都是从天音教特选的精锐弟子,共有五千余人,再加上散处各地的百万教众,这么大一股势力撒开去,比雪槐单人独剑的去找,可就要管用得多,不过一直没有什么确切的消息,但雪槐心中还是充满感激。 这日昊天大皇帝又召雪槐进宫赐宴,到傍黑时才放他回来,走到半路,旁边林子里忽传来喝声:“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你的酒葫芦来。” 雪槐一怔,急扭头看去,果见是难得糊涂,半倚在一株大树上,肩头还扛了一把大剑,就跟上次那把一模一样,剑鞘上依旧夸张的雕了一只大眼睛,而里面的剑不要说自然还是木头的。 雪槐今日的一切,可以说都是难得糊涂教他去找天眼神剑始,因此一直以来雪槐心里对难得糊涂都是充满了感激,这时在这里突然见到难得糊涂,心中欢喜异常,大叫一声:“难得糊涂老前辈。”急冲过去,心中激动难以形容,竟猛一下将难得糊涂抱了起来。 “放开我?”难得糊涂对雪槐突然而来的举动大吃一惊,双手急推,从雪槐手中挣开身子,鼓起眼看了雪槐道:“臭小子,动手动脚,想干什么?” 他那样子似乎很生气,雪槐可不在意,呵呵笑,道:“老前辈,又见到了你,真是高兴呢。” “高兴了就要动手动脚?”难得糊涂仍不高兴,翻着眼睛。 “好了好了,我给老前辈赔罪。”雪槐一揖到地,道:“老前辈不要生气了,到我那里喝酒去,我那儿可有好酒呢。” 一听好酒,难得糊涂眼中立时射出馋光,叫道:“这还差不多。”一迈步,却又摇头,叫道:“啊呀不行,老夫这会儿没空,还有急事呢。” “什么事急到喝酒的功夫都没有了啊?”雪槐大奇,道:“要不要我帮忙啊。” “你肯去当然好啊,天眼神剑刚好用得上呢,只不过你小子现在可是大贵人了,镇海大将军,哈,好大个帽子,还请得动你吗?”难得糊涂翻着眼睛看着雪槐。 “老前辈这是什么话,只要一声招呼,雪槐应声便至。”当下嘱咐随从回去和上林青说一声,就说他出去有点事,让上林青替他向天子告假。 “这还差不多。”难得糊涂点头:“我老人家法眼无差,你小子虽生着一双色狼眼,倒还不是白眼狼。” 雪槐给他说得哭笑不得,道:“我当然不是白眼狼,而且我的眼睛也不是色狼眼啊。” “还不认?”难得糊涂瞪眼,道:“一会儿夕舞公主一会儿定天公主一会儿狐女一会儿天下第一美女,哼哼,见一个爱一个,养成了习惯,看见我老人家也爪子伸伸,还不认。” 原来他绕来绕去还是怪雪槐抱了他,但他这话雪槐还没法反驳,说的这四个女子,除了定天公主,其她三个可都是他心中所爱,只得再做一个揖,道:“老前辈,我再给你赔罪了。” “认了是色狼眼是吧,哼,我老人家法眼再不差的。”难得糊涂哼了一声,一扭身,道:“走吧,不过不要跟得太紧,人家看了你的色狼眼又见你紧跟着我,怕会误会我老人家是老色狼呢。” “这老前辈就是爱开玩笑。”雪槐摇头苦笑,知道难得糊涂言行虽滑稽,但内里热心得很,即来找自己,一定有重要的事情,当下紧紧跟上。 难得糊涂带着雪槐一直飞掠了数百里,始才在一个山岭上落下,看一眼山下,哼一声道:“这些光头,这般小气,油灯也不点一盏。”雪槐顺着他眼光看下去,才发现山脚有一个寺院,规模不算小,只是黑膝膝的不见一点灯光,便道:“出家人起得早,这会儿想必都睡了吧,所以没点灯。” “睡了?有理。”难得糊涂点头,斜起眼看向雪槐,道:“还是年青人脑子灵光,我老人家就没想到。” 雪槐自然听得出他这是说的反话,心中暗叹:“这样也要怪人,怕了你了。”只得不作声,装没听见。 难得糊涂见他不答腔,收回眼光,却打个哈欠道:“说到睡,我老人家还真打瞌睡了呢,这样好了,我们且去这庙里借宿一晚。” “不是说有急事连喝酒都没时间了吗,怎么又要去这庙里借宿?”雪槐心中奇怪,想要张口,却又忍住,想:“这老前辈很爱多怪人,我还是少开口,闷声大发财罢。” 他不吱声,难得糊涂却转头看向他,上下一看,摇头道:“两个俗家人去借宿可不行,得想个法子。” 雪槐忍不住开口:“俗家人借宿为什么不行,一般赶路的行旅若是错过了客店,去寺庙借宿正是最好的选择呢。” “你知道什么?”难得糊涂翻眼:“俗家人借宿,行是行,没有好招待呢,那寺里的好床好被好斋好菜平日都收着,要他们的光头同行来才拿出来呢。” 他这会儿还又计较上了好床好被,雪槐彻底没了脾气,又只有闭嘴,却见难得糊涂猛地拍额头道:“有了,我们来扮两个和尚,我是老和尚。”向雪槐一指:“你是小和尚,我们是师徒,大德高僧和他的小徒弟光临这等山野小寺,那还不美死这班小光头,有什么好东西自会乖乖奉上。” 他主意还真多,但雪槐这会儿可不想和他争,这一路上下来,他的感觉就是,老糊涂难惹,只摸摸头发道:“扮和尚要剃光头又要烧香眼,太费事了吧。” “老夫自有手段。”难得糊涂嘻嘻一笑,看了他道:“挂着你那些公主美人,不想做和尚是吧,嘿嘿,我跟你说,你今天这和尚还做定了。”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两块纱巾来,将其中一块往雪槐头上一罩,吹一口气,雪槐只觉纱巾一收,将他一个头蒙得紧紧的,急要伸手去摸时,难得糊涂却瞪眼道:“不要动。”雪槐只得依言不动,难得糊涂又将另一块纱巾蒙在自己头上,捏个诀,一旋身,霍地化成个老和尚,不要说,雪槐必是和他一样,变成和尚了。而且不仅是头变过,身上衣服也变过了,变成了和尚的衫子,雪槐身上自也一样,却只是背上的双剑变不了,原来天眼神剑灵力太强,难得糊涂的道法起不了作用,难得糊涂从袖子里又摸出块大些的纱巾来,命雪槐将双剑裹了背在背上,再吹口气,双剑看上去竟成了个包袱,当然若雪槐用剑眼来看仍然是剑,但一般人是看不出来了。难得糊涂自己那把夸张之极的木剑则变成了拐杖。 “模样有了,还得有个法号,老夫我年高德馨,法号就是大德好了,你这小和尚嘛——?”难得糊涂眼光去雪槐脸上一溜,忽地嘻嘻一笑,道:“有了,你生着一双色狼眼,那就从这色上做文章,便是色空好了,小和尚记好了,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别整天搂着你的美人儿色啊色的,须知终归是空呢。” 雪槐哭笑不得,没法和他驳,只得抱拳拱了拱手。 “色空小和尚,跟着为师来吧。”难得糊涂哈哈一笑,当先下山。到寺前,看山门上写着浮尘庵三字,却原来是个尼姑庵,里面是尼姑,雪槐就有些皱眉了,难得糊涂却是三不管只顾拍门,开门出来两个年青尼姑,手中却都拿着剑,看身手会武功,脸上有怒色,不过看了难得糊涂的光头长胡子,倒强忍着了,问有什么事。 难得糊涂叫道:“借宿,借宿,夜行至此,山上有虎,林中有狼,打草惊蛇,路上还有大坑,我的老骨头可不经摔,无论如何要借宿一晚,虽然你们是尼姑我们是和尚,但终归都是光头,俗话说光头上的蚤子一家亲,咱们可不是两家人呢。” “光头上的蚤子一家亲,哪有这话?”雪槐听他胡言乱语,暗暗好笑,那尼姑却没办法,只得让雪槐两个进去,自有客房,让雪槐两个歇息。 第二十八章 进房,难得糊涂看了雪槐道:“色空小和尚,我先警告你,这里是尼姑庵,眼要看得正,可不要见了漂亮尼姑就满眼乱瞧啊。” 他这话有些过火了,雪槐终于忍不住,沉下脸道:“老前辈,我敬你是前辈,你说话却请自重。” 最初遇到难得糊涂,难得糊涂骗酒喝的情形让雪槐觉得很可爱,后来得天眼神剑可说也全是因他的指引,所以雪槐这次遇到难得糊涂就格外的亲切,然而这一路下来,却感觉越来越不对,这老糊涂实在太难打交道了,难打交道也罢了,少说多听就是,但眼前这话可就太过了,雪槐便是泥人,终也有火。 “哟哟,还上火了。”难得糊涂看雪槐,雪槐却沉下脸不看他,难得糊涂忽地扑哧一笑,到雪槐面前一揖,叫道:“行了,算我不对,给你赔罪好不好?开个玩笑嘛,男子汉大丈夫,却跟个女人似的,一句话也受不起吗?” 得,还是他有理了,别人生气反成了小女人,雪槐气极反笑,心中自忖:“也是,为一句话又何必生气,当没听见不就完了吗。”这么想着,倒不生气了,脑子一清明,突地觉出不对:“老前辈明明说找我来有急事,怎么又会来这尼姑庵借宿?他每次现身见我都有目地,这次必也一样,却又故意借言语惹我生气让我难以察觉他的真意,我倒是真糊涂了。”明白了,重看向难得糊涂,心中复又涌起敬意,难得糊涂也回眼看向他,却是一厥嘴道:“小气鬼。” 雪槐微微一笑,抱拳道:“是晚辈小气了。” 话未落音,难得糊涂猛地伸指到嘴边一嘘道:“噤声,呆会无论有什么事都不要动,尤其不要拨你那长眼睛的剑,只管乖乖的做俘虏就好了。” 就他说话的中间,雪槐心中灵觉也生出感应,有人正借遁术急掠而来,而且人数不少,这正映证了他心中的想法,难得糊涂找他来,确有深意,但难得糊涂叫他不要动当俘虏他却又不明白了,不过即知难得糊涂有深意也就不再多问,且运剑眼察看来敌,他怕来敌生出感应,将大部份剑气收敛,只以一线微光看去,却见来的是一群蒙面人,约有二三十之数,却只最前面一人功力最高,这人身材高大,右手执一把金背大刀,却少一根中指,只九个指头。 看了这群蒙面人,雪槐脑中第一个想的便是七杀教的,他在寻找夕舞中发现,七杀教突然之间销声匿迹了,他正奇怪呢,想不到在这里碰上了,正可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但心中兴奋之余却又有些失望,因为这九指在这一群人中虽是功力最高,却远不能与天风道人红娘子等相较,可见不是七杀教中的重要人物。 九指一群人来得极快,只一瞬便到了山门口,直接上了墙头,而庵中尼姑中功力高的也已惊醒,出声示警,一时刀剑声响成一片,但雪槐灵觉感应到尼姑中功力最高的也还比不上那九指,人数虽差不多,整体实力却是差得远了。 “出房看戏去,记住我的话了。”难得糊涂说着当先出房,到房外,见众尼姑都已执剑立在院中,九指一群人却四面站在墙头,围了个水泄不通,这时群尼中一个可能是住持的中年尼姑执剑喝道:“何方邪魔,敢夜犯我水月庵下院。” “这浮尘庵竟是水月庵的下院?”雪槐大吃一惊,念及镜空师太的恩义,心中顿时杀气狂涌,耳中却猛传来难得糊涂的声音:“我说过你不要动,才出门就不记得了。” 雪槐这才记起难得糊涂的话,只得强抑杀气,这时那九指一声狂笑,道:“水月庵已经完蛋了,识相的就弃剑投降,否则休怪我不客气。”说着金背刀一挥,直扑下来,一刀斩向那中年尼姑,四面的蒙面人也纷纷扑下。 那中年尼姑仗剑相迎,刀剑相交,功力不敌,一个踉跄,九指大笑一声,一步跟上,举刀再劈,中年尼姑知道硬拼不是对手,剑走轻灵,疾刺九指左胁,九指回刀一格,猛地横扫,劲风激得尘土飞扬,中年尼姑不敢硬接,再退一步,但院子本就不大,又挤满了人,哪有多少空地,这一退便靠在了一个年青尼姑身上,九指哈哈狂笑,再一刀劈下,中年尼姑无可再退,只得举剑硬架,情知一只手接不住,双手举剑,尽力上格,再想不到的是九指这一招竟是虚招,刀剑相交,刀上力道竟是轻飘飘的,全不受力,中年尼姑力道打空,反带得自己身子往前一栽,九指金背刀往前一伸便架在了中年尼姑勃子上,大声喝道:“都不要动,动一动她脑袋就搬家了。” 中年尼姑的功力相对于九指其实差得也不是太远,但出家人少与人争斗,格斗的经验却是天差地别了,所以仅仅数刀便被制住,雪槐在一边冷眼看着,不由暗叹,住持被制,众尼姑都没了斗志,纷纷弃剑受缚,这倒也是好事,否则真若是一场苦战,死伤太多,雪槐还真会忍不住插手,难得糊涂叫他不要动手老老实实做俘虏必有深意,一动手可就坏了难得糊涂的计划了,虽然雪槐迄今猜不出难得糊涂葫芦里到的卖的什么药。 九指制住群尼,取一张网,将包括雪槐难得糊涂两个在内一网装了,然后命五个蒙面人提了网,九指去这五人脚上各画一道符,喝一声起,五人脚上生风,将连带雪槐两人在内的二三十人一网提了起来,掠空而行。九指所使术法名五鬼搬运术,因为凭九指功力,无法以遁术带这么多人走,其他属下功力更次,更带不了人,所以只有借五鬼搬运术,五鬼搬运术出自道家,乃是以符咒召来鬼魂的阴灵加以役使,所以有一个鬼字。 网一起,所有人顿时挤作一堆,雪槐和难得糊涂在一起,一挤,难得糊涂大叫:“臭小子,你想挤死我啊。” 雪槐忙说对不起,可他也是身不由己啊,只得勉力后仰,后面是两个年青尼姑,难得糊涂可又叫了:“干什么,想占人家小尼姑的便宜啊。” 得,前不对后有错,都是他一个人的话了,雪槐脑子不转筋,想不出第三条路,索性眼一闭,聋子的耳朵,好看不进风,随他说去。 飞掠了一个多时辰,前面出现火堆,火堆附近坐了不少尼姑,旁边还站了不少蒙面人,那情形一看就明白,都是被蒙面人制住的。九指向提着大网的五条蒙面汉子脚上一指,落在火堆前,撤网放出群尼,而众尼姑早已互相叫了起来,彼此相识,竟都是水月庵弟子。 九指落下地来,向火堆前一个蒙面老者拱手道:“吴大人,小人将浮尘庵下院尼姑全拿来了,一个不漏。” 竟然叫大人,这可太奇怪了,只有官府中人才叫大人啊,七杀教叫什么大人?雪槐心中迷惑,暗暗思忖:“难道不是七杀教的,而是哪一国的官府中人,可又是怎么回事,官府中人怎么会蒙了面来拿水月庵下院的弟子啊,即便是犯了事官府要拿,也该是明火执仗啊?”百思不得其解,看那吴大人,功力明显在九指之上,其他的就什么也看不出来了。 听了九指禀报,那吴大人哈哈大笑,看旁边一个老者道:“五处下院的弟子全给人拿刀子架在勃子上,焦大人,你说镜空那老尼姑还能不能犟下去?” 那焦大人年纪功力都和这吴大人差不多,也是哈哈大笑,道:“再犟,就把这些尼姑全杀了,看老尼姑孤家寡人怎么撑她水月庵的门面。” “都杀了你舍得吗?”吴大人嘿嘿笑,瞟向尼姑群中,道:“这里面可着实有几个小美人呢。” “那咱兄弟就每人先挑两个留着。”焦大人嘿嘿淫笑。 雪槐勃然大怒,难得糊涂看到了他脸上神色,微微一笑,将一缕声线送到他耳朵里道:“呆会儿你可以大开杀戒,不过不要用天眼神剑。”雪槐就耽心难得糊涂仍不让他动手,闻言大喜,将眼光去焦吴两人脖子上磨了一磨,他眼光若有实质,焦吴两个脑袋早已落地。 异声忽起,乃是高手遁术掠风之声,直往这面而来,来势极快,雪槐一抬眼,来踪已现,共三个人,前面是两个蒙面老者,各执长剑,后面追的是则是镜空师太。从飞掠的身法中雪槐可以看出这两个老者单个的功力不如镜空师太,但两人合力该在镜空师太之上,反给镜空师太追着打,显然不是真的打不过,而是要诱镜空师太过来。果然,看到火堆,两个蒙面老者左右一分,同声长笑,其中一个老者道:“镜空老尼,不要逞能,且看前面。” 镜空师太自然早看到火堆前被制的众弟子,收术落地,脸色铁青,眼光如剑,雪槐已明白这些蒙面人是想要借众尼的性命逼镜空师太投降,念及当日镜空师太对碧青莲的恩义,心中杀气狂涌,不过难得糊涂早招呼要他不要着急,便强自抑制。 那两个蒙面老者也收术落地,哈哈狂笑,镜空师太厉叱一声:“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想做什么?” 两老者收了笑声,左面老者道:“很简单,我们费这么大力气,就是想请师太加盟,师太若念及众弟子性命,便服了我手中忠心丹,至于我们到底是什么人,服丹后一切自明。”他说着伸出手,掌中一粒小小的红丸子,殷红如火。 “你们是七杀教的?”镜空师太眼睛微眯,剑一般射着那老者。 “七杀教算什么东西?”那老者大大摇头:“七杀教主给我家主人提鞋都不配。” “你们不是七杀教的。”镜空师太眼中露出愕然之色,显然大是意外。雪槐先前虽听那焦吴两人互称大人有些怪,但仍认定他们是七杀教的,这时听这老者亲口否认,且明显的对七杀教主出言不恭,一时心中大是迷惑,暗暗思忖:“看来真不是七杀教的,未必又出了个什么邪教?” “师太不要问了。”那老者摇头,道:“说了只要服了忠心丹,一切自明,否则玉石俱焚,那时便悔之晚矣。” 镜空师太情知问不出来,眼光看向众弟子,众尼姑也在看她,一个中年女尼叫道:“师父,我们的生死不要紧,你千万不可为我等委屈了自己。”这中年女尼一开口,众尼齐叫出声,叫的叫师父叫的叫师祖,都叫镜空师太不要以她们为意。 听得众弟子叫,镜空师太微微点头,道:“你们都很好,不愧跟了我镜空一场。”忽地神色一冷,厉声喝道:“不必再藏着了,都给我出来吧。” 她这一喝有些莫名其妙,雪槐一愣,急运剑眼四下一搜,立时大觉惭愧,原来左近林中竟还伏得有不少人,他先前胸中激怒,竟未察觉,镜空师太却察觉了,心中暗暗佩服:“镜空师太在这种情形下仍心神不乱,她能执掌水月庵,果是有过人之能。” 林中人一听镜空师太喝声,知道被发觉,立时冲将出来,两面林中都有人,多达百余,竟反将蒙面人包围了,手中都是清一色长刀,一围定,同时举刀大喝:“扫平四海,霸气九州。”百余人,倒有千军万马的气势。喝声毕,一个老者上前数步,对镜空师太拱手道:“定天府木旗都统王鹰见过师太。” 定天府竟预先在这里伏得有人,倒是大出雪槐意料之外,他知道定天公主手下共有金木水火土五旗武士,每一旗有正副两个都统,都是功力了得的好手,由这王鹰眼底神光看,功力绝不会输给那两个蒙面老者,他旁边的老者理该是他副手,功力也自不弱,所率这一队木旗武士气势更远在一众蒙面汉子之上,雪槐一时精神一振,蒙面人刀架在群尼脖子上,他剑再快,不可能一瞬间将所有蒙面人斩尽杀绝,众尼姑还是会有死伤,但若有王鹰这一队武士一齐动手,情势就要好多了,暗暗思量:“我先斩了焦吴两个家伙,再去助镜空师太斩了那两个老家伙,九指这些则交给王鹰他们。”瞬时间定下通盘计划。 镜空师太对定天府武士会在这里出现显然也颇为意外,疑惑的看向王鹰,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王鹰哈哈一笑,道:“定天府掌控天下,没有什么事是可以瞒过我们的,这些人鬼鬼祟祟,引起了我们的怀疑,所以就跟下来了,想不到他们竟是想对付水月庵,胆子倒是不小。”说着转脸看向那两个蒙面老者,喝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立即给我摘下面具,束手就缚。” 听了他话,两个老者中的一个哼一声,道:“我们和定天府井水不犯河水,我们的事,你们最好少管,免伤和气。” “放肆。”王鹰厉喝:“定天府掌控天下,什么事我们管不得?” 那老者嘿嘿一笑,伸手去怀中一摸,摸出一样东西向王鹰一样,道:“这个东西你该认得吧?” 他手中那东西不大,又只一晃就收了回去,雪槐竟是没看清,似乎是块什么牌子,但王鹰一见那牌子却显得颇为惊惧,竟退了一步,叫道:“原来是。”说到这里时那老者一举手,显然是示意王鹰不要说出来,王鹰也就住口,但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蒙面老者来头极大,便以定天府的威势也颇为忌惮,雪槐一时大是疑惑,暗暗思忖:“这些人到底什么来头,竟能让王鹰生出畏惧之心?” 镜空师太自也看到了他脸上神情,叫道:“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这。”王鹰看一眼那蒙面老者,面有难色,那蒙面老者哼了一声,道:“王都统,这混水不是你定天府趟得的,带了你的人走吧。” “这。”王鹰这回却是一脸为难的看向镜空师太,镜空师太眉毛一扬,喝道:“怕了你就走。” “镜空师太还是老脾气。”雪槐心中暗暗盘算:“这些蒙面人看来来头极大,镜空师太若硬是不降,只怕真会对众尼下辣手,我得找机会猛下杀手,定天府武士后撤时该是个好机会。”他可不在乎蒙面人是什么来头,更不怕,只是对王鹰略感失望。 王鹰却又不肯走,反看向镜空师太道:“师太,这些人来头极大,我们定天府虽不怕,却也不想轻易树下这么一个强敌,只除非有必要,所以我想问清楚,上次我家公主请师太加盟定天府,师太当时虽拒绝了,但我家公主请师太想想,不知师太想了没有,如果师太改变主意愿意加盟定天府,那我们可以为师太而树此强敌。” “你这是胁迫我吗?”镜空师太看向他,眼光如电,叫道:“你还是滚吧,镜空不是给人做奴才的人,不会加盟什么定天府的。” “师太这话过了。”王鹰摇头,道:“怎么是做奴才呢,上次公主相请就说过了,五观三寺名动天下,为我正教中流砥柱,只要师太肯加盟,将立请天子下诏加封,那水月庵便成护国水月庵,为天下僧尼所共敬,当然,师太世外高人,不把虚名放在眼里,但我家公主成立定天府也并不是为了自己啊,是为了重振天子天威,天朝一统,最终还是好了天下百姓,师太慈悲为怀,不正是希望天下百姓过太平日子吗?” 先前王鹰要镜空师太加盟定天府才肯援手,雪槐已然大是恼怒,但听了这番话却是暗暗点头,想:“五观三寺再不是以前的五观三寺,想要八派共传一个大弟子却又各存私心,借着定天府为皇家出力而团结一致,倒也真是个好主意,师太这方面太固执了,却不知其它几派是怎么想的,公主一直没提这方面的事,莫非其它几派也全都拒绝了?回去倒要问问定天公主,若真是说不转,我倒可以去一趟青莲观,让青莲先说动她师父,然后由荷叶真人去劝撞天僧几个,荷叶真人位望尊祟,他出马劝说就要见效得多。” 雪槐私心里盼望镜空师太听了这番话会点头,但镜空师太却毫不犹豫的断然摇头,叫道:“他们是他们,我是我,镜空认定的事,便血染黄沙,也是绝不回头,给我滚吧,休要在这里罗嗦。” “那就怪不得我定天府了。”王鹰一抱拳,定天府武士后撤,雪槐知道此时迟疑不得,身子往前一纵便到了那焦吴两人背后,剑一划,两个脑袋齐刷刷落地,焦吴两人功力虽还比不上那两个蒙面老者,也算是不错,却完全没来得及反应就落了脑袋,一是与功力与雪槐差得太远,另一个也是实在没有想到,尤其是没能看破雪槐背上那看上去是包袱的东西其实是两把剑,否则若在先前雪槐不反抗时缴了去,至少要多费雪槐一番手脚。 雪槐本来的打算斩了焦吴两人后便要助镜空师太对付那功力最高的两个蒙面老者,这时王鹰不插手他便改了主意,不扑向两个蒙面老者,而是改杀其他蒙面汉子,九指就站在焦吴两人不远处,一惊之下刚要举刀,雪槐的剑已到了,连手带脑袋一起削掉,九指变成了五指。 连斩三人,雪槐更不停留,一人一剑便象风一样围着火堆刮过,而所到之处,蒙面汉子无不身首分离,一众蒙面汉子虽然已经惊觉,但实在是挡不了雪槐的剑,别说挡,便连雪槐的剑是怎么来的都没人看清楚,要知雪槐为防蒙面汉子先下手杀害群尼,用上了全力呢,以雪槐今日的功力,这些普通的蒙面汉子又怎么可能看得清他以全力施出的剑招?能看清雪槐剑招,至少也要到焦吴两人的样子才行。因此几乎是一眨眼,围着大半个火堆的蒙面汉子都已脑袋落地,竟无一人能先对群尼下手,而另一面难得糊涂自也动了手,他木剑也不出鞘,就那么左右戳出,剑鞘虽钝,但他是何等功力,蒙面汉子如何受得起一戳,也是挨着者死,撞着者亡,雪槐往左杀,他往右杀,两个在火堆另一头碰面,那说走的王鹰竟还没有动身,直着眼,看呆了,王鹰也有点年纪了,但说句实话,从没见过象雪槐一样杀人,那不是在杀人,简直就是在割草啊。 到是镜空师太和那两个蒙面老者反应快得一点,到九指脑袋落地时,镜空师太的剑便刺向了那两个蒙面老者,两个蒙面老者一个出剑回击镜空师太,另一个便怒叫着扑向雪槐,可他刚扑到火堆前,这面雪槐难得糊涂已在火堆另一头碰面,一齐扭头看过来,两人看着这蒙面老者的神情,都象在看一个死人。这蒙面老者魂飞魄散,再不敢扑过火堆,鬼嚎一声,扭头就跑,另一个蒙面老者也慌忙虚晃一剑,跟着跑了。 群尼身得自由,一齐叫着围向镜空师太,王鹰也清醒过来,鹰眼看向雪槐两个,雪槐因为拨剑,破了难得糊涂在剑上的的法术,露出了背上的天眼神剑,所以王鹰眼中满是疑惑,他自然是知道背双剑的雪槐的,但这时的雪槐却是个光头小和尚,变化又未免实在太大,心中拿不准,叫道:“你们是什么人?” 虽然雪槐对镜空师太不加盟定天府有看法,但也决不喜欢王鹰用援手来要胁镜空师太,因此对王鹰毫无好感,剑一收,不理不睬,难得糊涂却是哈哈一笑,叫道:“不是夸口你们定天府掌控天下吗?怎么还有你们不认识的人?” 王鹰脸露尴尬,雪槐两个身手惊人,他不敢露出定天府的霸气,但不弄清楚雪槐两个的身份却又实在不心甘,他倒也机灵,脑子一转,道:“定天府虽掌控天下,但也不可能识得天下所有人,尤其是隐居世外的佛道高人。” “嘴还蛮巧的嘛。”难得糊涂打个哈哈,道:“你即不识,我便说给你听,我们是光头,虽然不是世间所有的光头都是和尚,但我们却是和尚,老和尚是师父,小和尚自然就是徒弟了,你信不信我们是师徒?你要不信,我就再详细说给你听,小和尚怎么入的门,怎么拜的师,夜间怎么尿的床,多少泡尿老和尚都记着呢,要不我细数给你听?” 雪槐知道难得糊涂逗王鹰玩,倒乐得看戏,可听到后面可就有些哭笑不得了,尤其旁边有几个小尼姑哧哧笑,都拿眼光偷瞟过来,不由全身不自在,却又拿难得糊涂没办法,不可能这会儿开口解释吧,只有垂眼听着,暗暗摇头:“这糊涂老前辈,真是。” 王鹰忙摇头道:“我信,多少泡尿大师就不必细数了。”他这话出口,群尼笑的更多了,雪槐只有叹气。 难得糊涂自己倒是不笑,老气横秋的道:“信就好,可见孺子可教,老和尚我叫大德,小和尚他叫色空,乃是天杀星转世,尤其对美女有杀伤力,所以你回去第一要紧是要告诉你家公主离小和尚远远的,否则哪天给小和尚捞上了床可休怪老和尚言之未预。” 这话听不得,群尼个个低头,雪槐也听着过份,叫道:“师父,你老人家口干不,要不喝口酒。” 难得糊涂哈哈大笑,王鹰情知再问不出什么,也不敢发怒,手一挥,带人撤走。 镜空师太走拢来,向难得糊涂合掌作谢,道:“水月庵镜空,多谢师兄援手之德,只是镜空眼拙,实不知师兄来自哪座禅院?”说着看向难得糊涂两个,她功力高深,一般的幻术瞒不了她,但无论是雪槐还是难得糊涂,功力都要高于她,所以便看不破难得糊涂的障眼法儿。 雪槐忙回礼,难得糊涂却打个哈哈道:“山寺野僧,师太自然不识,师太也不必多礼,和尚尼姑一家亲,帮的都是自家人,但和尚老和尼姑混在一起也不是个事,所以咱们这就别过了。”说着向雪槐一招手,转身就走,他油嘴滑舌,镜空师太可听不得,一张脸早沉了下去,雪槐偷瞟到镜空师太脸色,暗暗咋舌,想:“镜空师太生气了,这糊涂老前辈啊,若只是拿我开涮也罢了,怎么对任何人都是这德性?”施一礼,跟上难得糊涂。 掠出数里,难得糊涂却突地停步,对雪槐道:“收敛剑气,不要吱声,尖起耳朵听。” 雪槐不知他要听什么,依言收敛剑气,竖耳听着,以他功力,不借神剑天眼周遭十数里方圆动静也可尽收耳底,但附近却只有镜空师太师徒,难道难得糊涂要偷听镜空师太师徒说话?雪槐一时大觉奇怪,又觉大是不妥,想张口,难得糊涂却拿眼瞪他,没办法只有不吱声,心想自己不听好了,但突然间却是心神一凝,因为他听到的镜空师太的话非常奇怪,竟是要解散各下院弟子,只听镜空师太道:“水月庵本院弟子都已遣散,你们也都散了,还俗的还俗,实在不想还俗的,就去其它庵中挂单,从此水月庵就没有了。” 她这话叫雪槐大吃一惊,水月庵名列五观三寺,声名何等显赫,怎么说从此没有了,想张嘴,难得糊涂却示意他不要说话,只听得众尼哭叫成一团,猛听到镜空师太一声厉叱道:“哭什么?出家人四大皆空,师亦空,徒亦空,佛亦空,法亦空,水月庵又何尝不是空,你们好自为之吧。”说完飞掠而去。 第二十九章 雪槐再忍不住,急要追出,却给难得糊涂一把拉住了,叫道:“你要做什么?” “追师太回来啊。”雪槐顿足:“水月庵传了千年,怎么能就这么散了。” “你算了吧。”难得糊涂大大摇头,道:“今日的水月庵早不是已前的水月庵了呢,风雨飘摇,这么做,反是存身之道,不过我仍是佩服她的勇气,很多人是到死都舍不得放手呢。” “你是说师太这么做是防止那些蒙面人再去找水月庵麻烦?”雪槐一时怒发冲冠,叫道:“那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但不管他们是什么人,我就不信,他们能把水月庵吃了。” “错了。”难得糊涂摇头:“镜空师太担心的不仅仅是这些蒙面人,而是看到情势实在大大的不妙,不得不放手。” “情势大大的不妙?”雪槐满眼疑惑:“难道还有什么势力在威逼她,要知水月庵可是五观三寺之一呢。” “你小子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难得糊涂鼓眼看他,随即点头:“看来你是真糊涂,难怪一头拜在定天公主石榴裙下,但就算眼睛不看见脑子也该想一想啊,天朝大地,多少帮会教派,但千年来一直是五观三寺在逞威风,其它教派再不能出头,现在五观三寺不行了,多么难得的机会,谁不想出头,天音教是占了先手了,但其它的也不慢,一气道,闻香会,寒冰九窟,多着呢,但最主要的,还是五观三寺不团结,尤其这镜空师太脾气最臭,我听说她可是公然宣布退出五观三寺正教联盟了的,自己本事不高,又不好老着脸去求其他五观二寺帮手,不解散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看着这些弟子在狼争虎夺中惨死不成?” 雪槐这些日子虽身在天安,一挂着夕舞二为定天公主高兴,外边的事确实知道不多,听难得糊涂这么一说,才知道天朝之乱,不仅是诸候争霸,各帮会教派也是在互相争斗不休,但想来也是,各教派给五观三寺压了这么久,逮着这个机会哪有不盼着出头的。 “这些事晚辈确是不怎么清楚。”雪槐看向难得糊涂:“但定天府对他们如此忌惮,来头肯定不简单,这什么一气道闻香会势力真的有这么大吗?” “敢来和天音圣母斗法,没两把刷子怎么行?不过这些家伙即不是一气道闻香会也不是寒冰九窟的人,至于定天府对他们忌惮嘛?”说到这里,难得糊涂猛地里哈哈大笑,道:“想知道这些家伙的真面目?跟我来。”当先掠出,雪槐大喜,紧紧跟上。 二十四章难得糊涂带着雪槐一路飞掠,却不是跟着那两个逃走的蒙面老者,而是直奔天安城方向,雪槐知他必有道理,也不问。这时天刚蒙蒙亮,雪槐剑眼看去,晨光中的天安城宏伟而安详,有一种说不出的美丽。 离着天安城还有数十里,雪槐还以为难得糊涂要带着他直回天安城呢,难得糊涂却突地一拐,在一个小山上落了下来。山不高,山下有一处庄子,隐隐有鸡啼声传来,看上去十分平静,但雪槐知道难得糊涂即带他来,必有道理,将剑气收敛,微以灵觉向庄中一探,果觉里面灵力涌动,绝不象它安静的外表那么普通,他怕惊动庄中高手,不敢深探,要先问清楚难得糊涂的意思再说,因为他还不敢肯定庄中人就是和那些蒙面人一路啊,那两个蒙面老者先行逃走,若是这庄子是他们老巢,那早该到了,但雪槐肯定他们现在不在庄子里。 他看向难得糊涂,难得糊涂却将手放在嘴边,示意他噤声,雪槐心中一动,感应立生,不多会,左面三个人飞掠而来,其中两个是先前逃走的那两个蒙面老者,不过这时摘下了面巾,而叫雪槐吃惊的是另一个竟是王鹰,雪槐惊讶的看向难得糊涂,难得糊涂却只是冷冷一笑,显然他早就知道了,并不意外。 王鹰三个飞掠进庄中,庄子距山顶不过一两里,说话声瞒不过雪槐耳朵,只听蒙面老者中的一个道:“那两个秃驴到底是什么来头,十拿九稳的计划竟给这两个秃驴破坏了,实在是可恨。”另一个老者道:“主上知道了,必然十分生气。”先那个老者道:“这件事需怪不得我们,王都统可以做证的。”“是。”王鹰应了一声,道:“不过两位最好亲自向主上禀报,我可以在一边做旁证。”“这样好。”那两个老者一齐应声,其中一个嘱咐下属小心戒备,当下便与王鹰一齐飞掠出庄。 三人一动,难得糊涂便看向雪槐,他眼中意思雪槐自然明白,是看他想不想动手截杀三人,雪槐心中犹豫,想拦下三人问个清楚,又觉不妥,稍一犹豫,三人早已去得远了。 “现在明白了吧,什么来头极大的神秘人物,不过是在做戏。”难得糊涂冷笑一声:“这两个家伙一个叫陈虎一个叫陈豹,兄弟俩,是定天府黑旗都统,除这一旗,还有一个白旗,定天公主手下实际是有七旗,不过一般人只知道五旗而已,一些见不得人的事,都是黑白两旗在做。” 听着难得糊涂冷笑,雪槐脑中嗡嗡直响,这几天,定天公主给他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定天公主还会有这么阴暗的一面。 难得糊涂看雪槐发呆,知道他难以接受这种剧烈的转变,冷哼一声道:“这世上的事,往往都是表里不一的,我老人家不辞劳苦带你跑了一夜,就是要点醒你,真实的定天公主和你看到的并不一样,免得你为色所迷,一头拜在她石榴裙下,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难道定天公主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在演戏。”雪槐眼前闪现定天公主明朗的笑脸,难道这张笑脸竟只是个面具?实在是难以相信啊,但不信?一切又都是他亲眼所见。 “好了,不要发呆了,你还有两个手下关在这里面呢?要不要去救?” “我的两个手下?什么手下?”雪槐一惊而醒,疑惑的看向难得糊涂,他知道横海四十八盗风无际等必率舰队来天安,但还远着呢,现在只怕还在腾龙江上,腾龙江有多条江河可通虎威江,最近的是抄龙虎峡经大龙湖再经青江入虎威江,没有个把月,根本来不了,而除了他们,雪槐在天安可没什么手下。 “雷电双鸦,怎么,把这两只老乌鸦忘了,他们对你可是忠心得很呢。”难得糊涂冷哼。 “雷电双鸦。”雪槐叫了起来:“他们在这里,给定天公主拿住了?难怪我怎么也找不到他们。”急不可耐,立运剑眼搜向庄中,果然在庄中看到一处地牢,雷电双鸦给锁在其中一间牢房中,其它房里还关着七八个人。 雪槐这么毫无顾忌的一搜,立时惊动庄中好手,便有两股灵力向山上搜来,功力虽不如陈虎兄弟,也是不弱,显然是黑旗中的好手,难得糊涂自然也感应到了,对雪槐叫道:“要救人就冲下去,你救人,我应付其他家伙。” “即然是定天公主的人,还请老前辈手下留情。”雪槐向难得糊涂一抱拳,他心中这时虽乱作一团,但终不愿就此对定天公主手下大开杀戒。难得糊涂冷哼一声,当先冲下,庄中立时响起警号,十数条人影迎向难得糊涂,难得糊涂大木剑改戳为拍,一眨眼便拍翻数人,被拍翻的黑旗武士虽暂时不能动弹,但不至丧命,雪槐知道难得糊涂是应他之情留手,心中暗暗感激:“老前辈嘴上不饶人,心里其实极好说话。”当下毫不迟疑,直扑地牢,学难得糊涂的,碰上庄中武士便一剑拍翻,无人挡得他半剑,直入地牢中,一剑削开门锁,雷电双鸦给穿了琵琶骨锁在牢中柱子上,听到声响齐转头看过来,却是看不破雪槐身上的障眼法,眼中齐露出惊疑之色,雷鸦叫道:“请问是何方高人救我兄弟。”雪槐叫道:“我是雪槐。”双鸦闻声立时认出,一时喜出望外,齐叫:“主人,你怎么来了。” 雪槐不及解释,先削那链子,锁着双鸦的链子并不是很粗,却不知何物铸成,以雪槐今日功力,竟仍是削不断,一急索性抽出天眼神剑,一剑削断。 双鸦只是脱身不得,灵力未失,一身得自由,这些日子受的委屈齐齐暴发,偏有些黑旗武士不知死活,仍向地牢中围攻过来,双鸦暴迎过去,瞬间便死伤一片,要知雷电双鸦功力还在陈虎兄弟之上,这时又是含怒出手,何等威力,雪槐甚至来不及出声阻止,只得暗暗摇头。 这时其它牢房中锁着的人也一齐出声恳求雪槐相救,雷电双鸦和他们一起关着,倒关出了情意,也不要雪槐出手,兄弟俩左右扑出,一拳一脚打开牢门,再请雪槐以天眼神剑削断链子,众人身得自由,伏地谢恩,请问雪槐名字,雪槐不想说,只叫快走,那雷鸦却叫起来:“我主人名叫雪槐,可记好了。”众人齐声谢恩。 雷电双鸦当先,一齐闯出地牢,外面的黑旗武士却差不多都给难得糊涂拍翻了,这样也好,否则闯出来的便如一群疯虎,还不知有多少人要死。 出得牢来,众人一哄而散,雪槐四个自也飞身离庄,掠出十余里,难得糊涂停下,看向雪槐道:“糊涂大醉猫,现在该醒了吧?怎么打算?” 雪槐略一沉呤,看向雷电双鸦道:“你两个是被定天公主擒住的吗?”他这么问有用意,雷电双鸦已到一流高手之境,定天公主虽然了得,想独力打败双鸦仍是不可能,更别说拿了,必然另有帮手。 果然雷鸦摇头道:“不是定天公主,是天音圣母,当时我们奉主人之命查探七杀教活动,却见到天音教大集教众,我们摸上他们堂口去看,给天音圣母发觉了,拿了我们在这里,逼我们入她的天音教,我们当然不肯,就一直关着,虽能感应到主人以雷电诀相召,但脱不了身,没有办法。” 这时电鸦咬牙叫道:“天音教,定天府,以后是他们的人,我兄弟俩是见一个杀一个。” 难得糊涂在一边冷笑:“你两个先别想得太美了,你家主人正在大拍定天公主马屁呢,挨了一马蹄子,却好象还没有醒。”说着斜眼看向雪槐。 雪槐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看向雷电双鸦道:“我知道你两个受了委屈,但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无论如何不可乱开杀戒,天音教的事,我自有主见,你两个先不要呆在天安,沿虎威江一路下去,估计在大龙湖能撞上我的舰队,你两个也不必现身,只在舰队左近盘旋便好,我随后自至。”雷电双鸦领命去了。 难得糊涂冷眼看着雪槐:“怎么,真个还没醒?还要去找定天公主?” 雪槐回看着难得糊涂,道:“君子来去光明,我便要走,也要跟定天公主说清楚,并且我要明白的告诉她,她这样不择手段扩充势力,最终不会有好结果。”雪槐语气坚决,但心中其实十分酸楚,重振天朝神威的梦,难道就要这样落空? 难得糊涂嘿嘿冷笑,似乎并不相信雪槐的话,道:“行啊,老夫还有事,那就先分手,记住,你可还欠我一顿酒呢,别让我老头子到阴间去讨。”说完飞身而去。 “多谢老前辈。”雪槐深施一礼,目送难得糊涂远去,转身看向晨阳下的天安城,深吸一口气,掠向天安城。这时时光还早,雪槐先回自己的大将军府,他愿意做这大将军,是认为可以辅佐定天公主重振天威,定天公主即是如此,则他这大将军也没什么做头,先和上林青说一声,见了定天公主后便搬出去,自行去找夕舞好了。 一见上林青,他没开口,上林青却先叫了起来,道:“雪将军,出事了,昨夜连江、焦、白茅三国国王神秘失踪了。”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雪槐一愣,道:“有线索吗?” “没有。”上林青摇头,脸上却挂着一幅神秘的笑,雪槐看他笑得古怪,疑惑的道:“老大人为什么这么笑,这里面有什么古怪吗?” “这三国分别是炎阳祭风有熊三大国的属国。”上林青别有深意的看着雪槐,道:“今早上三大国一齐报到定天府,请定天公主查探三王下落。” “老大人是说,三王的失踪其实是三大国给定天公主出的难题?” “我没这么说。”上林青眼中露出老奸巨滑的笑,道:“但我一直认为,三大国挟雄兵百万,趁势而来,不可能就这么乖乖的受定天公主的气不还手,该是他们出招的时候了,我还听到风声说,三大国已经放话了,定天公主若连来天安朝见的诸王的安全都保证不了,那就更别说掌控天下重振天纲了,这话该不是无风起浪吧。” 这话已经非常明白了,这件事明摆着就是三大国设的局,三大国开始反击了,而且说不定是商量好的,否则不会这么巧,失踪的三王刚好分别是三大国的属国。 如果是在昨夜之前,雪槐一定非常愤怒,但现在心里却只是一片漠然,争权夺利,一丘之貂,定天公主和他们也并没有两样。 看到雪槐似乎并不敢兴趣,上林青露出疑惑之色,道:“雪将军,出了什么事吗?” 雪槐并不想把昨夜的事告诉上林青,摇摇头,刚要开口让上林青把所有人都带出去,仍去城外扎营,却听一阵马蹄声,回头,一眼就看到了定天公主眉头微凝的脸。 一见雪槐,定天公主飞身下马,走过来道:“雪将军,昨夜休息得好吗?”说着这话的时候,她微凝的眉头已经松开,脸上更露出了常见的那种微笑。 把自己的事放到一边,先问候别人,如果在昨夜之前,雪槐一定会为她这种礼贤下士的手腕大为感动,但这时却反是一阵反感,看了定天公主,摇头道:“我昨夜没睡,出去办了点事,更看到了一些事情。” 定天公主感觉到了他神情的凝重,道:“是吗?雪将军看到了些什么呢?” “我看到了公主手下木旗和黑旗联手施展的一个阴谋。”雪槐笔直的看向定天公主。 直接质问定天公主,这是雪槐在告诉难得糊涂他要明来明去时就定下的主意,他不怕定天公主生气甚或翻脸,他一定要当面告诉定天公主,他有多么的失望。 “木旗和黑旗?”定天公主神情一凝,看着雪槐眼睛,道:“告诉我,你看到他们做了什么?” 她眼里的神情显然她似乎是真的不知道,那怎么可能呢?雪槐心中更是失望,一点不漏的将昨夜所见说了一遍,并坦然告诉定天公主,他便是那扮小和尚的色空,杀了定天公主不少手下,同时救出了雷电双鸦等一批人。 随着雪槐往下说,定天公主脸色一点点沉下去,到最后脸色大变,却并不解释,对雪槐道:“雪将军,请跟我来。”当先上马,雪槐不知她是什么意思,略一犹豫,还是决定跟着走一趟,倒看定天公主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旁边的上林青早已脸色大变,这时见雪槐真要跟定天公主去,急扯他衣袖,低声道:“雪将军,你揭破了她的阴谋更杀了她的人,只怕。”他话没说完,但雪槐明白他的意思,是怕定天公主对他不利,摇摇头,道:“没事,我去去就来。”跟上定天公主。 定天公主一直飞马奔到定天府,到府门口,她挥手将手中宝剑抛给身边侍女,看向雪槐道:“请跟我进府。”练武学道的人,一般都是剑不离手,定天公主平日也是这样,这时突然将宝剑抛给侍女,是暗示她不会对雪槐不利。这些日子相处下来,雪槐早就发觉定天公主十分的细心,尤其是特别善于替别人考虑,昨夜之前,说老实话雪槐常常被感动,但现在却只觉得一切都是那么假,他也根本不会害怕,坦然跟定天公主进府。 定天公主带路,一直到后院一个小院中停下,对着房中道:“师父,弟子冒昧打扰,有要事相询。” 定天公主先前告诉过雪槐,她师父天音圣母由于修练的一门玄功正到紧要关头,不是特别紧要的事情,不便打扰,因此这些日子一直未给雪槐介绍,这时雪槐听了定天公主的话,知道天音圣母就在房里,不好运剑眼看进去,只是凝神听着,却猛地觉得一股灵力直迫过来,其势道之凌厉,雪槐只在两个人身上感受过,一个是万屠玄女,一个是西王母。知道是天音圣母以灵力试探,虽震惊于天音圣母功力之强,但虽惊不惧,运起万屠玄功全力抗拒,只是未借神剑灵力。 天音圣母灵力只是一试就回,随即房中传出一个略带阴冷的声音道:“这人是谁?” “他叫雪槐。”定天公主看一眼雪槐,她自然知道天音圣母刚才以灵力试探过雪槐功力,眼神略带歉意,道:“弟子以前向师父禀报过的。” “原来是他。”天音圣母哼了一声:“万屠玄功好大的名气,不过如此。” 说雪槐不行无所谓,说万屠玄功不行却叫雪槐勃然大怒,也冷哼一声道:“雪槐学艺不精,却不是万屠玄功不行,当日玄女娘娘传我万屠玄功时,曾小试此功,似乎远在教主天音霸气之上。” “放肆。”天音圣母怒哼一声,无形劲气同时发出,便如一只无形的巨手,急按向雪槐胸口,雪槐早有准备,知道仅凭已身万屠玄功不是对手,急召来神剑灵力,嘿的一声,全力迎上,无形劲气相交,怦然巨震中,雪槐只觉胸口气血翻涌,双腿发软,只想就此坐倒,却猛一咬牙挺住了,默念金刚咒,金刚怒目,全身毛发戟立,怒视着房中。他虽功力大进,仍远不能与天音圣母这样的宗师级人物相较,即便加上神剑灵力,也还有一段不小的差距,但此时借着金刚咒现金刚怒目之象,却似余力未尽,大有一往无前之势。 房中天音圣母果然咦的一声:“小子原来还藏了私。” “师父。”定天公主霍地跪下。她知道天音圣母气量狭小,这一下没占到便宜,只怕还会出手,急道:“雪将军是天朝镇海大将军,立功极大,对弟子也是助力极大。”同时转眼看向雪槐,眼光中露出抱歉求恳之色。 天音圣母又哼一声,没有再出手,道:“你刚才说什么事?” 雪槐虽见了定天公主眼中的求恳之色,但心中另有想法,因为他到现在为止,仍认为定天公主表里不一,在门口故意把宝剑抛给侍女,说不定就是想要诱他进来好让天音圣母下手,所以虽见了定天公主眼色仍是全神戒备,却并有夺路而走,天音圣母功力虽强于他,又是在定天府中,但他有天眼神剑在手,天音圣母想杀他或擒他绝没有那么容易。借天眼神剑的灵力和拨出天眼神剑,并不相同,一旦天眼神剑出鞘,他一定还能叫天音圣母吃上一惊,但天音圣母即收了手,他倒也不为己甚,冷眼旁观,倒看定天公主要玩什么花样。 定天公主见雪槐不再露出金刚怒目之象,以为是雪槐给她面子,眼中露出感激之色,转头看了房中道:“师父,昨夜黑旗陈虎兄弟和木旗王鹰等联手想要逼水月庵镜空师太入教,这件事师父知不知道?” 房中天音圣母略一迟疑,随即哼了一声,道:“知道啊,怎么了。”她虽是微一迟疑,雪槐还是听了出来,心神一凝,立即意识到这中间不对,天音圣母这件事,似乎是有意瞒着定天公主。 他猜得没错,定天公主果然一下子显出急怒之色,叫道:“师父,怎么可以这样?” “放肆。”天音圣母一声顿喝。 “师父。”定天公主眼泪一下子喷涌而出,脸上显出极度激愤之色,道:“师父当日让弟子请父皇下诏成立定天府时,是让弟子重振天威,重整天纲,天威如何才能重振?弟子以为,当服之以德,晓之以礼,待之以仁,守之以信,实在有那顽劣不化之徒,天子当以堂堂正正之名,浩然坦荡之师而镇之以威,这样天下才能推仁而让礼,畏威而服德,于是才能天纲重整,天威重振,但象昨夜这样,以阴谋手腕逼人入教,即便成功,也不能让人真个心服,而传将出去,更会让天下人寒心,就此离心离德啊师父。” 定天公主这番话声泪俱下,而雪槐心中则是轰然巨震,看向定天公主的眼里,亮若彩虹,因为定天公主所说的,正是他一直所想的,定天公主说出的,正是他一生的梦想。 天音圣母却并没有听进去,冷哼一声,道:“所谓行大事者不拘小节,你没有实力,就没有人服你,也就休想重振天威,什么仁义之师坦荡之名,人家一刀砍下你脑袋,你再仁义也是个死人头。” “死又如何?”定天公主抬头:“生死成败并不代表一切,为义而死,即便身首异处,千载后也能激荡起冲天的浩气,因为那激喷的血,曾是如此的滚烫,我天朝只要有此一丝浩气,便永不会灭绝,反之即便得势一时,千载后也只是一个骂名。” “这是你该和师父说的话吗?”天音圣母终于忍不住了,怒哼一声:“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师父,弟子不孝。”定天公主眼泪激涌,趴下叩一个头,突地拨剑,割向自己咽喉,雪槐大吃一惊,急伸手抓住她手腕,却仍是慢了一线,定天公主喉头已是皮破出血,雪槐再想不到定天公主竟是如此刚烈,里面的天音圣母也似乎吃了一惊,有急起身的掠风声,不过见雪槐抓住了剑,便没有出来,叫道:“好了,好了,是师父不对,其实师父只是想帮你,一气道闻香会寒冰九窟等所有大小帮会教派都在拼命扩弃势力,而随着神魔珠的突然现世,所有人更全都疯了,这是最关健的时候,再没人讲任何手段,最大规模的扩大势力夺得神魔珠便是成功,五观三寺虽然衰落,合起来仍是一股不小的势力,能抓在手中便是一股极大的助力,这一点我想得到,别人也想得到,所以我若不下手别人就会下手。”说到这里,天音圣母略略一顿,定天公主叫道:“我知道师父是为弟子着想,但我觉得,要获得五观三寺及其他正道教派助力,还是要以诚相待以义相邀。” “好了。”天音圣母叹了口气,道:“我拗不过你,以后定天府的事,都由你做主,这样行了吧。” 第三十章 “多谢师父。”定天公主大喜叩头。 雪槐也是心中狂喜,失望重又转为希望,甚至有了更大的期望,因为他更进一步认识了定天公主的禀性为人,心潮澎湃之际,忽感应到天音圣母灵力,心神一凝,只听天音圣母道:“雪将军,你很了不起,盼你能多多帮助定天公主,她为人过于方正,而敌人又实在太多太强,没有你助力,我只怕她独力难撑。” 雪槐躬身抱拳,道:“教主放心,雪槐自当竭尽所能辅佐公主。” 当下告辞出来,定天公主看了雪槐道:“雪将军,现在你不走了吧,你不知道,刚才看你眼神,真把我吓坏了呢,众诸候拥兵百万,没你助力,我还真是没有办法呢。” 她轻抚酥胸,脸上透出热切的神色,而喉头一丝血痕更是触目惊心,雪槐心中大感过意不去,忙抱拳道:“雪槐误会公主,还请公主见谅,公主放心,雪槐当竭尽全力,力助公主重振天威。” “多谢雪将军。”定天公主脸上露出喜色,道:“其实我师父这么做也是想帮我,雪将军在军中可能不知道,因为五观三寺势衰,各地帮会教派纷纷窜起,彼此间的争斗异常激烈,真可以说是不择手段,所以师父才。” 不等她说完,雪槐便点头道:“我能理解。”说到这里想起一事,道:“刚才尊师说起神魔珠一事,那是什么?和当年的血魔有什么关系吗?” “是。”定天公主点头,道:“神魔珠本出魔门,内藏魔种,据说魔种乃十万神魔之血结成,曾受十万神魔之咒,为魔灵不灭之珠,当年血魔以血魔解拼死五观三寺无数好手,谁都以为神魔珠也以毁灭,谁知不久前竟又现身。不灭之珠,果然魔灵不灭。” “那若是什么邪怪得到神魔珠,不等于又出了一个血魔?”雪槐失惊大叫。 “可以这么说。”定天公主点头,眉含忧色。 雪槐忽又想到一事,道:“刚才尊师说什么一气道闻香会寒冰九窟等都想争夺神魔珠,难道他们都想做第二个血魔?” “那到不是。”定天公主摇头,道:“首先要吸取魔种并获得全部魔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据师父说,血魔当年就未能获得全部魔能,因为神魔珠为魔灵不灭之珠,神魔珠存而血魔灭,就很清楚的说明了这一点,其次一吸取魔种立即就成了天下公敌,血魔前车之签,想来谁都要三思而后行,当然,不吸取魔种也可以吸取一部份魔能,不带魔种的魔能没有害处,就如刀剑本身无害一样,反可使功力增进,对那些高手来说,百尽杆头更进一步,那是非常不容易的,象我师父,闭关多年未能突破,若得魔能相助说不定就可神功大成,但这只是一个原因,各派不惜代价务要夺得神魔珠主要还是为名。” 说到这里,定天公主略一凝神,续道:“千年以来,天朝都是以五观三寺为代表的佛道当雄,其他教派再无出头之份,而五观三寺最大的功迹,便是灭了血魔,但现在即有神魔珠,则血魔灭而未灭,如果哪一教能得到神魔珠并将之彻底毁灭,则立即便将五观三寺及其所代表的佛道两教所有功迹尽数压下去,一跃而成天下第一教,所以各教派都是高手齐出,务要夺得神魔珠以压服余教独尊天下,这些教派中,除我天音教,便以一气道闻香会寒冰九窟三教势力最为雄厚,因此说白了其实就是我们四派在争,另外除了教派之间的虚名,还有世欲的利益,我得到消息,炎阳祭风有熊等三大国已分别和一气道等三教达成协议,天音教要助我重振天威,而一气道等三教则想助炎阳等三国成就霸业,本来无论是三教还是三国,都是竟争的敌手,但现在我占着优势,所以他们大有联手先将我打败的意图。” “难怪昨夜连江、焦、白茅等三王同时失踪,现在看来,果然是三大国联手给你出的一个难题。”雪槐惊怒大叫,上林青这么说的时候,他还有一点点不信,但现在听了定天公主亲口这么说,那自然是不会错了。 “应该是这样。”定天公主点头,看着雪槐:“所以我要把一切都告诉你,情势真的很险恶,重振天威,牵涉到许多人的利益,真的很难,我真心希望你能帮我,但也请你三思,即便你现在要走,我也绝不怨你。” “公主小看雪槐了。”雪槐昂头叫道:“雪槐别的或许没有,就是胸中有一腔热血。” “我就知道雪将军会是这样的人。”定天公主眼中射出喜悦之色,道:“有将军助我,再难我也不怕,那我们就一起去霸池走一遭,接下他们的第一招。” 雪槐大声答应,心中气血激扬。 霸池其实不大,不过数十亩见方,本来也不叫霸池,只是一个小小的水塘,千年前天齐首开霸业,于池边筑坛大会天下诸候,成就百年霸业,由此而有了霸池。千年中,无数豪雄在霸池边来来去去,其兴也勃,其亡也迅,首成霸业的天齐早已国灭族亡,烟消云散,惟有霸池的水,依旧是绿意盎然。 雪槐未能跟随冬阳王会盟,所以这次还是第一次来霸池,看着池边杨柳轻拂,想着天朝千年的动乱,不由心绪翻涌。 以炎阳祭风有熊三国为首,众诸候王都早在等着定天公主到来,不出雪槐两个所料,本应是分为三方的炎阳等三大国,几乎是异口同声的给定天公主施加压力,那架势,几乎就是要定天公主当场交出人来。 天朝礼制,天安城所在八百里天安原为天子自领,分为四郡,筑四城,是为青龙白虎朱雀玄武,遣郡守理民情察治安,拱卫京师,是为四关,天安城则设禁军一万,由大将军一名统辖。诸候来朝,除随行官员及额定的护卫,所带人马全部驻扎于四城之外,不得有一兵一卒入关,诸候王安全则由禁军大将军负责。然而自千年前天纲沦丧,各诸候无不挟兵自雄,所有礼制尽竭废驰,不仅四关形同虚设,众王甚至带兵直入天安城,强兵捍将在天安城内胡作非为,天子也只有忍气吞声,禁军大将军管不了诸候王,保护诸候王的责任自然也就跟着废除,所以近千年来,众王的安全都是自己负责。 定天府成立,定天公主三次亲赴霸池问礼,更强行拦阻众王兵马进天安城,誓要恢复旧制。众王虽没有强行冲开定天公主的拦阻率兵进天安城,但也没有遵古礼将所率兵马撤到四关之外,更没有要求禁军来保护众王自身的安全,而现在却公然向定天公主要人,似乎一切都是定天公主的责任,这简直就是蛮不讲理,雪槐眼见众王公然耍无赖,勃然大怒,定天公主却拦住了他,并答应众王,一定尽快找回连江等三王。 回城的路上,雪槐尤自岔岔不平,定天公主却是一脸微笑,道:“将军似乎觉对这样不公平,但其实万物都有两面,如果我不答应他们,无非争吵一场,他们却可放言天下,说我们言行不一,这并不利于我们重整纲纪,但如果我能找回三王,一是显示了我们的实力,而最主要的,这是恢复古礼的第一步,从此以后,任何人来天安朝见,都得遵古礼,将兵马驻在四关之外,因为我有能力保护他们的安全。” 雪槐倒没想到这点,道:“还是公主想得周到。” 定天公主微微一笑,道:“我请将军去,只是借将军虎威压一压他们的气焰,寻找三王这等锁事,不必劳烦将军,将军可自休息,有借重处,自会相请,只不知将军大军何日可到京中。” 雪槐道:“约莫还要一、二十天。”明白定天公主的处境,道:“公主放心,我会尽快催大军进京,有我数十万大军摆在虎威江上,那些家伙自然就不敢大嗓门了。” 定天公主大喜,道:“多谢将军。” 回城分手,雪槐自回大将军府来,他本要上林青带了军士出城去,这时误会冰消,自是不必,倒后悔先把雷电双鸦遣走了,当下念动雷电诀,到午后雷电双鸦便回来了,雪槐道:“不好意思,让两位跑来跑去。”电鸦急道:“主人这是说什么话来,能得主人役使,正是双鸦无尚荣光,主人但有所使,尽管下令。” 雪槐点了点头,道:“让你们又跑回来,是因为定天公主和我们想的并不相同。”当下说了定天公主的事,雷鸦道:“主人其实不必多加解释,定天公主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和我们没什么关系,我们是主人奴仆,总之一句话,主人说怎样就是怎样。”电鸦也点头称是。 “你两个受了委屈,不和你们解释清楚怎么行,你们能理解就好,对了,你们见到舰队了吗?” “没有。”电鸦摇头:“我们刚到大龙湖口,主人就以雷电诀相召了。” “舰队可能还没进大龙湖。”雪槐点头,道:“不好意思,还得请你们两个跑一趟,仍沿原路去,另外我写一封手书你们带着,见着舰队后把信交给他们首领,让他们加速赶来。”当下写一封信,连着金龙令旗一齐交给双鸦,双鸦复又起身。 看着双鸦消失不见,雪槐心中思忖:“众诸候王为难定天公主,主要还是欺她手中没有军队,心中不服,待我的镇海军到,气焰自消,以定天府的人力,要找到三王估计不会太难,难的到是神魔珠,最怕落到什么魔怪手中就麻烦了。”忽地想到一事:“对了,神魔珠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到忘了问定天公主了。” 这时已是午后,时间倒还早,但直接去定天府问定天公主,终觉不好,想:“也不必急,待公主相召再问不迟。”心中随又想到夕舞,放眼茫茫,实不知到何处去找。 下午定天公主并未使人来叫雪槐,眨眼天黑,雪槐在府中喝着闷酒,心中忽想:“我这样干坐着也不是个事,何不到城外走走,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这么想着,放下酒杯,借遁术出城,四顾茫茫,想:“乱撞不行,我且到霸池走一遭,三王即是被炎阳三国藏起,说不定能探出点风声来。”当下便往霸池来,掠出一段,忽闻得左面不远处有喝呼声传来,心中一动,急掠过去,远远的便见几个人围着一个人在狠斗,细一看却是大吃一惊,原来打斗的双方一方是定天公主和几个手下,另一方竟是难得糊涂。 难得糊涂功力比定天公主略高些,但高出不多,而定天公主的手下中有陈虎陈豹兄弟,另还有两个老者,功力与陈虎兄弟差不多,估计也是定天府七旗中的几个旗主,这实力可比难得糊涂要大得多,难得糊涂使两柄短剑,给定天公主五个围在中间,已是大落下风。 雪槐急掠过去,大叫道:“公主请住手,都是自己人。” 定天公主听得叫声,扭头一看是雪槐,当下虚晃一招,喝道:“住手。”陈虎四个闻声齐退,却仍成一个圈子将难得糊涂紧紧围着。定天公主看向雪槐道:“雪将军,你怎么来了,你识得这妖女吗?” “妖女?”雪槐一愣,急道:“他是难得糊涂老前辈,屡次有恩于我,不是什么妖女。” 话未落音,难得糊涂突地双剑一并,向陈虎怀中猛扑过去,竟大有同归于尽之势,陈虎一则不愿与他搏命,二则功力远不如他,知道硬拦不得,急一闪,难得糊涂立时冲出包围圈,飞掠而去。 雪槐再想不到难得糊涂见了他竟会破围而走,急叫道:“老前辈,难得糊涂老前辈,别走,我是雪槐啊。”但难得糊涂身法如电,在林中一闪而没,再不应声,古怪至极。 定天公主止住想要追出的陈虎兄弟,看向雪槐道:“雪将军,你识得这妖女吗?” 先前那声妖女,雪槐还真以为自己听误会了,这一声才确认没听错,道:“公主,你误会了吧?他是难得糊涂老前辈,可不是女的啊,更不是妖女。” 看他一脸错愕,定天公主忽地一笑,道:“传闻雪将军有不少红颜知己,我还以为将军对女孩子有许多了解了呢,却原来还是这般眼拙,这妖女虽然戴了面具粘了长胡子,又故意装得拱腰陀背,但只好瞒得你们这等粗心的男人,又如何瞒得过同为女儿身的我,至于说她是妖女,因为她老是鬼鬼祟祟的,见不得光,正大光明的女孩子,何必如此?” 她这话可把雪槐说愣了,但细思难得糊涂的样子,拱腰陀背长胡垂地,尤其是见了酒那副馋象,绝对就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爱酒的老头子,不由摇头道:“公主只怕是看错了。” 定天公主微微一笑,不想再和他争下去,道:“真假日后自明,对了,雪将军,你怎么来了?” “我在府中坐着喝闷酒,无聊得很,所以出来走走看能不能摸到点线索,不想就碰上了。”雪槐笑,猛地想起神魔珠的事,道:“公主,你说的那神魔珠,现在在什么地方,或是在什么人手里?” “不知道。”定天公主摇头,道:“魔性最灵,神魔珠更远非一般的珠子,最会隐藏自己,它一般都是藏于人身之中随世而转,非是特别的机缘,休想发现它,前一段时间现了一下,随又失踪,我师父以搜天大法搜了下,半点影踪也没发现,估计又已寄托人身。” 她这话把雪槐说呆了,道:“那若它自己不肯现身,岂非谁也找它不到?” “那到不然。”定天公主摇头:“每到月圆之夜,神魔珠会打开魔窍吸收月华,这时功高者如我师父,在百里以内的距离内,就可发现它,所以这几天天安城还比较安静,三教虽已和炎阳等三国有勾搭,但三教高手如一气道教主一气尊者、闻香会会首七里香、寒冰九窟窟主寒九重都在养精蓄锐,以期在神魔珠显出踪影时一举夺之。” “难怪我一直在疑惑,即然三教在和你们争高下,怎么高手半个不见,原来都在等神魔珠现形啊。”雪槐恍然大悟,捏指一算,道:“还有三天,月就该圆了。” 定天公主点头,道:“是,所以我们最好在三天内找到三王,然后才能腾出手来争夺神魔珠。” 雪槐叫道:“三王恰在这时候失踪,只怕也是三教给出的主意,目地就是要你腾不出手来。” “有可能。”定天公主点头,微微皱眉,道:“就不知道师父三天内能不能功成出关。” 这话题雪槐不好出口,想起以剑眼看天音圣母却只看到一团黑雾的事,心中嘀咕:“玄门正宗的功夫,其气一般非青即紫,她的怎会是一团黑雾,奇怪。” 定天公主知道雪槐只是出来瞎碰,便叫他不必碰了,查线索的事,自有定天府武士及天音教弟子去做,当下一起回城。 雪槐回到大将军府,却见难得糊涂已在他府中了,惊喜大叫:“老前辈。” 难得糊涂斜眼看他,道:“那妖女跟你说了我什么坏话?” 得,他又把定天公主叫妖女了,雪槐心中苦笑,摇头道:“没有,定天公主不是个背后说人坏话的人。”看难得糊涂长胡飘飘满脸茧子拱腰陀背,想起定天公主说难得糊涂是女子的话,不由暗暗好笑,想:“难得糊涂老前辈是女人,哈,打死我也不信。” “哈。”难得糊涂仰天打个哈哈,看了雪槐道:“妖女果然就是妖女,妖功炉火纯青,看把你这色鬼迷的,说说看,她又施了什么妖功,迷得你又动不了身了,她不会告诉你老夫带你看的都是假的吧,那你小子可真是晕了头了。” “不是说老前辈带我看的都是假的,其实这中间有误会,都是她师父的主意,定天公主自己并不知道。”雪槐便把早间定天公主带他去见天音圣母的情形一字不漏说了,最后道:“天音圣母也不是完全不择手段,只是因情势太过恶劣,所以想先下手,而且她答应从此以后定天府的事全部交给定天公主做主,以公主心性为人,自然再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行啊,喜欢了徒弟连带师父也是好人了,这可真是古话说的爱其屋兼其屋上之乌了。”难得糊涂冷笑。 “老前辈。”雪槐为难的叫道:“我看你们彼此之间都有误会。” “行了。”难得糊涂摆手:“你小子色不迷人人自迷,老夫没能耐,点不醒你小子了,我倒问你,还想不想找回夕舞啊?” “夕舞。”雪槐猛跳起来,大叫道:“老前辈有夕舞的线索吗?在哪里?” “跟我来。”难得糊涂闪身出屋,雪槐飞步跟上,一颗心怦怦狂跳,难得糊涂屡次给他指点迷途,这次相信也一定不会落空,想到能找到夕舞,当真欢喜得只想仰天大叫。 难得糊涂在前飞掠,雪槐随后紧跟,这一去去得远,少说也有上千里,直到将要天明时才慢了下来,雪槐放眼四望,但见群山如海,也不知到了哪里。却见难得糊涂直向一个山谷中掠去,当即紧紧跟上,未到谷口,心中已生出感应,只觉谷中有一股极强的力量,心中暗喜,想:“原来夕舞给掠来了这里,怪道我在天安左近找不到,却不知这谷中是什么邪怪。”暗暗咬牙,夕舞若有半点损伤,伤她的邪怪便该碎尸万段。只是怕惊动谷中邪怪,不敢运剑眼看进去。 到谷口,但见崖壁高达百丈,形若刀削斧劈,仰天看去,天若一线。进谷十丈,迎面一块大石,高有十余丈,正挡在路中间,难得糊涂不绕路而行,却对着那巨石叫道:“生不占位,死不挡路,咄,让开了。” 雪槐听他这诀不象诀咒不象咒,暗觉好笑,心说难道巨石生了脚,竟然会让路,然而出乎他意料,难得糊涂话一落音,那巨石竟真的向一边移开了去,雪槐一时目瞪口呆,大呼奇怪。巨石移开,便可直看向谷中,但见那谷极大,却不生草木,净是巨石,都和谷口这能动的巨石一般大小,东一块西一块,也不知有几十几百块,石中隐隐有雾气浮动,倒不见什么邪怪,也没有看到夕舞。 难得糊涂到群石前,对雪槐道:“你从左面进去,只向右拐,我从右面进去,在中间会合。”雪槐点头应了,想问这谷中到底是什么邪怪,难得糊涂却已起步,这次碰着巨石不是念那非诀非咒的话,而是绕了过去,身子一闪,便闪去石后不见,雪槐不甘落后,从左面进去,绕过一块巨石,眼前还是巨石,劈面拦着一块,左右各有一块,雪槐记着难得糊涂只往右拐的话,从右面那块巨石后绕了过去,石后还是一样,就是三块巨石壁立,雪槐仍是右拐,这么拐了好一会儿,那巨石似乎无穷无尽,也未看到难得糊涂,更未碰到什么邪怪。 雪槐隐隐觉得不对,心中暗暗思忖:“这石头有古怪,莫非是一座石阵。”当下立脚不动,运剑眼四下看去,但见乱石从生,自己已深陷乱石之中,并没有什么邪怪,更不见夕舞,而最古怪的,是难得糊涂也不见了。 “糊涂老前辈到哪儿去了,他该在这乱石中啊。”雪槐心中大叫奇怪,当即将剑眼放开,向谷外看去,却一眼就看到了难得糊涂,正向着天安方向飞掠。 “糊涂老前辈怎么丢下我一个人走了。”雪槐又惊又疑,张嘴想叫,却又闭上,剑眼能看能听,却是不能喊,他这么张嘴叫难得糊涂可听不见,心中凝思难得糊涂可能突然碰上了什么急事,甚至来不及和他招呼就勿勿走了,这么想着,也就释然,想:“这次糊涂老前辈搞错了,夕舞并不在这谷中,我且赶上他,看有什么事,或许能帮一把手。”当下便迈步要从乱石中出来,但奇怪透顶的是,他用剑眼看到面前不过十余块巨石,可绕了半天,竟仍然没有绕出来,再运剑眼看,更吃一惊,原来不但没有出来,反更深陷进了乱石中间,到这会儿他明白了,这真的是一个石阵,巨石看似杂乱无章,其实暗含玄机。 雪槐跟敬擎天学过一点阵法,不过阵法之学不太合他的性子,因此只学了一点毛皮,但一条基本规律他懂,那就是如果搞不清阵法而只是乱闯,则到死也闯不出去,当下运剑眼细看阵法,似乎是八卦之形,但与他学的却又不同,试着绕了几个巨石,越绕越深,知道自己所学太浅,而这阵法却过于深奥,一凝神之际,突的想到:“阵法困人,是因为使人辨不清方位,但我有剑眼啊。”于是运起剑眼,看定谷口的方向,时而左转时而右转,果然是个好主意,看看再过得三四块巨石就可出阵,石阵突地转动起来,眼一眨,竟又深陷阵中。 第三十一章 雪槐惊怒交集,知道此阵十分玄异,能自动变阵困人,他还有遁术可用,但此阵如此玄异,即走不出去,则借遁术估计也遁不出去,不过还是要试一下,抓一把土,借遁术掠起,不出他所料,他一遁起,石阵竟也凌空而起,仍如在地面一般将他四面困着。 雪槐这下没办法了,收术立在阵中,想:“难得糊涂老前辈该当不会扔下我不管,他可能是有急事离开,办完了事自然会来带我出去。”这么想着,便索性在阵中盘膝而坐,把眼看天,到也悠闲,只可惜没有酒,算是一桩撼事。 眨眼两天过去,难得糊涂一直没有出现,雪槐心中等得有些焦燥起来,心中也起过疑念,是不是难得糊涂故意诱他来困在阵中呢?但这个念头只一冒起就被他否决了,从指引他取天眼神剑到告诉他东海借兵打狐女族的真相再到最近引他去助镜空师太,难得糊涂无不是在帮他,难道这会儿反会害他?虽然难得糊涂自行离开的举动太过离奇,但雪槐认定难得糊涂是突然间有了急事,而决不是故意要把他困在阵中。 本来在阵中多呆几天也无所谓,以雪槐今天的修为,等闲十天半个月不吃东西不会觉得饿,练气就成,但他急的是定天公主那边,屈指算来,明日便是月圆之夜,该是神魔珠开窍吸取月华之时,各派一定顷力争夺,如果定天公主夺得,势必大长定天府声威,因此他无论如何该去助一臂之力,但困在阵中出不去,却是有力使不出了。 转眼到了第三天下午,难得糊涂还是没有出现,雪槐急得在阵中跳脚,却是半点办法也没有,看看傍黑,夕阳中却见数十里外镜空师太正借遁术急赶,不知要去什么地方。在这里见到镜空师太,雪槐大喜,但距离太远,喊是喊不应,灵机一动,将所有灵力全部运到剑眼上,对着镜空师太猛看过去。象镜空师太这等高手,绝对能感应到他剑眼的全力注视,镜空师太和他交过手,熟悉他灵力中所含的杀气,该当会转头来寻他,虽然镜空师太也不一定破得阵法,但多少有个希望不是?镜空师太论功力现在是已及不上他,但终是一派掌门,胸中所学,无论如何要比他这样的毛头小子渊博得多。 不出雪槐所料,镜空师太果然感应到他剑眼灵力,微一凝神,转身向这面掠来,雪槐大喜,看镜空师太进谷到石阵外,又担心起来,万一镜空师太也不知阵法,却冒然进来也给困在里面,岂非更糟,正要出声喝止,却见镜空师太早已飞身进阵,左一拐右一绕,便已出现在他眼前。 一见雪槐,镜空师太眉毛一扬,道:“果然是你这小子,你在这石阵中做什么?晒太阳啊?” 雪槐忙施礼道:“雪槐拜见师太,不是晒太阳,是给困在这阵中了,还望师太搭救。” “你小子倒还老实。”镜空师太脸露微笑,道:“此阵为九转奇石阵,若不知先天数,休想出得此阵。”说到这里去雪槐背后双剑一瞄,突地脸一沉,道:“老实回答我,那天的色空小和尚是不是你?” 雪槐知道镜空师太那天虽未能看破难得糊涂道术,但认出了他背上双剑,忙施礼道:“不敢隐瞒师太,那色空和尚确实是我,但不是我有意要瞒师太,实是另有原因。”说到这里想起镜空师太解散水月庵的事,又道:“对了师太,那日的蒙面人其实是定天府武士假扮的,目地是想要逼师太加盟定天府,不过那夜的事不是定天公主的主意,而是她师父的主意,但她师父也是逼于情势。”当下便把前后的事全说了一遍,最后道:“天音圣母已答应定天府的事以后都交给定天公主管,以定天公主的心性为人,当不会再发生那夜的事,所以师太全不必解散水月庵,水月庵为五观三寺之一,千年来威震天下,就这么散了也太可惜了。” 听雪槐说完,镜空师太点了点头,道:“其实当时我也猜到那些家伙是定天府的,因为若是其他教派的人就不必蒙脸,果然如此,嘿嘿,天音教,好,好啊。” 雪槐见识过镜空师的暴烈性子,这时见她脸带煞气,很显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顿时就担上了心事,想:“早知这样,还不如不说了。”想要劝,却不知怎么开口,却见镜空师太看了他道:“你小子替我解我这个迷团,也算是帮了我个忙,好,很好。” 雪槐忙道:“那水月庵——?” “水月庵散了就是散了,镜空说过的话,便如泼出去的水,再不会收回来。”镜空师太眼中露出斩钉截铁之色,又道:“其实不止水月庵,五观三寺哪一派不是虚有其表,威风了千年,够了,都该散了。” “师太。”雪槐大急,道:“五观三寺只是因灭血魔暂时伤了元气,但根底还在,尤其八派若肯抱成一团,那还是一股极大的力量,天下间谁也不敢小看。” “抱成一团,哈哈。”镜空师太仰天打个哈哈,斜眼看了雪槐道:“我说过脱离五观三寺,这话绝不后悔,当然,这也是我镜空的脾气臭,但你那心上人的师父荷叶老道呢,你知道荷叶老道最近做了什么吗?” 事涉碧青莲,雪槐心中一跳,道:“晚辈不知,荷叶真人最近做了什么?” 镜空师太仰天又打个哈哈,道:“做了什么?哈哈,他把青莲观周围八百里全部引水淹了,以一粒莲种,化出万顷莲池,再将青莲观藏在了一朵青莲中,现在任何人去青莲观,看不到道观,只能看到无边的莲叶,这便是青莲观的无上绝学——接天莲叶无穷碧。任你有穷搜九天之能,也休想再找得到青莲观的半片瓦面了,你说,这是荷叶真人以长辈之尊团结八派的举动吗?” 雪槐再想不到荷叶真人会这么做,但随即想到荷叶真人的苦衷,荷叶真人本身道基无法复原,碧青莲虽死而复活,灵力却又给雪槐血中带着的神秘封印的力量封住了,碰上强些的敌手,青莲观几乎没有还手之力,自然只有藏起来了,刚要向镜空师太说明荷叶真人的难处,镜空师太却一摆手止住了他,道:“不必你替荷叶道人解释,其实我理解他,好了,废话不必多说,你小子红尘劫难,自顾不暇,不必来管我们出家人的事,跟我出阵忙你自己的去吧,说实话你小子很对老尼的性子,他日你和碧青莲成亲,只要老尼不死,终要来讨杯喜酒喝喝。”说着转身出阵,雪槐忙紧紧跟上,出得阵来,还想再劝镜空师太,镜空师太却抓一把土,喝一声再会,转眼不见,竟不容雪槐再开口。 看着镜空师太背影消失,雪槐摇了摇头,这时天早已黑透,月光甚至都已从东天露出半个脸儿,雪槐心中急起来,全力赶回天安城,到天安府,定天公主正一脸焦急之色,一见雪槐,顿时大喜,叫道:“雪将军,你回来了就好,否则我真不知道怎么办了呢。” “是不是神魔珠已经现形?”雪槐急问。 “那倒不是。”定天公主摇头,道:“神魔珠开窍吸取月华要到子时月亮最圆时,是师父,她由于心急,结果反而走了火,虽无大碍,却是没办法出关动手了,师父说你功力已到化境,尤其你的天眼神剑正是神魔珠的克星,可以请你助力,劈了神魔珠就是,但你却突然不见了,不过现在回来了就好。” “我就怕迟了,不迟就好。”雪槐吁了口气,道:“对了,你上次不是说若获得神魔珠可吸取一部份魔能而增进功力吗?我们如果夺得神魔珠,对尊师神功若许大有助益,给我一剑劈了,岂非可惜。” “能夺得神魔珠当然好。”定天公主道:“但我师父不能出手相助,而一气尊者七里香寒九重都是极为了得的一派宗主,我们想成功夺珠,谈何容易,虽然我估计他们中不会有人冒险去吸取魔种,但万一野心难扼硬要逆天而为呢,而且还有一个担心,当年魔门三十六枝神魔虽在与五观三寺的血拼中死伤惨重,并未死尽死绝,还是有一些残余,其中也不乏魔功了得的高手,若夺得神魔珠,那就真有可能生出第二个血魔,所以权衡再三,还是借着你的天眼神剑刚好是神魔珠克星的优势,劈了神魔珠为好。” “公主所虑极是。”雪槐点头,道:“我的天眼神剑即是神魔珠克星,那我一定竭尽全力,剑劈了它。” “一气道闻香会寒冰九窟都调集了大批好手,想在他们的虎视眈眈中劈了神魔珠,绝非易事,我们会竭力相助,但将军仍需相机行事,以免伤了自己。”定天公主看着雪槐,一脸诚挚,雪槐心中感动,道:“多谢公主关心,雪槐自会照顾自己。” 定天公主点头,当即将城中形势说给雪槐听,皇宫以北城区,包刮皇宫在内,都在定天府控制之内,以南则是一气道势力占优,闻香会控制着西城区,东城区则是寒冰九窟的势力范围,因为谁也不知道神魔珠会在城中什么地方出现,所以各霸一方,赌一赌运气,当然,各派除了盯紧自己的势力范围,也派了精锐好手盯着其它各区的动静,以免错失机会,但天音圣母估计,神魔珠在皇宫附近现形的机会更多,所以定天府大部份人手都集中在这一带,除了定天府七旗,天音圣母还把天音教四大护法调了来,这四大护法都身具一流身手,功力尤在七旗统领之上,四面看护。 介绍了大致情况,定天公主带雪槐出来,到皇宫西头鼓楼上,道:“这里地势最为有利,将军可于此处守候,一察觉神魔珠现形,立可出击,定天府所有人手都以将军为中心配合将军行动,若万一神魔珠在其他地方出现,我也会在第一时间通知将军。” 她这计划十分完善,雪槐暗暗点头,感受到定天公主对自己的重视,心中热血涌动,道:“公主放心,只要神魔珠现形,应当逃不过雪槐的天眼神剑。” “我相信将军一定做得到。”定天公主点头,转身自去。 雪槐站在鼓楼上四望,月华如水,流泻在天安城内外,四野无声,但在这极度安静的外表下,却有一种巨大的力量蛰伏着,随时准备暴发,雪槐感应到那种如暗流潜涌的力量,心中并无半点惊惧,反手抚剑,低声道:“天眼神剑,今夜是你大显身手的时候,你可得睁大眼睛啊。”看看天色不早,便盘膝而坐,念动无念咒,将一点灵光注入剑眼,他可以肯定,只要神魔珠现形,天眼神剑一定会先期发现示警,他也定能借剑眼看到神魔珠,一旦给他灵觉借剑眼锁定,神魔珠再灵异,也休想逃得过他全力一击,只是有一点,神魔珠即号称魔灵不灭之珠,当日血魔运使血魔解也未能将之毁灭,他一剑之力,肯定远及不上血魔解,只怕毁不了神魔珠。 “不过天音圣母即说天眼神剑是神魔珠的克星,该不会错,万物相生相克,并不全凭力大。”想到这里,凝聚起信心,无思无念,全神感应神魔珠的出现。 月到中天,整个天安城一片死寂,蓦地里,雪槐背上天眼神剑一声清啸,同时间,雪槐借着剑眼看到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盘膝坐在宫墙外的小河边,左手指天,右手指地,抬头仰望着天上的月亮,不过眼睛是闭着的,天眼神剑一叫,他眼睛立时睁开,转头向雪槐这面看过来,眼光竟是绿色的,非常的亮,面上一脸惊恐之色。 这小孩子自然就是神魔珠寄生的人体,雪槐不等他做出反应,反手拨出天眼神剑,身剑合一,直射过去,一点灵觉注入剑眼,死死锁定这小孩子,魔性最诡最灵,但不论神魔珠如何灵变,短时间内绝对逃不脱雪槐剑眼的盯锁。 鼓楼到宫墙不过数里,雪槐全力扑击,一闪即至,那小孩子似乎是感应到天眼神剑的杀气后给吓傻了,竟是不知逃避,雪槐因知道魔觉灵异,扑出时剑招预留后手,一颗心活泼泼地,将那小孩可能逃避的方向尽竭罩定,无论那小孩子左闪右避上天下水,他都可及时变招,想不到这小孩子竟只是傻呆呆的靠在宫墙上,雪槐大喜,凝聚全力,天眼神剑直指小孩眉心神窍穴,那是神魔珠藏身之所。 眼见已只数丈距离,雪槐铁定这小孩逃不过他一剑,突地耳边传来一声异啸,这啸声不是人嘴发出的啸声,而是劲气撕裂空气发出的啸声,便如深渊之下的暗流潜涌,带着摧天毁地的力量,惊人之极。雪槐一惊之下扭头看去,他只瞟了一眼,但这一眼却给他留下了终生难忘的印象。 他看到了一只拳头。 初入眼时,那只拳头只是一个小点,非常的小,似乎远在天边,却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打过来,当这只拳头打过来时,空气突然一窒,仿似所有的空气都给这拳头吸干,雪槐有一种再不能呼吸的感觉,天地更突地一窄,如铁环般四面压过来,让雪槐几乎无法动弹,而面前那只拳头却是狂飙突进,破空而来。 一拳只是一拳,没有变化,更没有幻象。但这一拳是如此的惊人,给人的感觉,就仿似世界的末日,一切的挣扎都只是徒劳,只能闭目待死。 雪槐自出道以来,无往而不利,即便是身处劣境,也总能败只求胜,由此造成了他心中的一种感觉,只要有天眼神剑在手,他谁也不怕,敌人即便比他强,他也一定可以应付,直到看到了这只拳头,他才知道自己错了。 他已经知道这一拳是谁打来的,是一气尊者,这一拳是一气尊者的霸王拳。这是他第一次真正面对一个宗师级人物的全力出手。 瞬间的震憾,雪槐有一种完全无力抗拒的感觉,但这种感觉只是一闪而过,心中即时生出悍勇,同时意识到,一气尊者这一拳是要把他逼退,好下手擒拿那小孩子夺取神魔珠,因为事实上一气尊者拳虽到了人却未到,若不牵制雪槐,雪槐必能先一步劈了神魔珠。 意识到这一点,雪槐心中勇气更生,一声狂吼,金刚怒目,催动万屠玄功与神剑灵力合一的全部力量,对着一气尊者拳头一剑劈去。 “那是霸王拳,不可硬接。”难得糊涂突地出现在小河中,大声惊呼,声音却有些变样,不是以前那种嘶哑苍老的声音,而是尖而脆,象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的声音。 但雪槐这时已没时间去想难得糊涂的声音为什么会在突然间变了,他全部的心神都落在一气尊者拳头上。 一气尊者这一拳虽只一拳,却有九股力道,号称一波九荡,雪槐天眼神剑破锋而入,一连劈开七股力道,到第八层劲,破开一半,再无余力前进,一气尊者拳劲立时直摧过来,雪槐胸前如受重压,身子一震,退了一步,好在一气尊者拳力也剩下不多,并未受伤。 “不错,再接我一拳。”数里外现出一气尊者身影,红袍秃顶,手粗脚大,双目如电,复一拳击来,手一动,一个拳头已打到雪槐面前,快得无于伦比。 雪槐一口气尚未能完全回转,不得已尽力劈出,劲力未足,堪堪破到第七层劲便已锋锐尽失,一气尊者拳劲从剑上传过来,雪槐再退一步,一张脸胀得通红,便似要滴出血来,这是经血逆行之象,一气尊者拳劲只要再重得半分,雪槐便要受伤喷血,这中间的关节,一气尊者清楚,雪槐自己也明白,旁边的难得糊涂当然也看得出来,一气尊者一声狂笑,身子已到百丈之内,狂喝道:“小子,接得下本尊三拳,本尊饶你不死。”复一拳击来,旁边的难得糊涂情急大叫:“你再接不下他一拳,快退。”这次倒又恢复了苍老嘶哑的声音。 这时雪槐已退了两步,眼看离着那小孩不过四五丈,却是越退越远,而一气尊者却越来越近,若就此退开,神魔珠誓必落到一气尊者手里,一咬牙,大吼一声,不退反进,右脚往前一跨,借着这一跨之势,运足十二成劲力,对着一气尊者拳头猛劈过去。 雪槐接了一气尊者两拳,认定第三拳也不过如此,却不知一气尊者先前因距离远,对付雪槐的同时还要防着神魔珠开溜和一边的难得糊涂下手,一心三用,所以未出全力,这时距离拉近,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再不留手,这一拳便运足了十二成劲,誓要一拳毙了雪槐。 拳剑相交,雪槐只觉一气尊者拳劲如怒潮般涌来,势不可挡,只破到第六层劲,天眼神剑便再不能进得半分,拳劲直撞上来,胸口如受巨捶所击,一口鲜血喷出,身子向后飞跌,几乎在他喷血的同时,一边的难得糊涂突地跃起,扑向宫墙边的小孩子,一气尊者自然留意着他,怒哼一声,拳锋一偏,不追雪槐,反打向难得糊涂。雪槐此时受伤不轻,一口气回不转来,一气尊者若跟踪追击,雪槐必死无疑,难得糊涂这一扑,可说是攻敌所必救,叫一气尊者不得不转移目标,一气尊者拳锋一转,难得糊涂却突地转向,飞扑向后跌的雪槐,扯着他往小河中一跳,便要借水遁逸走,但叫难得糊涂想不到的是,那一直似乎是吓呆了的小孩子其实只是在等待机会,这时突地一跃,竟紧跟在难得糊涂两个身后要借势冲出。 一气尊者如何肯放,跟踪追击,同时间左面一声轻笑,一个女子飞掠而来,这女子穿一身白衣,容貌娇好,手中还捏着一枝花,那模样,生似哪家的闺中少妇赏花归来,正是闻香会会首七里香。七里香手中花斜斜一拂,拂向一气尊者面门,同时间左手一伸,白生生五根玉指抓向那小孩。而右面,却到了一个青衣人,身材高瘦,面色青冷,正是寒冰九窟窟主寒九重,寒九重双爪一扬,左爪勾向七里香手爪,右爪便向那小孩抓去。他两个都是一代宗主,玄功了得,只比一气尊者慢得一线,前脚后脚便都到了,而离雪槐最近的定天府人手却反而一个未到。一分修为一分本事,定天府中包括定天公主,谁能与这三大宗主相较?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那小孩眼见寒九重爪到,霍地往下一钻,竟从雪槐跨下钻了过去,直钻去难得糊涂身下,难得糊涂尖叫一声,伸脚猛踢,这时雪槐也缓过气来,眼见那小孩就在眼前,大喜,便要一剑劈了那小孩,剑一动,却觉不对,那小孩钻到他和难得糊涂身下,他两个便成了那小孩的掩身,本是指向那小孩的所有招数便一齐招呼到两个身上。一气尊者一拳击向七里香花枝,一拳便向雪槐打过来,七里香寒九重自也是双爪齐下,三大宗主全力出手,惊人的气劲几乎把雪槐身周丈许方圆内的空气挤干。 雪槐这时才意识到那小孩的奸滑,哪里是送给他来劈,而根本是来给他和难得糊涂送阎王贴,一时间惊怒交集,但这时怒也无用,只有提剑竭力封挡三大宗主的无铸巨力,雪槐心知肚明,在三大宗主如此巨力夹攻下,别说受伤在先,便是没受伤,也是绝无幸理,只盼借着自己这一挡,能救得难得糊涂,当然他这一挡也替那小孩争取了机会,等于还是中了那小孩的奸计,但也是无法可想了。 就在雪槐举剑上封之际,却突地有一只手拉着他腰带往下猛扯,是难得糊涂及时出手,一手将雪槐向下拉,一手却揪着了那小孩的冲天辨猛地往上甩,口中尖叫:“给你们了。” 难得糊涂这一把扯的力极大,将雪槐直扯进河里去,扑通入水,眼睛被水所迷睁不开,但剑眼无碍,眼见那小孩身在空中,三大宗主三面夹攻,避无可避之际,忽地一声狂啸,啸声中怦然巨震,一个身子竟炸裂开来。 这一炸之力极其惊人,三大宗主同声惊喝,一气尊者双拳轮番击出,以拳劲抵消爆炸的猛力,击一拳,退一步,连击三拳,连退三步,虽只三步,身子已在数十丈外。七里香则是以手中花枝划圆,身子轻如花瓣,白衣飘飘,虽给爆炸的猛力吹出去,姿态仍是好看之极。寒九重则是一路跟斗翻了出去。 这一炸,那小孩自是骨肉无存,但却有一点绿光急射出去,速度快若电闪。神魔珠为魔灵不灭之珠,显然这一炸并未能炸毁神魔珠,而是逃走了。但三大宗主均非等闲,齐齐发觉,一齐追了上去。先前三大宗主攻来时,手下亦同时攻至,定天公主立即反击,她虽预有准备,但以一敌三,仍是寡不敌众,立陷苦战之中,所以虽离得雪槐最近,但直到此刻,仍未能分出半个人手支援雪槐。直到三大宗主追击神魔珠,三教高手同时跟去,皇宫前的混战始才结束。 难得糊涂害怕再陷身三大宗主的夹击中,一入水便借着水遁带雪槐飞掠出去,这时雪槐眼见神魔珠逸走三大宗主追出,急叫停下,道:“老前辈,神魔珠逃走了,七里香三个都追了下去,我们快追。” 他先前一直在盯着神魔珠,这时转头看向难得糊涂,却一下子睁大了眼睛。难得糊涂突然变成了一个妙龄女子,因为是带着雪槐向前飞掠,雪槐看不到她脸的正面,但侧面的皮肤却是光滑如玉,最多十八九岁年纪,先前宽大的衣服这时给水打湿了,紧紧贴在身上,胸前怒突的双峰显露无遗,后背也拱起一块,是个包袱的形状,这就是陀背的原形了。前胸后背都高高突起,便显得腰肢格外的细巧,双腿紧贴了湿裤子,更显圆润修长。就身材而论,这女子不输于碧青莲夕舞狐女等任何一人。 不过雪槐没留意这些,他吃惊的只是一件事,难得糊涂真的是个女孩子,打了这么久的交道,一直当他是前辈,突然变成了个妙龄少女,这也实在太难以接受了,尤其他就想不通,难得糊涂到底是施的什么障眼法,就能瞒过他的眼睛?他功力比难得糊涂高,照理说难得糊涂无论施什么幻术,都是瞒不过他的,怎么回事呢? 这时难得糊涂听了雪槐的话回过头来,从雪槐的眼神里,她立即意识到不对,马上想起刚才是先入水再借的水遁,眼光一瞟身上,尖叫一声,一下子扔下雪槐,飞掠进旁边的林子里。虽只一个照面,雪槐还是看清了她的脸形,确实是十八九岁年纪,瓜子脸,大眼睛,肌肤如玉,在满月的照射下更似乎有淡淡的莹光发出。碧青莲号称天下第一美女,与她相较,也不过是在伯仲之间。而就在这一眼间,雪槐也突然间明白了,难得糊涂脸上其实不是用什么道术施的碍眼法儿,而就是蒙一张人皮再粘上胡子,正是最简单的易容术,复杂的瞒不了他,简单的反而看不穿了,一时间哑然失笑。 难得糊涂入林后再没有声音,雪槐知道她在林子里,却不好用剑眼看,也不知该说什么好,立在当地,感觉胸口闷得难受,知道伤势发作,当下借神剑灵力疗伤。一气尊者拳劲虽大部份被他剑锋破开,余下的拳劲仍是非同小可,而若不是难得糊涂那灵机一扑,一气尊者拳劲及时转向,受的伤还要重些,但伤再重,也远及不上救夕舞那次连运屠己三诀时重,相比之下甚至可以说是小伤,天眼神剑疗伤灵验无比,只要心脉不断,当真比灵丹还灵,加上体内千年青莲子的灵效,运气一周天,伤势立时大为好转,半刻钟不到,伤势差不多就全愈了。 第三十二章 这时难得糊涂终于出来了,身上衣服已被她真气蒸干,脸上也没再施什么道术改变形状,却是冷冷的扳着,尤其看向雪槐的眼光里大是恼怒,重重的哼了一声,道:“你这糊涂大醉猫,怎么就这么不知道死活,我千里万里赶来点醒你,谁知你色不迷人人自迷,定天公主两句话,又心甘情愿拜倒在她石榴裙下,没办法把你引进九转奇石阵困起来,想着过了今夜再放你出来,得,你到还神通广大,竟又自己跑了出来,你是不是真个嫌命长啊。” 听了她这话,雪槐才知道她真是有意把自己诱去九转奇石阵中,又惊又疑,道:“不是我自己跑出来的,是镜空师太刚好经过,带我出来的,但你为什么要把我困起来呢?就算你对定天公主有成见,这神魔珠为祸天下总不假吧,我助定天公主劈了它,无论如何都没错啊,为什么要拦着呢?” “啊哈,看来你还有点上火。”难得糊涂冷笑一声,道:“没错,你雪大将军做的任何事都没错,但你称过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吗?真以为有一把长眼睛会叫的剑就天下无敌了?那是因为你没碰到真正的高手,今夜如何?你那剑贼眼再亮,也敌不过一气尊者三拳,你还以为我把你关起来是因为对定天公主有成见啊?啊哈,跟你说,定天公主怎么样根本不干我事,没那闲儿,我跑断腿只因你这糊涂大醉猫太糊涂,怕你一脚踏进天下顶尖高下的争斗中,到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雪槐在知道难得糊涂真是故意诱他去九转奇石阵后,确有些生气,想重振天威毁灭神魔珠是何等大事,岂容意气用事,听了这话才知道难得糊涂纯粹是为他担心,抱拳道:“今夜若无前辈——你相救,雪槐至少死了两次了。”回思一气尊者那惊天撼地的三拳,以及后来为三大宗主劲气包围时那种全身肌肉欲裂的感觉,到此时仍是心有余悸,暗思:“我一直以为仗着天眼神剑就什么都不怕,真是错了,功力太低,即便仗着天眼神剑这样的利剑也不足与真正的高手相斗。” 见雪槐抱拳认错,难得糊涂似乎气有些顺了,但又突然间脸一沉,道:“什么前辈你的,前辈就是前辈,别看我脸嫩,那是我老人家养颜有术,其实我老人家已经三千多岁了,就你这小子啊,还没得我老人家一个零头大呢。” 雪槐知道修道有成之士确可永葆红颜,但难得糊涂说她三千多岁了,雪槐左看右看,却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他这么看,难得糊涂又恼了,叱道:“世上哪有你这样盯着一个女孩子看的,非礼勿视不知道吗?” 世上哪有三千多岁的女孩子?雪槐彻底晕菜,只有低下头诺诺连声,回想这次与难得糊涂重遇,自见面抱了她后,便一直是这么刁钻古怪难服侍,这时心中恍然:“还说我是女人家心眼小,原来她自己根本就是个刁蛮大小姐。” 他低头,难得糊涂却仍不肯甘休,重重哼了一声道:“有一件事我必须和你说清楚。” 雪槐抱拳拱手,道:“请说。”叫难得糊涂说,难得糊涂却又不说了,道:“光和你说清楚不行,这样好了,你对天发誓,就说冷灵霜绝对不可能看上你,帮你是另有原因,你也绝不能因此而生出幻想,绝不会喜欢上冷灵霜并死缠着她。” 她这话绕头绕脑,雪槐好半天才明白,冷灵霜是她的名字,她这话的意思是要告诉雪槐,她没有看上雪槐,叫雪槐不可心生幻想,更叫雪槐发誓不要喜欢上她更不可死缠着她。明白了她的意思,雪槐又是好笑又是好气,想:“你真以为我是个大色鬼呢,见一个爱一个。”斜瞟一眼冷灵霜,心中忽起了一个顽皮的念头,道:“好,我发誓。”抱拳向天,一脸凛然道:“我雪槐虽然生着一双色眼,又特别好色,因为我心中同时爱着三个女孩子,但无论如何,对三千多岁的老女人我还是没有兴趣的,所以今夜对天立誓,绝不会爱上三千多岁的冷灵霜,更绝不会缠着她老人家。”说着看向冷灵霜,道:“这样可不可以了。” “你。”冷灵霜知道雪槐存心气她,却又没有办法,都是她自己说的不是?一顿足,转过身去,却忽地咯咯娇笑起来,越笑越大,声若银铃,笑了好半天才收住,转过身来看了雪槐道:“刚才你说神魔珠逃走了,叫我追下去,意思是不是以后还要帮着定天公主争夺神魔珠?” 雪槐点头,道:“是,神魔珠事关重大,万一落入其他人手里,吸取魔种,便又是一个血魔,所以我一定要助定天公主灭了神魔珠。” “一气尊者三个的功力你刚才都见识过了,你拿什么去和他三个争。”冷灵霜脸上露出怒意:“你到底是真不怕死,还是脑子里少根筋?” “我不是不怕死。”雪槐摇头,道:“但这世间有些事,不能因怕死就不去做。”说到这里想起那日定天公主在天音圣母前所说的大义凛然的话,道:“你对定天公主可能有点误会,定天公主真的是难得的奇材,有了她,说不定真的可以重振天朝天威,天威重振,是我一生的梦想,只要能达成这个梦想,即便身死千次,我也绝不后悔。” 冷灵霜定定的看着他,眼中怒意盘旋,道:“你真的是不开窍,定天公主或许真如你说的是真心想重振天朝,但你想过没有,真正掌握一切的是她的师父,所谓定天府,所有人手,全部是天音教弟子,定天公主其实就只是块挂羊头卖狗肉的招牌,你冲着羊头去,只怕最后会给狗咬一口。” 雪槐一怔,道:“但天音圣母已说过定天府的一切交给定天公主拿主意的,想来。” “想来什么?”冷灵霜冷笑:“你了解天音圣母吗?你就这么相信她的话?” “定天公主是她弟子,师父该当不会骗徒弟吧?” “师父不会骗徒弟,哈哈哈。”冷灵霜仰天大笑,冷眼看了雪槐,摇头道:“那我问你,你义父会不会骗你,夕舞又会不会骗你?” “义父绝不会骗我。”雪槐断然摇头:“夕舞嘛,小事她爱骗着我玩儿,但大事绝不会骗我。” “哈哈哈。”冷灵霜更是仰天大笑,看了他道:“雪槐啊雪槐,你真是太天真了,真是一只名符其实的糊涂大醉猫,当日明香用计,你明明已经揭穿,你义父不但一字不信,更反将防守巨犀城的五万大军调出了四万,以他一贯的精明持重,会犯这种错识吗?还有你的夕舞,去巫灵时竟有那么多七杀教邪怪相助,你又想过吗?还有这次,夕舞突然被劫,随即七杀教更神秘的销声匿迹,这里面你难道闻不到阴谋的味儿?” “夕舞身边。”雪槐张口想解释,却又猛地住口,沉下脸道:“我义父和夕舞的事,不必向你解释,冷灵霜,你屡次相助,雪槐感激不尽,但若再出言辱及我义父和夕舞,却休怪雪槐翻脸不认人。” 月光落在雪槐脸上,却就象凝了一层霜,冷灵霜呆呆的看着雪槐,一时气怔了,再说不了话,好半天才点头道:“是我多管闲事了,你的事我再不会管。”说着身子一晃,一闪不见。 她退走时,拂动了脚边的一枝小花,满月清辉,照着不停晃动的花枝,雪槐心中一时一片迷惘:“她似乎知道很多事,她到底是什么人?还在巨犀她好象就盯上了我,屡次出手相助,这次更几乎是舍命救我,为什么?” 雪槐呆了好一分儿才回城去,到定天府,定天公主一见雪槐便一脸情急的道:“雪将军,你没事吧?你的伤还好吧?” 雪槐看了她脸上的关切,心中感动,忙摇头道:“劳公主挂念,我没事,一点小伤,已经好了。”给霸王拳全力轰击至于喷血却说只是一点小伤,这话若给一气尊者听见,非气得吐血不可,但事实上雪槐的伤就是好了,先前已好得差不多,回城时再借神剑灵力自疗一遍,便霍然全愈。 定天公主当时虽给远远隔开,还是看到雪槐给一气尊者击得倒飞喷血,可这时细看雪槐脸色,确实没有半点受伤之色,大是惊异,道:“雪将军真是奇才,也幸亏是雪将军,换作是其他人就糟透了,都只怪我错估了形势,原以为最多是一气尊者等三大顶尖高手能冲过来,那时定天府武士守住外围,我便可调集好手协助你共抗一气尊者三个,谁知三教都是精锐齐出,一哄而上,一下把我们所有的人全都缠死了,竟分不出半个人来支援雪将军,致使将军独抗三大高手而致于受伤,这都是我失算啊。” 雪槐见她十分自责,忙安慰她道:“这事怪不得公主的,公主切莫自责,否则倒叫雪槐无地自容了,当时对我来说其实机会大好,可惜就是功夫不到家,只要再快得一线,便已劈了神魔珠了,现在让神魔珠逸走,可就留下了一个大祸患了,不知一气尊者三个能不能追上神魔珠,若落到他们三个手里。” “落到他们三个手里可能还好一点。”定天公主道:“我只怕他们三个追不上,让神魔珠落到哪个邪魔手中,再生一个血魔出来,那才真的遭透了。” 听她这么说,雪槐越发焦急,道:“那现在怎么办?” 定天公主凝眉道:“师父说,神魔珠这次虽成功逃走,但也大伤元气,因此下月月圆时一定要吸取月华,并且神魔珠在元气大伤后不会逃得太远,只要一摆脱追踪的人,就会另找一个人体寄生藏起来,所以只在天安方圆千里之内,到下月月圆时,神魔珠一定还会现身,我们会发动所有人手,在方圆千里内严密布控,一发现神魔珠踪迹,立即调集高手扑杀,但我只怕师父在下月月圆之前仍不能恢复过来,那就。” 不等她说完,雪槐急叫道:“请公主仍把这个任务交给我,这次我一定竭尽全力,不论付出什么代价,一定要劈了神魔珠。” 定天公主又惊又喜,却又摇头,道:“将军壮心可嘉,但一气道等三教必也会严密布控,到时只怕又会重演今夜的场面,一气尊者三个无不是当世顶尖高手,将军与他们争神魔珠,无异于虎口夺食,太危险了。” “这个公主不必担心。”雪槐摇头,道:“我灵力确实及不上一气尊者三个,但武功是死的人是活的,刚才之所以三拳受伤,是因为我怕我一退神魔珠会落到一气尊者手里,不得不硬接,下次不可能再有这样狭路相逢的形势,我便不必和他硬拼,避实击虚,他再想三拳击伤我,绝无可能。”说到这里,见定天公主仍是一脸担心,便又故作神秘的一笑,道:“公主又没有觉得,我伤势好得太快?” 他这话引起了定天公主的好奇心,道:“是啊,伤在一气尊者霸王拳下,竟一眨眼伤就好了,雪将军真是奇材。” “不是因为我是奇材。”雪槐大大摇头:“而是我另有秘法,除非一剑砍下我脑袋,否则再重的伤,我也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一气尊者三个虽然了得,但杀我难,伤我我却立即可以复原,所以我不怕他们。” 他这么说,定天公主终于转忧为喜,因为他的话确实有说服力,以他武功,一气尊者想打败他不难,想打死他却真不是那么容易,而受伤眨眼复原又是摆在眼前的事实。 “那就再次拜托雪将军。”定天公主心中感动,竟深施一礼,雪槐忙还礼说不敢。 神魔珠逃走时,一气尊者三个追赶了下去,定天府自也派高手追了下去,目地已经不是和一气尊者三个争,而是看神魔珠落在谁手里,在定天公主与雪槐说着话的当口,追下去的人已回来了,禀报神魔珠狡猾之极,三绕两绕就把一气尊者三个甩脱了,现在不知所踪。 定天公主大喜,叫道:“果然不出师父所料。”当夜便调动定天府武士,四面布控,同时利用关内是皇家辖地的优势,秘查八百里天安原,凡有最近举止怪异的男女人等,立命悄悄报进定天府。当然神魔珠不一定在关内,但查一查有利无害,万一碰上岂不更妙。 如此过了数日,并没有什么消息,这日雪槐在府中闷坐,突地想到那夜神魔珠出现时天眼神剑发啸示警的事,一下子跳起来,想:“对了,神魔珠即只在千里方圆之内,天眼神剑见了它又会叫,我为什么不到处去走走,若天幸碰上给神剑侦知,那不比坐等下月月圆要强得多。”越想越兴奋,当即出府,便借遁术出城去,先往南,沿着官道人烟绸密处掠行,一直到朱雀关,背上天眼神剑静悄悄的,并没有叫,雪槐也并不灰心。天安原以天安城为中心,南北各三百余里,东西各四百余里,雪槐算一算,还只走了三百余里,当即出关,继续沿官道掠行。 他这个纯粹属于瞎猫碰死耗子,所以心里也不着急,又行了两百余里,见老大一座镇子,风里酒旗招摇,勾起酒虫,当下在镇外收术落地,缓步进镇,要寻一家店子吃酒。还未进镇,老远便听得喧哗之声,进镇,见镇中心围了无数的人,嚷嚷声一片,心中好奇,想:“什么事这般热闹?”便走过去看。人堆里看过去,但见一根柱子上绑着一条中年汉子,上半身赤裸,旁边一条黑衣劲装汉子,不住用鞭子抽他,边上另站了十余条汉子,都是一色黑衣劲装,各执刀剑,脸上均是一脸的凶神恶煞,这时那被绑住的汉子已给打得全身血肉模糊,边上那黑衣汉子却仍在不绝抽打。 雪槐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问旁边一个老者,那老者低声说了。原来这绑着的叫关明,是这镇上关家酒店店东,这些黑衣人是黑虎帮的,关明当年开这酒店,是向镇后空性庵借的本钱,其实这关家镇上店铺大都是向空性庵借的本,挣了钱还了本后每年给庵里进供点香火钱,多少由心,这么些年一直好好的,但最近突然来了个黑虎帮,强说空性庵欠他们银子,镇上但凡是空性庵本钱支起来的辅子他们便要来占一半干股,以后挣的钱他们要一半,大伙儿当然不服,黑虎帮势大,敢怒不敢言,只关明性子犟,所以绑在这儿打,要打服他。 这是明打明的仗势欺人,雪槐听完,勃然大怒,尤其他听那老者说,空性庵是水月庵的下院之一,念及镜空师太的恩义,更怒,便要上前动手,将这些黑虎帮众打个屁滚尿流,就此还不算,还要打上黑虎帮去,单人独剑将那黑虎帮挑了,身子刚刚一动,耳中忽听得掠风之声,还在镇后,正向这面而来,心中一动,便先不动手,这时那群黑衣人中一个刀疤脸汉子却一扬手,止住了那打关明的黑衣汉子,对关明喝道:“姓关的,清醒了没有,到底是要命还是要钱?” 那关明却甚是硬气,本来气息奄奄,这时却猛地抬头,对着刀疤脸怒呸一口,叫道:“我钱也不要命也不要,你有种打死我好了,我就不信你们不遭报应。” “报应?”刀疤脸哈哈大笑:“你是在盼着空性庵的尼姑替你出头是不是?可能不止是你,其他人也是这么想是不是,那我告诉你们,不要想了,因为空性庵的根子水月庵都完蛋了,老尼姑镜空。”他话只说到这里,风声已近,随即一物飞来,正打在他嘴巴上,立时打得满口喷血,却是一挂念珠。 雪槐早扭头看去,见是一个中年女尼,一脸怒色,紧随着念珠扑过来,直扑到那群黑衣汉子群中,也不用剑,就是空手,却是好身手,双掌翻飞,指东打西,指南打北,瞬间将一干黑衣汉子尽竭打翻,长身卓立,冷眼一扫,见再无一个黑衣汉子能爬得起来,冷笑一声,到关明面前,扯着他背后绳子一崩,绳子竟就给她崩断了。关明一脸喜色,叫道:“悟性师太,多谢你了,他们说水月庵散了,空性庵也完了,师太再不敢多管闲事,但我认定师太一定会来,果然就来了。” 雪槐上次见过浮尘庵住持和九指交手,这时再见了这悟性的身手,暗暗点头,想:“这悟性师太想必就是空性庵住持了,武功在那浮尘庵住持之上,当日可能是那姓焦的还是姓吴的动的手,九指可拿不了她。” 悟性师太听了关明的话,怒哼一声,扫一眼地下的黑虎帮众,喝道:“谁说水月庵散了空性庵完了,水月庵不会散空性庵也不会完,放着悟性没死,任何人也休想在这关家镇横行霸道。” 镇上百姓顿时哄然叫好,刀疤脸汉子这时勉力爬起来,看了悟性师太道:“悟性,好,你有种出头,那就不要走,我可以告诉你,我黑虎帮已投在闻香会门下,你拦我们的路就等于拦闻香会的路,无异于自己找死,便是镜空老尼在,也绝救不了你们。”说着在一干黑衣汉子搀扶下跑了。 雪槐看悟性打得刀疤脸满地找牙,心中大是解气,可听了刀疤脸的话,不免忧虑暗生,他昨夜刚见识过闻香会会首七里香的身手,如果黑虎帮真投在了闻香会门下,那确如刀疤脸所说,即便镜空师太在,也绝不是七里香的对手。但他暗看悟性,悟性眼中却是一脸刚硬。 “悟性师太性子看来和她师父镜空师太差不多,都是十分硬气,倒是让人佩服,但骨气不能当功夫用,一旦黑虎帮闻香会高手找上门来,只怕要庵毁人亡,不过即给我撞上了,那便绝不能袖手旁观。”雪槐心中暗暗思忖,眼见悟性师太回庵,且不招呼,先打了酒解馋,边喝酒边想:“五观三寺虽是大不如前,终是虎老雄威在,照理说一般人轻易不敢相犯,上次天音圣母和这次的黑虎帮闻香会都找上水月庵,可能都是听得镜空师太公然宣布退出五观三寺的消息,欺她势单力孤,我若是假扮五观三寺中人援手,收效更大。” 定下主意,酒也喝得差不多了,到一个僻静处,唤出骷碌鬼王,让骷碌鬼王施术助他变成一个和尚,脸上蒙上人皮什么的雪槐觉得不舒服,便不变脸,只头上施术幻化出个光头,上次给冷灵霜硬排他做色空时背上双剑露了形状,悟性当时又是在场的,容易动疑,便去镇上找个盒子将天眼神剑装了,这样看上去他背上便是一把剑加一个盒子,再将剑气收敛,便谁也想不到他背着一把剑盒子里竟还会装着一把剑,要背都可以背着不是?一切妥当,直奔空性庵,到庵门前敲门,一个小尼姑来开门,小小的脸上一脸紧张之色,看雪槐是个年青和尚,眼中倒有些意外,施礼道:“师兄有什么事吗?” 雪槐本来打好主意要冒弃五观三寺中人,五观三寺中除了水月庵就是天竺寺真如寺,他要冒充就只能冒充这两派,然而刚要开口才突地想到中间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天竺寺真如寺武功佛法他半点不会不说,知道他是两派弟子,悟性师太必以礼相待,那就有许多罗嗦,但若不冒充两派弟子另充一个什么身份却又没想好,一时间转不过口,不免目瞪口呆。 那小尼姑心里正不耐烦,见雪槐直着眼发呆,可就沉下脸去,哼一声道:“原来是个呆和尚。”便要关门。她这一个呆字却提醒了雪槐,合掌便念一声弥陀,道:“师妹法眼无差,和尚正是呆和尚,赶路肚饥,天晚眼困,虽说和尚进尼姑庵有些走错门,但都是佛门弟子,曾有大德高僧说得好,光头上的蚤子一家亲,和尚和尼姑也就不是两家人,天晚借一宿,和尚方便佛祖也开心,师妹你说是不是。”说着就往门里挤进去,小尼姑不敢硬来拦他,只得让开身子,急道:“你这呆和尚怎么这样,这般无礼,还什么光头上的蚤子一家亲,这是哪位大德高僧说的,我怎么没听我师父说过?” 这小尼姑也天真,竟来和雪槐理论这个,雪槐大好笑,道:“你师父光头上生过蚤子吗?” 小尼姑这下恼了,喝道:“呆和尚看打,我师父光头上怎么会生蚤子?” 雪槐嘻嘻笑:“这就对了,这样的大乘佛理,必要亲身体会才能悟得,那位大德高僧头上曾生过蚤子,所以得悟,你师父光头上没生过蚤子,所以不得悟,自然就不会和你说了。” 他这一说,小尼姑倒点头了,道:“这倒也有理,还真有这样的话啊,不过那位大德高僧光头竟会生蚤子,可见有些懒了。”说着捂嘴一笑。这小尼姑最多十一二岁年纪,天真未泯,本来因提防黑虎帮来攻有些紧张,这时说到有趣的事,竟就忘了。 悟性这时闻声出来,喝道:“妙慧,何事喧哗?” 妙慧自然是小尼姑的法号了,这时忙肃颜道:“禀师父,这呆——呆和尚师兄说天光已晚,硬要借宿,其实天光还早得很。” “呆和尚?”悟性听雪槐这法号有些怪,看向雪槐。 雪槐见她眼光看过来,便也合掌宣一声佛号,道:“呆和尚因为呆,所以便以呆为号,但呆和尚其实并不呆,师父告诉呆和尚,未晚先投宿,鸡鸣早看天,莫向店里住,一防黑店二要钱,这些呆和尚可都记着呢,所以天光虽早也找个宿处,宁奔尼姑庵也不向镇上行,师父还告诉呆和尚,不给人添麻烦就不招人嫌,所以呆和尚虽说借宿,有一角空地容身便好,绝不会给你们多添麻烦的。”说着眼光一瞟,看院角有一棵大树,当即过去,道:“呆和尚就在这树下靠一夜好了,记住师父的话,不给别人添麻烦。”说着盘膝坐下,闭目合掌,装模作样念起经来,其实只是嘴巴乱动,鬼才知道他念的什么。 第三十三章 雪槐虽将剑气尽量收敛,但有些东西还是掩不住,加之又面临黑虎帮闻香会的威胁,所以悟性师太方才看雪槐的眼光便大有怀疑之色,然而给雪槐这么装疯卖傻的乱说一气,先是妙慧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随即悟性也给逗笑了,点头道:“呆和尚果然不呆,好,虽然和尚借宿尼姑庵大不方便,但你这呆和尚即通情理,念在同是佛门弟子的份上,便容你在树下宿一夜。”又看向妙慧道:“呆会晚餐也给他一份。”妙慧点头应了。 悟性转身进了正殿,妙慧更带上了门。早在进庵时雪槐就发现庵中所有尼姑都在正殿里,可能正在商量事情,他不好运剑眼看进去,但以他功力,妙慧虽掩上门,里面的说话还是一字不漏的全进了他耳朵,不过悟性进殿后里面却良久未出一声,好一会儿后,才听一个声音道:“师父,师祖真的不管我们了吗?” 悟性过了一会儿才道:“师祖这样其实是为我们好,她是怕我们为水月庵虚名所累,在各派的争夺中送了性命,今日黑虎帮之事,明摆着是故意要逼我们出头,他们好找借口打上庵来,而黑虎帮后头,我可以肯定,必是闻香会主使,否则以黑虎帮的实力和肖黑虎那几式刀法,绝不敢在我水月庵山门前张牙舞爪。” 说到这里,她又停了好一会儿,忽地加重了声音,道:“即然大家都不愿走,宁可为师门护法而死,那我们就舍命一战,让我们的血,见证水月庵千年的风骨。” “舍命一战。”众尼一齐高呼出声。虽然都是女子,人数也不是很多,但那种慷慨赴死的豪气,却让人不自禁的心血发热,雪槐心里大喝一声彩,暗叫道:“不愧是镜空师太的徒子徒孙,好。” 随听到殿中有翻动纸页的声音,然后是悟性师太的一声轻叹,道:“当日师父命我来主持这空性庵,将这册飞云秘谱赠我做镇庵之宝,飞云真气一气冲天,飞云掌法妙不可言,乃我水月庵五大奇功之一,当年灭血魔之役,太师祖绝一神尼仗飞云掌与血魔的血魔手拼到千招之外,名动天下,可惜我天资实在太低,悟不到此掌妙处的千分之一,否则莫说一个肖黑虎,便是七里香亲至,也只做得我掌下亡魂。”说着再轻叹一声,道:“妙慧,你把此谱拿到厨房,去灶中一页页烧了吧,师门至宝,绝不可落到贼子手中。” 雪槐先前见悟性空手打翻黑虎帮十数条大汉,还以为悟性是不屑出剑,这时才知道悟性学的便是掌法,听悟性说水月庵前辈高人竟凭飞云掌与血魔拼到千招之外,一时大是惊叹:“飞云掌这么厉害,了得,还只是水月庵五大奇功之一,难怪水月庵以一众尼姑而能名列五观三寺之一,果是有些真功夫。”心中感概,忽听得悟性说要烧了飞云秘谱,差一点便要出声阻止,眼见妙慧手中拿了一本小册子出来,脑子急转,暗召骷碌鬼王出来道:“有没有个什么法儿,夺了那小尼姑手中的小册子,还要让她误以为是已经烧了。” “这个太容易了,看老奴的。”骷碌鬼王一抱拳,化道绿光跟妙慧进了厨房,雪槐怕他伤了妙慧,运剑眼看着,见妙慧蹲在灶前,正要撕那飞云秘谱呢,骷碌鬼王所化绿光向她眼前一扑,妙慧立即两眼发直,发起呆来,骷碌鬼王去灶里加了两把柴,到灶中柴烧得差不多了,才带了飞云秘谱掠向雪槐,他一走,妙慧便醒过神来,似乎不明白方才发生了什么,向灶中余火看了一下,便起身回殿禀报,说已经烧了。 骷碌鬼王咧开鬼嘴讨好的向雪槐一笑,递上飞云秘谱,雪槐大喜接了,忍不住就想去翻那飞云秘谱,倒要看那飞云掌有何奇处,却忽地心中一动,感应到有不少人正向庵中奔来,听掠风之声,其中一人功力不弱,虽还不到一流高手之境,却绝对在悟性之上。 “莫非是黑虎帮的人来了。”雪槐心中思忖,杀气暗涌。 这时悟性也听到了掠风声,喝道:“贼子来了,今日决一死战。”殿门大开,当先出殿。 狂笑声起,庵门向里轰然倒塌,一群黑衣汉子冲进院中,各执刀剑,当先一人,赤膊金发,身高体壮,一脸暴牙,手执九环大砍刀,两眼里凶光四射,看他气焰,雪槐猜他必是黑虎帮主肖黑虎,冷眼去他大头上瞄了一瞄,随又低头装作念经。雪槐猜得没错,这人正是肖黑虎,但肖黑虎却并没有留意到雪槐的冷眼,更不知道,他的大胖脑袋在给雪槐冷眼瞄过后,已经是个死人头。随着肖黑虎冲进院中,四面院墙上也有黑衣汉子跃上,总数约在百人以上,而空性庵连悟性在内,不过三四十人,实力远远不如。 肖黑虎一阵狂笑,看向悟性,道:“悟性,你打伤我手下弟子,肖某人讨说法来了,今日若没个交代。”他话未说完,一直垂着眼的悟性却突地抬眼,冷眼如电,喝道:“那就给你个交代。”向前一扑,霍地到了肖黑虎面前,双掌一并,闪电般击向肖黑虎胸膛。 包括雪槐在内,所有人都没想到她一句话都不打,说动手就动手,而且听掌风,她这一出手就用上了全力。 雪槐暗叫一声好:“这风格合我的脾胃。” 肖黑虎却是猝不及防,一愣之下,左脚往后一退,刀一旋,斜身大跨步,一刀当头急劈,这是他黑虎刀法中蕴攻于守的绝招,专用来应付对手这种突如其来的袭击,刀风疾急,悟性去势虽猛,却已抢不进去,但飞云掌确是精妙,只见她左掌一引,身子却忽地到了肖黑虎右侧,右掌猛印向肖黑虎右胁,她手掌不大,肖黑虎却是一身肥肉,但雪槐眼光如电,看出悟性这一掌劲力内敛,若是印上了,肖黑虎一个胖大身子只怕会给打飞出去。 肖黑虎自也明白悟性这小小手掌的可怕,这时刀到外门,他刀长,一时回不过来,只得再退一步,横刀斜削,刀到中途,悟性却又以变招。飞云掌掌法变化多端,悟性更是贴身而攻,招招拼命,肖黑虎功力虽在悟性之上,手中又有九环刀,但给悟性贴身紧逼,刀势始终展不开,竟给逼得不住后退,又羞又怒,一张脸胀得通红,不绝狂吼。 黑虎帮众似乎也给悟性那不要命的气势震住了,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着斗场,眼见肖黑虎一个胖大的身子给瘦小的悟性逼得步步后退,竟都忘了动,他们不动,空性庵群尼自也不动,数十双眼睛大张着,紧张的看着悟性。他们都不动,雪槐便也不动,静看悟性掌法变化,暗暗点头,想:“飞云掌法果然精妙,肖黑虎刀法就差得远了,若不是功力远在悟性师太之上,早已落败。” 眨眼数十招过去,肖黑虎始终抢不回先手,恼羞成怒之下,猛地狂叫:“还不动手,看戏啊,给我把那些小尼姑全斩了。”看呆了的黑虎帮众这时才醒悟过来,狂吼着扑向殿前群尼。肖黑虎这一招阴险之极,明显是要用屠杀群尼来分悟性的心神,好抢回先手,悟性自也知道,眼中怒光激射,攻势越紧,但她功力实在是不如肖黑虎,打到这个样子,已是尽了全力。 看到黑虎帮众扑向群尼,雪槐不能再坐着了,虽然他很想再看看悟性的掌法。刚要拨剑起身,却忽地心中起了一念,想:“我为什么不也试试掌法?”敬擎天传他的擎天三十六剑威猛无敌,但拳脚功夫却是平平无奇,所以雪槐一直用剑,绝少用拳脚与人放对,然而看了悟性精妙的飞云掌法,忽地勾起了心中的痒处。功力到他这种境界,所谓一法通,万法通,任何招式,只要看过一眼,便略知大意,这时脑中闪电般的将悟性刚才所施掌法过了一遍,胸中立即就有了几十式掌法,虽然有些大同小异,精微处更是似是而非,但用来对付一般的黑虎帮众,绝对够了。 “我就来试试这曾与血魔放对的飞云掌法。”雪槐心中大热,但突地又想:“不对,我若直接用飞云掌,悟性必能一眼认出来,呆会怕要跟我打官司,尼姑拗筋,和尚说不清,不好玩。”这时眼前突有一只蚱蜢飞过,一下子心中一动,猛地跳起来大叫:“你们吓飞了我的草蜢了呢,我的草蜢啊,不要飞啊,给他们踩死了就完蛋了啊。”口中大呼小叫,却以一缕真气控制着那只蚱蜢,那只蚱蜢迎着一干黑虎帮众直跳过去,看似自己在跳,其实是雪槐在牵着它跳,蚱蜢跳进黑虎帮众中,雪槐便也跟进去,口中大叫小叫:“各位施主小心我的草蜢,千万脚下留情,别踩死了它啊。”跟着叫声,前颠后倒,左盘右拐,双手暗运飞云掌法,当真是出掌如风,一掌一个,扑过来的黑虎帮众眨眼倒了一地,他掌法或许有此似是而非,但想他是何等功力,只要挨着他一点掌风的,那就只有出的血,没了进的气。 黑虎帮众眼见突然窜出来的这和尚疯不疯傻不傻偏生却又厉害无比,前面的倒了,后面的可就傻了,再不敢扑上来,大眼瞪小眼,都看着雪槐和那乱蹦的蚱蜢。殿前的群尼本来准备迎战,这时也个个睁着妙目看呆了。 雪槐心想这可不妙,趁乱才好施飞云掌,这么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尤其面对群尼数十双法眼,一动马上穿邦,可就不好玩了,当即收掌,装作小心翼翼的摸向那蚱蜢道:“草蜢兄啊,千万不要再飞了啊,刚才好险呢。”口中说着,暗运真气,却将那蚱蜢带着直向群尼光头上飞去,他要动手助悟性收拾肖黑虎,但先要弄乱了群尼眼神才好下手。 蚱蜢这么一飞,群尼果然乱作一团,个个掩了光头,笑的笑,叫的叫,雪槐看了也自好笑,眼见蚱蜢飞到妙慧头顶,顽皮心起,指风一压,那蚱蜢一下子落在了妙慧光头上,妙慧啊的一声尖叫,伸手便要打落,雪槐却猛地大叫一声:“不要动,佛曰杀人一命如拆七级浮屠,杀草蜢一命更甚,如拆八级浮屠呢,小师妹不会想拆八级浮屠吧。” 他这么大叫一声,妙慧果然就吓住了,手僵在头顶上,不敢拂下去,看了雪槐道:“呆——呆和尚师兄,可是——可是,它在我光头上呢。”这么说着,又是害怕又是委屈,大眼睛里泪光闪闪,眼泪转眼就要落下来了。 雪槐大好笑,勉力扳住脸念一声弥陀,道:“呆和尚恭喜师妹,当年麻雀落在如来顶,还阿了一泡屎,如来大欢喜,说雀眼识佛呢,我这草蜢也是很有佛性的,那么多光头不落,偏落在师妹光头上,可见师妹将来必定成佛。” 他胡言乱语,妙慧将信将疑,道:“可是佛经里说那鸟儿是落在佛像上,也没有阿屎,只是在上面筑巢。” 她倒较真,雪槐大好笑,道:“佛象有佛性那就是佛啊,巢都筑了,那就不只阿一泡屎,看来我的草蜢要在师妹光头上也阿一泡屎,师妹佛性才够呢。” “阿,不要。”光头停着一只蚱蜢已经够恐怖了,居然还说要阿一泡屎,妙慧顿时尖叫起来,她一叫蚱蜢受惊一跳,雪槐真气一带,那蚱蜢便直向悟性飞去。高手相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悟性虽与肖黑虎在恶斗中,雪槐玩的这一套把戏也是点滴在耳,她可不是妙慧,绝不会相信什么草蜢有佛性的鬼话,眼见那蚱蜢朝着自己飞来,若是落在自己光头上,那可大是尴尬,当下急退一步,袖子一拂,拂向那昨蜢。 “不要打我的草蜢啊。”雪槐大叫,真气一带,带着那昨蜢直向肖黑虎飞去,拍的一下落在肖黑虎鼻梁上。肖黑虎一直给悟性压着打,悟性退开,还没喘一口气呢,不想蚱蜢就落下来了,一惊之下,回掌急打,要将蚱蜢打死。 雪槐大叫一声:“啊呀,打死我的草蜢了啊。”急冲过去,真气一带,带得那蚱蜢飞起,蚱蜢是跳惯了的,起飞时两脚习惯性的一弹,正弹在肖黑虎眼睛上,肖黑虎吃痛,眼睛一闭,想雪槐是何等身手,哪有他闭眼的余暇,闪电般扑到,左手乱晃,拦住悟性视线,右掌出如闪电,结结实实打在肖黑虎心窝上。这一掌,那蚱蜢要占一半的功劳,若不是肖黑虎眼睛吃痛突闭,雪槐这半生不熟的飞云掌想一招见功,那还真有些为难。肖黑虎狂嚎一声,闭上的眼睛霍地睁开,口中更是鲜血狂喷,门扇大一个身子仰天栽倒,就象倒下了一头胖猪。 一掌打死肖黑虎,雪槐知道其他黑虎帮众必然逃散,空性庵暂时不会有事了,不想和悟性师太纠缠,当下以真气带着那蚱蜢直向庵外飞去,自己便也飞步追出,口中大呼小叫:“草蜢兄,你去哪儿啊,天要黑了,不要玩了啊,我们先在这里睡一夜,明天再玩好不好。” 悟性再没想到肖黑虎竟就这么给雪槐一掌打死,一呆之下,急叫:“呆——呆和尚,等一等。”但雪槐哪里理她,早去得远了。 这时黑虎帮众早已逃散,群尼跟着悟性站在庵门外,眼见暮色四合,百丈外景物便已逐趁模糊,更不见雪槐身影,一时都有些发呆。 妙慧摸摸自己光头,看悟性道:“师父,这呆和尚师兄好生厉害,你说他到底是真呆还是假呆啊?” 她这一开口,群尼一时间议论纷纷:“我看他是假呆,真呆哪能练出这样的功夫?”“我倒看他是真呆,呆和功夫是两回事,我正教前辈中也尽有神功无敌而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的。” 悟性沉呤良久,却缓缓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他是真呆还是假呆,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即便师父出手,也休想一招就杀了肖黑虎,我素来自负飞云掌已是天下一等一的掌法,可他打肖黑虎那一掌,左掌虚而右掌实,飘渺莫测,无迹可循,实让人好生佩服。” 如果雪槐听到悟性这翻话,一定会捧腹笑倒,她哪里知道,所谓左掌虚,不过是为遮住她视线的一阵乱晃,右掌实倒是实的,却就是偷学的一招似是而非的飞云掌。不过这时雪槐已到了镇上,回复原模样喝上了酒,听不到她的话了。 雪槐喝着酒,心中寻思:“肖黑虎已死,黑虎帮是不足为患了,但黑虎帮后台是闻香会,闻香会本就要打水月庵的主意,死了人更不会善罢甘休,必会更遣高手来找场子,不过除非来的是七里香自己,否则嘛,嘿嘿,这条路就是鬼门关了。” 冲着镜空师太当日对碧青莲的恩义,雪槐下定决心,决不容任何人欺负她的弟子,只要胆敢来犯空性庵,有一个杀一个,有十个杀五双,那是绝没有半分客气。 喝着酒,夜色渐深,当下又卖了一坛酒一只熟鸡,打定主意去庵后守护。他这半会已喝尽了一坛酒,那店东见他出门时却又把卖的一坛酒拍开,先喝一口才肯出门,直惊得目瞪口呆。 雪槐去庵后里余的小山包上,喝了半坛酒,忽地想起怀中的飞云秘谱,本不好偷看本派秘学,但一则先前就跟着悟性偷学偷用了,二则趁着酒兴,实在抑制不住,终于掏出来翻看。 飞云秘谱上所载,一是飞云玄功,乃是修练道基灵力的,其次便是飞云掌。武功招数是用来对敌的,再守秘,只要一用,别人就能偷看了去,惟有怎么运气怎么修练灵力,那是藏在肚子里的,自己不说,别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知道,所以一派真正的秘密,就是独有的玄功心得,雪槐一则不好真个偷学水月庵秘学,二则灵力有成,便翻过飞云玄功不看,只看飞云掌。其实飞云玄功中有不少佛门秘法,他若学,完全可以借用。天下佛法道法邪法数不胜数,其实都要灵力有成,都是对灵力的不同理解和运用,真正的高手对决,法术没什么大用,象一气尊者的霸王拳,一拳就是一拳,万屠玄女的万屠玄功也只练杀气,不追求任何华而不实的法术,但也必须承认,有时候会法术会方便很多,就拿雪槐头顶幻化的光头来说,若不是骷碌鬼王会这种术法,雪槐这呆和尚就绝对扮不出来,所以说世间万物相生相克,相辅相成,只精一业,或可炉火纯青,但海纳百川,却是有容乃大。 飞云掌总计七十二式,但每一式里面又有几式变招,总数有数百手之多,可说是十分繁杂,但一则雪槐功力已到极高境界,二则还偷看悟性亲身演示了一遍,因此于掌法中妙处一看就能明白,他也不一招招的学,终究是不好意思不是?只是一式式翻下去,得其大概便罢,却已觉得大为开悟,恍似踏入了一个崭新的世界,不禁对创此飞云掌的水月庵前辈大是佩服,暗对自己道:“雪槐啊雪槐,你一直不知天高地厚,从小仗着一点小聪明就目中无人,其实在真正的高人眼中,你那点小聪明实在是不值一晒。”自出巨犀来,他屡得奇遇,所向披糜,甚至敬擎天也败在了他手里,直到前几日败在一气尊者手中,才意识到自己其实并不是天下无敌,今夜更见识了水月庵前辈的惊人才慧,一时倒有点气沮神消起来。 在庵后守了一夜,倒并无人来相犯,酒喝光了,鸡吃完了,飞云掌也揣摸得差不多了,天也亮了,却忽见一只白鸽飞入庵中,雪槐知道那必是信鸽,心中寻思:“一大早就急着放了信鸽来,莫非其它下院出了什么事?”庵中都是女尼,他不好运剑眼看进去,便凝神听着,只听一个女尼急步的跑动,想是取了信去交给悟性,不一会,猛听得悟性一声怒叫:“欺人太甚。”有一个女尼问:“师父,什么事。”悟性道:“闻香会七里香派人送信到水月庵本院,说要借水月庵做她闻香会的堂口,三天后的午时,她会亲来水月庵,水月庵只要任何人接得她三招,这话就当她没说,若自量无人接得,那便在三天内搬出去,否则休怪她大开杀戒。” 雪槐心中怒火上冲:“竟要借五观三寺之一的水月庵做她的堂口,七里香简直岂有此理。”按住性子,且凝神听庵中说话,但庵中却是悄无声息,雪槐一愣之下明白了,群尼听得将是七里香亲至,都被震住了,好一会儿才听一个女尼道:“要是师祖在庵中就好了。”却听得悟性幽幽的道:“师父便在庵中,也决不是七里香的对手,但师父即便明知打不过,也绝不会自己搬出去,七里香想要水月庵做她闻香会的堂口,只能踩着师父的尸体进来。”说到这里,猛听得振衣声,想来是悟性猛地站了起来,随即便听到她一声低喝:“立即赶往水月庵本院,七里香要来,那就让她踩着我们的尸体进去。” “好。”雪槐尖耳听得,低叫一声好,胸中热血如沸。 庵中群尼收拾刀剑什物,却听得妙慧低叫道:“呆和尚师兄,我以为你找着你的草蜢就会回来,谁知你却没有回来,我还给你热着饭菜呢。”说到这里,略停了一下,又道:“我也不知道你是真呆还是假呆,总之你说的话我从来都没有听过,偏偏从你嘴里说出来,又好象很有道理,不过你说我能成佛的话不能应验了,我要跟随师父师姐们去迎战敌人,敌人很强大,我们打不过,不过只要能跟师父师姐她们在一起,做鬼我也开心。” 她的声音柔柔的细细的,还略带着童音,雪槐没运剑眼,却仿佛看到了她的脸,那么小,那么稚嫩,那么天真,无法想象,三天后她就要死在闻香教手下。方才雪槐听了悟性的话,热血如沸,只想跟在悟性身后,三天后与七里香血拼一场,但这时心中滚热的血却渐渐凉了下去,想:“不能拼死就算,我得想办法救她们。”然而七里香玄功过于高强,那是实打实的真功夫,一切取巧的方法都用不上,雪槐左思右想,突地想到七里香说只要水月庵弟子谁能接得她三招便罢手的话,一下子计上心来,暗叫:“对了,我就来假冒镜空师太的弟子,接她三招,这飞云掌刚好用得上,啊哈。” 这时悟性已带了群尼出庵而去。群尼中,只有悟性和几个年纪略长些的弟子能施用遁术,其她的道行都不够,所以悟性也只有跟着大队一起走,不过群尼灵力虽不够,常练武功手脚倒灵活,虽是走,速度也并不慢,而悟性到水月庵不过三四百里,最多两天也就到了,悟性倒也不急。 雪槐怕闻香教在路上拦截悟性一群人,便跟在群尼身后慢慢走,一路上逐磨那飞云掌,这回用上了心,更有领悟,便是在剑法上,也有了新的进步,只有一点,水月庵都是女尼,便有几个俗家弟子,至少也是女的,他一个男的,怎么好冒充镜空师太弟子呢?这还真是个难题,想了两天,总是无法自圆其说,最后想来想去,只要一个办法,想:“我就和她们装呆,总之镜空师太就是我师父,我就是她徒弟,悟性见我呆过一回的,理当会帮我,对了,我就说是昨日见的镜空师太拜的师,悟性也没法怀疑。”随又想到头上头发,骷碌鬼王那点功力瞒得过悟性,但绝对瞒不过七里香,一眼就会看穿,即然要装镜空师太弟子,那就要装个十足,便叫骷碌鬼王收了法,在途中找间理发辅子,剃了个精光铮亮的和尚头。 悟性带了群尼日夜急赶,第二日黄昏时分到了水月庵。 镜空师太共传有六个大弟子,悟明、悟恒、悟尘、悟安、悟性、悟海,悟明在水月庵本院随侍镜空师太,悟恒五个分驻五大下院。六人中,悟明修为最高,悟恒、悟安、悟性次之,悟尘悟海又差一点,悟尘便是雪槐当日见过的浮尘庵的住持,又以她修为最低。 悟性到时,悟恒五个已先到了,接着悟性,开口就说起七里香的事,都是满腔愤怒。雪槐是跟着悟性一群人前脚后脚到的,听着群尼怒叫声,暗想:“这些师太们,虽是出家人,肝火却都旺盛得很。”他心中已有主意,并不着急,看那水月庵,但见好大一座禅院,半掩在林木从中,夕阳印照下,红墙碧瓦,更显庄严,心下暗暗点头,想:“不愧号称天下尼庵之首,果然有点气象。”当下便去山门前打门。 水月庵守山门的小尼叫妙林,和妙慧一个辈份一样年纪,平日最说得来,这日妙慧到,先就和她说话儿,听得打门,便一齐来开门,一见雪槐,妙慧惊喜大叫:“呆和尚师兄,是你啊,太好了,你又是来借宿的是不是?” 妙林是个快嘴,一听妙慧的话就叫了起来,道:“师姐认识他吗?不对吧,和尚怎么可以来尼姑庵借宿呢?多不方便,我们这里从来不借宿给和尚的。” 妙慧一听急了,叫道:“是不方便,但都是佛门弟子,总要行个方便嘛,有位大德高僧说,光头上的蚤子一家亲,和尚尼姑可不是两家人呢,呆和尚师兄,是这话是吧?” 她竟引用上了雪槐的话,雪槐大好笑,一脸认真的点头道:“是,是,不过有一点你错了,我现在不叫呆和尚了,师父刚给我改的法号,叫做呆而不呆和尚,而且你还有一点错了,我也不是来借宿,我是来认门的,我正是这庵里的人呢。” 第三十四章 这时悟性听到雪槐声音,惊喜之下和悟明几个一起出来,见了雪槐喜叫道:“呆和尚,果然是你。”这时两个小尼姑叫开了,妙慧叫道:“师父,他改法号了呢,现在叫呆而不呆和尚。”妙林则叫向悟明叫道:“师父,这呆而不呆和尚口出怪话,他说是来庵里认门的,说他就是这庵里的人,这怎么可能,我们庵里怎么会有和尚呢?” 悟性方才已说了黑虎帮相犯,多亏雪槐相帮的事,这时悟明便问悟性道:“师妹,你说的呆和尚就是他吗?” “是,他就是呆和尚。”悟性点头,看向雪槐道:“你说你师父帮你改叫呆而不呆和尚了?呆而不呆,好,不过你怎么说来庵里认门呢?这是尼姑庵,不是和尚庙,你这话可是有些呆呢。” “不呆不呆,呆而不呆一点都不呆。”雪槐大大摇头,道:“我知道我是和尚,也知道这里是尼姑庵,但我今天新拜的师父就是个尼姑,师父叫我来这里认门的,师父说的,呆而不呆从来最记得严实了,绝不会错。” 他这话倒是把悟性说呆了,叫道:“呆而不呆和尚,你说什么来着,你说新拜的师父叫你来认门,敢问你新拜师父的法号是——?” “师父说她叫镜空,是水月庵的住持。”雪槐扳着脸,等着群尼的反应,果然这话一出口,群尼一齐惊叫起来,要知道,自上次镜空师太说解散水月庵离去后,众弟子就再没见过她,这时听到她的消息,如何不惊喜交集,就中悟明最为稳重,始终难以相信师父会收一个和尚做弟子,看了雪槐道:“你真的见到了我师父吗?在什么地方见到的?她为什么会收你做弟子?有何为证?” 雪槐一路上早把这些想好了,这时想也不想,张口便来,道:“见师父的地方吗?远着呢,还在空性庵那一带。”说着向悟性师太一指,道:“那夜我追我的草蜢,追着追着就见着师父了。” “原来师父来了空性庵。”悟性惊喜交集,随即神情一黯,道:“师父到空性庵却不肯来见我,难道真的不要我们了?” 雪槐又道:“至于师父为什么收我做弟子?是因为她问了我三个问题,我都答上来了,她觉得我很聪明,所以收我做弟子了。” “是哪能三个问题?你又是怎么答的?”悟明问,群尼都很感兴趣,一齐看着雪槐。 雪槐心中暗笑,信口胡编,道:“第一个问题是,什么是呆?我答道,呆和尚就是呆。第二个问题是,什么是不呆,我答道,呆和尚说呆其实不呆,那就是不呆。第三个问题是,如果呆和尚连着三天不吃饭会怎么样,我答道,如果呆和尚连着三天不吃饭,那就见着佛祖了。” 悟明几个心中先在猜想,师父一定是问了几个特别难答的问题,而这个呆而不呆和尚答上来了,所以师父才会破例收他,这时听雪槐说竟是这样的三个问题,而且雪槐的答案更是啼笑皆非,一时间面面相窥,哭笑不得。 雪槐眼见悟明几个不做声,知道她们的感受,心中暗笑,接下去道:“我答了这三个问题后,师父于是大生欢喜之心,说无论如何一定要破例收我这个弟子,更说我果然是呆而不呆,便给我改了呆而不呆的法号,让我来水月庵认门,来之前,师父说你们一定会怀疑我是不是真的是师父的弟子,便说即在空性庵遇着,就把空性庵的镇庵之宝传我,说悟性师姐一见必然认识,自然就不会怀疑了。” 悟性一听叫了起来:“你说师父传了你飞云掌?” 雪槐大力点头:“是啊,师父还说了,说飞云秘谱在师姐处收着,让我以后多请师姐指点呢,现在我就打一遍,请师姐指点。”退后两步,双掌翻飞,将飞云掌从头至尾打了一遍,这两天来,他一直在揣摸飞云掌,以他的功底,虽然招式还不是熟极而流,内中精要却已尽数了然于胸,这一打起来,自然是深得窍要。 飞云秘谱虽是悟性收着,但飞云掌悟明几个也都是学过的,雪槐双掌一动,便知是得过真传授,不是哪里偷学来的半桶水,悟性更是大为动容道:“难怪师父会破例,师弟果然是学武的奇才,我跟随师父数十年了,你学了才不过三天,但你对掌法的领悟,有些地方甚至还在我之上,了不起,真是了不起。”她这话不是拍雪槐马屁,确是真心话,要知雪槐功底修为远在她之上,眼光便也要比她高得多,所以虽然是同一套掌法,她打磨了数十年,某些方面也还没有雪槐看得深。这就好比一个八十岁的站在山腰,一个八岁的却站在山顶,那八岁的,肯定就比八十岁的看得远,因为他站得高啊,年龄可不能代替高度。 悟明几个一齐点头,就此再无怀疑,当下齐问镜空师太近况,去了哪里,会不会回来。说实话雪槐也一直在后悔当日从九转奇石阵出来时未及时问镜空师太的去处,这时只得胡乱搪塞一番,但却肯定的告诉群尼,镜空师太一定会回来,群尼听了都十分高兴,然而议起明日七里香相犯之事,却都是一筹莫展,除了舍命护庵,别无良策,雪槐心中自有定计,这时便不吱声。 悟明于庵堂一角另拨了干净禅房给雪槐,雪槐当夜便在房中盘膝静坐,暗暗琢磨那飞云掌法,他没和七里香动过手,但接过一气尊者三拳,便以一气尊者那三拳拆招,自信只要不是逼不得已硬拼,以飞云掌完全可以拆开一气尊者这三拳,七里香功力与一气尊者最多也就在伯仲之间,她的摘花手论劲力肯定还远不如霸王拳刚猛,雪槐自信,别说三招,便是三十招,估计也不是大问题,因此心中十分笃定。 静坐到半夜时分,心中突生感应,有人向水月庵急掠而来,来人速度极快,只一瞬,便到了庵中,雪槐虽生出感应,竟是来不及起身阻止,而最让他惊骇莫名的,是突然间再感应不到那人的存在。怎么可能呢?那人便是一来便去,也该感应得到啊,而雪槐并没有感应到他离开,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这人仍在庵中,却以不可思议的玄功斩断了雪槐的感应。 以雪槐今日的功力,这人竟能斩断他灵觉的感应,这是谁?难道七里香提前来庵中了? 二十六章雪槐又惊又疑,便要运剑眼看过去,却蓦地听到号淘大哭声,正是那人在哭,却是个女声,哭声中充满了绝望悲愤之意。雪槐心中更是惊疑,这时庵中群尼纷纷惊起,雪槐便也出去,见殿中一个女子,正在仰天痛哭,这女子背着身子,白衣如雪,头发却是赤红如火,十分罕见,只听这女子边哭边叫:“绝一尼,绝一尼,你为什么死得这么早啊,为什么不等着我,让我来挖你的心,掏你的肺。”她的话声里充满了怨毒,让人怵然心惊。 这时悟明等人都已出来,悟明一见那女子,蓦地惊呼:“赤发魔女。” 雪槐不识赤发魔女,群尼却是人人吃惊,齐退一步。 赤发魔女是与悟明太师祖绝一尼同时的著名女魔,却不自量力的爱上了绝一尼所收的一个俗家弟子林岚,绝一尼当然不许,但林岚却受不住赤发魔女的诱惑,背师叛逃,但那时正是五观三寺全盛之时,如何逃得掉,最后赤发魔女被绝一尼打下万秘崖,林岚也被捉回,绝一尼给他强行剃度,数年后便郁郁而终。所有人都以为这事在当年就已经了了,谁也想不到赤发魔女竟然未死,又找上门来了。 “你是什么人?”赤发魔女霍地转身,她一张瓜子脸,肌肤白得仿佛要透明,配着满头火一样的红发,给人一种极其另类的震撼。 赤发魔女眼光如电,悟明眼光与她一对,情不自禁退了一步,深吸一口气,暗凝心神,合掌躬身道:“晚辈悟明,是镜空师太大弟子,前辈寅夜光临,不知有何指教?”赤发魔女魔功实在太强,现在的水月庵是绝对惹不起的,所以她言语中十分客气。 “指教?哈哈哈。”赤发魔女仰天狂笑,却忽地里又放声痛哭:“我来杀绝一尼,可她却先死了啊,我好恨啊。”她双手向天,十指戟张,似乎在狠命的撕扯着一件无形的东西,蓦地里哭声一停,扫一眼群尼道:“你们都是绝一尼的徒子徒孙了,杀不得绝一尼,那就拿你们抵数了。”说着凌空一掌按向悟明胸口。 悟明虽一直在凝神戒备,但赤发魔女说打就打,动作快得异乎寻常,手一动,劲力便已临胸,悟明大吃一惊,来不及闪避,只得双掌急迎,但她自己也知道,她与赤发魔女功力相去实在太远,双掌挡与不挡,其实没多大区别,赤发魔女即安心大开杀戒,她便死定了。 但雪槐的反应就快得多了,他自然也知道悟性绝挡不了赤发魔女这一掌,却并不中途截拦,而是双掌一扬,急攻向赤发魔女左胁,除非赤发魔女想硬挨他一掌,否则击向悟明的掌力绝不敢击实,而以他掌力之强,赤发魔女绝不敢硬挨他一掌,此正所谓攻敌所必救。 雪槐掌一动,赤发魔女咦的一声,眼光闪电般射向雪槐,显然对雪槐功力之强大是惊异,叫一声:“绝一尼的飞云掌,好。”她按向悟明的掌力几乎已要按实,却霍地撤回,左掌一划,右手五指猛地撮成鹤嘴之形,啄向雪槐掌心。 她的手法怪异之极,劲力凝聚成形,发出强烈的破空声,雪槐掌力再强,只要给她啄上,必然破功。雪槐当日接过一气尊者拳法,赤发魔女这一啄,论霸道虽及不上一气尊者的霸王拳,但劲力凝为一点,却更为可怕,只这一啄,雪槐便看出赤发魔女绝对是和一气尊者同一级数的高手。不过雪槐当然不会和她硬碰,逼得赤发魔女回掌,目地便算达到,立时变招。飞云掌为女子所创,最忌那种硬碰硬的蛮功夫,讲究以圆应方,以巧破拙,这时雪槐展开掌法,以虚对实,刹时间就和赤发魔女拆了数十招。 对付赤发魔女这种女魔头,用不着讲什么规矩,群尼完全可以一拥而上,然而就是功力最高的悟明六个,与雪槐相差也不止一个级数,与赤发魔女相较更完全不是一个盘子里的菜,雪槐这一与赤发魔女全力相斗,劲气激荡,悟明几个竟是完全近不了身,更别说插手帮忙,只能在一边眼睁睁看着,心中即担心紧张,也惊叹于雪槐玄功之强,尤其是悟性,看了雪槐所使的飞云掌后,更是即喜又愧,想:“呆而不呆师弟带艺投师,功力在我之上是事实,但无论如何,这飞云掌总之是学了不到三天,却是使得如此精妙,难怪师父要给他改叫呆而不呆,他不但不呆,简直是绝顶的聪明人。” 群尼惊,斗场中的赤发魔女也惊。赤发魔女当日落崖不死,此后苦练魔功,到魔功大成始才出崖报仇,她出崖时并不知道绝一神尼已经死了,所以在崖底她一直是以绝一神尼为假想对手,她是认定可以打败绝一神尼才出崖的,而绝一神尼即死,水月庵绝不可能有她三招之敌,却再想不到,绝一神尼死了,雪槐这个明摆着是绝一神尼徒子徒孙的小和尚她却半天收拾不下,这对她的自信心可是个极大的打击,暗暗咬牙,想:“连一个小和尚也收拾不下,还怎么让五观三寺臣服。”她在万秘崖底苦练出两门魔功,一名“仙鹤神针”,便是与雪槐相斗的这五指成啄的功夫,力凝而不散,一啄之力,万斤巨岩也立成粉未。另一门魔功则是她的赤发,这时眼见“仙鹤神针”胜不了雪槐的飞云掌,一声狂喝:“赤发遮天。”喝声中,她本来只垂到腰际的赤发霍地暴长,竟一下子长到数丈长,同时间头一甩,长发由后向前,辅天盖地向着雪槐遮了下去,那上万根红发,便如数万枝着火的利剑,闪电般刺到。 赤发魔女只知久战雪槐不下,却不知雪槐也是有苦自己知,他功力与赤发魔女相较还是有很大一截距离,虽借着飞云掌精妙的掌法强撑,却也是撑得十分辛苦,更想不到赤发魔女这满头赤发上还另有玄功,眼见红光一闪,不但是身前,上下左右甚至是身后都有赤发魔女的红发劲箭般射来,除非他象那专扯媳妇脚的铁流儿般会钻地,再无一处可躲,大惊之下一声虎吼,双掌急舞护住头脸胸腹,同时身子往下一矮向外急窜,他应变不可谓不速,但还是未能逃脱赤发魔女那恍若活蛇的红发,只觉身子一痛,后背双脚上同时给赤发魔女红发扎了数十下,一下子跌翻在地,再不能动弹,而若非他灵力也是非同小可,赤发魔女扎在他后背上的红发必会穿胸而过,一下就能要了他的命。 眼见雪槐中招倒地,悟明等大惊,急要冲上相护,但赤发魔女如何容得她们上来,头一旋,满头赤发便如烈焰烧天,印得整个大殿都是赤红一片,激起的劲风更如秋风扫落叶,将冲上来的悟明几个一齐扫出,同时间右手成啄,啄向雪槐脑袋。可以肯定,以她这一啄之力,雪槐便有通天之能,也是必死无疑,更何况此时雪槐身怀重伤,通体麻痹,除了一双眼睛还能睁开,全身上下连一个小指头也动弹不了。 “没拦着七里香,却先死在这赤发魔女手里。”雪槐心中苦笑。 忽地灵光一闪,现出一个人来,竟是冷灵霜,手执短剑,向着赤发魔女疾刺过去。她这一剑势劲力疾,劲气划过空气发出的异声,让人耳鼓生生作痛。 赤发魔女功力虽远在冷灵霜之上,对这一剑却也不敢轻忽,收回向雪槐的一啄,左手一划,引开冷灵霜剑尖,右手成啄,啄向冷灵霜胸口。她手一动,冷灵霜身形立变,身子一晃,一个人忽地化成七个,每个人都是双手短剑,围着赤发魔女滴溜溜乱转。 “七叶一枝花。”赤发魔女冷哼一声,双手一划,一股强大的气劲发出,将冷灵霜七个身子一齐逼退,叱道:“住手,大幻神魔是你的什么人?” 冷灵霜七个身子回复为一个,道:“休要罗嗦,想不想要神魔珠?” “神魔珠?”赤发魔女眼光一亮:“在哪里。” “想要就跟我来。”冷灵霜身子一晃,急掠出殿,赤发魔女略一犹豫,扫一眼雪槐,冷笑一声:“小和尚,行啊。”跟着冷灵霜掠去。 雪槐全身麻痹,动弹不得,但心中却是无比震撼,天摇地动,暗暗思索:“大幻神魔,那是三十六枝神魔中排名第三的神魔了,传说曾为魔门左使,极为了得,难道冷灵霜竟是来自魔门,她说赤发魔女想要神魔珠就跟她去,难道神魔珠已落在魔门中人手中?那就糟了。”心中一时七上八下。这时悟明几个一齐围上来,眼见他眼光发直,个个急得不知做何手脚,有的给他输入灵力,有的就叫快拿伤药,乱作一团,雪槐忙道:“我不要紧,各位师姐不要忙了,不要找药,也不要给我输入灵力,让我静静的躺一下就好。” 他这样一说,悟明几个都不动了,悟明看了雪槐道:“呆而不呆师弟,你是说,你自己可以运功疗伤,但这么重的伤,你可以自疗吗?” “这点伤算什么?”雪槐见悟明几个都是一脸焦急担心,微微一笑:“佛祖早就跟我说过,在我完成宏愿之前,不会召我去见他的。” 妙慧也在边上,她倒是好奇心重,插口道:“呆而不呆师叔,你的宏愿是什么啊?” 雪槐本是找句话安慰悟明几个不要为他着急,这时便顺口胡扯,道:“我的宏愿是,要将所有飞到光头上的草蜢都渡化成佛,若不达成此愿,誓不成佛,阿弥陀佛。” 他这一声阿弥陀佛念得庄严无比,悟明几个一时都傻了,若说他是说笑,可又不象,哪有在这个时候还有心思说笑的,若说是真的,哪有人发这样的愿的?悟性便在心中嘀咕:“他原先的师父叫他呆和尚,莫非他有时候真是有些呆的?否则哪有人发这样的愿意的?”其实不止是她,悟明几个也都是和她一般心思,倒是妙慧信得真,吐吐舌头道:“啊呀,呆而不呆师叔,要想达成你这个宏愿,可真有些难呢。” “所以我说我是死不了的嘛。”雪槐对她一笑,闭上眼睛,念动无念咒,随即召唤神剑灵力,借神剑灵力疗伤。他有过多次经验,只要心脉不断,再重的伤,以神剑灵力也很快就能治好,这次果然也不例外,不到半个时辰,麻痹的身子便恢复如初,站起身来,群尼尽皆惊叹,悟明道:“在赤发魔女手下如此重伤而眨眼即复,天下当真只师弟一人而已。”悟性几个也一齐点头,但她话未落音,雪槐身子忽地向后一倒,跌翻在地。 群尼大惊,悟明几个急叫道:“呆而不呆师弟,你怎么了?你怎么了?”七手八脚来扶,雪槐身子跌翻,眼睛倒是睁着的,神智清醒,忙道:“不要扶我。”苦笑一声,道:“我没事,不过牛皮吹得可能早了点,还要再躺一会儿。”他嘴上笑得轻松,心中其实十分震撼,原来他起身只略一运气,先前驱走不见的麻痹感竟又不知从什么地钻了出来,这时候的身子便又和先前一样,全身麻痹,再不能动弹。他多次以神剑灵力疗伤,从未发生过这样的怪事,当下再次召唤神剑灵力,又用了小半个时辰,才将麻痹感重新驱走,却不知道一运功麻痹感会不会重生,怕群尼担心,不敢再试,当下缓缓站起,看了悟明几个道:“各位师姐不必担心,赤发魔女那头赤发上可能有毒,余毒一时未能排净,不过不要紧,我再坐息半夜,也就没事了。” 他能自己站起来,语气也平稳,便说明没什么大碍,群尼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了下去,当下目送雪槐回房,再各自休息。 雪槐到自己床前,凝聚心神,试着一运气,不出他所料,麻痹感竟又重生出来,仰天一跤跌翻在了床上,心中当真骇异莫名,想:“赤发魔女那头赤发上到底有什么古怪?竟可让伤势去而复来,难道她头发上有毒?可就算有毒,我体内有千年青莲子更有莲花咒,什么毒不能排出?若不是毒,却又是什么?”琢磨不透,终是不心甘,再召唤神剑灵力驱去麻痹感,再运气,麻痹感又生,又再召唤神剑灵力,如此反复数次,始终是一模一样,而这时天早就亮了,终于死心,不想再试,这时却听得悟明几个却起了争执,原来悟明几个商议,要选一个人带雪槐离开,不能让雪槐这个进门才一天的小师弟也死在庵里,然而师姐妹六个都想留下,谁也不愿走,所以争了起来。 雪槐心中感概,当下缓步到大殿中,悟明几个见他出来,都十分高兴,但看他行动迟缓,便知情形和昨夜一样,悟明叫一声师弟,随即脸一沉道:“我是大师姐,这事由我做主,由六师妹带呆而不呆师弟去找师父。”话未落音,悟海已叫了起来:“大师姐,这不公平,我有个主意,大家抓阄,谁抓着了谁带呆而不呆师弟走。” “阿弥陀佛。”雪槐合掌念了声佛号,道:“各位师姐,我来庵中认门前师父曾跟我说,让我不要乱跑,就在庵中等师父回来,而各位师姐知道,呆而不呆和尚是最听师父话的,所以我哪儿也不去。” “可是。”悟明叫,但不等她把话说完,雪槐便看了她道:“听师父话的徒弟才是好徒弟,呆而不呆很明白,所以呆而不呆才是呆而不呆,否则就是呆而又呆了。”他说这话时,装出一脸俨然的神情,就和那些头脑不转筋偏又认死理的人一模一样,看了他这个样子,悟明张大嘴,傻了。 第三十五章 雪槐再宣一声佛号,自回房中,心中即好笑,却更感动,想:“水月庵虽都是女子,却有视死如归的大丈夫风骨,我若真有这样一群师姐,还真是三生有幸。”想到这里,却突地想起一事,暗叫道:“啊呀不对,青莲可是叫镜空师太师姐的,我叫镜空师太师父,岂非带着她也矮了一辈,将来这事传出去,有得乐了。”自己偷笑一回,却又暗暗发愁,一咬牙,再试了一回,还是一样,一运功,身子立时麻痹,真是半点办法也没有。 眨眼便到了中午,忽听得一声低呤:“轻试摘花手,苍苍水月庵。”话中大有得意之色,说到最后一个庵,水月庵那口千年古钟突地响了起来。 雪槐心中一凝,知道是七里香来了,而他心中更生出一种古怪的感觉,从七里香嘴里出来的那个庵字,象一块大石头一样,砸在古钟上,所以古钟才会突然响起。人嘴里说出的话都是无形的,怎么会象石头一样去砸钟呢?这当然不是事实,而是七里香以不世玄功造成的幻觉,雪槐有这个幻觉,悟明等群尼更会有,雪槐眼睛不要看也知道,这一刻,群尼一定个个脸色大变,七里香先声夺人,人未现身,已先在水月庵上下造成了巨大的震撼,埋下了无可与抗的阴影。 一代宗师,果然是非比等闲。雪槐心中即惊且佩,却并无半丝畏惧,只恨不能运功,无法回击,脑子急转间,忽地灵机一动,想:“我不能运功,但可以召唤神剑灵力,那我就不催动本身功力,只借神剑灵力好了。”想到这里,不管行不行得通,张嘴宣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却还真就成功了,神剑灵力借着佛号直送出去。 钟声虽只响了一下,但那嗡嗡声却始终在群尼耳朵里轰响,让群尼心烦意乱,只恨不得把耳朵掩起来,这自然也是七里香玄功在作怪,群尼心知肚明,却是毫无办法,但雪槐这声佛号一出,抵消了七里香玄功,嗡嗡声立绝。 雪槐露了这一手,立即引起了七里香的注意,一股无形的灵力潮水般涌来,雪槐心中一动,想:“这七里香猖狂得很,什么轻试摘花手,看我来和她捉个迷藏玩玩。”凝聚心神,一感应到七里香灵力,霍地一下就放开神剑灵力,但甫一放开,随又急召回来,再又放开,一召一放,一口气间连试三次。 如果把七里香的灵力比作一只伸进混水里的巨手,雪槐的神剑灵力便如那混水中的鱼,在七里香的巨手上碰一下,逃开,碰一下,又逃开,叫七里香知道有鱼,却就是抓不住,这对七里香自信心的打击,绝不下于七里香刚才以玄功在群尼心里造成的以字敲钟的打击。 雪槐召来的神剑灵力自然也远不如七里香的玄功,这中间的关健,神剑灵力是雪槐召来的,本体不在雪槐身上,到雪槐身上来找是找不到,却又在雪槐身上倏来倏去,七里香不知个中玄奥,自然也就不会明白,感觉中就是雪槐深不可测,大受震撼。 雪槐知道已叫七里香生出戒心,当即缓步而出,见七里香背手站在殿中,悟明等分立两边,见雪槐出来,悟明几个一齐转头看过来,眼光里都即是敬佩又是担心,敬佩是雪槐在重伤之下,仍可以佛号破解七里香钟声,一挫强敌之威,担心则是看雪槐步子缓慢,知道他身上余毒未净,却又如何应敌? 七里香缓缓转过身来,看向雪槐,凤目如电,但与雪槐目光一对,眼中却露出疑惑之色,喝道:“你是谁?” 雪槐合掌当胸,道:“呆而不呆。” 七里香一愣:“什么呆而不呆?” 雪槐一脸老实的神情,答应:“呆,便是呆若木鸡的呆,目瞪口呆的呆,不呆,便是说木鸡其实不呆,但木鸡为什么不呆,和尚也不明白,会首明白吗?会首若明白,便请告诉和尚。” 他看向七里香,一脸诚挚,眼光里显露出绝无心机的坦诚。若换作平日,七里香只会当他是一个半傻不傻的呆头和尚,但雪槐方才露那两手,大是非凡,尤其灵力时隐时现,七里香至今也捉摸不透,看了雪槐这种情形,心中便反生警惕,却不知雪槐正要她这样。雪槐不能运功,虽能借神剑灵力一用,但绝不足与七里香这种一代宗主相较,惟有巧用心计,使七里香疑神疑鬼,动手时不敢出尽全力,或可侥幸退敌,此实是不可为而为之。 七里香目光如电,却始终无法将雪槐看透,冷哼一声,道:“什么呆若木鸡,我是问你是什么人?” “会首怎么这般没耳力。”雪槐脸上显出大不耐烦之色,道:“和尚不是告诉会首了吗?和尚是呆而不呆,镜空师太关门小弟子。” 得,他还不耐烦了,然而他越是如此,七里香心中越是生疑,要想她是何等身份何等玄功,一般名门大派的掌门人见了她也是即敬且畏,何到一个小和尚在她面前不耐烦?雪槐越不耐烦,七里香到越是耐烦了,事实上不弄清楚,她又如何能放心,疑道:“镜空的关门弟子?镜空会收男徒?” “只说会首没耳力,原来还这般没识见。”雪槐大大摇头:“佛曰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即然一切是空,又何来女师,又何来男徒?”先前只是不耐烦,这时便是勃然变色,那情形,倒仿佛老和尚在教训小弟子。 悟明六师姐妹中,排行老二的悟尘玄功修为最差,对佛法却最为痴迷,这时听了雪槐的话,如闻佛音,一脸大欢喜道:“呆而不呆师弟果然悟得透彻,先前我也在想,师父怎么会收你这个男弟子,现在才明白,原来是我痴迷了,是啊,一切皆空,又何分男女?” 悟尘这话全是出于真心,但听在七里香耳里,却似乎他们是一搭一挡戏弄于她,终于动怒,叱道:“小和尚好大胆。” “会首好罗嗦?”雪槐霍地迎上七里香眼光,道:“你不是来试你的摘花手的吗?青青水月庵,千年花如海,会首若有手段,倒不妨摘一朵戴戴。” 悟明几个眼见雪槐身上余毒未净,面对七里香如此绝顶高手,不但面无惧色,反主动挑战,心中无不佩服他的勇气,均想:“师父破例收了呆而不呆师弟,果然是慧眼独具,若过得今日这关,水月庵或可由他而重兴。” 七里香眼光冷凝如针,逼视着雪槐道:“小和尚这么想死,本会首就摘了你的秃瓢。”左足往前一踩,右手五指轻拂,划向雪槐胸膛。她左足这一踩看似平平淡淡,但落在悟明几个眼里,地面却仿似突然给她这一脚踩得笔直蹋陷下去,自己身子倒立起来,便要往下跌去一般,大惊之下,齐往后退,一些小尼姑退得急了,竟是一跤跌倒。 这自然是七里香玄功造成的幻象,群尼修为不够看不透,但雪槐却是不为所动,他不能运功,修为还在,这时不向后退,反往前一踩,一式“碎步闲云”,左掌一引,右掌斩向七里香手腕,但双掌却不带半点风声,不是劲气内敛,而是根本没运功,本身功力不能动,也没借神剑灵力。七里香若知道其中玄机,便任雪槐在她玉肌上斩一万下,也不会有半点关系,但这时的雪槐在七里香心里却是一个劲敌,眼见雪槐双掌轻飘飘地,却是半点不敢轻慢,手到中途,霍地变招,前手一晃,弥起无数指影,后手却从指影中闪电般穿出,疾拂雪槐左胸。这是她摘花手中的“分花拂影”,虚中套实,看不破她前手指影,便休想躲得开她后手一拂,口中同时低喝一声:“这是第一招。” 她变,雪槐也变,一式“拨云见月”,左掌划圆,右掌却是中宫直进,击向七里香酥胸,他这一式,似乎是未能看透七里香双手上的玄虚,有点轻敌冒进,然而手动的同时,嘴角却有意无意的掠过一抹笑意,他这抹笑意自然瞒不过七里香,心中自然动疑,她当雪槐是高手,高手不可能看不破她这一招,即看得破而轻敌冒进,那便是一个陷阱,她自然不肯上当。心中存了这个念头,穿出的后手堪堪要按到雪槐胸口,却霍地收回。 她临门收手,雪槐差点要笑死,他左手虽守在胸前,但手上没有半点功力,七里香这一下若按实,他若不进鬼门关,除非阎王搬了家。这一下确实是冒险,但不冒险不行,神剑灵力不可恃,一下用出,或可挡七里香一下,第二下呢?惟有虚张声势,或可挺过三招。 七里香一招收手,冷眼看着雪槐,道:“飞云掌当年大战血魔手,名动天下,能在你手里看到,也还不算令人失望,小和尚,拿出全副本事,接第二招吧。”言毕,左脚复往前一踩,左手如弹琵琶,斜斜划向雪槐胸口。同样是一踩,这一踩却不象前一踩那样生出幻象,而她划出的那只手,也是绝无变化,就是那么平平划出,然而手上玄功中蓄,才一动,雪槐立即便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压力扑面而来,几乎无法呼吸。 雪槐心中暗暗叫苦,知道七里香从招式上试不出他的深浅,索性直接以灵力相试,这是真正的硬碰硬,半点也掺不得假,高低深浅,一试就知。雪槐本来盼望能以虚张声势唬过前两招,第三招七里香当然会出重手,那时他才召唤神剑灵力,竭力死撑,只要不死,三招已过,七里香当不会食言,谁知天不如人愿,七里香第二招便以灵力相试,这时不借神剑灵力抵挡不行,七里香纯心相试,绝不会中途收手,再摆个虚架子,那真是安心找死了,借神剑灵力,七里香必可看出玄机,他能唬得七里香疑神疑鬼,凭的就是先前灵力倏来倏去七里香看不透,这下打破闷葫芦,可就原形毕露了,然而没有办法,看看七里香手到,只得急召神剑灵力,双掌齐迎。 雪槐猜得不错,七里香是纯心要试他的功力,这一下里,七里香运上了七成劲,雪槐如果能运使本身功力,再加上神剑灵力,足可与七里香这七成功力一拼,但仅凭神剑灵力,可就差得太远,三掌相交,雪槐身子突然就象一个充满气的皮球给人重重踢了一脚一样,急飞出去,半空中鲜血急喷。 七里香并不趁势追杀,反是一脸愕然,随即仰天长笑。听着她笑声,雪槐一颗心直沉下去,他知道七里香之所以仰天长笑,不是因一下打得他喷血试出他功力太低,而是看破了他从天眼神剑处借灵力的玄机。现在的他在七里香面前,就象一个透明人,再无半点神秘之处。 看着雪槐飞跌出去,悟明几个惊叫着齐围过来,悟明叫道:“师弟,你没事吧?”悟性却猛地怒视着七里香道:“七里香,你不要得意,我师弟昨夜力拼赤发魔女,中了她的赤发之毒,余毒未净不能运功,所以才打不过你,你若真有本事,便等我师弟清了余毒功力恢复再来打过。” “有这样的事?”七里香收了笑声,看向雪槐,道:“怪不得,原来如此。” 雪槐不能运功,但外力侵入时护身玄功会自动生出抗力,七里香自然能感应到,所以心里还有些动疑,听了悟性这话,始才明白,却微微冷笑道:“小和尚确实是个人材,但天意如此,却怪不得本会首辣手,识相的,便向本会投降,小和尚人才难得,我自当重用。” 悟性几个本来都是下决心以死护庵,但这时因着雪槐,脸上却都现出迟疑之色,一齐看向雪槐。 雪槐强自压住胸中翻腾的气血,撑起身来,微微一笑,看向七里香道:“天意如此,呆而不呆无话可说,会首便请出第三招,不过动手之前我想问一件事,假若会首第三招要不了我的命,则又如何?” 七里香仰天大笑,道:“若一招要不了你小和尚的命,本会首扭头就走,从此不踏进水月庵一步,但那是不可能的,小和尚,真个不怕死吗?这样好了,你若肯降,我便让你做水月庵住持,位列闻香会三堂六坛之首,如何?” 群尼就围在雪槐周围,雪槐眼角余光看到,妙慧和妙林紧挨在一起,两只小手相互紧紧抓着,若不投降,这十一二岁如花的生命眨眼就会凋谢,然而人生有时无可选择,雪槐心中升起一股惨烈之气,冷眼看向七里香,道:“那也说不定哦,或许会首运气时突然羊角疯发作,那小和尚不就捡了个现成便宜?” 七里香大怒,叱道:“小和尚真个想死,那我就成全你。”身一晃,五指已划到雪槐胸前,她这一式用上了九成力,群尼本围在雪槐周围,却给无形的劲风推得踉跄后退。 雪槐暗叫一声佛祖保佑,将神剑灵力尽皆运到双掌上,感应到七里香灵迫胸而至,始才猛地吸气运功,盼能以闪电般的速度,在赤发魔女余毒发作之前,调集功力迎击七里香玄功,他只要能把功力催动一下,那即便七里香摘花手的功力还强过一气尊者的霸王拳,也休想一下就能要了他的命。 但佛祖并未显灵,雪槐气到中途,麻痹感立时发生,一口气再提不上来,而七里香无铸的玄功已沛然而至,雪槐双掌上的神剑灵力便如螳臂当车,根本不起半点作用,如山劲力循脉急入,瞬时间,雪槐五脏六腑仿佛都给压碎了,而心脉却似胀得要暴裂开来。 “这回真个要死了。”雪槐心中闪电般掠过这个念头,昨夜是冷灵霜相救,但现在即便冷灵霜再突然冒出来,也救不了他,或者说,现在天下已没有任何人能救他了,因为七里香的玄功已攻进了他的心脉,即便是七里香自己,这时候也没法收回她的劲力了。 无数虚影闪过雪槐脑际,敬擎天、夕舞、碧青莲、狐女,还有许多,一生的人和事,在这一瞬间突然都显现出来。在这无数的虚影中,雪槐突然看到了一幅幅星图,这些星图就是他在桃花岛上照心神镜中看到的那三十六幅星图,星图一幅幅急掠而至,到第五幅时,星图突地亮了起来,一下子塞满了雪槐的整个脑海,雪槐脑子一阵昏眩,身周的一切突地远去,他孤立于天地之间,星垂原野,清风徐来,星光点点的夜空是如此的深邃神秘,无论他怎么看也看不到边。 这种奇异之极的感觉只是一闪便消失了,雪槐恢复神智,却一下子发起呆来,原来就在这一瞬间,七里香那压得他整个身子仿佛要爆裂开来的巨力竟然不见了,麻痹感也没有了,全身轻飘飘地,就如往日半醉时的感觉,说不出的舒服。难道七里香突然撤力?显然不是,因为就在这个时候,七里香一只手还按在他胸膛上,凤眼圆睁,一脸如见鬼魅的神情。 七里香没有也来不及撤回她的灵力,那怎么回事呢?雪槐只想到一个可能,那就是星图,很显然,在第五幅星图突然亮起来的时候,发生了一些奇异的事情,它让七里香打入雪槐体内的如山巨力神秘的消失了,所以七里香这时才会是这样一幅神情,由于事情过于离奇,以至于她甚至忘了收回她的手。 雪槐猜得没错,七里香玄功透入,就在全部爆发之际,突然发生了一件诡异之极的事情,雪槐的身子突然消失,她所有的劲力全部打空,那一瞬间,七里香有一种感觉,她仿佛是站在无限的夜空下,对着那深不可测的夜空发掌,她的玄功即便再强一万倍,也塞不满茫茫星宇的一角。七里香一生纵横天下,玄功无敌,从来也没碰到过这般怪事,那一刻的惊讶,真的无可形容。 眼见七里香左手还按在自己胸膛上,雪槐微微一笑,道:“阿弥陀佛,会首,虽然我佛说色即是空,但终究也是男女授受不亲呢,会首即没能要了呆而不呆的命,那还是收手回去吧,免得旁生误会。” 七里香俏脸一红,这才知道收手退后,但看着雪槐的眼光里,仍是满脸惊疑。 看了她那样子,雪槐心中也是即高兴又惊疑,想:“磨镜老人当日说这三十六幅星图始于天地之初,内藏无限玄机,当时什么也没感觉到,不想竟在这里救了我一命,但怎么会这样呢?真是奇怪,其它星图里还有什么吗?”脑子里重又回忆起那三十六幅星图,但从头至尾掠过,并无任何异象发生,不由暗暗摇头,越发惊异,却又想:“方才趁着七里香发呆,若突然出手,十九一下就能要了她老命,只是不知运功时麻痹感会不会再发生,若只凭神剑灵力可打不死她。”这么想着,试着微一运气,麻痹感即时生出,竟是如附骨之蛆,驱之不去,只得放弃。 悟明几个先以为惨剧必然发生,都是肝胆欲裂,谁知七里香那惊天动地的一掌打过,雪槐竟是好端端的站着,别说就此丧命,甚至都没有象前一招一样飞跌喷血,一时间都是心中狂喜,齐围拢来,悟明为人老成,也实在是想不清雪槐在挨七里香那一下后为什么却跟没事人一样,所以虽见着雪槐好端端的,还是担心的问道:“师弟,你没事吧?” “我没事。”雪槐微笑摇头,道:“想不清我为什么没事是吧?”眼见群尼一齐点头,尤其妙慧小小的下巴点得格外厉害,一时顽皮心起,道:“她那一下打来时,我对佛祖发了个宏愿,如果会首真的中途羊角疯发作发不出力,那我就把天下所有光头上的蚤子也全部超渡成佛,可能我这个宏愿很中佛祖的意,所以佛祖显灵,真的就让会首羊角疯发作,手摸到我身上都发不出力。” 他这种鬼话骗悟明几个自然是不灵,但哄妙慧这种小尼姑却是刚刚好,小嘴张大大眼瞪圆,那眼中的神情,显然是信了个十足十。 雪槐大乐,看向七里香道:“会首,你摘花手虽强,摘不得佛祖顶上莲花,收手去吧。” 七里香点头,道:“小和尚果然了得。”微一转身,似乎要离庵而去,却突地伸手,一下揪着雪槐胸前衣襟,将他倒提起来,她出手太快,而且雪槐怎么也想不到以七里香的身份地位会自食其言,全然没有防备,刹时中招,七里香一股玄功透体而入,顿时动弹不得,群尼大惊,一齐扑上,七里香袖子一拂,群尼齐跌出去,不过倒未受伤。七里香喝道:“今日放过水月庵,小和尚鬼名堂太多,且跟我去玩玩。”带了雪槐一闪不见,悟明几个齐要追时,哪里还有七里香两个的影子。 七里香带着雪槐如飞掠行,雪槐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心中又惊又怒,却是毫无办法。七里香掠出百里,召来一名老者,道:“将他带回总堂,小心关押。”她竟是要将雪槐押回总堂去,雪槐大怒,但别说不能出声反对,便能出声,七里香也不会听他的,正所谓人为刀殂我为鱼肉,只能听天由命了。 第三十六章 那老者应命,提了雪槐急掠。雪槐平心静气,想法自救,七里香玄功与一般的玄功不同,一般的玄功制人,都是封住丹田气海,使被封者无法行功,而七里香这玄功却是封人的任督二脉,所以雪槐不但身子不能动,甚至不能开口说话。但对雪槐来说,其实封哪里都一样,他体有赤发魔女发毒,反正不能运功,只能借天眼神剑的灵力,而只要他是清醒的,就可以召唤神剑灵力,靠封他的身子不能对天眼神剑起作用,然而七里香玄功太强,雪槐虽能召来天眼神剑灵力,却是冲不开七里香的玄功,试了几次,如河流冰封,一动不动,只有放弃,想:“到闻香会总堂后,慢慢的冲,看能不能冲开。” 正自死心任由那老者带他回闻香会总堂,剑眼却忽看到了梅娘奇光散人等云山六友,梅娘六个而且也看到了他,虽然他剃了光头,但脸没变,梅娘一眼就认了出来,六个人一下就将那老者围了起来,那老者脸色一变,一抱拳,喝道:“花开四季,香飘九洲。闻香会许放敢问前面是哪路朋友。” 许放抬出了闻香会的招牌,嗓门粗得很,也难怪,闻香会声势现在正如日中天呢,一般人是惹不起的,臭铜钱听得他叫,缩了缩头,道:“闻香会?好香好香,厉害厉害。”铁流儿一脸奇怪的瞪了他道:“你说好香是吗,刚刚明明是我放屁啊,难道我放的屁都是香的了?”“以香为臭,奇闻啊。”李伶儿拖长了嗓子唱。 他三个这么冷嘲热讽,许放自然听出不对头,再要开口,奇光散人突地拨剑,七宝奇光射出,许放立时闭眼,奇光散人剑顺势一带,削下了许放脑袋。陈子平手一伸,平平抱住雪槐,奇光散人收剑,梅娘急叫道:“七弟,你没事吧,怎么了?”雪槐眼睛能看,却是不能开口,陈子平道:“七弟必是被七里香这妖妇制住了。”奇光散人几个一齐点头,梅娘看向李伶儿,道:“李伶儿,你来。” “好咧,看我的。”李伶儿唱,陈子平几个立时将雪槐身子在地下放平,铁流儿更托起雪槐脖子,让他鼻孔微微向天。他几个行动古怪,雪槐心中暗暗好奇,想:“李伶儿功力虽已近一流之境,但比神剑灵力也强不了多少,照理以他一人之力是冲不开七里香玄功的,难道他另有秘技?”却见李伶儿看了他道:“我这法儿有点不走正道,七弟莫见怪。”说着云袖一舞,拖长了声音唱道:“悲莫悲兮生别离,我好苦啊——啊——啊。”哭腔中,两道晶亮的泪水从他空眼眶中流出,却从雪槐鼻孔中钻进去,雪槐鼻中一阵奇痒,不由控制的就大大打了一个喷踢,说来也怪,李伶儿那两道泪水不但没给喷踢打出,反更往鼻腔里钻进去,一直上行,过脑顶向后,再一路向下,经玉枕到命门再到前面丹田。人身任督二脉,乃是由前向后,经丹田过命门通玉枕上顶心百会再下落膻中返回丹田,称为周天,若被他人玄功所制,要冲开,便由丹田聚气,沿着周天路径由前向后冲,能畅通无阻的气运一周天,便可恢复自由,然而李伶儿这两道泪水逆周天而行,却是特别顺畅,两道泪水便如两条冰蚕在雪槐经络中钻行,所过之处凉嗖嗖地,说不出的舒服,回丹田上行,又回到雪槐鼻孔中,再一阵奇痒,这时铁流儿臭铜钱在一边齐声笑着叫道:“打喷踢,再打个喷踢。” 雪槐嘴巴本来不能动,这时应声张嘴,大大的一个喷踢打出,恰如春雷解冻,全身僵滞感全消,翻身爬起,抱拳道:“多谢六位哥哥姐姐。” 梅娘忙道:“小事一桩,七弟不必挂心。”臭铜钱几个一齐点头,看着雪槐,都是一脸欢喜,显然能见到雪槐,心里高兴,就中却只有李伶儿昂首向天,似乎碰上了什么大难题,臭铜钱撞他一下道:“你古里古怪在想什么,如何不与七弟说话。” 李伶儿闻言看向雪槐,却仍是一脸凝重,道:“七弟,你是不是和赤发魔女交过手?” 雪槐立即知道李伶儿为什么神情凝重了,必是借着入体的泪水,察知了他体内的古怪,忙道:“是,而且我还给赤发魔女的赤发扎了几十下,她那赤发上也不知是有毒还是什么古怪,阴魂不散,到现在我还是一运功就全身麻痹。” “果然如此。”李伶儿点头,道:“不是毒,是一种虫子,名字很好听,叫蝴蝶醉,然而一旦进入人体,除了赤发魔女的独门解药,任何办法都无法驱除,真正是阴魂不散,麻烦之极。” 陈子平几个脸色齐变,梅娘叫道:“那怎么办?真的只有赤发魔女的独门解药可解吗?” “赤发魔女。”奇光散人咬牙,看向梅娘几个道:“我们去找赤发魔女,合我们六人之力,不信打不过她,必要叫她交出解药。” “只怕不行。”臭铜钱摇头,道:“据我得到的消息,赤发魔女此次重出,已是魔功大成,合我们六人之力可以打败她,想拿下她逼出解药却是绝无可能,打不过她会跑,我们不可能围得住她,而且有秘密消息称赤发魔女此次网罗了不少帮手,好象是要找五观三寺的麻烦,不过这消息还未证实。” “只怕有可能。”梅娘点头:“赤发魔女虽称魔女,当年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恶行,千不该万不该的就是爱上了水月庵绝一神尼的俗家弟子林岚,当年追杀赤发魔女林岚两个的,不止是一个水月庵,五观三寺都有份,赤发魔女即出来报复,当然不会只找一个水月庵,而要对付五观三寺,即便是今天的五观三寺,以她一个人的力量也还是太单薄了点,所以有帮手是肯定的。” 雪槐和赤发魔女打了一架,却直到这时才知道赤发魔女找上水月庵的原因,忙道:“各位不必为我担心,这件事我自己可以解决的。” “七弟有事,我们怎么可以袖手旁观。”梅娘几个一齐摇头,臭铜钱看向李伶儿,道:“真的只有赤发魔女的独门解药能解这什么蝴蝶醉吗?” “神虫婆该当能解。”李伶儿沉呤道:“神虫婆的虫母为天下万虫之母,不过任何人有求于神虫婆,都要答应她一个极为苛刻的条件,只怕。”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一脸沉呤,铁流儿却叫道:“就是把七弟体内的蝴蝶醉取出来,举手之劳嘛,而且这次是神虫婆千寿,我们准备的礼物也实在不轻,说不定神虫婆一高兴,会替七弟除了这蝴蝶醉呢,试一试没关系嘛,不行再说。” “有道理。”梅娘几个一齐点头,征求雪槐的意见,就便说了神虫婆千寿的事,原来明天就是神虫婆千岁大寿,在神虫宫举行千寿大典,当日李伶儿为团结奇光散人五个而向神虫婆讨得应咒神虫,这时梅娘已经救出,而应咒神虫却还在奇光散人五个肚子里,虽然平时没什么妨碍,但万一有时不小心或者开玩笑赌个什么咒却又忘了做,那就是个要命的事,所以几个人备办了重礼,借着给神虫婆祝寿,顺便请神虫婆召回他们肚子里的应咒神虫,这时六个人就是赶去神虫宫,却巧之又巧的救了雪槐。 蝴蝶醉在身上,不能运功,就如手脚戴了镣铐一般,确实是极不方便,所以雪槐虽看李伶儿神情猜到要神虫婆替他除虫绝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但心中还是想:“如果神虫婆看在他六个重礼的份上真的肯搭着替我除了这蝴蝶醉,那也真是件好事,万一条件过于苛刻,那到时拒绝也来得及。”当下便答应了,与梅娘六个一起赶赴神虫宫,梅娘六个见他中了赤发魔女的蝴蝶醉仍能运使遁术,都是十分惊异敬佩,却不知雪槐的灵力是向天眼神剑借来的。 神虫宫在神虫山上,雪槐七个大半夜才到,就在山下坐了半夜,顺便聊些典故。雪槐于神道中事一直不甚了解,这半夜倒知道了不少东西。来给神虫婆拜寿的着实不少,有许多人也和雪槐七个一样,就在山下闲坐半夜,臭铜钱等也顺便把各路人物说给雪槐听。 第二日一早,宫门大开,众人络缉上山,雪槐几个也一路上去,但见那神虫宫建在山顶平地之上,占地约在千亩以上,极为宏伟,飞椽雕柱,金壁辉煌,除了天朝皇宫,一般小国的王宫根本没有这等规模,雪槐暗暗惊叹,臭铜钱见他暗暗点头,道:“奢华吧?到里面你只怕更吃惊,神虫婆以虫制人,但凡有求于她的,不但要答应她极为苛刻的条件,还要想尽办法送重礼讨她高兴,搜遍天下,罗尽奇珍,所以若论富,当推神虫婆为天下第一。” 神虫婆以虫制人的事,臭铜钱几个和雪槐详细说过,神虫婆神通广大,但性子刻薄阴鸷,有求于她的,便需答应她一个条件,然后服下一条神虫,满足了神虫婆的条件,神虫婆便会召回神虫,稍有不如意,神虫婆便拒绝召回神虫,则神虫便会在人体内作怪,那时当真生不如死,只有搜罗天下奇珍送上神虫宫,求一粒镇药,镇着肚内神虫不作怪,但一粒镇药只镇得三年,这三年内若还不能满足神虫婆的条件,那就又只有再送重礼,再求一粒镇药,而神虫婆的条件一般都苛刻之极,想做到非常不容易,所以为神虫所制不得不搜罗奇珍以求镇药的人便非常多,神虫婆自然也就富甲天下了。 李伶儿与一般人所求的不同,他是求虫,他和奇光散人五个体内的应咒神虫是特定的,要应咒才发作,不应咒不发作的,即便不除去也一点关系没有,只是麻烦不是,老是提心吊胆的,所以才备了重礼上山,如果神虫婆高兴,召回应咒神虫还肯替雪槐除去蝴蝶醉,那是最好,不行,那就只替雪槐除虫也行,估计千寿之际又看在重礼的份上,该不会有问题。 进神虫宫,自有侍从招待,午时拜寿,现在时光还早,神虫婆并未现身,拜寿的人却络缉上山,到午时,几近千数,大抵一脸惴惴的神情,不用说,自然都是服了神虫又没能满足神虫婆的条件,必须要讨三年一次的镇药的,害怕礼物不能让神虫婆高兴,担着心事呢。 午时到,玉磬三响,满殿寂静,雪槐扭头看去,但见两队侍女前导,后面现出一位神道,看面容不过三十许年纪,外表也无异象,但顾盼间自具威仪,显然便是神虫婆了。光看外表,说老实话与雪槐想象的还真是不同,暗暗感概,想:“先还以为是怎样一个满身爬虫的老婆子呢,不想倒象一个大家少妇,可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了。” 神虫婆上神座端坐,一个侍女上前两步,扫一眼众人道:“拜寿之前,婆婆先要收一个虫奴,大家肃立观礼,休要喧哗,否则严惩不怠。带虫奴。” 雪槐不知虫奴是什么,臭铜钱见他脸有疑惑,凑到他耳边道:“神虫宫中喂有虫母,称为天下万虫之母,饲喂虫母的人,便是虫奴了。”他说到最后一个字,声音突地一颤,惊呼道:“镜空师太?” 确实是镜空师太,跟在两名侍女后面,快步而出,雪槐自也是一眼就看见了,身子一震,一时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看向臭铜钱道:“难道她说的虫奴会是镜空师太?”臭铜钱也圆瞪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却点头道:“看样子应该是,但怎么可能?”一眼看到雪槐脸上的神情,忙一把抓住他手,道:“七弟,不可冲动,这是在神虫宫,但最主要的,镜空师太如果要做虫奴,绝对是她自愿,神虫婆虽为人刻薄,但有一点,绝不勉强别人,所以镜空师太一定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要求神虫婆,你若闹起来,反是违背了镜空师太心愿了。” 雪槐那一刹那间确实是热血上冲,竟要镜空师太做虫奴,神虫婆也太猖狂了,但听了臭铜钱后面的话,雪槐慢慢的又冷静了下去,他与镜空师太打过多次交道,知道镜空师太的性子,以镜空师太之暴烈,除非她自己自愿,真的没有任何人可以勉强她,天地之间,除死无大事,但有时生死真的不是那么重要,可以肯定的说,生死是威胁不了镜空师太的,只能是她自己自愿,而以一派掌教之尊屈身为奴,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吃惊的不仅是雪槐几个,身为水月庵掌门,镜空师太绝对是名满天下,大殿中不认识她的几乎没有,身为水月庵掌教却来做神虫宫的虫奴,这事也实在是太不可思议,因此虽有那侍女宣示在先,大殿中还是惊呼声四起,虽然还并没有宣布镜空师太就是虫奴,但谁猜不到。 那侍女厉声喝斥,神虫婆却微微一笑,道:“算了,不怪他们。”说着扫一眼众人,道:“大家都猜到了,没错,就是镜空,五观三寺之一水月庵的掌教,自愿要做我神虫宫的虫奴。”她的话又引来一阵更大的惊呼声,雪槐却有一种呼吸困难的感觉,似乎有一只无形的巨手紧紧的抓着了他的心,心中则是百思不得其解:“镜空师太到底为了什么?为了水月庵?不说她已经解散了水月庵,就算没解散,她这么做对水月庵也是个致命的打击啊,可除了水月庵,还能有什么让她这么做?”雪槐实在想不清楚,却明白了一点,镜空师太当日之所以解散水月庵,绝不象冷灵霜说的害怕,而是已经想好了要来做虫奴,自己受辱不要紧,不能连累水月庵千年的声名,所以干脆解散了事。 这时镜空师太已站在神虫婆神座前,肃然而立,脸上没有半点表情,神虫婆冷冷的看向她,道:“镜空,你真的愿意来我神虫宫做一百年虫奴,饲养神虫?” “我愿意。”镜空师太点头。 “不后悔?” 镜空师太抬头,直视着神虫婆,道:“镜空做事,从不后悔。”这话里,竟仍显然出一派掌教的豪气。 “好。”神虫婆一点头,手一挥,一道绿线飞出,围着镜空师太一绕,突地从她耳朵里钻了进去,那绿线必是一只虫子,只是雪槐看不清楚。那一瞬间,雪槐真的想出声阻止,但却还是咬紧牙关忍住了,牺牲越大,谋求也就越大,镜空师太以一派掌教之尊而屈身为奴,那是多大的牺牲,则她所求之事会有多大的份量,雪槐便用脚后跟也想得到,又岂能轻易阻止。看着那绿线钻入镜空师太耳中,雪槐只恨不得仰天大叫。 “好。”看着绿线钻入镜空师太耳中,神虫婆仰天一阵狂笑,道:“你且到一边,我今天很高兴,你也一起喝一杯好了,明日起,喂虫十日,喂得好时,我自会如你所愿。”说着又是一阵大笑,看向殿中人众,道:“有什么玩意儿,都献上来吧,我今日太高兴了,不拘什么,一律赏收,镇药也全部赐给。”这话一出,顿时满殿欢呼之声,惟有雪槐心中一片黯然,梅娘几个知道他难过,砌词安慰,无非镜空师太即是自愿,必有所求,不必太替她难过,话是这样说,但雪槐又如何能不难过?想着镜空师太当日对碧青莲的恩义,今日却落到如此地步,当真心中如绞,然而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镜空师太到底要向神虫婆求什么? 二十七章拜寿正式开始,众人排队上前祝寿献礼,神虫婆心中畅快,果然一切好说话,看一眼便叫收了,一边侍女收礼,一边侍女便发给镇药,得药的一脸笑逐颜开,后面的更是争先恐后,惟有雪槐几个不着急。 这时轮到一个老者,自称南山子,献上一只玉盒,称里面是一粒八宝珠,侍女接过盒子,打开,果见盒中一粒珠子,约有拳头粗细,莹光夺目,神虫婆看一眼命收了,南山子却道:“婆婆且慢,婆婆这一眼,未见得这八宝珠的好处,须到近前,平眼而视,才能真正看出这八宝珠八宝的灵异处呢,小人本来不敢罗嗦,但小人心感婆婆恩德,一直想要送一份重礼以表心意,搜遍天下才搜得此珠,婆婆若就此收了,小人想逗婆婆一笑的心愿可就落空了,实在是心有不甘,所以斗胆请婆婆赏脸一观。” 他这话说得乖巧,神虫婆大悦,道:“到难得你这片心,行啊,婆婆今天高兴,赏你这个脸儿。”侍女便递上八宝珠,神虫婆接了珠子,平眼而视,殿中所有人都向珠子看去,雪槐自也抬眼看过去,心中忽有所觉,便在此时,但见珠中异光一闪,神虫婆同时间暴喝一声,翻掌将八宝珠向外一推,珠方离手,怦的一声便炸了开来,劲气激荡,十数丈方圆内所有东西都给吹得向外急飞,便是边上侍立的侍女也给震得跌翻出去。 原来南山子献的这八宝珠不是什么八宝珠,而是一洪荒异兽的内丹,却以异法逼住内丹中的丹气,直到神虫婆接丹,才捏诀炸开丹气,暗算神虫婆,神虫婆大意之下,竟未察觉,但她终是当世顶尖高手之一,一觉有异,立即翻掌推珠,同时身向后跃,化去了一部份力道,但这异兽的丹气强悍之极,受伤仍自不轻。 几乎是八宝珠暴炸的同时,殿中人群中一条青衣汉子飞身跃起,一爪凌空向后翻的神虫婆抓去,他身子本隔着神虫婆有数十丈,但爪一出,身子已到十丈之内,第二爪复又抓出,两爪爪力并成一股,罩向神虫婆。这人先前收敛劲气,雪槐未有半点感觉,这时一全力出手,立显示出惊人的修为,一爪之力,绝不下于一气尊者那夜打雪槐的拳力,且同样不带任何幻术,中宫直进,一爪就是一爪,雪槐因给挤到后面,只看到这人一个背影,心中一凝:“这人是谁?” 神虫婆虽中暗算,神智不乱,那青衣人一跃起她便感应到,双目电扫过来,脸上顿时现出惊怒之色,怒叫道:“寒九重,原来是你在背后主使。” 她一言喝破,雪槐立时记起这人正是寒冰九窟窟主寒九重,那夜夺神魔珠,他远远见过一面,心中暗暗点头:“原来是他,怪不得这一爪如此惊人,想不到寒冰九窟竟打上了神虫宫的主意,寒九重好胆量。” 寒九重身在中途,哈哈大笑,道:“没错,是我寒九重,神虫婆,今天你就认命了吧。” 说话间,爪力已到,神虫婆身上有伤,不敢硬接,展开神虫十八式中的神虫引,将寒九重爪力斜斜一引,虽化去大半力道,却仍是连退两步,知道受的伤比自己估计的还要重,眉心微凝,寒九重第三爪又到。两人都是当世顶尖高手,以快打快,瞬时间拆了数十招,寒九重步步紧逼,神虫婆始终无暇运转玄功疗伤,只得硬压着伤势,一身神功使不到七成,始终落于下风。 事起突然,殿中人众包刮神虫宫下属起初都有些发愣,这时反应过来,一名似乎是首领的侍女大叫:“抓反贼,大家一起上,立功的婆婆有赏。” 南山子就站在这侍女不远处,猛冲过去,一刀便把这侍女劈成了两半,霍地回身,振刀喝道:“我们受神虫婆的气受得太久了,大家一齐上,杀了神虫婆,灭了虫母,虫母一死,我们身上的神虫自然也就死了,再不用讨镇药,也再不用受气。”他这话未落音,人群中顿时叫成一片:“是啊,我们受气受得太久了。”“杀了神虫婆。”“虫母一灭,神虫自消。”“有寒窟主助力,必能杀得了神虫婆,大家上啊。”一时间怒吼声如潮而起,雪槐冷眼旁观,眼见反势已成,暗暗感概:“这些人里面肯定有寒九重的同党,但也是神虫婆平日欺压太过,才会惹动众怒,人人喊打。” 第三十七章 便在这时,一旁静立的镜空师太突地拨剑,一剑便向寒九重后心刺了过去,她功力虽远不如寒九重,但一派掌教,也绝不是说着玩的,这一剑势劲力疾,尤其时机拿捏得恰得好处,寒九重无论如何不能忽视,他这时正压着神虫婆打,本拟再加一把劲,数招之间便杀不得神虫婆,也要逼得神虫婆因全力应对无暇压制伤势而使伤势加重,但这时却不得不放弃,斜身跨步,左爪一划,破开镜空师太剑气,镜空师太剑出不停,唰唰唰一连数剑,且都是进手招数,竟是形同拼命,寒九重本以三分力对付她剑招,七分力压制神虫婆,这时不得不再腾一分力过来,神虫婆身上压力一轻,抓住机会分神使玄功运转一周天,立即将反冲的伤势重又压住,手上劲力立时加重,寒九重一感应到她劲力加强,便知最好的机会已经错过,又惊又怒,猛地一爪抓向镜空师太,怒喝道:“你这疯尼姑,一派掌教不做,难道真的这么喜欢做奴才吗?助我杀了神虫婆,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他这一爪含怒而发,镜空师太架不住,退一步,却又反进一步,复一剑向寒九重刺去,口中冷冷的道:“我想要的,你给不了,你能给的,我不要。” 神虫婆闻言大喜道:“好,镜空,我答应你,过了今日,我立即把你要的给你,也不要你再做虫奴了。”同时扬声叫道:“谁敢相助寒九重,错过今日,我要他生不如死。” 她这一喝,众人顿时一愣,南山子见势大叫道:“这个时候还在威胁我们,大家上,不要怕,老虫婆今日死定了。”正如雪槐所料,殿中还有不少人是寒九重带来的,这时跟着南山子一齐大叫,一推波助澜,声势又起,神虫宫有数百弟子侍从,这时都冲了出来,但这些为神虫婆神虫所制的人中,着实有不少好手,神虫宫弟子立时死伤惨重。 神虫婆有镜空师太相助,差不多抵得过因受伤而损折的功力,但反势已成,神虫宫弟子越死越多,寒九重又步步紧逼,绝不给神虫婆抽身退走的机会,眼见到最后仍是败亡的结局。 自镜空师太动手,雪槐一颗心便是怦怦狂跳,这时眼见不但神虫婆冲不出去,镜空师太也要陷在其中,不由自主就捏紧了拳头,如果只是他一个人,这时早已拨剑冲了上去,他讨厌神虫婆,但一定要帮镜空师太,然而现在是七个人,形势又是十分不利,万一帮不到镜空师太反把梅娘六个陷进去,他于心不忍。他犹豫不决,梅娘六个相视一眼,却下定了决心,梅娘叫道:“相助镜空师太,七弟的蝴蝶醉也要神虫婆来驱除,不能让她死在寒九重手里。”陈子平五个一齐点头,奇光散人叫道:“莫看他们人多,有我一枝剑,人人要闭眼。”铁流儿叫道:“还是我先来吧。”身子往下一弓,倏地钻进了地下,双钩在地下倏伸倏收,一路勾将过去,刹时间便有十数人伤在他钩下,奇光散人同时大叫:“神虫婆,我们来助你。”霍地拨出七宝奇光剑,七宝奇光激射,殿中顿时人人闭眼,雪槐剑眼却不怕他的七宝奇光,天眼神剑出鞘,借着神剑灵力,身剑合一,一剑刺向离得镜空师太最近的南山子,不是他不想刺寒九重,实在是仅借神剑灵力,真的伤不了寒九重这样的顶尖高手,如其虚刺一剑,那还不如来个实在的,南山子功力不低,差不多已是一流高手,而且他几乎可以肯定,南山子一定是寒九重的人,杀了南山子,对寒九重的势力绝对是个打击。 南山子本来是背对着这面的,奇光散人的七宝奇光剑一出,满殿通亮,他不知是怎么回事,扭头来看,却不知在七宝奇光剑下是不能睁眼的,一回头,眼一闭,雪槐剑到了,一剑就穿了他个透心凉,复一剑刺向寒九重。不出他所料,一般人受不了七宝奇光剑的七宝奇光,寒九重这样的顶尖好手却不受影伤,眼睛一眯,只一拂便将雪槐剑尖拂开一边,但这时除了雪槐的剑眼及寒九重神虫婆,其他不论是神虫宫弟子还是寒九重的人,都只能背光而立,那还是神虫婆这神虫宫太大,光散了开去,若是地方小光给墙壁反射回来,则就算背光而立也不能睁眼,但就是这样不能直视,对寒九重一方也是大为不利,因此寒九重一拂错开雪槐剑尖,不出爪还击,反猛的凌空一爪击向奇光散人。陈子平举伞立在奇光散人旁边,梅娘臭铜钱便都借他的伞遮光,眼见寒九重爪力凌空击到,知道奇光散人挡不住,急叫道:“助力。”伞一扬,迎上寒九重爪力。 云山六友长年在一起,心意相通,一听陈子平叫声,梅娘臭铜钱立即各出一掌搭在陈子平肩头,但闻怦的一声巨震,陈子平三个一齐后退,合三人之力,竟仍架不住寒九重爪力,三人一时脸色齐变。雪槐也是脸上变色,急一剑刺向寒九重,神虫婆自也知机,同时攻上,有了她的牵制,寒九重休想再全力对奇光散人出手。 其实寒九重刚才那一爪,确实用了全力,想不到叫陈子平三个中途挡开,心中也是又惊又怒,知道即有神虫婆雪槐牵制,又有陈子平这把伞挡着,急切间夺不得奇光散人的剑,只得另想主意,大叫道:“各人背光出手,先杀光神虫宫弟子再说,这人交给我。”双爪一错,将神虫婆双掌雪槐神剑一齐荡开,飞身便向奇光散人扑去,雪槐神虫婆急束尾紧追,那面奇光散人宝剑一振,陈子平伞一旋,双双迎上,臭铜钱梅娘则从伞后攻出,臭铜钱钱如飞雨,梅娘双丝如练,各出奇招,李伶儿耳中眼可左右侧转,错开剑光,看准寒九重爪力来势,云袖如迭浪,重重阻击,五人各旋绝技,寒九重虽是当世顶尖好手,也抗不住五人合力,只得中途变招,这时雪槐神虫婆跟踪而至,奇光散人五个当头载击,反将寒九重围在中间。寒九重也当真了得,身处七人围攻之中,双爪如风,却仍是有攻有守,虽居劣势,并无半点败象,反之神虫宫弟子却架不住群雄围攻,越死越多。 神虫婆看情势不妙,喝道:“先退入地宫。”当下边打边退,寒九重知道若给神虫婆退入地宫,想杀她就难了,改守为攻,拼命扑击,但雪槐奇光散人两枝剑一左一右,再加上梅娘几个,寒九重攻势虽利,阻不住神虫婆退势,退入内宫,一扇巨大的宫门大开着,后面是一个极大的洞口,洞内极广极深,更有无数小洞,错踪复杂。神虫婆当先退入,雪槐几个也退进去,铁流儿便要关那宫门,试着一推,却好似蜻蜒撼玉柱,莫想动得分毫,忙对神虫婆叫道:“快关上宫门啊。” 神虫婆却冷笑一声,道:“不必,大家只跟我来就好了。”当先急退,从一个洞口进去,雪槐几个跟着走,神虫宫弟子却大都被阻住,未能跟入地宫。这时寒九重所率群雄已追到地宫口,猛听得昂昂两声闷吼,脚下地皮震动,似乎整个地底都要翻过来一般,雪槐几个惊讶之中回头看去,不由齐齐瞪大了眼睛,但见地宫门口左右两边的洞里,分别爬出两头怪物,其形状,和奇光散人几个当时斩的那火灵怪差不多,只是一黑一红,体形却更有两个那么大,地皮震动,正是那些脚踩着地面的原因。这两个怪物看到寒九重等人,同声怒吼,巨口齐张,一个口里喷出一条巨大的火柱,另一个口里却喷出一条巨大的水柱。寒九重反应灵活之极,倏进倏退,跟在他身后的群雄却没有这般身手,顿时不是给火烧着便是给水喷着,火烧着的还好,那给水喷着的,全身肌肉立时变得膝黑一片,随即烂去,只剩一具白骨架子,再霍地散开倒塌,让人不寒而粟。 神虫婆自也回头看到,冷笑一声,道:“这是我的守门神虫红龙黑虎,有它们在,不要关宫门,除了寒九重等区区数人,其他人休想进得我的地宫。” 铁流儿大力点头:“原来如此,我说那宫门好象是不能开关的呢,原来根本不需要关。” 掠出数里,又见一扇宫门,和入口那扇一样,只是个门样子,神虫婆捏诀作势,雪槐等虽未见什么异象,但可以肯定门后也一定有什么类似于红龙黑虎似的神虫。神虫婆又向前飞掠,再过数里,进第三扇门。 雪槐几个跟着神虫婆飞掠,却是越走越惊,那地宫实不知有多大,便到第三扇门后,仍是深不见底,而雪槐更领教了神虫婆之富,原来这一路的洞顶上,每隔百丈便镶着一颗夜明珠,一路来也不知有多少颗夜明珠,照得洞里莹光彻彻,几如白昼。 进第三扇门,神虫婆道:“好了,便以寒九重之能,也休想轻轻易易就过得了我的三虫关。”说着带了众人向旁边一拐,进了一个大殿,装饰同样是奢华之极。 进了大殿,神虫婆神情似乎轻松了好些,看一眼镜空师太,道:“镜空,你很好,我必会让你如愿。”又看向雪槐几个,却只认识一个李伶儿,道:“李伶儿,他们都是你的朋友吗。” 李伶儿点头,道:“我们是结拜的七兄妹,这次来神虫宫,一是给婆婆拜寿,二是想跟婆婆求个情,替我七弟除了体内的蝴蝶醉,三则是上次我向婆求了几条应咒神虫,想请婆婆收回,不想刚好遇上这件事,我们自然要替婆婆出力,以邀婆婆之赏。” “蝴蝶醉?”神虫婆向雪槐看一眼,点头道:“没错,确是赤发魔女的蝴蝶醉,你这小和尚甚是了得,身上竟有天眼神剑,好,神虫婆一生有恩必偿有仇必报,你们帮了我,我也一定会有回报,现在我先给你们除虫,然后你们每个人还可以提一个要求。” 她这会儿倒是出奇的大方,众人皆是大喜,镜空师太一直没来得及和雪槐说话,但也不忙在一时,各凝神站立,只梅娘身上无虫,站开一边。 神虫婆捏诀作势,却突地脸上变色,大叫一声:“不好。”扭身飞掠出去,雪槐几个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镜空师太所求者大,最为关心,反应也就最快,当先跟上,雪槐几个一愣之下再跟上去时,那殿后的洞口却是七岔八绕,而且洞口非常的多,根本不知道神虫婆从哪个洞子钻了进去,幸亏雪槐有剑眼,当下运剑眼搜过去,却见神虫婆已到数里之外的一个大洞子中,那洞子中间有一堆白白胖胖的东西,象是一堆白肉,却还能动,细看还有眼睛有嘴,这时却在不停的扭动,口里不绝的发出叫声,喷出白色的诞液,那个样子象什么呢,象一只去了壳的蜗牛,只是比蜗牛大上几万倍,巨犀国的巨犀号称陆地上最大的动物,也不过这般大小。这怪物的旁边,站着一个人,雪槐一看大吃一惊,这人竟是一气尊者,手里拿着一个葫芦,葫芦中射出一道青光,正照在那怪物身上,那怪物叫个不停,自然是给葫芦里的光射的。这时神虫婆已到,惊叫一声:“不要伤我的虫母。”不扑向一气尊者,却向那怪物身上扑去,一下子钻进了那怪物的身体里。 雪槐这才知道这白肉似的怪物竟就是所谓的万虫之母,急对梅娘几个道:“在那边,跟我来。”几个飞掠过去。雪槐边飞掠边以剑眼看着那边洞中,却突地又看到了寒九重,寒九重玄功高深,神虫婆自吹的三虫关根本拦不住他,也直向那大洞子飞掠过去,身法如电,还在雪槐几个之上。 寒九重先一步到那洞中,这时猛地一声巨震,那虫母受不住一气尊者葫芦中青光的激射,竟一下子爆炸开来,一堆白肉炸得点滴不剩,白光中现出神虫婆,盘膝坐在地上,手中捧着一粒拳头大小的珠子,一脸痛苦之色。 虫母一炸裂,一气尊者立即收了葫芦,一把向神虫婆抓去,他自然能感应到寒九重的到来,但寒九重刚到洞口,无论如何快不过他,便在这时,镜空师太突然从旁边洞口飞射出来,身剑合一,刺向一气尊者,原来镜空师太虽跟得紧,还是慢了一步,绕错了一个洞子,这时才绕出来,她这一剑尽了全力,一气尊者无论如何不能置之不理,一声怒喝,转身一拳,迎着镜空师太剑尖轰去。一气尊者这一拳含怒而发,而且他知道寒九重已到,不敢迟疑,这一拳也是出尽全力,镜空师太如何架得住,立即倒飞回去,口中鲜血激喷。 一气尊者一拳打飞镜空师太,反手便要抓向神虫婆,但迟得这么一下,寒九重已经到了,暴叫道:“一气尊者,人家出力你来捡死鱼,哪有这样的道理。”叫声中一爪向一气尊者抓去。 寒九重这一爪用上了他毕生绝技“九阴寒冰爪”,一气尊者一闻劲气破空之声便知不对,不敢轻忽,只得收回抓向神虫婆的一爪,扭身出拳,大吼一声,一拳轰向寒九重手爪。两人功力相若,又都是全力出手,劲气凌空相交,轰然巨震,洞子嗡嗡作响,两人自己也给各震得连退两步。 虫母之死,再一次重重的挫伤了神虫婆真元,已全然无力抗拒一气尊者这样的高手,本来只是坐着等死,但一气尊者和寒九重这一交手,却又给了她垂死挣扎的机会,立即向后倒飞出去,一气尊者寒九重一见齐声怒吼,同时出爪抓来,却是一抓前一抓后,神虫婆立陷绝望之中,无论如何,她绝不可能逃得出两人手爪。 蓦地里身影一闪,却是受伤倒地的镜空师太竟又跳了起来,猛一下挡在了神虫婆身前,大叫道:“把秘密告诉那个光头,他叫雪槐。”同时间左掌右剑,同时迎击一气尊者与寒九重的双爪。镜空师太先前已身受重死,但就是不受伤,她也绝挡不住一气尊者两人的任何一爪,何况是两人同时全力抓来,但她却一无所惧,怒目而视,口鼻中皆有血流出来,却是神威凛凛。 是的,雪槐一直都知道她不怕死,却没想到她竟有如此勇气,敢以一死之心,血拼两大绝顶高手。雪槐同时也知道了,镜空师太所做这一切,是为了要向神虫婆问一个秘密,他不知道这个秘密是什么,但镜空师太以一派掌教之尊却不惜屈身为奴,这秘密的重要可想而知,然而镜空师太却要神虫婆把这个秘密告诉他。 那一瞬间热血直冲上雪槐头顶,不管那秘密是什么,镜空师太对他的这种信任便重如山岳,一声狂吼,身子闪电般掠出,双掌按着镜空师太后背将她猛推出去,想一气尊者寒九重两只手爪来势何等之速,雪槐推开镜空师太,自己却再也没办法躲避,两股如山劲力,一前一后,同时击在他身上。 “雪槐。”“七弟。”镜空师太梅娘等齐声悲叫,所有人都认定雪槐死定了,谁都无法想象,当世还有任何人能在一气尊者与寒九重的夹击下侥幸得生。 然后出乎所有人意外的是,雪槐并没有血肉横飞,反倒是一气尊者与寒九重同声闷哼,一齐倒退,再同时哇的一声,张口喷出一口血来,竟双双受了伤。两人脸上的神情,更是如见鬼魅,寒九重低叫道:“逆星流。”他出声时还带着疑问的语气,但与一气尊者眼光一对,眼中立时现出恐惧之色,显然,他从一气尊者眼光里,得到了肯定。 一气尊者一拱手,叫道:“即有逆星宫传人在此,霸千尊告辞。”霸千尊是他的名字,说着回身飞掠而去,与他一样,寒九重也是一拱手,倒射而去。 这两个人竟就这么走了,雪槐一呆,看镜空师太口鼻中还在不停的往外流血,忙走过去道:“师太,你没事吧?” 镜空师太看着他却是一脸疑惧,道:“你刚才用的真的是逆星流?你真的是逆星宫的人?” “不是。”雪槐摇头,道:“什么逆星流?逆星宫又是什么?我根本不知道。”他一脸茫然,但镜空师太如何肯信,也是,硬挨一气尊者与寒九重重手,不但没受伤,反将两人震得一齐受伤喷血,这也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但雪槐是真糊涂,刚才他在一气尊者两个夹击之下,五脏欲裂之际,脑中突地又现出那三十六幅星图,星图电转,到第七幅星图时,星图突地一亮,跟上次挨七里香那掌一样,星图一亮,雪槐身上压力立时消失,感觉中似乎又是孤身立在茫茫旷野里,天地无比空旷又无比寂寞,与上次不同的是,星图亮起来时转了一下,后果也不同,上次七里香只是呆立着,一气尊者两个却是后退喷血,但星图转动时,雪槐身上并没有什么感觉,照理说,如果真是星图的转动震得一气尊者两个喷血,那该有一种极大的力量发出,怎么会没有一点感觉呢,真是奇怪透了,雪槐想不清,但也只有这一个理由,便把曾在桃花岛照心神镜中见三十六星图且星图屡显异象的事说了。 “有这样的事?”听他说完,镜空师太眼中露出讶异之色,但并不怀疑,点了点头,却转头看向神虫婆,道:“婆婆,请实践你的诺言。” 神虫婆一直在看着雪槐,一脸恐惧之色,这时似乎是被话声惊醒,身子一震,对着雪槐扑通一声跪下,颤声道:“虫奴顾飞莹拜见宫主传人,奴才罪该万死,请宫主传人重重责罚。” 雪槐一时还没明白她话中的意思,镜空师太却讶异的叫了起来:“原来你是逆星宫喂虫的虫奴?”她这样一说,雪槐明白了,原来神虫婆是误会他是那什么逆星宫的传人了,看向神虫婆,却见神虫婆连连点头道:“是,奴婢乃是宫中虫奴,后来宫主神秘失踪,百年不闻半丝音信,奴婢便偷带虫母溜出宫来,奴婢罪该万死,请宫主传人重重责罚。” “一个虫奴竟也成了气候,逆星宫果然了得。”镜空师太点头感概,看向神虫婆道:“不管怎么样,你答应我的先要兑现。” 神虫婆看一眼雪槐,道:“八教之秘,其实就藏在大佛寺大佛的肚子里,但要想取出来,必先要打碎大佛。” “打碎大佛?”镜空师太眼中露出怀疑之色。 “是。”神虫婆点头,道:“当然你怀疑也有道理,五观三寺祟尚佛道,藏东西怎么要打碎大佛才能取出,但据我所得到的消息,他们当年确是设了这样一个玄机,说只知拜佛者,永不能成佛,不破便不立,砸佛才能见佛。” “不破不立。”镜空师太脸上露出恍然大悟之色,点头道:“原来如此,倒是我等后生小辈痴迷了。”说到这里,盘膝坐倒,脸露微笑,看了雪槐道:“雪槐,这事就交给你了,你到大佛寺砸碎大佛,佛中会有一样东西,到底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在前辈无生神尼的记载中知道我八教有一个大秘密,藏于极秘处,我猜那可能是合八教神功之大成的秘笈之类的东西,后辈弟子不肖,五观三寺江湖日下,只有倚仗前辈的心血,或可救五观三寺于存亡之际。”说到这里,她略停一停,取下左手上的一枚戒指,递给雪槐道:“这是我水月庵掌门信物青玉戒,我虽说要解散水月庵,但悟明几个肯定会留在庵中,你把青玉戒带给悟明,让她做掌门,如果大佛中真有前辈留下的秘笈,救得五观三寺,则水月庵也该可以延续下去。”说到这里,她侧首遥望,眼中一片空茫,但雪槐知道她在看水月庵,因为那正是水月庵的方向,心中隐隐觉得不好,却不知如何开口。 镜空师太望了一会,轻轻叹了口气,道:“五观三寺,水月庵,但其实存又如何,亡又如何,去了,去了。”手结莲花法印,竟就逝去。她先前以全力与一气尊者硬碰,已受重伤,后来为要在一气尊者寒九重双爪下掩护神虫婆逃走,强力催动玄功,激发出全部潜能,终至于油尽灯枯。 第三十八章 雪槐没想到镜空师太说死就这么死了,一时大放悲声,这时他终于明白,镜空师太解散水月庵,更不惜屈身为奴,毁名绝誉,铁心孤胆,其实还是为了五观三寺,为了水月庵,临去时似乎看透,其实却是那般的舍不得,她虽遁入空门,禀性未改,内心里其实仍是当年那个不惜一切与情郎私奔的多情少女。复念及当日对碧青莲的恩义,更是悲不可抑。梅娘几个竭力劝慰。 待雪槐悲痛少抑,神虫婆道:“主人,待老奴为主人驱除蝴蝶醉。”将手中那珠子抛起,那珠子围着雪槐身子一转,雪槐只觉得身上被赤发魔女红发扎过的地方微微一痛,试一运气,果然再无麻痹感。 神虫婆收了珠子,对李伶儿几个道:“虫母已灭,你几个身上的神虫自己也就死了,不必再召回。”说完在雪槐面前跪倒,将那珠子高举过顶,道:“此为虫母内丹,仍可驱使天下万虫,请主人收回,老奴自知罪该万死,但盼主人看在这么多年老奴未曾透露逆星宫半点消息更未给逆星宫丢脸,赐老奴自尽,老奴便万分感激。” 她这么说,自然仍是认定雪槐刚才所使为逆星流,乃是逆星宫的传人,雪槐虽因镜空师太的死,更加厌憎她的为人,但却并不愿借这样的误会置她于死地,哼了一声道:“我不是什么逆星宫传人,无权收这虫母内丹,你虽替我驱虫,但我们也算帮过你,两下扯平了。”说着转头看向梅娘道:“梅姐,请你抱了师太遗体,我们出去。”梅娘点了点头,抱了镜空师太遗体,雪槐运剑眼当先觅路而行。神虫婆呆了一呆,眼中露出即感激又似难以理解的神色,赶将上来,道:“老奴领路。” 这时外面的人尽都散了,神虫宫弟子除被杀的,余下的也已逃散,方才花团锦蔟,这时一片狼籍。 雪槐几个下山,就在山下将镜空师太遗体烧化了,随后动身往大佛寺。 梅娘几个对雪槐竟能震伤一气尊者两个的奇迹始终心存惊疑,臭铜钱最终忍不住,问雪槐道:“七弟,你真的不是逆星宫的传人啊?” 雪槐理解他们的心思,自己那一下实在是太惊人了啊,看了臭铜钱几个,一脸诚挚的道:“我真的不是什么逆星宫的传人,今天以前,我就没听说过逆宫这三个字,还要请教呢。” 梅娘点头,道:“七弟为人坦诚,自然不会说假话。”略停一停,道:“逆星宫为祸,还在血魔之前,当时有一个女子,手创逆星宫,自称逆星宫主,纠集徒众,大闹天下,逆星宫主神通广大,最不可思议的是一手称为逆星流的玄功,能逆转力道,别人无论用多大的力量打她,她都可以用逆星流逆转后反送回来,别人打她,就等于打自己,打出的力道越大,反逆回来的力道也就越大。” “打她就等于打自己,世上竟有这样玄妙的玄功。”雪槐大是惊异:“怪不得刚才一气尊者两个以为我用的是逆星流,那星图一定也是将他两个打来的力道逆转了回去,他们受伤,其实是自己打伤了自己。” “肯定是这样。”梅娘点头。 臭铜钱叫道:“七弟你这星图如此玄妙,也等于是逆星流了。” 铁流儿更大喜叫道:“有这门玄功,七弟天下无敌,谁打过来,给他逆转回去就好了。” “可惜星图不是逆星流。”雪槐苦笑:“逆星流是练出的功夫,是自己的,我这星图却就是星图,他不受我控制,只是在生死关头,不知怎么触发玄机,借用了星图的力量。” “触发玄机?”梅娘疑惑的看向他:“你是说平时你借不到星图的力量?” “是。”雪槐点头,在脑中又将那三十六幅星图想了一遍,却只是脑中流过的虚影,再没有半点感觉,只有对着梅娘几个苦笑摇头。 “真是玄奇。”梅娘几个齐声感叹。铁流儿却道:“生死关头能借得到也好啊,那就等于有了件救命的法宝,打不死,咱就不怕,还是天下无敌。”说着拍了拍胸脯。他那样子颇有些滑稽,倒惹得众人都笑了。 “谁知道下一回它还会不会出来保命?若肯定它会会出来,那我下次对着一气尊者几个,只挨打就好了,但万一它不出来呢?”雪槐苦笑,复问道:“那逆星宫后来是怎么个结果,是不是也给五观三寺给灭了?” “不是。”梅娘摇头,道:“五观三寺当时虽正当盛时,但谁也没法克制逆星宫主的逆星流,连伤了不少顶尖高手,但就在逆星宫如日当空之际,逆星宫主突然神秘消失了,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更不知道她是生是死,当时有个谣传,说她给人射了一箭,但这个谣传没人信,你想啊,什么箭能射得了逆星宫主?就算真是给箭射死了吧,尸体呢?死要见尸啊,没有尸体谁信,她的下落成了一个谜,逆星宫徒众也就烟消云散,只是没想到神虫婆竟是当年逆星宫的虫奴,一个虫奴也能称雄一时,逆星宫当日的盛况也就可以想见了,一气尊者两个一猜你是逆星宫传人,立即怕得要死,千载之下,犹有余威啊。” 雪槐回想一气尊者两个当时看他的眼神,确是惊惧之极,不由暗自感概,想:“幸亏那逆星宫主神秘失踪,否则五观三寺只怕当年就完了,也就不必镜空师太如此苦心孤诣来维护了。”想到镜空师太的死,又是一阵悲痛。 这时李伶儿突地叫了起来:“那些尼姑好象是镜空师太的弟子呢。” 雪槐急抬头看过去,果然是悟明悟性六个,带了二十多个尼姑在以遁术飞掠,雪槐急叫道:“悟明师姐。”急掠过去。悟明几个一回头看清是雪槐,顿时惊喜交集,齐迎过来,悟明味喜叫道:“呆而不呆师弟,真的是你,你怎么从七里香手中脱身的?没事吧?” 雪槐这时却是又喜又悲,喜的是又见到悟明几个,悲的是想到镜空师太的死,不过脑中电转,想:“看她们神色匆匆,似有急事,师太的死还是暂时别说的好。”当下强装个笑脸,道:“七里香要她的属下把我带回闻香会总堂去,恰好我六位义兄义姐看到,便救了我。”说着向梅娘六个一指。悟明忙向梅娘几个称谢,道:“多谢六位救我师弟。”梅娘几个忙还礼,脸上神情却都怪怪的,自然是因为悟明几个怪怪的叫雪槐呆而不呆,又叫他师弟,雪槐怎么会是她们师弟呢?若是她们师弟,镜空师太如何不识?雪槐知道他们心里的想法,暂时也不解释,问悟明道:“师姐,你们这么急匆匆的是往哪儿去?” “我们要去三清观和飞龙观。”悟明道:“我们一早得到急讯,赤发魔女手下入侵三清飞龙两观,所以挑选了二十名功力略高的弟子应援,师父不在,我们功力低微,本来去也没多少用,不过师弟你回来了就好了。” “赤发魔女又入侵三清观和飞龙观?看来真的是要向五观三寺大举报复了。”雪槐微一凝神,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赤发魔女敢同时入侵两观,必有所恃,师姐,这样好了,三清观这面交给我,你们应援飞龙观,同时请我六位义兄义姐与你们同去。” 悟明自然看得出梅娘几个都是高手,大喜,当下分手,雪槐急奔三清观,大佛寺只好缓一缓再去了。 三清观在清虚山下,路程可不近,雪槐直赶了大半夜才到,但三清观静悄悄的,并没有外敌入侵之象,运剑眼看进去,观中道人睡得正香,雪槐不好久看,但事情明摆着,什么事也没有,雪槐心中奇怪,想:“是把外敌赶走了?还是根本还没来?”琢磨不透,这时半夜里也不好打扰,便就在观外盘膝静坐。 天不亮,群道就起来做早课了,即然无事,雪槐索性多等一会儿,直到群道做了早课,天大亮了,这才叩门求见,小道士引他进去,见到紫气道人。紫气道人一见雪槐,颇为吃惊,叫道:“雪槐?你怎么来了?” “我是听水月庵悟性说你们传急讯,赤发魔女带人入侵,所以赶来看看,外敌已被你们打退了吗?” “原来你是来应援的,多谢多谢。”紫气道人忙拱手,道:“赤发魔女的手下确实被我们打退了,本来也危急得很,幸亏我一个师兄刚巧带人赶回来,把敌人打了个落花流水。”说着话,一个道人进来,紫气道人喜道:“师兄来得正好,这位是雪槐雪将军,是闻得赤发魔女来袭,赶来应援的。”又对雪槐道:“这位便是我紫光师兄。” 雪槐忙见礼,看那紫光道人,中等身材,脸微黑,看人有些斜视,但眼光开合之际有如电闪,功力远在紫气道人之上。见了礼坐下,紫光道人对雪槐似乎十分感兴趣,问东问西,而在言谈中雪槐也看得出来,紫气道人对紫光道人十分敬重,但雪槐却总觉得这紫光道人有些怪,不过这想法他也只放在心里,紫气道人告诉他,紫光道人是三清观早年间前辈高人无量道人的别传弟子,以前一直不知,这次是第一次回来认门归宗,所以雪槐不识,不过这也并无可疑之处。五观三寺,多有高人离观隐修,传下弟子自然不稀奇。 三清观即无事,还不知飞龙观怎么样呢?略坐一坐,雪槐即便告辞,中间他已经说了飞龙观同样遇袭的事,紫气道人有应援的意思,紫光道人却说不必,说他算定飞龙观早已化险为夷,雪槐并未说梅娘六个与悟明等同去的事,但紫光道人语气却十分肯定,似乎算定有外援,紫气道人对他的话深信不疑,不但消了应援的心,反劝雪槐也不必着急,雪槐还是不放心,当下往飞龙观急赶,午后不久到了飞龙观,果见也是一副太平无事之象,放下心来,想:“这紫光道人算卦还有两分真本事,比师父是强得多了,不过师父偶尔心血来潮,也有准头,这先天数还真是奇妙呢,有时候比我的剑眼还强。” 进飞龙观,梅娘悟明几个先迎将上来,一问,来袭的赤发魔女手下却不是梅娘几个来才打跑的,而是飞龙观另有外援,乃是霞飞道人的本门师兄霞散道人,不过霞散道人这个援兵连霞飞道人也没想到,原来霞散道人和霞飞道人并不是一个师父,和三清观那紫光道人一样,霞散道人也是飞龙观早年间离观清修的前辈木道人的别传弟子。 雪槐一听又惊又喜,心中暗叫:“五观三寺耸立千年不倒,果然是潜力无穷。”说了三清观紫光道人的事,梅娘几个也是大为感叹。 见了霞飞道人,霞飞道人给雪槐引见了霞散道人,霞散道人貌象清奇,很有点世外高人之象,两眼神光如电,功力远在霞飞道人之上。悟明先已和霞飞道人说过她有个师弟去飞龙观了,这时一说雪槐就是她师弟,可叫霞飞道人大吃一惊,不过随即想到碧青莲的事,安慰雪槐道:“我知你是因为青莲师妹,不过也不必太伤心了,你即已是我五观三寺弟子,那就一起去真如寺吧。”原来他只听说了碧青莲的死讯,却不知碧青莲已然复活,因此猜雪槐出家是为了碧青莲死太过伤心所致,雪槐这时也不好解释,想就此说出镜空师太死讯,同时把青玉戒交给悟明再说明自己的真实身份,但听了霞飞道人说了去真如寺的原因却改了主意,原来法一传讯,一为赤发魔女屡犯五观三寺,二为神魔珠出世,所以大集五观三寺共商大计,雪槐心中思忖:“我当着其他七派掌门宣布镜空师太死讯,同时把她为五观三寺所做的一切说出来,让七派齐敬她的苦心,悟明功力低微,水月庵也再无好手,但七派冲着镜空师太的苦心,日后自会竭力维护她的弟子。” 当日动身,次日到真如寺,其他几派除了青莲观全到了,撞天僧却没来,上次破一气三摧阵的事叫他彻底灰了心,将掌教之位传给弟子了空,就此在寺中闭关禅修,再不理世间之事。另外叫雪槐又惊又喜的是,各派都新添了高手,情形大抵和三清观飞龙观差不多,都是门中外出清修的前辈另传了弟子,这时回来认门归宗,真如寺回来的和尚叫法性,天竺寺回来的和尚叫了相,老君观是玉钟道人,铁剑观是九归道人,且功力都在各派掌门之上。这几个人加起来,实力可是相当了得,大长五观三寺声势,因此各派看起来都是气象一新,不象上次破一气三摧阵后的颓唐。 雪槐看了各派气象,心中也自高兴,想:“各派新添好手,实力大增,到时我再把大佛中的秘笈起出来,五观三寺或许真的复兴有望呢,镜空师太在天有灵,也一定会感到欣慰的。” 因要等荷叶真人来,这日便没有议事,各自休息,雪槐坐息到半夜,忽生感应,一睁眼,却见是梅娘几个,不敲门就进来了,且都是一脸紧张,雪槐刚要张口问,臭铜钱却冲他一摇手,叫他不要出声,几个人站在房中,不吱声也不说话,似乎在凝神倾听,雪槐心中一凝,运剑眼看出去,却见铁流儿在外面地底下围着院子大转圈子,转了一圈,钻了进来,对梅娘几个摇摇头,那意思雪槐明白,是说周围没有人。以梅娘几个的功力,周围数里之内有人无人,凭灵觉就感应得到,除非对方是功力更高的高手,铁流儿这么做,显然就是担心外面有高手隐伏,要从地下看个明白。 “到底什么事?”雪槐再忍不住,问。 梅娘几个相视一眼,齐看向铁流儿,铁流儿一点头,道:“我来说,七弟,这件事是个大阴谋。” “什么事?什么大阴谋?”他这话无头无尾,雪槐完全摸不着头脑。 “就是五观三寺各派都有好手突然回来的事。”铁流儿叫,略一凝神,道:“这事要从头说才说得清,七弟,你知道我有个坏毛病,喜欢无事的时候去地底下溜达,偷看人背地里的事儿,我那鬼扯媳妇脚的外号就是这么来的,其实我从来不扯良家妇女的脚,扯的都是那背地里偷汉子的女人的脚。” “你烦不烦。”臭铜钱瞪眼,看向雪槐道:“七弟,是这样,这家伙半夜在地底下溜达,突然看到法一那新回来的师兄法性和尚鬼鬼祟祟出寺,便跟了去,却发现法性出寺原来是跟人联络,那人竟是赤发魔女的人,这家伙听了他们说话。” “什么这家伙那家伙,还是我来说。”铁流儿看向雪槐,道:“我听他两个说话,原来不但法性,还有什么了相紫光道人霞散道人,总之就是他们六派新回来的六个高手,全都是赤发魔女的人。” “什么?”雪槐大吃一惊,叫道:“你真的听清楚了吗?他们六个都是赤发魔女的人。” “我听得一清二楚。”铁流儿用力点头,道:“法性亲口说的,他说他们六个回来,六派没有一个人怀疑,而且非常高兴,了空甚至还想把掌门之位让给了相呢,现在只等荷叶道人来,就可行事了。” 铁流儿即是亲耳听到,那就绝不会错,法性六个竟都是赤发魔女的人,这实在太让人意外了,雪槐一时间呆住了,做声不得。 “这些家伙混进六派,必然不安好心,不过幸亏给我发觉了。”铁流儿得意的看一眼众人,道:“我的主意,悄悄告诉各派掌门,将他们关门打狗,一网打尽,这些家伙虽了得,但加上我们七个,绝对是手到擒来。” “馊主意。”臭铜钱一撇嘴:“六派掌门信你才怪。”陈子平点头道:“是啊,你空口无凭,各派又正把法性六个当宝,你这么红口出白牙,只怕人家当头给你一剑。” “那怎么办?”铁流铁搔头:“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阴谋得逞。” “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弄清赤发魔女派法性六个混进六派,到底想要做什么?”梅娘看向雪槐,道:“以赤发魔女加法性六个的实力,若要找五观三寺的麻烦,一家家找上去,没有哪一派可以抵挡,不要十天时间,就可将六派连人带庙彻底铲平,又何必费这么大周折找人来冒充呢?” “是。”雪槐点头:“我也就是这一点想不通,那夜赤发魔女找上水月庵,明刀明枪的就是要将水月庵群尼斩尽杀绝,可不是这么婆婆妈妈的绕弯子。” “原来赤发魔女亲自去找过水月庵麻烦。”梅娘惊呼。 雪槐点头:“是,我刚好碰上,也就是那一次剃光头冒充了镜空师太弟子。” “原来是这么回事。”梅娘微笑:“我们都奇怪,悟明几个开口闭口叫师弟,可镜空师太却好象不知道,原来颠倒是这么个闷葫芦。” “可终究还是没能救得镜空师太,若她能活转来,我到真愿做她的弟子。”雪槐心中一阵伤感,想了一想,道:“我们空口去说各派掌门自然不信,但法性几个即然是冒充的,身上的功夫必有破绽,只有出手一试,自然能试出来。” “这个主意好。”铁流儿击掌。 “怕是不行。”梅娘眉头微凝,摇了摇头,道:“法性几个即回来认门,当时肯定是露了一手的,以各派掌门的眼光,若是四不象,一定当场就看了出来,之所以认得死死的,必定法性几个使的是正宗的本门功夫。” “可他们的功夫是哪里学来的呢?”雪槐大是疑惑:“外在的招式或可偷学,内在的玄功心法,可都是各派的不传之秘,除了师父亲传,无论如何都是偷学不到的啊。” “这个很好解释。”梅娘道:“各派弟子都是良莠不齐,离派外出潜修的固然厉代都有,但叛出或犯事给逐出山门的,也是层出不穷,我几乎可以肯定,赤发魔女找来的这些人,不是什么离山清修的高人之徒,而是那些孽徒叛逆的传人,功夫都是正宗嫡传,所以各派掌门看不出来。” “有道理。”臭铜钱几个一齐点头。 梅娘又道:“但要找齐这些人并不容易,我真的是无论如何都想不通,赤发魔女这么大费周章,到底要干什么?”她看雪槐,雪槐看臭铜钱几个,个个都是一脸迷惑。 “想不通就不想。”奇光散人一摇头,道:“我们即知道他们有阴谋,那就冷眼旁观,等他们露出狐狸尾巴时一把揪住就是。” “我只怕到那时就晚了。”雪槐一脸担心。 “就算我们能及时出手,但他们的后头是赤发魔女呢。”陈子平也一脸担心的道:“就算七弟的星图危机时能保命,但对付赤发魔女的那什么蝴蝶醉好象并不管用。”他这话一时把众人都说愣了,确实,合七人之力,对付法性六个不成问题,但赤发魔女却是谁也对付不了。 “看来只有寄希望于那大佛中的八教之秘了。”梅娘看向雪槐:“如果大佛中真有集八教心血之大成的不世神功,加上你现有的功力,对付赤发魔女该当不是问题。” “对啊。”陈子平五个一齐喜叫出声,齐看着雪槐,臭铜钱叫道:“七弟,只有看你的了。” 第三十九章 雪槐想了一想,也只有这个主意,点头道:“我连夜赶去大佛寺,但盼大佛中真的有八教前辈高人留存的心血秘笈。”说着看向梅娘,道:“梅姐和悟明几个打个招呼,也不必说穿,我快去快回,一切回来再说。”梅娘点头。 雪槐当夜悄悄离寺,赶赴大佛寺。到大佛寺,天光已亮,寺中和尚正在大殿中念经,虽有八教前辈高人有砸佛才能见佛之语,但当着众和尚的面去砸大佛,终是不好,雪槐脑子一转,已有主意,召出骷碌鬼王,道:“你想个法子,驱散殿中群僧,要不你就现原形吓走他们也行。” “这个容易。”骷碌鬼王咧开鬼嘴一笑,化道绿光去大殿中,霍地显出原形,越长越大,更呵呵鬼笑。 众僧念佛,却突然见鬼,一时吓得屁滚尿流,四散奔逃,只留下一地念珠木鱼,雪槐即好笑又微觉歉意,合掌也宣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弟子无礼,佛祖原谅则个。”飞身到殿中,看那佛,足有十余丈高,一般寺庙里再无这么高的大佛,果不愧大佛之名,佛身通体鎏金,外饰璎珞,宝象庄严,实是一件难得的精品,就此砸碎,实是可惜,但事关重大,雪槐知道迟疑不得,合掌躬身,再叫一声:“佛祖请谅。”看旁边一个香炉,约有二三百来斤,刚好借用,抱起来对着大佛当胸砸去。这香炉上带了他的神功,何等力道,轰的一声,顿时将大佛胸口砸出一个大洞,忽地红光一闪,定睛看去,只见大佛肚内中空,悬停着一个红木盒子,不停的放射着红光。 雪槐知道东西必然就在这盒子里,抱拳躬身,道:“八教前辈,弟子雪槐,今日来取前辈遗物,实是事关八教生死存亡,事后必将前辈心血神功即数转交给八派弟子,绝不敢生贪得之心。”言毕,伸手取出盒子,就在殿中打开,反正有骷碌鬼王这一吓,僧众一时半会是不敢回来的,不怕打扰。 打开盒子,果是一本薄薄的册子,雪槐大喜,看那封皮上字,却是一疑,封皮上六个大字:八教缺陷总集。 “缺陷总集?什么意思?”雪槐心中嘀咕,打开封面,只见第一页上写道:我五观三寺,立教愈千年,各有玄功,降精除怪,倡我法门,但总觉各有长短,难臻完美,于是八派掌门大集,共商取长补短,以求大成,然而各示其秘,共研之下,不仅未能完善各派玄功缺失之处,却反而发现每派心法中都有一个致命的大缺陷,八派掌门大惊之下,各立重誓,绝不将别派缺陷说出,更不可传于弟子,为保公平,复将八派缺陷书成一册,封藏于大佛肚中,立下灵咒,八派中若有哪一派泄露别派致命之缺陷,则灵咒立应,其派自亡。后面是八派掌门的签名。 大佛中藏着的,不是集八派前辈心血之大成的绝世神功,却是八派致命缺陷的记载。 雪槐只觉脑中嗡的一声,就那么呆在了大殿中。 二十八章雪槐还是不死心,一页页往下翻,果见所记的均是各派心法中的缺陷,一直到未尾,也不见什么集八派心血之大成的神功出现。这本八教缺陷总集对雪槐可说没有半点用处,怎么办?雪槐脑中空白一片,再没有半点主意,这时骷碌鬼王禀报,道:“有几个胆大的和尚又回来了,要不要老奴再吓他们一个狠的。” 雪槐摇了摇头,想:“不论如何,先赶回去再说。”将那册八教缺陷总集往怀中一揣,借土遁赶回真如寺,他怕晚了,却其实荷叶真人还没有来,赤发魔女自也没发动她的阴谋,梅娘六个听雪槐说大佛中没有什么神功只有一册缺陷总集,也都有些发蒙,臭铜钱叫道:“那现在怎么办?” 几个人都看着雪槐,雪槐在途中已经想过,道:“现今之计,只有利用赤发魔女不知道我们已察觉她阴谋的有利条件,时时小心提防,赤发魔女一旦发动,我抵住她,你们助法一几个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把法性六个给杀了,哪怕六个中杀掉三个,我们这一仗就好打了。” 梅娘道:“也只有这样了。”臭铜钱几个一齐点头。 当日傍黑时分,法一派去给荷叶道人传讯的弟子回报,说昔日的青莲观这时成了八百里莲池,但见无穷莲叶,一片青碧,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青莲观,没法通知荷叶道人。 镜空师太当日是死在地宫中,雪槐不说,死讯也就没人知道,悟明几个自也说是找不到师父,法一几个商议,即然都找不到,那就不等了,当夜便聚会讨论对付赤发魔女及应对神魔珠出世之事,水月庵便由悟明代师出席,因法性紫光道人六个都有出席,雪槐本想运剑眼偷听,看能不能从紫光道人几个的发言中侦知阴谋,却又怕被察觉,要知七派商议机密之事,自会防高手以灵力侦听,后来想想可以问悟明,也就算了。 七派商议了大半夜,快天明了才散会,雪槐虽心焦也不好去问,但悟明却叫妙慧来叫他,雪槐去悟明房里,悟性几个都在,却都一脸喜色,悟性见了雪槐便道:“师弟,这回全看你的了,你一定要给我们水月庵争这一个大面子。” 雪槐莫名其妙,道:“争什么大面子?” 悟明道:“别急,师弟你先坐下,听我说。” 雪槐坐下,悟明看了他道:“师弟,是这么回事,今天七派商议,为了对付赤发魔女和摧毁神魔珠,八教必须团结一致,八派共传一个大弟子的事,因事涉八派利益,行不通,所以由法性大师伯提议,换一个法子,即八派共推一个总掌门,这总掌门不管八教派内的事,但应对外敌,总掌门却有绝对的权威,哪一派弟子不听总掌门之令,其余七派共讨之。” 说到这里,悟明停了一下,雪槐心中嘀咕:“这是横海四十八盗的点子,他们却也想到了,好是好,但这点子是法性提出来的,却只怕是阴谋的一部份,难不成赤发魔女是要法性六个中的一个做总掌门,先控制了八派再慢慢的连根拨掉?可这又何必,直接动手不快多了,绕这么老大一个弯子?” 悟明不知他脑中在大转念头,这时眉带微笑道:“师弟,这个时候请你来,就是和你商议这件事,我们准备推举你为水月庵的代表,去争这总掌门。” “师弟一定可以争得这总掌门。”悟性击掌,道:“虽然各派新回来的都是高手,但我可以肯定,没一个能是师弟对手。”悟明几个一齐点头,都看着雪槐。悟明几个先前不知道雪槐来历,后来紫气真人叫出雪槐名字,悟明几个才知道雪槐的真实身份,什么呆而不呆,自是装疯卖傻,再也不信,但对雪槐是镜空师太关门弟子的事倒不怀疑,因为一有碧青莲的死讯在前头,二则主要是雪槐会飞云掌,这是再也假冒不来的。老早知道雪槐的名声,再亲眼见识了他的本事,所以对他都是满怀信心。 雪槐心中琢磨不透,当下先点头答应,回来和梅娘六个商议,梅娘叫道:“先派法性六个回来,再又争什么总掌门,这弯子是越绕越大,赤发魔女到底想做什么?” “女人们都是这样,头发长见识短,做什么事都婆婆妈妈的。”铁流儿叫,话出口才想到有些不对,忙对梅娘赔笑道:“六妹,我说的女人不包括你啊。” 梅娘伸出一根白生生的指头按在自己脸上,半笑不笑的道:“难道你说我不是女人。” 她这情形又娇又媚,铁流儿顿时傻了眼,结结巴巴叫道:“不——不是,六妹是女人中的极品,所以——反而不是——不对——我。” “女人中的极品反而不是女人了?去你的吧,什么道理。”臭铜钱去他屁股上狠踢一脚,铁流铁啊呀一声叫,抱着屁股跳开,陈子平几个大笑,梅娘也是格格娇笑,看了雪槐道:“七弟,你和赤发魔女打过交道,觉得她是那种婆婆妈妈的人吗?” “不是。”雪槐摇头,道:“从那夜动手的情形来看,赤发魔女下手十分狠辣,很有一种女光棍的味道,是一个十分可怕的对手。” 梅娘点头,眉头微凝道:“我也是这么认为,赤发魔女绕这么大一个弯子,绝不是什么婆婆妈妈,一定有一个极大的阴谋在里面,我们越看不透,就说明她这阴谋越厉害。”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也没什么可怕的。”奇光散人叫,看了雪槐道:“不管她有什么阴谋,咱们一一给她挑了,她不是要安排法性六个中的一个做总掌门吗,七弟就把这总掌门给抢了,看她怎么办。” “就是这话。”陈子平鼓掌,梅娘几个也一齐点头,雪槐道:“也只有这样了,我们先走一步看一步。” 铁流儿这时凑过来道:“若七弟做了总掌门,那我们也跟着沾光哦,五观三寺的总掌门竟是我们七弟,哈,这牛皮有得吹了。” 臭铜钱猛抬脚,铢流儿急一步跳开,鼓起眼看了他道:“为什么又要踢我,难道我这次也说错了吗?” “没错。”臭铜钱咪咪笑着摇头,道:“但我也不是要踢你,我只想拍拍你这五观三寺总掌门的五哥的马屁。” “五观三寺总掌门的五哥的马屁,哈哈。”陈子平大笑,叫道:“有趣有趣,我也来拍一个。”作势抬脚,铁流儿大叫一声,抱着屁股一扭,钻进了土里。陈子平几个相视大笑,雪槐也不自禁好笑。 次日七派齐聚大殿,法一道:“共推一个总掌门以应对赤发魔女和神魔珠之事,昨夜已经议定,只青莲观荷叶师伯未至,事后可遣专人去青莲观禀报,事关大局,想来荷叶师伯绝不会反对,荷叶师伯不至,也是事出有因,碧青莲师妹不幸丧命,实是我五观三寺一个极大的损失,也莫怪荷叶师伯心灰意冷。”说到这里,他转头看雪槐看了一眼。七派只知碧青莲死讯,不知碧青莲已经复活,所以都认为雪槐之所以做了镜空师太的关门弟子,乃是伤心所至,却无任何一个人怀疑,雪槐这时自是顺水推舟,装作伤心绝望的样子,低头一声不吭。 法一略停一停,又道:“五观三寺的总掌门,自是要德望服众,但所谓空口无凭,还得露两手真功夫才行,各派各推举一人,互相较量较量,修为最高者便是总掌门了,但只许点到为止,免伤和气,我真如寺推举的乃是法性师兄,各位也请将推举的人说出来。” 众掌门纷纷开口推举本派争总掌声门的人选,不出雪槐所料,果是法性等六个,悟明开口推举雪槐,法一点头,道:“师侄虽是带艺投师,但只要是我五观三寺弟子,用别派玄功来争,也并无不可。” 悟明却合掌道:“禀师伯,我师弟得师父亲授本派绝学飞云掌,所以不会用别派玄功出手。” “飞云掌?那是绝一神尼当年大战血魔血魔手的不世掌法了,好,好。”法一大喜点头,紫气道人几个也一齐点头,脸上神情却都轻松了好些,他们见识过雪槐身手,若雪槐以本身原有玄功出手,那还真是个强劲的对手,但说用飞云掌出手,则无论雪槐有多了不起,新学乍练,总是要大打折扣,对付起来也就容易多了。 雪槐自然知道他们的心思,也不吱声。直到此时,他仍是猜不透赤发魔女的阴谋,因此一颗心滴溜溜地,保持着高度警觉。 法一看一眼紫光道人七个,道:“哪位师兄先出手。”雪槐自不会先出手,只是垂着眼光,冷眼看法性几个怎么演戏,九归道人哈哈一笑,长声而起,道:“贫道不才,先来抛砖引玉,哪位师兄愿意指教。”说着走到殿中。玉钟道人站起身来道:“无量天尊,我两个都是道家弟子,就由我先来向师兄讨教好了。” 九归道人大笑道:“好极,好极。”唰一声拨出背上铁剑。玉钟道人走到殿中,他手中执一柄拂尘,向九归道人一摆,喝道:“请。”九归道人也不客气,铁剑一指,唰的一剑,中宫直进,玉钟道人拂尘一绕,将剑尖引开,随即反打,两人以快打快,刹时间拆了数十招,九归道人蓦地一声长喝:“道兄小心了。”随着喝声,铁剑突地由快转慢,便似剑尖一下子挑着了一个千斤重物,吃力之极。 玉磬道人一看他剑势,立时出声叫道:“这是铁剑观无上绝学荡魔九式,师兄小心了。” 玉钟道人眉毛一扬,道:“我知道。”一声清啸,手中拂尘一划,迎向九归道人铁剑,细细的拂尘丝划过空气,竟发出“兹兹”的破空声,其势却如行云流水,正是老君观绝学二十七式拂云手。 先前两人以快打快,雪槐只是冷眼而视,八教缺陷总集中记载的,乃是八派引以为傲的绝学中的缺陷,对一般招式皆略过不论,但雪槐知道两人即要演戏,自会演足,一定会以本派绝学一较高下,果然就给他等到了,两眼神光急凝,细看两人出手,他昨夜已将八教缺陷总集上所载各派缺陷记熟,这时照着总集上所说看去,果只一眼就找到了两道招式中的破绽所在,这种破绽说是招式上的破绽,其实渊源于各派的玄功心法,实是心法上的破绽,招式改动容易,心法却是想易一字都难,看了两道破绽,雪槐心中感概,想:“玄功心法乃是一派的根本命脉,所有的一切,皆源心法而来,便如房屋的根基,根基若动了,上面的一切也就都倒了,难怪各派明知缺陷所在,也不乏智慧高绝之士,却就是没法弥补,实在是毛病出在根子上,牵一发而动全身,难啊。” 这时两道已斗到分际,九归道人铁剑一举,怒喝声中,一剑劈下,简简单单一劈,却有直裂天地之威,而他这一剑名字,就叫“铁剑开天”。 玉钟道人知道不可轻视,也是一声清啸,拂尘一抖,突地抢先迎上九归道人铁剑,拂尘丝搭在剑尖上,随即尘尾左右轻抖,在九归道人铁剑一劈的短短时间里,玉钟道人搭在剑尖上的拂尘竟左右抖了九下。玉钟道人这左右抖动,名为“拨云见月”,乃是拂云手中以横力破直力的妙招,要知拂云手不以力道见长,九归道人人这一剑开天劈地,硬架,玉钟道人绝对接不住,但这么九抖之下,每一抖都要消耗掉九归道人剑上的一部份力道,待剑完全落下时,剑上力道已被抵消大半,也就没什么威胁了。 殿中所有人都紧张的看着两人这一式,其中又以九叶道人和玉磬道人最为紧张,玉磬道人掐指轻数玉钟道人拂尘抖动的次数,数到第七下时,眼睛猛地睁大。“拨云见月”这一式,玉磬道人自然也是会的,但他一口气间只能拨到七下,看玉钟道人连拨到第九下,一时间又喜又愧,暗叫:“玉钟师兄果然是比我强得多了。”莫怪他感概,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只有他这本门中人,才深知想要多拨一下有多难。 九叶道人则是紧盯着九归道人剑尖,九归道人铁剑在玉钟道人拂尘抖到第七下仍是笔直劈下,但到第八下时却忽地往左一偏,那一偏极为轻微,甚至以雪槐眼力也未看出来,但却瞒不过同门的九叶道人,啊的一声站起,随着他站起之势,玉钟道人拂尘右抖,九归道人左偏的铁剑也急往右偏,先往左偏时虽然轻微,但已破了直劈之势,因此到右偏时幅度便大得多了,所有人便都看了出来,知道九归道人铁剑上的直力抵不过玉钟道人拂尘横力,败势已成,九叶道人当然先一步看了出来,这也是他惊呼站起的原因,果见玉钟道人拂尘一抖,松开九归道人铁剑,却顺势去九归道人胸前一拂,随即长笑退开。他这一拂未带真力,便如给九归道人拂去胸前的灰尘,但谁都知道,九归道人输了,玉钟道人这一拂若用力,九归道人不死也是重伤。 --奇@ 书#网¥q i & &s h u & # 9 9 &. c o m-- 九归道人自也知道,退后一步,抱剑道:“师兄玄功了得,九归甘拜下风。” 他话未落音,殿中突然多了一人,冷哼一声道:“拙野的传人怎地这等脓包,一式铁剑开天,在你手下使来别说开天,豆腐也开不了,看我的。”夹手一把夺过九归道人铁剑,转身一剑劈下,也是一式“铁剑开天”,劲道却是强得多了。 雪槐要提防赤发魔女,所以眼睛虽看着两道相斗,一点灵觉始终留意寺庙周围,然而这人突如其来,事前竟没有半点征兆,不由大吃一惊,看这人,道冠高挽,鹤发童颜,乃是个老道,心中暗付:“难道铁剑观另有前辈高手,恰在这时候赶来了?可并没有听九叶道人说过啊。”心中存疑,当下运剑眼看过去,这一看差点惊呼出声,这老道不是别人,竟就是赤发魔女,只是以邪法扮老道障人耳目,他灵力远低于赤发魔女,看不穿她邪法,但却瞒不过他的剑眼。 一看穿是赤发魔女,雪槐反手便想取背上盒中的天眼神剑,同时便要提醒梅娘六个,但手一动,却又猛地停住,因为他脑中闪电般想到,如果这时叫起来,六派掌门看不穿雪槐赤发魔女邪法,仍是不会信他的话,到时将是合六派与赤发魔女双方之力对付他七个的局面,所以绝对不可轻动,而且另外还有一个叫他疑惑的地方,赤发魔女这一式,乃是货真价实的“铁剑开天”,她怎么会铁剑观的绝学,又为什么要劈向自己的同党呢?赤发魔女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赤发魔女这一式势劲力疾,玉钟道人似乎在乍惊之下避无可避,急忙重使“拨云见月”,还是连抖九下,但九下抖过,赤发魔女剑尖未有半点偏转,剑锋已挨着玉钟道人道冠,玉钟道人无从闪避,如此重剑之下,必死无疑。 “前辈手下留情。”玉磬道人霍地站起,法一等也一齐站了起来,九叶道人更抢前一步,但众掌门自付,无论如何也救不得玉钟道人,玉钟道人必死无疑,只雪槐知道赤发魔女绝不会劈下,冷眼旁观。 不出雪槐所料,赤发魔女剑到玉钟道人顶心,霍地停住,仰天一阵狂笑,看了玉钟道人道:“如何。” 玉钟退一步,一脸惊魂未定的道:“前辈玄功惊人,晚辈远远不及。”说着转头看向九叶道人,道:“原来铁剑观还有前辈长老存世,何不早说,也免得大家伙来较量了。” 九叶道人又惊又喜,上前两步,躬身道:“晚辈九叶,现掌铁剑观,不知是师门哪位长辈驾临,还望示知。” 赤发魔女这一式“铁剑开天”货真价实,确不是假的,而且铁剑观前辈中离观清修而再无消息的也不只九归道人的师父拙野道人一个,所以九叶道人全不怀疑,这里面只雪槐一个人知道赤发魔女是假的,但却猜不透赤发魔女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冷眼旁观,到看赤发魔女玩什么把戏。 赤发魔女哈哈一笑,看了九叶道人道:“我和你们铁剑观没有半点关系,至于荡魔九式嘛,哈哈,那是我赢来的。” 九叶道人一愣:“赢来的?”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铁剑观有谁会拿镇观绝学和人打赌并输出去。 “不相信是吧?”赤发魔女又是哈哈一笑,道:“这里面有个典故。”说着转头看向九归道人,道:“他不知道,你知道吗?” “前辈的荡魔九式是赢来的?”九归道人装出凝思的表情,却似乎突地想了起来,一脸狂喜的指着赤发魔女道:“前辈莫非是——?” 他话未说完,一边的法性突地抢前一步,合掌道:“敢问前辈是不是还赢过我真如寺的大日如来手。” 赤发魔女微微一笑,不答他话,只是双掌伸出,摆了几个手印,随即向旁边的一个香炉一按,便即收手。那香炉离着她有十余丈距离,这一按,也并不见移动或翻倒,其他人不明白,但法一是真如寺掌门,本派绝学自是知道,那大日如来手讲究无究无色无相,功出于无形,当即走过去,伸袖轻拂,袖风过去,但见那百余斤的石炉突地往下一矮,竟一下化成了一堆石粉,法一又惊又喜又疑,叫道:“这确是我寺绝学大日如来手。”看一眼赤发魔女,复看向法性,道:“师兄,你说这位的前辈的大日如来手也是赢来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寺镇寺绝学竟输了给人,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第四十章 法性不答他话,却是一脸惊喜的向赤发魔女拜倒道:“前辈果然是红蝶道人,晚辈法性,是不语罗汉的传人,拜见前辈。” “果然是前辈光临,真是天降大喜啊。”九归道人也是手舞足蹈,欢喜之极的过来拜见,道:“晚辈是拙野道人的传人,学艺不精,还望前辈多多指点。”随后玉钟道人紫光道人等一一过来拜见,个个一脸狂喜,生象天下突然掉下来个金元宝一般,而法一等六大掌门却是你眼望我眼,个个莫名其妙,只雪槐知道这些人在演戏,只是一时还看不出赤发魔女演这出戏的目地。 梅娘看出不对,低声对雪槐道:“这老道来得蹊跷。”这时满大殿议论纷纷,也没人来注意她说话,雪槐看没人留意,低声道:“这老道就是赤发魔女。” 梅娘大吃一惊,看着雪槐,雪槐点点头,道:“她瞒不过我的剑眼,但我不知道她到底想玩什么,难道她想做八派的总掌门?” “很有可能。”梅娘用力点头,道:“且往下看就知道。” 这时法性等一一拜过,法性看向法一等六大掌门,道:“各位掌门师弟,有一个秘密你们可能都不知道,早在千年前,八派出外清修的前辈就预料到五观三寺会有今天的劫难,便因此有过一次极秘密的聚会,商量的结果,该来的不可避免,但可预作准备,决定每派拿出一门顶尖的绝学,传给同一个人,让他秘密潜修,这人身兼八派之长,大劫来时,便可以不世神功带八派渡过危难。” 他话未落音,赤发魔女便叫了起来:“等等,你胡言乱语什么,什么决定共传一人,八派绝学可都是我赢来的呢,可不是他们主动传我的。” “前辈上当了。”法性微笑,道:“前辈聪慧绝伦,世所罕见,但所谓人力有时而穷,且我八派出外清修的前辈无论玄功智慧也都是顶儿尖儿的人物,前辈之智,或可赢得一人,难道可同时胜过八人,前辈不觉得胜得太也容易吗?” 他这话似乎把赤发魔女说愣了,想了半天才道:“也是,当时他八个让我自出题目来较量,虽然我挑的都是我拿手的,但胜得也确是容易了些,难道他们是故意的,我竟是上当了?” “前辈确是上当了。”玉钟道人几个相视而笑。 “气死我了。”赤发魔女跳脚大叫:“几个老家伙竟敢骗我,让我替他们出力。” “前辈错了。”法性一脸正色的摇头,道:“前辈确是被骗,但若非前辈聪明绝顶,可堪大任,我师祖他们也不会来骗前辈,例如换了我或这殿中的各位师兄师弟,看八派前辈会不会耗费苦心来骗我们一骗,绝对不会,我们不够格啊。” 他这么一说,赤发魔女不跳脚了,道:“这么说,我还该感到荣幸了。” 法性六个相视一眼,猛地一齐跪倒,法性道:“现在赤发魔女相犯,神魔珠更突然死灰复燃,八派大劫已到,还盼前辈体谅我八派长辈的苦心,施以援手。”说着六个一齐大力叩头,赤发魔女便装作无可奈何的样子道:“罢了罢了,即如此,还有什么说的,起来吧。”说到这里,似乎突然想起一事,道:“对了,即说赤发魔女相犯神魔珠出世,你们不商量怎么应对,却怎么互相斗起来了,这么窝里斗我可不喜欢。” 法性忙拱手道:“禀前辈,我们不是窝里斗,乃是在选一个八派总掌门,以协调八派,共应强敌。” “原来如此。”赤发魔女做大欢喜之色,道:“很好很好,你们继续,选了总掌门出来,老道愿听调遣。” 法性几个互视一眼,一齐摇头,法性道:“我们先前只知师祖他们预有准备,但不知前辈一定会来,所以才在这里较量,前辈即来,以前辈身兼八派之长的绝世身手,我们如何还敢献丑,这八派总掌门自是由前辈担当了。”说着回头看向法一几个,道:“几位掌门师弟,你们以为如何?红蝶前辈虽未正式入我八派之门,但身兼我八派之长,也可算是我八派中人了,我以为,由他担当总掌门,正是最佳人选。” “果然如此。”梅娘看向雪槐,微微点头,但眉心微凝,显然她和雪槐一样,还是想不清赤发魔女花这么大心力来争八派这总掌门的目地。 法一几个听了法性的话都是面面相窥,一时拿不定主意,这时霞散道人抢先开口道:“当年的事我虽然知道,但说实话,我心里一直不肯相信天下有谁能将八派的绝学一齐练成,大家想啊,咱们就是练本派功夫,几十上百年练下来,也还只略窥门径呢,更别说再练别派的,所以我的看法,空口无凭,红蝶前辈若真是能身兼八派之长的绝世奇材,那就用八派的绝学分别把我们都打败了,那我们就心服,例如我飞龙观,前辈赢去的飞龙九现为本派最高绝学,我练了近百年,只能现出六个龙爪,前辈若能七现八现甚至九现,那我飞龙观想不服都不行。”说着他看向霞飞道人,道:“掌门师弟,你说是不是?” 他这么说,霞飞道人自然点头,道:“是。”他一点头,紫气道人等也就点头。 “这是以退为进之计。”梅娘冷笑:“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一个吹锣,一个打鼓,这出戏果是唱得好,伶儿与他们比,可是差得远了,至少没这么多帮手。” “可我还是没想清楚她争这总掌门人做什么?要灭五观三寺,以她实力,直接动手不快得多。”雪槐皱眉。 “我想到了。”梅娘突地轻轻击掌,看向雪槐,道:“七弟,你见过猫捉耗子吗?猫捉住了耗子,明明可以一口咬死,可偏不,偏要将耗子戏弄个够才下口,赤发魔女玩的就是这一手。” “她这不是有病?”雪槐低叫。 “她是有病,但主要是有气。”梅娘看着赤发魔女,道:“当年她和林岚真心相爱,却给绝一神尼为主的五观三寺强行拆散,这一口气憋了千年,光是灭了八派,如何出得,必要细刀碎剐,慢慢折磨,才解得这心头之恨,我是女人,所以我能理解她这种想法,还有一点,当年五观三寺之所以拆散她和林岚,是因为她出身魔门,觉得她配不上林岚,现在如果她做了五观三寺的总掌门,到时露出真面目,那可是五观三寺一个永远也洗不掉的大耻辱,她便不动手,八派掌门羞也羞死,那时她一口气才真的出得痛快呢。” “这应该就是她玩这一手的真实用意了。”雪槐点头,看向梅娘,道:“但你若不说,我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她会有这么复杂的心思,看来她真是有病。” “你是大男人,当然想不到女人的心思。”梅娘微笑,道:“说真的,我现在对她是即同情又佩服,但也头疼,这种情势,她摆明是玩阴的,即无法揭穿她,以她功力,你又不是对手,看来只有看着她的阴谋得逞了。” “不见得。”雪槐微笑:“我这里不是有一册现成的八派缺陷总集吗,刚好可以用得着。” “对啊,我怎么把这个忘了。”梅娘大喜,道:“这可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了。”随又皱眉,道:“赤发魔女所学的八派功夫必是法性几个教的,之所以玩的反比法性几个好,是因为她本身功力远胜,你虽有八派缺陷总集,但她和你打过一场,认得你,心中会有提防,万一她看出情况不妙,明里用八派的招式,内里却是自己原有的心法玄功,你同样不是对手。” “有道理。”雪槐点头。这时赤发魔女正和霞散道人几个分别动手,大演双簧,看着霞散道人几个分别败下阵来,假模假样的心悦诚服,雪槐脑子忽地一动,道:“我有主意了。”当下悄身后退,到殿后厢房中,召出骷碌鬼王,道:“给我一张人皮,有胡子的最好。” 骷碌鬼王迟疑道:“人皮尽有,但老奴功力太低,即便主人尽力维持,只怕仍是瞒不过赤发魔女。” “我不用任何法术,就是在脸上蒙张人皮,最简单的易容术,只要扮得象,我保她看不出来。”雪槐充满自信,他想到了冷灵霜,冷灵霜就是用这个最简单的法子,让他的剑眼也全无用武之地。 骷碌鬼王一喜,道:“主人果然高明。”他是万鬼之王,人皮万千,当下取一把让雪槐挑,雪槐挑了一张有白胡子的,蒙在脸上,刹时便成了一个高年和尚,又想到背上天眼神剑的剑气可能会让赤发魔女生疑,便将两把剑连盒交给骷碌鬼王,道:“你替我捧着剑,就在左近,得我令便送剑来。” 骷碌鬼王又惊又喜,先趴下叩了个头,诚惶诚恐捧了剑盒,雪槐便入殿来,这时赤发魔女刚好将紫光道人等尽数打败,法性六个装模作样,齐心惊服,不等法性六个开口,雪槐先自长叹一声,道:“可悲啊可叹。” 赤发魔女本想仰天狂笑,给雪槐抢了先没来得及,闻声转过头来,锐目去雪槐脸上一溜,叱道:“你是谁?”不出雪槐所料,她只看雪槐是否以灵力施法变脸,根本没去想雪槐会去脸上蒙一张人皮,全无察觉。 雪槐哈哈一笑,道:“我认识你,你却不认识我,你只知不语罗汉八个当年输给过你,却不知他们当年还输给过我。”雪槐这是借船渡河,赤发魔女说什么不语罗汉八个当年输给过她,当然是编的,但雪槐借事说事,赤发魔女还真不好否认。 “不语罗汉八个输给过你?”赤发魔女眼发冷光:“输了什么给你?” 雪槐又是哈哈一笑,道:“因为他八个将八门绝学输给了你,所以他们输给我的,乃是输给你的那八门绝学的致命缺陷。” “哪来的疯和尚在这里胡扯。”九归道人怒叱:“我八派绝学威震天下,如何会有什么致命缺陷?”雪槐不理他,看向赤发魔女,道:“不信是不,这样好了,空口无凭,眼见为实,我就拿他们六个为例,将他们六派所谓的绝学一一破去,到时你不信也要信了。” 要将六派绝学一一破去,说实话,若不是亲眼见到了八派的缺陷总集,雪槐自己也不相信,赤发魔女自然是更加不信,仰天狂笑,道:“好啊,我就看着,到看是你将八派绝学一一破去,还是你的秃瓢给人打破。”法性等一齐狂笑。 狂笑声中,九归道人一步跨出,喝道:“疯和尚,看我一剑砍破你的秃瓢。” 雪槐戟指一指,厉声道:“好,就用你荡魔九式中威力最大的铁剑开天。” 九归道人倒是一愣,随即嘿嘿冷笑,道:“疯和尚真个不想活了,好。”铁剑一举,当真一式铁剑开天直劈过来。 似荡魔九式这等威力奇大的绝学,必要催动强大的玄功灵力才能运使,而铁剑观玄功心法中存在的缺陷便在招式中造成了致命的破绽,具体到铁剑开天这一招,破绽便显露在铁剑举到头顶的那一刻,那一刻是九归道人将真力凝聚到最顶峰的时候,本来便可如山洪骤发,势不可挡,但因心法有缺陷,这时必要略停一停,气才能顺,就好比一个人唱歌,唱到最后一个音了,却没办法唱完,非得先吸口气一样,那刹时的停顿极为短暂,不知道的人几乎没有看得出来的可能,但雪槐是知道的,便在九归道人铁剑举到头顶的刹那,身子闪电般前扑,轻轻一掌拍在九归道人膻中穴上。他这一掌不很重,因为若一下要了九归道人的命,不但赤发魔女会警觉,六派也不会甘休,所以只是以一缕灵力透入颤中穴,封了九归道人穴道。练武的人练的是气脉周天,周天通,气顺血行,百病不生,力大无穷。修真的人练的却是丹道周天,周天通而气有灵,灵力始生玄功始成而上天下地无所不能。雪槐以前跟敬擎天练的是气脉周天,虽也有点穴功,制不住灵力玄功,到得了飞云谱,才学得以灵力制穴之法。他一掌击出,九归道人由于气还没顺过来,空举着剑,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那一刹那,九归道人眼睛霍地睁大,那情形,生似大白天见了鬼,殿中众人则是齐声惊呼,法性怒叫道:“你暗施偷袭,不算。” 雪槐冷笑:“谁可以在铁剑开天全力运使时暗施偷袭?你可以吗?”随即转头看向九叶道人,道:“你说呢?要我说破吗?” “不。”九叶道人失声大叫,他一派掌教,素昔持重,但这时脸上的神情,却恰如偷汉子的女人奸情给人揭露的刹那,说不出的惊惧。他为铁剑观掌教,以前自也知道铁剑到顶时要略停一停,顺一口气,但只以为时间短,可以略过不计,更认定别人不可能知道,却没想到雪槐竟然知道,这就好比一个光着屁股的人,自以为没人看见,却突然发现光屁股上落了很多的眼光,这叫他如何不惊慌? 雪槐微微一笑,转头看向赤发魔女,道:“如何?” 赤发魔女先前也是十分惊愕,这时却是冷然一笑,道:“只是你手快吧,却不是荡魔九式有什么缺陷。” “正是。”法性大喝一声,一步跨出,道:“你有本事,就来破破我的大日如来手看。”双掌一错,一掌当胸印来,掌法精妙,绝不在水月庵飞云掌之下,雪槐微微一笑,道:“好掌法,我便以飞云掌和你拆几招看。”展开飞云掌,见招拆招,那面悟性见了他的飞云掌,大吃一惊,叫道:“你竟然会我水月庵的飞云掌?”扭头一看,不见雪槐身影,再看向场中的雪槐,一时又惊又疑。 雪槐一面与法性拆招,一面看向法一道:“大日如来手精妙绝绝伦,光以掌法论,已到极致,但因本源玄功有缺陷,掌法再精妙也没用。” 法一先前看了九叶道人的样子,已自惊心,但终不死心,这时强自犟口道:“你倒说说,我真如寺佛门心法有何缺陷?” “真要我说?”雪槐一笑,道:“好,你真如寺心法,走的是纯阴的路子,但天地之理,阴阳共生,一物不可能纯阴,也不可能纯阳,但真如寺创此玄功的前辈偏要逆天而行,想要完全做到纯阴,因执而偏,反走入魔道。”说到魔道两字,法性正自全力出手,双掌划圆,圆若划成,大日如来手的掌力便到了顶峰,但他体内阴气此时其实已到尽头,阴极阳生,此时宜直不宜曲,他却偏要划圆,这圆便划得颇为勉强,别人看不出来,雪槐知道根底,左掌突出,便从他双掌缺口中疾突进去,一掌正中颤中穴,同样封了他穴道。 他掌一出,法一啊的一声,蹬蹬蹬连退数步,一张脸刷时变得惨白如纸,口中喃喃低叫:“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雪槐两掌制服两人,殿中一时邪雀无声,便是赤发魔女也是十分惊疑,一时拿不定主意,雪槐知道这是个关健时刻,口中哈哈一笑,道:“怎和样,服了吧?”眼光却有意无意的向紫光道人几个脸上看去,紫光道人与他眼光一对,暴叫一声:“疯和尚休要猖狂,看剑。”一剑向雪槐刺来,却不知雪槐正要他出剑,雪槐心中的盘算,就是要先行将法性六个制服,然后才好集中力量对付功力最高的赤发魔女,余下的紫光道人四个若不动手,他还真不好办,动手就是最好,当下哈哈一笑,挥掌迎上,数掌间同样将紫光道人制了穴道,后来三个也一样,当雪槐最后一掌制住玉钟道人时,知道大功告成,心中暗祷一声:“多谢八派前辈在天之灵。”同时大喝:“剑来。” 绿光一闪,骷碌鬼王捧了剑盒送入雪槐手中,雪槐抖手取剑,左手同时一把揭了面上人皮,电眼盯着赤发魔女,厉喝一声道:“赤发魔女,收了邪术,现出原形来吧。”随着他喝声,梅娘六个纵身出殿,堵在了门口。 本派绝学轻易被破,法一几个本来都震得迷糊了,这时听得赤发魔女四字,倒是一惊而醒,齐看向赤发魔女,赤发魔女也是一惊,复看到雪槐揭了面皮的真面目,又惊又怒,叫道:“原来是你?”她这么一叫,法一几个都向雪槐看去,也不由惊呼出声,均是又惊又喜,喜的是这人竟是雪槐,惊的却是怎么也想不通,雪槐怎么可能轻轻松松就破了八派绝学,八派绝学或有缺陷,但雪槐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雪槐微微一笑,道:“是我,赤发魔女,咱们这叫做冤家路窄,你阴谋被我识破,帮手也尽数被制服,不必枉自挣扎,还是束手自缚了吧?” “冤家路窄,好,这话说得好。”赤发魔女冷笑,不绝点头,道:“我千算万算,自以为万无一失,不想竟就坏在你这小和尚手里,小和尚,我和你难道真是前世的冤家?”你厉眼盯着雪槐,银牙紧咬,雪槐甚至能感觉到她因极度激愤而颤抖的身子,在她身子微颤中,却已现出了真面目。正如梅娘猜的,赤发魔女找了法性几个来后,向他们学了八派绝学,而设下这个计策,打的主意正是要在灭亡五观三寺之前彻底羞辱八派,却不想万全之计,败在雪槐手里,这叫她如何不恨? “果然是赤发魔女。”法一等齐声惊呼,兵刃齐出,法一更大声叫道:“殿外弟子,速布五百罗汉大阵,休走了赤发魔女。” 众人刀枪齐举,赤发魔女脸上却无半点惧色,冷哼一声,道:“我要走,谁拦得住我,但我是不会走的。”说着眼光转向雪槐,脸上忽现出微笑,道:“小和尚,你我即是前世的冤家,奈何桥上,就一起牵手同行吧,只不过冷灵霜那臭丫头可就要吃醋了,哈哈哈。”她仰天狂笑,笑声中一头红发猛地暴长,直长到数丈长,雪槐吃过她红发苦头,急叫:“小心她的头发。”声未落,异象突现,赤发魔女往外长的赤发突地回缩,一瞬间竟全部缩进了头皮里面,满头红发的赤发魔女,刹时间成了个光头,那种情形,真只可以用诡异无伦四字来形容。 满大殿所有的人,包括雪槐在内,都没见过头发还可以往头皮里面缩的异事,一时都看呆了,谁也没想到,危险就在眼前,原来赤发魔女在万秘崖底,不止是练就了“仙鹤神针”和“赤发遮天”两门魔功,还练成了一门与敌同归于尽的功法,要知道她的敌人是五观三寺,那是绝不好惹的,她心中想的是,万一报仇不成,那就与敌人同归于尽,而这门同归于尽的功法就在她缩进头皮里的红发上,名为“赤发箭”,施为时逆转真气,全身爆裂,满头赤发便在这摧天毁地的爆炸中暴射出去,每一根赤发上都灌满了她临死一击有去无回的真气,真可以穿铁裂石,大殿里,除了雪槐借着天眼神剑的锐利,或能保命,其他任何人都难逃一死。 “无量天尊,赤发魔女,你想不想要林岚活转来。”这声音突如其来,随即灵光一闪,一朵青莲花出现在大殿中,花开处,荷叶道人跳了出来,左手中却还托着一朵青莲花。 赤发魔女真气本已逆转,闻声急收,哇的吐出一口鲜血,看了荷叶道人叫道:“你说什么?” 荷叶道人微微一笑,道:“当日林岚死时,我恰在水月庵,知道他冤气难消,做鬼也是个冤鬼,便将他一点生魂收在了青莲花中,如果你想要他复活。” 荷叶道人话未说完,赤发魔女猛地扑通一声跪在了他面前,急切的叫道:“我想要他复活,荷叶真人,只要你能让他复活,不论你要我做什么,哪怕你拿我去塞阴山之眼,我也愿意。” “我不要你做什么。”荷叶道人摇头,道:“古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我只要你一句话,就此了断与五观三寺的所有恩怨。” 第四十一章 “好。”赤发魔女合掌于胸,大声道:“赤红蝶向不灭的魔灵起誓,只要把我的林郎还给我,赤红蝶从此了断与五观三寺的所有恩怨,若违此誓,叫万魔噬我的心,吸我的血。” 荷叶道人点点头,右手一扬,袖中飞出十余根莲藕来,在地下排成人形,他左手中的青莲花亦同时飞出,到莲藕上绽开,内中一缕青气逸出,在莲藕上盘旋。 赤发魔女知道那缕青气便是林岚生魂,颤声叫道:“林郎。”但林岚生魂只在莲藕上盘旋,并未变成人形,赤发魔女看向荷叶道人,道:“真人,请快施法。” “光有法不行,还得借千年青莲子之力。”荷叶道人说着转头看向雪槐,道:“雪槐,借你一滴血,不过混小子,你可别又用左手中的血,让老道多费手脚。” 雪槐脸一红,抱拳叫道:“遵命。” “他的血和千年青莲子有什么关系?”看着雪槐走向莲藕,赤发魔女大是疑惑。 荷叶道人叹了口气,道:“我那徒儿和你一样,也是个情种,竟将性灵之本千年青莲子化在了他血中,所以要想你的林郎复活,惟有借他一滴血。” “竟是这样。”赤发魔女眼光一亮。 这时雪槐已咬破右手中指,将一滴血滴在人形莲藕的肚脐处,随即退开,荷叶道人左手捏诀,口中念道:“一点痴心一滴血,春风莲藕伴蝶来,林岚,快快回来。”喝声中右手向莲藕一指,一道青光正射在雪槐那滴血上,灵光一闪,莲藕霍地化成人身,正是当年林岚的模样。 “林郎。”赤发魔女惊喜狂叫,猛扑过去,林岚亦喜叫道:“蝶儿。”翻身爬起,两个人抱在了一起,又哭又笑,状若疯狂,林岚忽地叫道:“蝶儿,你的头发呢,你的满头红发呢,你把它们剃掉了吗?” “没有剃掉呢,我知道你最爱我的红发,怎么会剃掉。”赤发魔女眼中泪光尤存,脸上却早泛开了娇痴的笑,一运功,赤发从光头上急钻出来,眨眼又是满头红发。 “这才是我的红蝶儿。”林岚伸开双手,两个人复抱住了,再不肯分开。 殿中大都是出家人,这种情形可有些看不得,法一挥挥手,让年青弟子都退出殿去,几大掌门便来与荷叶道人见礼。梅娘走到雪槐跟前,她眼中竟也有泪花,道:“千年痴爱不灭,终成良缘,有这样的结局,我真替他们高兴。” “我也替他们高兴。”雪槐点头,心中也自十分感概。 赤发魔女两个激情稍抑,到荷叶道人面前并肩跪下,赤发魔女道:“多谢真人成全之恩,赤红蝶以后一定随林郎多做善事,世上再不会有赤发魔女这个人了。” “好,这样好。”荷叶道人微笑点头,扶两人起来。 赤发魔女又向倒在地下的法性几个一指,道:“他们六个虽是当年八派不肖弟子的传人,但平日其实也没有太大恶行,跟我来,也是给我逼的,我现在和林郎重会,终不能置他们于不顾,所以还想跟真人求个情,放他们去罢。” 荷叶道人看法一几个一眼,点点头,雪槐过去,拍开法性六个的穴道。法性六个爬起来,各自行礼,涩涩退出。 赤发魔女走到雪槐面前,半笑不笑的道:“小和尚了得啊,这边碧青莲将性灵之本送进了你肚子里,那边冷灵霜又不惜为你身受天灯魔火之酷刑,只是你也太忍心了点吧。” “冷灵霜?天灯魔火?”雪槐大吃一惊,急道:“怎么回事,快告诉我。” “看来你是真不知道。”赤发魔女点头,道:“林郎借你的血而复活,我便也帮你一次。”看一眼殿中众人,道:“事涉我魔门机密,你跟我出来吧。”说着向荷叶道人一躬身,道:“红蝶与林郎有生之日,永不忘真人大恩。”随即与林岚携手出寺。 雪槐心挂冷灵霜之事,但这边也还有事要处理,急道:“请稍等我一等,我还有点小事。”说着转身,到荷叶道人面前跪下,复看向悟明道:“悟明师姐,请你也过来给荷叶真人行礼。”悟明不知道他有什么事,依言过来跪下,雪槐从怀中取出青玉戒,眼中早已泪如泉涌,看向荷叶道人道:“水月庵掌教镜空师太已经圆寂,托我将掌门信物青玉戒转交悟明师姐,立她为掌门,但弟子不是五观三寺之人,所以还请荷叶真人代为主持。” “镜空师太圆寂了?”这消息实在过于突兀,便以荷叶道人之持重,也是怵然失惊,而悟明几个更是惊叫起来,扯着雪槐叫道:“师弟,你说什么?师父圆寂了?怎么可能?”眼中都是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 雪槐知道她们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强忍热泪,点头道:“师太确是圆寂了,当时我就在旁边,她为五观三寺的兴亡,流尽了最后一滴血。”当下便将前因后果一一说出。 众掌门听得镜空师太为八派存亡竟不惜以掌门之尊屈身为奴,无不怵然动容,荷叶道人仰天长啸,含泪道:“我五观三寺有镜空这样的弟子,永不会亡。”法一几个也一齐点头,俱个落泪。悟明等水月庵弟子却已哭成一团。 荷叶道人取过青玉戒,对悟明道:“悟明,伸出手来,戴上此戒后,你便是水月庵的掌教,你须继承你师父的遗志,将水月庵发扬光大。” 悟明含泪道:“弟子功力低微,只怕不能。” 她话未说,荷叶道人猛地喝道:“糊涂,我且问你,你师父功力很高吗?她绝不是天下第一高手,甚至与五观三寺诸多前辈比,也是远远不如,但她做下的事,却前承古人,后照来者,即便千载后也是血气长存,英名不灭,所以你记住了,一个人成就的高低,与功力并没有必然的关系,只要你胸中有热血,你就一定能让水月庵发扬光大。” “弟子记住了,决不辱灭师父的英名。”悟明伸手接了青玉戒,远望的眼神里,有锐光明亮若彩虹,雪槐确信,这一刻,悟明一定是又看见了镜空师太坚定锋锐的眼神,他更确信,悟明一定会是个合格的掌门人,因为这一刻的悟明与前一刻的悟明已完全不同,功力或许没有长进,心境却已跨入了一个暂新的境界。 “师太,你在天有灵,可以笑一笑了。”雪槐心中低语,同时也庆幸自己的决定,若当日便将青玉戒交给悟明,事情绝不会如今日般圆满。 悟明与众掌门见礼,接受水月庵弟子拜见,雪槐走到荷叶道人面前,重新下拜,荷叶道人理解他的心情,点头道:“你很好,但冷灵霜之事涉及魔门,还是要多多谨慎,至于青莲月影,你不必挂心,我已收了月影做关门弟子,正与青莲一样,在苦修我青莲观另一门神功,你好自为之,自有相见之期。” 雪槐大喜叩头道:“多谢真人。”从怀中取出八教缺陷总集,道:“这便是弟子在大佛寺中取得的八教缺陷总集,请真人处置。” 荷叶道人微一沉呤,请法一等七大掌门一齐过来,道:“这八教缺陷总集,实也是我八教前辈的一番心血,但我总觉得,将八教心法中的缺陷破绽集于一册,终是不妥,这次的事它算是立了一功,但下次呢,万一落在敌人手中,对我八教恐大大不利,所以我想,如其秘藏,不如干脆销毁,大家以为如何?” 法一几个互相看了看,一齐点头,法一道:“一切便请师伯做主。”荷叶道人一点头,道:“好。”取过八教缺陷总集合在掌在,一运玄功,三味真火发出,立时将八教缺陷总集烧为灰烬,荷叶道人复看了雪槐道:“你看过的,想来不会泄露出去,好了,好生去吧。” 雪槐知道事体重大,看向法一几个,庄严立誓道:“佛祖有灵,雪槐今日在此立誓,决不泄露八派之秘,否则人神共弃。”再叩一个头,当即出寺,会着赤发魔女两个,心中着急,道:“冷灵霜现在在哪里,她是为我而受刑吗?” “你别急。”赤发魔女向雪槐身后的梅娘几个扫了一眼,道:“法不传六耳,且此事他们也帮不上手,所以你还是先打发了他们再说。” 雪槐没办法,转身,梅娘却先开口道:“这样也好,魔门的事,听了后患无穷,我们也确实是不想听,我们就先分手,他日再去天安找你。”与雪槐分手自去。 雪槐转身,道:“前辈请说,冷灵霜现在在哪里,她真的因为我而在受刑吗?” “呵呵。”赤发魔女笑:“小和尚也不是薄情之人嘛,急得连前辈也叫上了,说来我也真是你前辈,但我的林郎可能不爱听,所以你还是叫我蝶姐吧。”说着瞟一眼林岚,两眼中水汪汪地,满是春情。 这个时候她却计较上了这个,雪槐急得要吐血,只得叫道:“是,蝶姐,求你快说吧。” “好,这一声叫得甜,我可是好久没听人这么叫过我了呢。”赤发魔女咯咯娇笑,道:“冷灵霜确实是为了你,但这事要说清楚,得从头说,不过你也不要太急,冷灵霜现在还未受刑,要等七天后月圆,魔门拜月大会上才会定论呢。”说到这里,她略停一停,整了整思绪,道:“魔门你自然是知道的,但内部的组成你可能不清楚,魔门最高首领是身具魔种的天魔,天魔之下,有左右执香使,再往下,便是刑天、斩神、戳鬼三坛坛主,然后是护法长老和各坛下属的香主,其它的我不必和你细说,就说前五个,自五百年前血魔死,三十六枝神魔风流云散,我魔门元气大伤,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潜伏数百年,慢慢的又有了一些根底,除天魔缺位,左右执香使和三坛坛主都已选出,而你的冷灵霜,便是执香左使。” “什么?”雪槐大吃一惊,他虽早猜到冷灵霜十九是魔门中人,却再想不到竟是身居高位的魔门首领。 “怎么?吃惊是吧?我开始也想不到,还是上次她在水月庵引我出去,亮出令牌我才知道执香左使竟然是她,她能做左使,虽与她祖上做过左使有一定关系,但也是我魔门元气未复,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啊。”赤发魔女哼了一声,转眼看到雪槐脸上的神情,却又微微摇头:“又是一场人魔恋,不过你小和尚好象很有几分本事,但盼别和我与林郎一样。” 雪槐想解释自己和冷灵霜并不是恋人关系,但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来,不论是不是恋人,冷灵霜多次帮他,神魔珠那次更是舍命相救。可以说,若没有冷灵霜,他至少已经死了两次,更别说得天眼神剑和今天的一切,现在冷灵霜有难,难道他可以袖手旁观?况且赤发魔女说冷灵霜之所以受刑,就是为了他,不过有一个疑惑他没想清楚,道:“到底是我的什么事牵累了冷灵霜,魔门要惩罚她?” “就是为上次神魔珠现身的事啊,”赤发魔女看着他,道:“魔门教规规定,左右执香使和三坛坛主可以获得进入天魔洞的秘诀,有资格进天魔洞,也就有资格补天魔之缺,只要他能获得神魔珠,上次冷灵霜明明有机会获得神魔珠,但为救你而放弃,所以就要受罚。” “原来是这样。”雪槐明白了,急道:“那现在怎么办,蝶姐你帮帮我,救救冷灵霜。”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赤发魔女凝神想了一想,摇头,道:“我惟一能帮你的,是把我的信物给你,让你冒充我的人,混进拜月大会,拜月大会上,群魔将公议处罚冷灵霜之事,她几乎铁定要受魔火天灯之刑,能不能阻止,就要看你小和尚的本事了。”说着赤发魔女从怀里掏出一块小小的玉牌,上面有一对火红的蝴蝶,却不象是刻上去的,而象是生在里面,在展翅双飞。 “这是我的信物飞蝶令。”赤发魔女将玉牌交给雪槐,道:“有这个,我再教你点魔门的规矩和切口,进神魔谷不成问题。” 随后赤发魔女将神魔谷所在及魔门规矩切口细细说了给雪槐听,又大致介绍了魔门现今的几个主要人物,最后道:“我能帮你的,就是这些了,盼你大显身手,让冷灵霜免了这魔火天灯之刑,我想劝你的是,若事不可为,最好不要强求,你很有点本事,但还不够资格去神魔谷逞强,不过我估计劝也是白劝,你小子天生就是个情种,也好,为情而死,化蝶双飞。”曼吟声中,与林岚携手而去。 “为情而死,化蝶双飞。”雪槐低吟两遍,一凝神,照着赤发魔女的指点,急赴神魔谷。 二十九章神魔谷远在绝西万里之外,雪槐虽日夜急赶,到神魔谷时,也已是第六天的傍黑时分。雪槐知道身上的天眼神剑剑气太过招眼,虽然天眼神剑是神兵利器,但如果想仗着天眼神剑从神魔谷杀出来也是绝对不可能的,那还不如干脆不带进去,以免遭疑,离着神魔谷还有百里,雪槐便召出骷碌鬼王,仍旧叫他捧了剑盒躲在谷外。 神魔谷隐在群山之中,谷口双壁陡立,高达数百丈,有直插云天之势,站在谷口仰望,天竟只有一点。雪槐也见过不少险地,却从未见一地有神魔谷般险峻雄奇。 谷口有守卫,雪槐亮出赤发魔女给的飞蝶令,对了切口,便有人引他进谷。神魔谷极大,长达百里,宽有十数里,神魔殿雄峙谷中,这时灯火已经亮起,远远看去,但见星星点点,极为壮观,雪槐曾看过天朝皇宫的夜景,灯火之辉煌,还远赶不上魔门的神魔殿。 “千秋佛道,万古魔门,魔门立教,还在佛道之先,数千年的基业,果然了得。”雪槐心中感概。 当年五观三寺灭血魔之役,血魔死,正教高手也死伤殆尽,又以为神魔珠已灭,魔门再不可能成气候,再加之神魔谷有不少异物守护,攻打殊为不易,最后并没有攻打神魔谷,神魔殿因而得以幸存。 赤发魔女身属的飞蝶门在三十六枝神魔中位望不低,虽然当年赤发魔女与林岚相恋,不但正教不许,魔门也一致反对,但负责接待的管事还是给雪槐备了一个独院,拨了侍女服侍。雪槐怕与其他人打交道露出马脚,交代侍女说要练功,随即便缩进了房里,却运剑眼悄悄看将出去,但见谷中灯火通明,到处是人,足有近万之数,呼喝喧闹之声,直震云天,雪槐看了个大概,随即看向正殿。 赤发魔女告诉雪槐,魔门左右执香使和三坛坛主在神魔谷中都有专门的执事堂,就在正殿左近,虽然冷灵霜违犯教规,或已身陷囚牢,但拜月大会还要明天,未有正式决议之前,没有拿她也不一定,所以雪槐要试一试,否则真要去囚牢中救人,还真不是说着玩的,魔门虽然同样元气未复,谷中或许再没有赤发魔女这样的顶尖好手,但象冷灵霜这样身手的,只要有得两个,雪槐便难以取胜,再加上近万魔众,硬闯救人,绝无可能。 运气好,雪槐果然一眼就在正殿左近的一处房子里看找到了冷灵霜,正一个人在窗前呆坐,也不知在想什么?房里没有点灯,只有窗外远处的灯光透入,印得她的脸有些模糊,却更添一种蒙胧的美。雪槐本不好多偷看她,却仍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但这一眼却引起了冷灵霜的警觉,秀眉微凝,雪槐忙收回剑眼,知道冷灵霜还是自由的他就放下了一大半心,此时不宜行动,当即真个盘膝练起功来。 直到快要天明时,谷中才稍稍安静了些,但仍有不少人在闹,不过雪槐已实在等不得了,剑眼扫视冷灵霜居所左近无人,当下借遁术急掠,也顾不得礼貌,直入冷灵霜闺房中。 冷灵霜已经睡下,但雪槐一入房她便立即惊醒,翻身起来,双手短剑出鞘,指着雪槐,她反应不可谓不快,只不过晚装宽松,里面虽还有件抹胸,也是春光乍露。 雪槐急侧转身,道:“冷小姐,我是雪槐。” “雪槐?”冷灵霜一愕,惊道:“你怎么混进来的?怎么又剃了个光头?”收剑整理好衣服,走拢来。 “赤发魔女把她的飞蝶令给了我,又教了我切口,所以我能进来?”雪槐看着冷灵霜,摸摸光头,道:“至于光头,也和她有关。”将赤发魔女的事三言两语大至说了。 “竟有这样的事?”冷灵霜大是惊异,道:“你和赤发魔女还真是不打不成交了,但赤发魔女的胆子也太大了点儿,竟把飞蝶令交给你让你冒充她的人,你混进神魔谷,想干什么?想为五观三寺立功?要不是想拍定天公主马屁?” “不是。”雪槐忙摇头,道:“我是听赤发魔女说你因救我而放弃神魔珠的事要受刑,所以。” “所以你想来救我?”冷灵霜眼光一亮,细看着雪槐眼睛,道:“但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是神魔谷啊,三十六枝神魔上万魔徒,你竟敢来救人,真是吃了天胆了。” “我知道这是神魔谷。”雪槐点头,道:“但小姐多次有恩于我,我。” “原来是因我于你有恩。”冷灵霜打断他话头,看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道:“雪槐啊雪槐,算我瞎了眼,自作多情。”霍地转身,伸手向窗外一指,厉声道:“你马上给我滚出去,滚回天安定天公主身边去。” 雪槐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竟然发起脾气来,又惊又急,忙道:“冷小姐,你——我。”却不知说什么好。 “什么你我?”冷灵霜声音更厉,道:“你是你,我是我,感恩图报,哼,我做那么些事,就是要你感恩的吗?” 一路上雪槐也想过,冷灵霜多次帮他更舍命相救,内中情意大非等闲,只是不敢肯定冷灵霜一定就是爱上了他,但现在这话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雪槐一时不知如何开口,道:“我——我。” 冷灵霜突地又转过身来,两眼幽幽的看着他,道:“雪槐,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吗?是我长得不如你的碧青莲,还是我对你还不够好?” “不是。”雪槐连忙摇头,道:“不是的,只是——只是我已经有了碧青莲和狐女,还有夕舞,我爱的人已经很多了,这对你不公平的。” “夕舞?”冷灵霜哼了一声,似乎想说什么,看一眼雪槐,却又改口,道:“怕对我不公平,那么说你还是喜欢我的,是吗?” “我——我。”她步步相逼,雪槐实不知如何应答,冷灵霜确是个极好的女孩子,他心中也不是完全没有她的影子,但他不能见一个爱一个,这不仅是对冷灵霜不公平,也对不住碧青莲三个。 冷灵霜眼光火辣辣的看着他,一步步走过来,忽地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晚装宽大,手这么伸出来,袖子褪下去,两只光光的手臂便如两节软玉,发出一片恍眼的白。事实上如果雪槐眼光略往下看,还可以看到冷灵霜松开的晚装领口里淡黄的抹胸,和抹胸紧裹着的少女丰挺鼓凸的胸乳。 这是一个让人心血沸腾的情景,而冷灵霜的话更让雪槐心脏狂跳。 “说吧,说喜欢我吧,我不要公平,只要你喜欢我就好。”她靠得是如此的近,雪槐几乎能感觉到她眼光的灼热。 “我不想死,尤其不想给魔火天灯那样的酷刑活活烧死,但如果你来找我仅仅只是为了报恩,那我宁愿给烧死。” “冷小姐。” “叫我灵霜。”冷灵霜低叫,她的嘴靠得更近了些,急促的呼吸让雪槐面庞有一种着火感觉。 第四十二章 “但如果你是因为喜欢我舍不得我而来,那么我就跟你走,哪怕以后给万魔追杀,遭受比魔火天灯更残酷百倍的酷刑,我也绝不后悔。” 雪槐没有选择,略一迟疑,点头道:“是,灵霜,我也喜欢你,趁着天还没亮,我们快走吧。” “别急啊,急什么?”冷灵霜低叫:“你喜欢我,难道不吻吻我吗?就算刀架到脖子上,吻吻情人的时间总还是有的。”她的呼吸越来越热,嘴也越来越近,在雪槐还没来及反应之前,她的唇已如铬铁般落在了雪槐嘴唇上,随即便紧紧的吸住了,她的手也同时箍紧,丰满的双乳紧压在雪槐胸膛上,带着让人心血沸腾的绵软。 雪槐能感觉到她爱的狂热,那是燃烧了整个生命的激情,他的心不能不融化,他伸出手,反搂着冷灵霜。 好一会儿,雪槐挣开唇,看着冷灵霜道:“我们先离开这里,否则天大大亮只怕就没那么方便了。” “好。”冷灵霜点头,环在雪槐脖子上的手却突地下压,一缕灵力发出,一下子制住了雪槐的大椎穴,雪槐身子立时僵硬。 她这举动突如其来,雪槐没有防备,又惊又急,叫道:“灵霜?你这是做什么?” 冷灵霜双手还是环着他的脖子,火辣的眼光却转化为万缕柔情,摇了摇头,道:“槐哥,闯不出去的,我身子虽然是自由的,但房子周围有禁制,我只要离开这房子,立刻会惊动他们,而以我两人之力,也绝对无法硬闯出去。” “那你刚才说可以跟我走。”雪槐又惊又怒。 “如果不逼你,你会吻我吗?”冷灵霜眼中露出一点小小的得意,随即眼光一紧,深情的看着雪槐道:“槐哥,可能你到现在还在迷惑,我到底是时候喜欢上你的,我也知道你只是在溥衍我,但不论怎样,对我来说,有此一吻,此生足矣。”说着伸手,去雪槐怀中掏出赤发魔女的飞蝶令,道:“赤发魔女胆子也真大,此事一旦泄露,便是通天之祸,她虽了得,也绝无法对抗整个魔门。”双掌一合,真力发出,飞蝶令立化为玉粉。 冷灵霜复向雪槐光头上瞟了一眼,扑哧一笑,道:“你剃光头的样子还蛮可爱呢。”说着转身,去旁边柜中取一挂假发,粘在了雪槐头上,左右一端相,点头道:“行了。”眼中忽又露出万种柔情,双手环了雪槐脖子,去他唇上深情一吻,随即将头伏在他怀中,低声叫道:“槐哥,槐哥,槐哥。” 她这么柔声低叫,叫得雪槐心中发酸,急道:“灵霜,你到底什么意思?难道你真的没有办法出去吗?” “是的。”冷灵霜抬头看他,摇摇头,道:“我是出不去的,你很了不起,但也千万别小看了魔门,就此忘了我吧,槐哥。”说着转身出房,雪槐叫也不应,只听她在房外吩咐道:“把这人送出谷去,就说是府中下人,犯了事,押回端阳国做苦役,明天早上可解开他穴道,让他自去。” 听着她话雪槐明白了,她自己出不去,又担心雪槐不肯走,所以制住他把他做犯事的下人送出去,心中即感动又着急,可身不能动,叫又不应,半点办法也没有。 房外进来两条汉子,将雪槐扛出去,放到一匹马上,冷灵霜却再不露面,显然是怕雪槐多话,两条汉子各骑了马,扯了雪槐的马直到谷口,照冷灵霜的话说了,谷口守卫果然不起疑心,刚命放行,身后忽传来喝声:“不要放走奸细。” 声落,过来一群武士,手中举一个令牌道:“奉右使令,将奸细带神魔堂问话。”不容分说,带了雪槐就走,送雪槐的两条汉子无力阻拦,急奔向冷灵霜居所。 雪槐被带回,心中却是即惊又喜,惊的是魔门对冷灵霜果然是盯得很紧,喜的是只要能呆在神魔谷,就总会有希望,他真的不甘心就这么离开神魔谷而听任冷灵霜受刑,至于自己给押回神魔谷会有什么后果,却没有去想。 到神魔殿,宽大的石阶上去,是一个巨大的石牌坊,上写四个大字:有魔无天。字体古拙,气势张扬。牌坊后,是一条极长的甬道,甬道的尽头,便是神魔殿的正殿,进门,迎面是一块巨大的照壁,上面也有四个大字:唯我独尊。字极大,浑浑然真有独霸天地之势。照壁后甬道尽头便是神魔堂。 “不愧万古魔门之名,气势果然张狂。”雪槐暗暗点头。 进神魔堂,但见正中一张金交椅,下面五把椅子,左二右三,这时左边第一把椅子空着,其它四把椅子上都坐了人,左边第二把椅子上坐的是一个黑衣老者,干枯精瘦,老眼微咪,却是锐光逼人。右首三把椅子上,也是三个黑衣汉子,年纪看上去比那老者要显得年轻,也是各具异象,第一个脸红,第二个脸青,第三个最怪异,手特别长,坐在那儿,垂下的左手竟挨到了地面。 赤发魔女和雪槐说过魔门中人物,但说得不细,因为她自己也是多年未回魔门了,许多消息也只是从魔门秘信中来,只知道个大概,例如人名知道,长什么样就不知道,但现在雪槐看了四人座次,立刻便可对上名号,左首那老者,当是魔门右使肖智,右面三条汉子,依次当是刑天坛坛主杨九勾,斩神坛坛主赵灭,戳鬼坛坛主阴无主。至于正中那把金交椅,自然是天魔之位,天魔空缺,椅子自也便空着。 看雪槐给带进来,肖智四个眼光一起看过来,一看四人眼光,雪槐便知道赤发魔女当日的感概不假,魔门确也是元气未复,这四人中没有一个顶尖高手,玄功最高的应是肖智,只怕也高不过冷灵霜去,杨九勾三个则肯定不如冷灵霜,可以说,单打独斗,四人中没一个是雪槐对手,但魔门的可怕在于它的整体实力,三十六枝神魔中或许找不出一个顶尖高手,但类似于法一九叶道人那样的一流高手或能挨着一流的边的好手,却几乎每一门都能找个把出来,而这样的一流高手,只要三个联手,打败雪槐绰绰有余,今日魔门的实力,已远远强于五观三寺。 雪槐虽不怕,但也知不可大意,收敛灵力,更不与四人眼光相对。 肖智哼了一声,厉声道:“你叫什么名字?老老实实交代,否则魔门酷刑下,必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声未落,风声起,冷灵霜声音远远送将进来,道:“他叫冷池,是我府中下人,犯了事送回端阳处置。”说着人已到了堂中,一脸怒意的看向肖智道:“我虽犯事,但处置自己府中下人的权力还是有吧?你们带了他来,到底什么意思?”说着一把抓着雪槐左手,喝道:“来人,给我把他带走。”她这左手一抓,其实暗送灵力,解开了雪槐被封着的穴道。 “慢着。”肖智一声暴喝,随即嘿嘿两声阴笑,看着冷灵霜手道:“咱们冷左使对下人可真亲热,纤纤玉手竟去拉下人的手,只怕这下人不是下人吧?” 雪槐再想不到这老家伙眼光这等毒辣,心中暗骂,但穴道已解,心中便吁了口气,杀气暗凝,不论魔门实力有多强,想要他死,绝对要付出代价。 冷灵霜自也知道这样会惹肖智几个生疑,但她不敢冒险,必要解开雪槐穴道,这时松开雪槐的手,强争道:“肖右使,我敬你年纪比我大,说话却请自重,他不是我府中下人,那你到告诉我他是什么人?” “情人。”肖智锐目直视着她,喝道:“他便是你为之不惜背叛魔门的雪槐。” 冷灵霜一惊,心神急凝,叫道:“你有什么证据?不会就是因为我拉了一下他的手吧?那也太可笑了。” “你冷左使肯伸手去拉的年青男人的手,这个人会是什么人,不要说谁都明白。”肖智阴笑:“不过你即然要证据,那我就给你。”说着轻轻击掌,喝道:“冷管事,出来吧。” 随着他话声,旁边侧门出来一人,却是冷灵霜的管事冷易,冷灵霜又惊又怒,厉声喝道:“冷易,你敢背叛我。” 冷易给她喝得一缩头,肖智却叫道:“不是他背叛你,而是你背叛了魔门,冷管事,不要怕,把你看到的都说出来,一切有我给你做主。” “是。”冷易不敢再看冷灵霜,转头看向肖智和杨九勾几个,道:“小人奉右使令,监视小——冷左使,昨夜听得这人摸进冷小姐闺房,原来他就是冷左使的情人雪槐,听得冷左使因背叛魔门要受刑,想来带冷左使走,但冷左使知道走不了,所以点了他穴道让人把他送出去。” “原来冷左使这么公然拉拉扯扯的是给他解穴呢。”肖智嘿嘿笑,道:“倒是老夫走眼了,冷左使,你还有何话可说?” “右使出到如此卑鄙的手段,卖通我的下人来污陷我,我确实无话可说。”冷灵霜冷笑。 肖智眼光一凝,叫道:“冷易所说句句是实,如何是污陷?” “句句是实?”冷灵霜哈哈大笑,转眼看向杨九勾三个,道:“三位坛主,我想问一句,外人有没有可能混进神魔谷?” 杨九勾三个相视一眼,杨九勾道:“基本上没有这个可能。” 雪槐一直冷眼旁观,早就觉得杨九勾三个对冷灵霜似乎远要比肖智好得多,这时暗暗点头,想:“看来主要是这姓肖的想要对付灵霜,其他人只是限于教规,本心里并不想对灵霜不利。” 看杨九勾三个摇头,冷易急叫道:“他是用赤发魔女的飞蝶令冒充飞蝶门的人混进来的。” “什么?”杨九勾三个一齐变色,杨九勾叫道:“赤发魔女还活着吗?”冷灵霜则是哈哈大笑,叫道:“这话更没边了,先不说赤发魔女是否还活着,就算活着吧,赤发魔女会把飞蝶令给他?赤发魔女有这个胆子吗?他跟赤发魔女又是什么了不得的关系,赤发魔女要这么帮他?再进一步,就算赤发魔女有这个胆子吧?则他即有飞蝶令,能进来自然也能出去啊,用得着我来把他扮下人送出去?” “这中间漏洞确实太多。”阴无主点头,看向冷易,道:“你说有飞蝶令,飞蝶令现在在哪里?在他身上吗?” “没有。”冷易脸上变色,摇头道:“冷左使很聪明,预先把飞蝶令毁了,所以——?” “所以什么?”冷灵霜厉声顿喝:“根本就没有飞蝶令,一切都是你胡编的。” 冷易给她厉声一喝,吓得脚一软,扑通跪倒,叫道:“小人所说句句是实啊。” “这件事很简单。”肖智冷笑,看向杨九勾三个,道:“有没有人持飞蝶令进谷,查一下记录就知道,若没有,自是冷易说谎,若有,那就问接待的管事,看这人住在何处,然后把他找来,如果能把这人找出来,则一切都是谎言,老夫自然给左使赔罪,若找不出来,嘿嘿,活人不会飞了,那冷易说的一切就都是真的,持飞蝶令进谷的,便就是他了。” “这话有理。”杨九勾三个一齐点头。 “我看不必找了。”冷灵霜摇头。 “怎么?”肖智看向她:“这么说你是认了?” “认什么认?”冷灵霜冷笑,看向杨九勾三个,道:“三位从冷易这件事上就可以看出来,肖右使一直在暗中算计我,他即然可以安排个冷易,难道就不能预先安排个飞蝶门的人?当然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得到飞蝶令的,但肖右使大才,这点想来难不住他,然后再安排那人易容改装,这么大一个神魔谷这么多人,随便一混,到哪儿去找,栽到我身上,我又怎能说得清?算了,我也不说了,要怎样,诸位看着办吧。”说着泫然欲泣。 雪槐本有些担心,想不到冷灵霜巧舌如簧,再拿出女孩儿家的眼泪做武器来博取同情,杨九勾三个果然就面有不豫之色,不由暗暗赞叹,想:“这肖智颇有智计,口才也来得,换了我是绝说不过他,灵霜却堪堪是他对手。” 肖智眼见处于下风,又急又怒,看着杨九勾三个叫道:“如此铁证,她却还在狡辩。” “我如何狡辩了。”冷灵霜反驳:“事实就是这样。” “好了好了,两位不必再争了。”一直未开口的赵灭举手止住两人,道:“要证明这人是不是雪槐,其实很简单,据魔门秘信,雪槐是当年万屠玄女的传人,万屠玄功纯是一股杀气,非常好辨认,请执法长老来,打他一掌,真假立辨,除非他不运功相抗,但在执法长老手底不运功相抗,那可是自己找死了。” “这主意好。”肖智击掌,冷灵霜却尖叫道:“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赵灭看向她。 “他。”冷灵霜咬牙,脑中急转,想不到言辞应付,强争道:“他只是我府中一个下人,如何受得了执法长老一掌,那不是白送了他性命,他虽犯事,罪不致死。” “不会。”赵灭摇头,道:“执法长老自有分寸,一察觉他身上功法不是万屠玄功,自会收手。” 冷灵霜还要争,雪槐开口道:“小姐,不让他们打一掌,他们是不会死心的,就让他们打吧,事实胜于雄辨。”他看着冷灵霜,冷灵霜也看着他。冷灵霜知道雪槐只学过万屠玄功,真的除非是不运功相抗,否则只要一运功,执法长老便可察觉,然而她看雪槐眼中充满自信,一时惊疑不定,道:“那你要小心,执法长老的搜魂手惊神泣鬼,可绝不是说着玩的。” 雪槐知道她是在提醒自己,微微一笑,道:“小姐放心。”他这么信心十足,冷灵霜只好不再开口,心中却更加疑惑,因为她并不知道雪槐看过星图的事。 这时执法长老被请了进来。执法长老姓铁名心,在魔门有黑面神之称,一是他确是一张黑脸,二则是形容他执法无情,不卖任何人的面子。雪槐只看他眼神,便知道他功力不在冷灵霜肖智之下,强于杨九勾三个。 执法长老论职位不如冷灵霜五个,但地位特殊,所以赵灭对铁心十分客气,道:“铁长老,请你打他一掌,看他身上功夫是不是万屠玄功,还请把握分寸,若不是,便不要伤他性命。”说到这里看一眼雪槐,又补一句:“若他不运功相抗想混过去,你也不必留手。” 他这话明显带有威胁的味道,却不知刚好吓不着雪槐,雪槐心底低哼一声,想:“我偏就不运功相抗,却还就要吓你一跳。”看着铁心走过来,当下垂目凝神,在脑中回想那三十六幅星图。 “小子小心了。”铁心低喝一声,右掌一提,霍地大了一倍,随即一掌当胸击来,雪槐全不看他手掌,只加力回想三十六幅星图,但叫他想不到的是,不论他怎么用力去回想星图,对着铁心掌力,三十六幅星图却没有一幅变亮,而铁心一察觉他没有运功,低哼一声:“小子敢不运功相抗。”掌力如怒滔狂涌,直摧过来,雪槐却犹不死心,脑中闪电般将三十六幅星图过了一遍,还是不起反应,掌力击实,打得他身子急飞起来,五脏俱裂,半空中鲜血狂喷。 雪槐身子给打飞,神智暂时未失,脑中闪电般掠过一个念头,想:“星图两次救我,果然都不是它本体有灵觉,会主动想救,而是我在生死关头不知如何误打误撞触发了玄机,这次有意去想它,反是不灵了。”昏过去之前,眼角看到冷灵霜急扑过来,一把抱住他,向外急闯出去。 “灵霜带着我,绝闯不出去。”这个念头铬在雪槐脑子里,恍似暗夜的灯火,便是在昏迷中,也始终未曾有片刻断绝,不知过了多久,雪槐终于给这个念头唤醒,未睁眼,耳中便听到一个细而尖利的声音道:“救他一命不难,但我有一个条件。” 随即是冷灵霜的声音,带着极大的焦虑,道:“什么条件,请说。” “你的身子。”那个声音发出阴笑声,道:“我要你的身子。” 听了这几句对话,雪槐明白了,冷灵霜带着他竟闯出了神魔堂,到了一个不知什么地方来求人相救,而这人却趁势要胁,竟然想要污辱冷灵霜,雪槐勃然大怒,急要睁眼怒喝出声,才发觉眼皮是如此的重,就象给万斤胶水粘着,根本睁不开来,更别说张口出声,全身上下从手到脚,全是僵硬木的,没有一点感觉,他神智虽已苏醒,却象是在身体上飘着,而身子更象是在千里万里之外,是如此的遥不可及。 要知铁心这一掌,实在不是闹着玩的,若非雪槐护体玄功有成,虽不运功,生死关头,护体玄功还是下意识的起了一部份作用,加之他体内还另有一些他自己也不明白的力量,终于护住了他心脉,未被打断,但心脉虽未断,也仅余一线生机,而且铁心这搜魂手十分怪异,打伤人后,还能留在敌人体内制人脉络,雪槐全身僵硬麻木,不仅是伤,也是铁心的搜魂手在做怪。察知自身伤势,雪槐又惊又急,幸亏神剑灵力一召便至,当下急借神剑灵力疗伤,同时便借剑眼看出去。 但见所在处似是一个洞子,不很大,洞顶有不知名的珠子发着微光,照得洞中似明似暗。洞子中央,有一根黑色的柱子,高数丈,直到洞顶,粗约合抱,却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窟窿,一条似蛇非蛇蛇身人首全身赤红的怪物,在柱子上不停的钻上钻下,有时从上面的窟窿钻进去,却从下面的窟窿钻出来,两眼如豆,在冷灵霜身上扫来扫去,嘴中不时发出尖利的怪笑,边笑,口中边流出涎液。雪槐不知这是什么怪物,只是看一眼便觉得十分恶心。 冷灵霜站在柱子前丈许外,雪槐能看到她的侧面,听了这怪物的话,冷灵霜一脸惊怒,叫道:“魔心蜮,你不属魔门,但久居神魔谷地心,我们却从未找过你的麻烦,我先祖和我在左使任上,更从未亏待过你,现在我落难,你怎么可以这么趁势要胁我?” “原来这恶心玩意叫魔心蜮?”雪槐暗暗凝思:“看来这里还是神魔谷,只是在神魔谷的地底下。” 魔心蜮一阵阴笑,道:“冷左使,你和你先祖对我确实不错,但你知不知道,每次当我在暗处偷看着你骄傲的抬着头挺着胸处理事情的绝世风姿,就全身发火,我曾无数次的幻想,你能象这根柱子一样,让我光溜溜的缠着你,在你身上钻来钻去,让你扭动,让你叫。” “住嘴。”魔心蜮越说越不堪,冷灵霜终忍不住,尖叫着打断了他。 “别嫌难听。”魔心蜮淫笑:“等给我钻上一次你就美了。” “你休想。”冷灵霜厉声怒喝。 “我打不过你。”魔心蜮阴笑:“所以平日我只能幻想,但今日时来运到,你非答应我不可,因为只有我能救你的小情人。” 冷灵霜双手掐紧,全身颤抖,却似乎猛地下了决心,抬眼看着魔心蜮道:“你真的一定救得了他?” 第四十三章 “当然。”魔心蜮用力点头:“你知道的,地心乳生死人而肉白骨,你的小情人只剩一口气,除了地心乳,什么东西也救不了他,而这世间,惟有我能钻到地心取地心乳出来,所以也只有我能救他,答应了是吧,快点,把衣服全部脱光,过来抱着柱子,快啊。” “你如果救不了他,我会叫你生死两难。”冷灵霜一咬牙,伸手脱衣,雪槐整个人几乎要爆炸开来,但他受伤实在太重,而铁心搜魂手的玄功又过于强悍,他心脉虽已得到加强,心脉以外,所有经脉仍给搜魂手的玄功塞得满满的,全身上下,从眼到嘴,从手到脚,莫想动得分毫。 难道就这么看着冷灵霜受辱?不能,绝对不能。但有什么办法呢?雪槐瞬时间将学过的东西全部试了一遍,只要能开口,或者哪怕手能动一动,引起冷灵霜的注意,告诉她自己其实死不了,冷灵霜就不必受辱,但没有用,无论是长眉老人援他的七咒还是万屠玄功或是神剑灵力,都无法冲开铁心的搜魂手玄功。 而冷灵霜已解开上衣,然后是抹胸,解下抹胸时她用手罩着双乳,但随即就死心的放开了。 上次冷灵霜衣服被水打湿时,雪槐曾看过冷灵霜湿衣下双乳的模样,然而今日无遮无掩的看过去,他才知道冷灵霜的双乳到底有多美。冷灵霜的双乳圆润丰盈,大而尖挺,乳尖殷红如豆,在昏暗的珠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这是一对能让任何男人神魂颠倒的绝世尤物。 魔心蜮的脑袋从柱子上远远伸出来,双眼鼓凸,一眨不眨的盯着冷灵霜双乳,红舌头从嘴里搭出尺余,让人恶心的涎液不绝滴下。 冷灵霜双手伸向裙子。 雪槐全身血气若沸,猛地将神剑灵力全部注入心脉中,念动金刚咒,催动神剑灵力从心脉中猛冲出去。在经脉不通的情况下这么运劲强冲,非常危险,一个不好,塞住的经脉冲不开,心脉却会炸裂。但雪槐宁可心脉炸裂,宁可死,也绝不能眼看着冷灵霜受辱。 心脉刹时间急剧胀大,心痛若绞,但雪槐仍是催动神剑灵力不绝猛冲,他几乎可以肯定,心脉绝对无法承受足以冲开於塞经脉的胀力而炸裂,但他也绝对肯定,心脉炸裂的响动一定会惊动冷灵霜回头,当冷灵霜看到他死了,也就不必再去求魔心蜮了。 想明白这一点,雪槐再度加力,便在心的剧烈痛疼让他接近昏迷时,左臂封印下突地有一股力量急剧跳动起来,似乎便如一只笼中的猛兽,咆哮着要破笼而出。 雪槐脑中突地现出一点闪光,他记得,上两次星图闪亮救他之前,左臂封印下那股神秘的力量都是这么急剧跳动。 “难道是左臂下这股神秘的力量呼唤来的星图的力量?”这个念头在雪槐脑中闪电般掠过,不及多想,急在脑中回想那三十六幅星图,到第五幅星图时,星图突地一亮,同时间身子一空,又生出独立旷野寂对星空的感觉,当这种感觉消失,雪槐重又能感知到自己身子时,铁心留在他体内的搜魂手玄功早已踪影不见,伤势也全好了,全身灵力畅通无阻,而这时冷灵霜的裙子已经解下,手正伸向最后的一条小裤。 雪槐一声怒吼,声起时背上青钢剑已在手中,声未落魔心蜮一个脑袋已给他劈为两半,污血飞溅。 “槐哥。”这变故突如其来,惊喜之下的冷灵霜完全呆住了,看着雪槐,竟不知遮掩赤裸的双乳。 “灵霜。”雪槐眼中含泪,伸手将她半裸的身子搂在怀里,颤声道:“雪槐到底有什么好,让你这么对我?”先前多次相帮两次相救,雪槐感激,他可以因报恩而为冷灵霜舍命,却说不上顷心相爱,直到这件事,雪槐的心才真正被震撼,冷灵霜也在这一刻,真正的铬印在了他心里,永不可磨灭。 当身子被雪槐的大手搂着,冷灵霜才意识到自己是半裸着的,身子一挣,不过随即就不动了,抬眼看向雪槐,道:“槐哥,你的伤怎么突然就好了,是怎么回事?” “我曾在东海桃花岛的照心神镜中看过三十六幅星图,星图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多次救我。”雪槐伸手轻抚冷灵霜俏巧的小脸,爱怜的道:“灵霜,下次再不可这样了,无论我有什么事,你都要珍惜自己,记住了吗?” 他如此柔情叮嘱,冷灵霜心中大是感动,轻轻点头道:“记下了。”这么说着,身子突地一颤,竟不绝的发起抖来,全身上下更没有半点力气,如果不是雪槐抱着,一定会软瘫下去,眼泪更是喷涌而出。 雪槐大吃一惊,急将她整个身子全抱在自己怀里,叫道:“怎么了?灵霜,你怎么了?” “我——我没事。”冷灵霜摇头,但身子却仍是不停的发抖,雪槐瞬间明白了,冷灵霜这是事后害怕。很多人都是这样,面对厄运时一无所惧,事后回想,却往往情不自禁的发抖,心中更是爱怜,紧紧的抱住她,柔声安慰:“好了,灵霜,没事了。” 好一会儿,冷灵霜才渐渐镇静下来,眉头一凝,看向雪槐道:“他们快搜到这里来了,我们快走。”刚要起身,才想起自己仍是半裸着的,脸一红,叫道:“闭上眼睛,不许偷看啊。” 雪槐将她横抱在怀里,她一双雪乳近在眼前,她不说,雪槐还真想到去看,这么一说,下意识就看了一眼,脸一红,慌忙闭上眼睛。 冷灵霜爬起来穿上衣服,水灵灵的大眼睛去雪槐脸上一溜,扑哧一笑,道:“好了,睁开眼睛吧。” 雪槐依言睁眼,四目相对,冷灵霜忽地瞪眼叫道:“你脸为什么发红,偷看我了是不是?” “没有。”雪槐急叫。 “真个没有?”冷灵霜一双眼睛瞪得更加大了。 “真个没有。”雪槐偷眼看向冷灵霜,不知她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 四目相对,冷灵霜眼珠子一转,忽地凑过来道:“那你为什么不偷看?”说着双手叉腰,将一双丰乳高高耸起,直对着雪槐,道:“我不如你的碧青莲好看吗?还是我的双乳没有她的生得好?以致让你连偷看的兴趣都没有?” 雪槐嗔目结舌,再想不到一个女孩子竟可说出这样的话来,但一看冷灵霜眼光,忽地明白了,冷灵霜是在捉弄他呢,灵机一动,道:“对男人来说,女人的乳房生得好不好,光看是不能做出结论的,还要摸一摸才行。”说着双手急伸,摸向冷灵霜故意高耸到他眼前的丰乳。 冷灵霜确是想捉弄捉弄雪槐,却没想到雪槐真个会伸手,立时尖叫一声,急跳开去,到丈许外要笑不笑的斜瞟了雪槐道:“还以为你是个好人,原来也这般不老实。” 雪槐也斜眼看她,微笑道:“这就叫不老实了,告诉你,不老实的时候还没来呢。” 冷灵霜脸一红,扳起脸一顿足道:“你敢。”但一张脸却怎么也扳不住,终于咯咯娇笑起来,背转身,伸出手道:“现在老老实实的,跟我来。”拉了雪槐的手,急掠出去。 雪槐拉着她柔软纤细的小手,柔情无限,想:“她是这么美丽聪慧,我一定要保护她,绝不容任何人伤害她,更不能让她去受那魔火天灯的酷刑。”心中豪情狂涌,杀气激增,当下运剑眼看将出去,发现置身之处在神魔谷西端地底,而上面,无数魔门中人正持刀执剑,四下搜索,搜的当然是他和冷灵霜两个。看了上面情势,雪槐对冷灵霜道:“现在上面到处是人,你打算怎么出去?” “神魔谷四面都有极为灵异的魔鹰警戒守护,任何人想进出神魔谷,都绝逃不过魔鹰的眼睛,我们也一样,只要一现身靠近崖壁,立即会被魔鹰发现,魔鹰一共有六只,体形庞大且曾受魔咒训练,极为难斗,就算我两个不怕,但只要缠得一刻,谷中护法长老和肖智等便会蜂涌而至,所以我说若硬闯,无论如何都出不了神魔谷,但神魔谷还有几条藏在地底的阴河溶洞可以进出,其中一条洞口的守卫叫曾子丹,是我家世交,一直拿我当女儿看,我求求他,只要他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们就可悄悄的溜出去。”冷灵霜说到这里,面前已出现一条地底阴河,当下两个借水遁急掠。 这条阴河果然直出神魔谷,未到洞口,雪槐剑眼便看见洞口崖壁上盘膝坐着一个老者,且他剑眼一扫过去,这老者立时发觉,因为他感应到了这老者灵力的波动,且灵力不弱,想来也是,这种守着一方出口的人,必是魔门中的高手,然而直到雪槐和冷灵霜到了洞口,这老者也一直没有睁开眼睛,更未起身。不要说,这老者必是曾子丹,故作未觉,自是故意要放冷灵霜两个出去。 冷灵霜一看曾子丹闭目瞑坐,自然知道曾子丹的意思,也不吱声,只是拉着雪槐跪倒,盈盈一拜,起身方要掠出,雪槐却一把拉住她,摇摇头,道:“走不了了。”原来雪槐先以剑眼看出去,便在冷灵霜拉他拜倒时,崖顶上方掠下来一大群魔门高手,为首的是肖智杨九勾四个,同时雪槐也看到了魔鹰,那是一种翼展足有四五十丈的不可思议的巨物,锋锐的利爪收在腹下,每一片指甲都有丈许长,色黑而冷,有若刀锋,雪槐无法想象,这世上到底有什么东西能硬接它一爪。飞临崖顶的魔鹰一共有三只,一只在崖顶盘旋,另两只左右飞了出去,身躯虽庞大,转则却异常灵活,飞行速度更是奇快无比,想来也是,四五十丈长的两只翅膀,那一扇是多大的力量?雪槐估摸自己的遁术,绝对快不过魔鹰。 冷灵霜虽不象雪槐有剑眼,但灵觉也是十分敏锐,雪槐一说走不了,她立刻便感应到了崖顶掠下的大群魔门好手,她对魔门的了解远在雪槐之上,知道这种情势下确是无论如何也走不了,一转念间,突地拨出短剑,飞身而起,对着曾子丹胸口疾刺过去,这一剑势劲力疾,竟是用了全力,同时对雪槐喝道:“槐哥,全力出手,杀了这忘恩负义之人,我们就可以冲出去了。” 她这举动突如其来,雪槐一时间莫名其妙,不过随即便明白了,她是明知走不了,所以制造曾子丹不肯放行的假象,以免曾子丹受牵累,曾子丹自也明白,他使一枝铁尺,一尺格开冷灵霜当胸一剑,眼中却满是痛怜之色。 不容冷灵霜出第二剑,肖智等落在洞口,肖智大笑,道:“我说她必从这里走,没错吧。”杨九勾则道:“但我也说过曾护法绝不会放冷左使走。”肖智扫一眼曾子丹,嘿嘿一笑,看向冷灵霜,道:“冷灵霜,束手就缚吧,你们走不了的。”转眼看雪槐卓然而立,眼中露出疑惑之色,叫道:“你小子的伤竟然好了,难道是魔心蜮给你服了地心乳?”再转眼看冷灵霜,更疑,叫道:“不对啊,你还是处女啊,但你若不付出代价,魔心蜮怎肯替你去取地心乳。” “你慢慢猜吧。”冷灵霜冷笑一声,一拉雪槐的手,道:“槐哥,我们退。” 听了她话,赵灭大叫:“他果然是雪槐。”雪槐为铁心一掌打伤,但没有运功,铁心便看不出他身上到底是什么功夫,虽然冷灵霜救走雪槐的举动十分可疑,但仍然不能定论。 冷灵霜回头,一脸傲然,道:“现在我也不瞒你们了,他确是我的槐哥,也只有我的槐哥,才敢为自己心爱的人独闯神魔谷。” 肖智冷笑一声,道:“那就一起死吧,追。”借水遁急追进来。 冷灵霜拉了雪槐急退入神魔谷,方现身,便闻头顶魔鹰尖声长叫,雪槐抬头看,但见头顶上空一只魔鹰高高盘旋,远处还有魔鹰在飞过来。冷灵霜道:“这是魔鹰在示警。”转头看向雪槐,摇摇头,道:“槐哥,没有办法的,我们无论如何都是出不去的。” 雪槐剑眉上扬,道:“不要灰心,灵霜,我绝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你跟在我身后,看我杀一条血路出来。” “实力过于悬殊,不行的。”冷灵霜摇头,道:“况且他们终和我出身同门,我也不想你和他们血拼。”说话间肖智等已追了出来,而在魔鹰的指示下,魔门高手也正源源而来,肖智狂笑,道:“冷灵霜,早说你逃不了的,不要再垂死挣扎了吧。” “投降?休想。”冷灵霜冷眼看着他,道:“我背叛魔门,甘愿受任何刑罚,但槐哥不行,他是我的,我绝不容别人碰他一下。”一拉雪槐,道:“槐哥,跟我走。”飞身急掠。 雪槐不知她心里到底怎么打算,只好跟着她走,掠出十余里,到了一处高崖前,崖下一个大洞,颇为玄异,里面似乎蕴藏着一股巨大的力量,雪槐运剑眼看,竟是看不到底。这时身后的肖智大叫:“他们要进化魔洞,拦住他们。”前方这时已另有魔门高手飞掠而来,闻声加速扑近。 冷灵霜拉着雪槐本来已到洞口,却忽地住脚,横剑回身,冷眼扫向扑过来的群魔,喝道:“谁敢过来。”她这一喝,凛然生威,扑过来的群魔一齐住脚,面面相窥,竟无一人敢冲上来。 肖智一群人这时已经冲近,怒叫道:“冷灵霜你好大胆子,这个时候还在发狂。” “不是我狂。”冷灵霜下巴微抬,扫视群魔,道:“你们该看得出来,我槐哥身上的功力,远在你们任一个之上,若我和他联手,即便冲不出去,这神魔谷中也一定血流成河,但你们是我同门,我不想让我槐哥和你们动手,却绝不是怕你们。” 她这话出口,包括肖智在内,无一人吱声,群魔都是眼光如炬,自然看得出雪槐功力非凡,而冷灵霜功力在神魔谷中也是算一算二,否则这等年纪如何做得了执香左使,她若和雪槐联手大开杀戒,群魔必定死伤惨重。 眼见群魔侧目,雪槐暗暗点头,想:“我的灵霜不仅仅是聪慧刁钻,真个放下脸来,还真有几分杀气呢。” 冷灵霜这时却转眼看向他,道:“槐哥,我不想伤害他们,就只好委屈你吧,谁叫你是我心爱的人呢,你不会怪我吧。” 她这话里,情深似海,雪槐心中感动,握紧她的小手,点头,道:“一位前辈曾和我说,为情而死,化蝶双飞,灵霜,我们生死在一起,不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 “为情而死,化蝶双飞。”冷灵霜眼中有彩虹亮起,低叫道:“槐哥,来吧,生生死死,灵霜永和你在一起。”说完转身,带着雪槐直向洞口射进去。 一进洞,雪槐立即便感应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吸住了他的身子,那情形,就象有一只无形的巨手,猛一把抓住了他,往里死命攥进去,那力量之大,让雪槐完全的不由自主,只听耳边呜的一声风响,身子已重重的给摔在了地上,但见置身之处,是一个巨大的洞子,但还没等他看清楚洞子里都有些什么,冷灵霜已猛扑到身上,吻住了他的唇,双手更死命的箍住了他的脖子。 这一吻,比先前那一吻更加火热,雪槐这时的心境也不同,先前主要是想哄冷灵霜跟他出去,内心其实颇为勉强,但这会儿心中却已有真爱,自也真情回吻,正自如醉如痴,却突地觉得不对,面颊湿湿的,冷灵霜似乎在流泪,急挣开嘴唇,没错,冷灵霜果然是泪流满面。雪槐大惊,急道:“灵霜,怎么了?为什么哭?” “槐哥。”冷灵霜扑到他怀里,放声大哭,道:“槐哥,我不想就这样和你一起死去啊,我想你永远这样吻我,吻一百年,一千年,我还想给你生儿育女呢,我真的舍不得你啊。” 她这话让雪槐有一刹那的迷糊,道:“我们还没死啊,难道我们现在已经死了,但我怎么没一点儿感觉?” “我们现在是没死。”冷灵霜摇头,道:“但我们很快就要死了。” 雪槐明白了她的话,道:“你是说我们会死在这个洞子里?”说着回头看向洞口,却突地发现一桩奇事,他竟看不到洞口,不可能,刚刚摔这一下,虽然身不由己,但大致有多远还是感觉得到的,绝不会超过十丈,而且没有转弯,怎么就会看不到洞口呢?正自疑惑,却听冷灵霜道:“不要看了,从里面看不到洞口的。” 这话太怪了,雪槐转头,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从里面就看不到洞口呢?” 冷灵霜微微叹了口气,坐正身子,将脸上泪水擦了,然后双手环了雪槐脖子,细看他脸,道:“槐哥,说真的,我一直认为你算不上美男子,但仔细看,其实还是挺耐看的呢。” 她不回答问题,却突然说起了长相,雪槐暗暗摇头,想:“她这小脑袋刁钻古怪,真不知是怎么想问题的。”便也伸双手搂住了她腰,微笑道:“多蒙小姐夸奖,承情承情,不过小姐不会是爱其屋兼及屋上之乌吧。” “雪将军太谦虚了,确实是不难看嘛。”冷灵霜咯咯笑着,眼珠子乱转,那意思是告诉雪槐,她说的是反话呢。 “好啊,敢说我长得难看。”雪槐搂着她腰的双手轻轻一掐,冷灵霜立即笑得软作一团,求饶道:“雪将军饶命,小女子再不敢了。”笑了一阵,喘过气来,去雪槐光头一溜,却又斜了眼道:“小和尚,说老实话,是你的碧青莲漂亮呢,还是我漂亮。” “这个嘛?”雪槐故意皱眉,道:“青莲号称天下第一美女。”话未说完,冷灵霜秀眉早已竖了起来,狠狠的道:“小和尚,你若敢说我没有碧青莲漂亮,那你就小心你的光头。” 雪槐大好笑,却故意装出一脸委屈的样子道:“你又要我说,又要威胁我的光头,那还怎么说?” “哼,没良心的。”冷灵霜伸指戳一下雪槐额头,道:“碧青莲就这么好了,当着我面也不肯夸夸我,不过不要你夸我也知道,碧青莲除了比我会抛媚眼,其它的还真不比我强。”说到这里,又看向雪槐,道:“身材呢,她好还是我好,我可比她要高呢,腿也要长得多,腰嘛可能差不多,但我的。”说到这里一转口,要笑不笑的看着雪槐,道:“老实交代,你看过碧青莲乳房没有?” 这样的话她也能问出来,雪槐当真佩服得五体投地,斜眼看冷灵霜小野猫一样的眼神,心中暗哼:“小丫头是故意在挑战呢,哼,看我给你来个厉害的。”点了点头,道:“当然,我不但看过,而且亲过摸过,所以说你要和她比,就先得给我摸摸。”说着回手就摸向冷灵霜乳房。 冷灵霜先前冷眼斜视,象极了一只向大狼狗挑战的小野猫,但雪槐真个动手,她立即便软了,急一把抓着雪槐的手道:“啊呀,不要,算她赢好了。” 她给雪槐抱在怀里,雪槐一低头,便可从她敞开的领口看到她大半边雪乳和深深的乳沟,再经她这么故意一挑逗,不免有些动火,呵呵笑道:“怎么能算她赢呢,这不公平,来,让我来给你们作个公平的对比。”另一只手又绕回来。 冷灵霜尖声娇笑,眼见拦不住雪槐双手,猛一下扑进他怀里,紧箍着他脖子,在雪槐耳边笑着软软的求饶道:“好哥哥,饶了霜儿吧,霜儿再不敢了。” “不行。”雪槐故意唬起脸,道:“今儿个非弄清楚不可,不但要摸一摸,还要亲一亲。” 第四十四章 “啊。”冷灵霜羞得尖叫,更把一双丰乳紧挤在雪槐胸膛上,求道:“好哥哥,饶了霜儿,要不过一会儿,过一会儿什么都给你。”说到这里,她身子却突地一僵,雪槐紧搂着她,自然感觉得到,忙扶了她脸过来道:“灵霜,怎么了?” 冷灵霜看着他眼睛,眼泪喷涌而出,哭道:“槐哥,我不要死,我真的盼望能和你相守百年千年,天天在闺房里和你说情话儿。” 雪槐明白了她的心思,紧搂着她,道:“进了这洞子就真的再没有办法出去吗?”说着转头看洞中情形。 洞子呈长条形,洞顶有宝珠,不显黑暗,巨大的洞子里,没有什么东西,只有十余具风干的僵尸,或坐或卧,姿态各异,洞子中部,有一个数丈方圆的水池,水极清,显然出自地下的泉眼,但水并不溢出来,可能是另有暗洞出口。 见雪槐看洞中情形,冷灵霜坐正身子,却摇了摇头,道:“没有办法。”略整心神,道:“神魔谷有两大秘洞,一是神魔洞,一是化魔洞。神魔洞内藏魔门最高机密,除了天魔和左右执香使三大坛主拥有进洞的秘诀,其他任何人也进不去,魔门所有的秘密典籍和档案都藏在神魔洞里,所有的秘密决议也全在神魔洞商议达成并发出。化魔洞与神魔洞相同之外在于都受过万魔的誓咒,洞子本身拥有强大的魔力,不同之处则是化魔洞任何魔门中人都可进入,却再不能从原洞口出来,刚才你看到了,从里面再也看不到洞口,这是万魔誓咒的应力,没有人可以更改。” “能进不能出,那这化魔洞到底是做什么用的?”雪槐看向空荡荡的洞子,大是疑惑:“即是魔门两大秘洞之一,不可能全无用处啊?” “化魔洞当然有用。”冷灵霜点头,道:“化魔洞和神魔洞其实是一个洞子,只是中间给石门隔开了。”说着冷灵霜指向洞子尽头,雪槐顺她指头看去,果见洞子尽端是一扇门的形状。 “在石门上,有一幅秘图,上面绘着的是我魔门的最高绝学天星遁魔大法。”说到这里冷灵霜一停,看向雪槐,道:“这就是化魔洞的功用了,凡我魔门弟子,只要有绝大的恒心智慧,在天魔缺位时,便可进入化魔洞,参悟石门上所绘的天星遁魔大法,一旦参透大法,便可推石门进入神魔洞,受万魔礼拜,成为新一代的天魔。” “原来是这样。”雪槐看向那十余具干尸,道:“他们都是想参悟天星遁魔大法而进来的了。” “是。”冷灵霜点头,道:“这些魔门前辈,无论魔功智慧恒心毅力,无不是侪辈翘楚,深具自信,必能悟透天星遁魔大法,所以才奋身进洞,却终是未能成功。”说到这里她站起身来,走到最近的一具干尸前,伏身下拜,道:“前辈虽不成功,但勇气可佳,为的更是我魔门的振兴,请受晚辈灵霜一拜。” 她一一拜过去,雪槐跟着走,到其中一具干尸前,却见地下写得有字,写道:“一年三个月后,所带干粮食尽,削左腿肉食之,一月后,左腿肉尽,乃削右腿肉食之,今日右腿肉亦尽多日矣,精气衰竭,再不能凝神思索,死期不远矣,死不可惧,只是不能参透大法,愧哉,悲哉,哀哉。” 雪槐骇然,看这人双腿,果是皮肉尽去,只余两根光骨头,又惊又叹,暗想:“竟削自己双腿之肉延续生命来参悟大法,这人心性之坚忍,实是不可思议。”冷灵霜自也看到了地下的字,更是感概。 冷灵霜一一拜毕,带雪槐到石门前,伏身一拜,站起来,看向石门,道:“这就是我魔门最高绝学天星遁魔大法了,近三千年来,还从未有一人悟透过,当年血魔闹得天翻地覆,其实也未能悟透天星遁魔大法,否则他就不必练血魔解而求与正教好手同归于尽了。” “血魔也未能参透?”雪槐更是惊叹,看向石门,但见石门光滑如镜,色作淡青,门上有一些线条和一些黑点,不成任何形状,那种情形,打个比方,就好比一个顽童在一张纸上乱画了一气,最后还甩了满纸的墨点。 雪槐又惊又疑又是难以置信,看向冷灵霜,道:“就是这个?” 冷灵霜秀眉微凝,似乎也对看到的难以置信,却仍肯定的点了点头,道:“就是这个,魔门曾有两位前辈悟透大法,推开石门进入神魔洞而成为天魔,所以绝不会错。” “真是这个?”雪槐瞪大眼睛,道:“但这都画的什么啊?” “若任何人都能轻易看懂悟透,那就天魔满地跑了。”冷灵霜说着拉住了雪槐的手,道:“槐哥,不要看了,你甚至不是魔门中人,不可能悟得透的,我可不希望我们最后的时光是让你在这里发呆。” 雪槐尤不死心,摸摸石门,道:“你说这石门就是化魔洞惟一的出口,要不悟透大法推开石门成为天魔,要不死在这洞里。” 冷灵霜点头:“是。” “这石门难道不可以劈开吗?或者钻一个洞出来?不行吗?” “不可能的。”冷灵霜苦笑摇头:“这并不是普通的石门,它可能并不厚,但却受过万魔的诅咒,带有万魔誓咒的应力,你再有通天的神通,一人之力也绝强不过万魔的合力。” “这么厉害。”雪槐轻叹,猛地运起剑眼,对着石门看过去,他有经验,对一些灵力特别强悍的地方,神剑剑眼从外面不能看进去,但从里面往外面看,却往往能看透。 然而这次他失望了,剑眼灵力发出,未能透过石门,而是给一股巨大而奇异的力量挡了回来。 冷灵霜察觉到了他灵力的波动,摇摇头,道:“槐哥,不要试了,不行的。”说着转头看向洞子中部的水池,忽地松开雪槐的手,象小姑娘一样雀跃着跑过去,在池边拉着裙子转了两个圈子,叫道:“这水真清啊,我要洗个澡。”说着竟伸手脱起衣服来。 雪槐忙垂下眼帘,冷灵霜却轻叫道:“槐哥。” 她这一声轻叫是如此的荡人心魄,雪槐心中一跳,抬眼看去,但见冷灵霜直视着他,双颊晕红,眼波如媚,双手却已脱了上衣,然后是抹胸,双乳直跳出来。雪槐已是第二次看她丰乳,却仍是呼吸一窒。冷灵霜的手毫不犹豫的伸下去,解开裙子,当淡黄的小裤落下,她绝美的身子便再无半丝遮掩,而在做着所有的这一切时,她一直在看着雪槐,那眼光是如此的深情,如此的火热。 雪槐已完全忘了呼吸,全身更象有火在烧。他看向冷灵霜眼睛,四道眼光有若实质,在无形的空气死命缠绕。 冷灵霜慢慢退入水池。水池并不深,刚及她的乳房,雪乳在水波的荡动下,更显示出让人心动魂摇的诱惑力。 “槐哥,脱了衣服,到水里来。”冷灵霜的声音带着一种梦幻般的悠远,却又带着一种烈酒般的热力。 “来抱我,摸我,亲我,用你全部的爱和力量,来爱我。” 这是一种直透灵魂的呼唤,它如着了火的烈酒,点燃了雪槐的生命。他脱下衣服,一步步走过去,冷灵霜有一刹那的害羞,垂下眼帘,但随即便又抬了起来,她的眼光落在雪槐身体上,便如滚烫的火苗撩过。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雪槐躺在池边,整个身子,有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舒畅。冷灵霜伏在他胸膛上,大半个身子还泡在水里,偶然用脚打打水,清脆的水声便在洞子里久久回荡。 “槐哥,想什么呢?”冷灵霜抬头看雪槐,声音甜腻,象裹着一团蜜。 “什么也没想。”雪槐转眼看她。 其实雪槐说的是假话,他在想,想怎么出去,在最亲密的状况下感受了冷灵霜的温柔娇羞火热,他更觉出冷灵霜的好,也生出了更多的怜爱,无论如何,他要带冷灵霜出去,不能让她生生困死在这化魔洞里。但怎么才能出去呢?另外的洞口肯定是没有的,雪槐甚至试过了水池下的泉眼,盼望能把泉眼弄大些后借水遁出去,谁知一试,竟也有魔咒的应力,别说人,剑眼都透不出去。没有路,只有悟透天星遁魔大法或凭实力破开魔咒的应力,前者雪槐没去想,他自认不是天才,又从没学过魔功,如此多的魔门高手都悟不透,他凭什么?只有从第二点上打主意。雪槐身上的东西不少,首先就是左臂上与生俱来的被封印封着的神秘大力,他常有感应,但实在是不知道怎样才能破开封印,将那受过战神与魔神双重祝福的神秘大力放出来。其次则是那三十六幅星图,星图亮起时,确实玄异惊人,可现在雪槐知道了,一定要在生死关头,左臂上被封着的神秘大力生出感应,才能唤来星图的力量。这两者,或可冲开魔咒,他都用不上,而余下的无论是七咒还是神剑灵力万屠玄功,实力都不够,想了一轮,真的是半点办法也没有。 “不过你这一问,我倒还真想起件事,我发现除了肖智,其他如杨九勾等人,对你好象都没什么敌意,甚至有一种向着你的感觉。” “是。”冷灵霜轻轻叹了口气,道:“杨叔他们对我一直都挺好,如果不是我违犯了教规,肖智是动不了我的。”说到这里她略停一停,道:“自五百年前血魔战死,魔门元气大伤,从此分为两派,一派痛定思痛,决定再不与正教为敌,更不想那独尊天下的霸业,息隐田园,颐养天年,另一派则誓要报仇,苦练魔功,一心想要绝灭以五观三寺为首的正教,将我魔门发扬光大。” “有这样的事?”雪槐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道:“我还一直以为,所有魔门中人都是躲在暗中,时刻在想着要死灰复燃,报复正教呢。” “不是的。”冷灵霜摇头,道:“魔门中人也是人,也有人的情感,当看着自己的亲人永远离去,永不回来,那种锥心的痛苦,和他们所谓的正教中人,并无两样。” “是。”雪槐点头轻叹:“失去亲人,对任何人都是一种难以承受的痛苦,不论是正教中人,还是魔门中人。” “多少年了啊,魔门和正教一直在斗,一直在流血,最亲最爱的人,看着的这一眼也许就是最后一眼,那种感觉那种痛,真的是没法形容。”冷灵霜眼中盈满泪水,哽咽道:“不是我们能忘掉仇恨,实在是我们死怕了啊。”雪槐轻拍她肩,心中也不自禁的生出感概,想:“魔门正教,数千年争斗,外人看到的是刀光血影,心里的痛,却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啊,正教中人一般都是出家人,还好一点,魔门都是家族作战,父死子亡,那种痛,确是怎么也无法忘却,难怪一部份人会痛定思痛,忘记仇恨,谋求和平。” “你这一门是想和的。”雪槐看向冷灵霜,道:“肖智那一门估计就是想战的。” “是。”冷灵霜点头,道:“不仅是我,杨叔他们都是想和的,其实想和的占大多数,三十六枝魔门,大约有二十多枝想和,想战的不过十余枝。” “想和的还占到了大多数?”雪槐惊呼:“我还以为你们是少数呢。” “想不到是吧。”冷灵霜轻轻叹了口气,道:“不仅是想和的占了大多数,而且有些人还做得十分干脆,象我姑妈,根本就不会魔功,且嫁的也不是魔门中人,而是到端阳国做了王妃,然后我姐姐也学她的样,也是半点魔功不会,也嫁到了端阳国,做了太子妃,现在也是王妃了,任何人见了她相夫教子的样子,绝无法想象她会是出身魔门。” “这样好啊。”雪槐轻轻击掌,道:“原来我还有个做王妃的姐姐,哪天带我去拜见啊。” “现在知道了吧。”冷灵霜斜眼看着他,要笑不笑的道:“我娘家可是有人呢,若敢欺负我啊,哼哼。” “不敢不敢。”雪槐立即装出害怕的样子,双手抱拳,连连作揖。 冷灵霜咯咯娇笑,笑了一回,秀眉微凝,道:“以肖右使为首的十余枝却是铁心想报仇,但五大执事中,我们四个都不支持他,尤其我身为左使,天魔缺位,魔门便以我为最尊,说话最有份量,而我却是最坚决反战的一个,所以一直以来就是肖智的眼中钉肉中刺,平时他无奈我何,这次逮着这个机会,那还不拼命要置我于死地,其实我不夺神魔珠而救你的事,就是他最先揭露出来的,若是换了杨叔几个,知道了也不会声张。” 雪槐心中歉然,道:“都是为了我,否则你也不会闹成这个样子。” “槐哥,你为什么现在还说这样的话。”冷灵霜看着雪槐,一脸激动,道:“难道到现在你还不明白我吗?” 雪槐没想到她会这么激动,心中感动,却想逗她笑,眼珠子一转,道:“刚才太激动了,确实没怎么看明白,不过这次一定要细细的看清楚了。”说着伸手,冷灵霜尖叫一声,翻身便逃,白嫩的身子在清澈的水里就象一条雪白的美人鱼,雪槐大笑追去。 正如雪槐说的,第一次的激情过去,随后而来的便是细细的品味与享受,一次又一次,两人尽情的释放着自己的爱,更尽情的感受对方的爱。 当再一次激情相拥,雪槐脑中突然电光一闪,对冷灵霜道:“我曾学过七个咒,其中有一个天地咒,心法自然,天地阴阳,可以融合阴阳二气,但我练的是纯阳的功夫,所以一直未试过,现在你是阴我是阳,倒不妨试一试。” “你是说——?”冷灵霜一时还没明白,看着雪槐,道:“你的阳气从——那里——送入,和我的阴气——?” “是。”雪槐点头,道:“我们一直只是身体相融,但如果真气相交,再给天地咒融合,一定会另有一种更加美妙的滋味。” “啊呀。”冷灵霜羞叫:“亏你想得出来。”说是说,却并不拒绝,雪槐阳气送入,她运起阴气相接,两气混作一团,不过仍然阴是阴阳是阳,虽互相缠绕,却泾渭分明,雪槐察觉两气交而不融的情状,当下念动天地咒。 那天地咒果然神奇之极,咒一念动,阴阳两气霍地融为一体,化成一股巨大的气流,在雪槐与冷灵霜的身体内不停的流动,更带给两人一种不可想象的全新的感觉,那一瞬间,就仿佛整个人凌空飘了起来,说不出的畅美。 冷灵霜本来害羞闭着眼睛,这时也睁了开来,又惊又喜的看着雪槐道:“槐哥,阴阳二气真的融为一体了,真不可思议。” 雪槐微笑,道:“我说可以的,怎么样?感觉大不一样吧?” 冷灵霜含羞点头,细细感觉气柱的流动,咂舌道:“真想不到我两个的灵力合为一体会有这么强大,如果是我一个人练,再练一千年也一定练不出这么强大的灵力。” “我也想不到。”雪槐点头,道:“以这样的力量,绝对可以挑战天下任何高手,上次一气尊者三拳打得我喷血,但若是现在碰上,我一定可以把他倒打一溜跟斗,只可惜他不在这里。” 冷灵霜大羞,嗔道:“你说什么呀,难道可以这个样子去和人打架吗?” 雪槐呵呵笑,脑中忽地一闪,道:“有了,动不了手,让我来试试剑眼看。” “什么剑眼?”冷灵霜并不知道他可以运使剑眼的事。 第四十五章 “剑眼就是天眼神剑的眼睛,我可以借来看东西呢。”雪槐说了剑眼的神异,冷灵霜大是惊叹,忽地想到一事,道:“你借剑眼可以隔墙看物,那么是不是也可以看穿衣服,那么。” 她没说下去,雪槐却笑了起来,逗她道:“是啊,在我的剑眼下,你穿不穿衣服,其实都一样。” “啊呀。”冷灵霜大羞,狠狠捶他,道:“你要敢偷看我身子,看我饶你。”却又咬牙道:“看我也算了,反正是你的,但你若敢看其她女孩子,看我不折了你的天眼神剑。”说到这里,突地想起一件事,瞪着雪槐道:“不对,你即可看穿衣服,为什么我装成难得糊涂你看不透,哈,敢骗我。”大张了嘴,贝齿如刀,一口就咬在雪槐肩膀上。 雪槐吃痛,大叫冤枉:“我只说能看穿,没说看过,都是你一个人在说啊,却来咬我,难怪古话说惟女子与小人为最难养也,果然不假。” 他愁眉苦脸,冷灵霜却是扬扬得意,道:“你知道就好,总之你以后若有什么事敢瞒着我,哼哼。” “不敢,不敢。”雪槐举手投降,笑了一回,凝神定意,将混成一团的强大灵力注入剑眼,向洞子外看去,而果然一下就看穿了洞壁,看到了外面。但见就在洞外百丈,无数魔门弟子席地而坐,人虽多,却并无一人做声,都是一脸肃穆,似乎在等待什么。 “真的看出去了。”冷灵霜惊喜大叫:“真是不可思议,太神奇了。” “剑眼即能看出去,我们就一定能出去。”雪槐也是心中狂喜。最初他其实也没有把握,只是猜想一人之力无法运剑眼看出去,两人合力或许可以,谁知真的就成功了。 两人合力运使的剑眼灵力太强,洞外魔门立即生出感应,纷纷运灵觉回搜过来,却透不过洞壁魔咒应力,顿时个个一脸惊疑。 “他们发现了,却看不进来,这下有得猜了。”雪槐心中高兴,哈哈大笑,忽地发觉有异,道:“肖智四个好象不在里面,他们去哪儿了?” “他们这时应该在神魔洞里,拜月大会之前,几个执事先要商议一番的。”冷灵霜看向通神魔洞的石门,道:“不知道剑眼能不能穿过石门。” “肯定可以。”雪槐信心十足,运剑眼对着石门看过去,果然一穿而过,看进了神魔洞。 神魔洞大小和化魔洞差不多,但里面东西就多多了,即是魔门机密重地,收藏的东西多是自然的,雪槐也看不了那么多,眼光一扫,看到了肖智杨九勾四个,肖智在仰天狂笑,杨九勾三个却倒在地下。 冷灵霜自然也看到了,听到肖智笑声可就叫了起来:“神剑剑眼还可以听到声音。” “对。”雪槐点头:“剑眼可以看也可以听,只是不能说,情形好象不对呢。”最后这一句他是说的神魔洞中的情形。 冷灵霜秀眉微凝:“是不对,杨叔三个好象是给制住了,肖智想干什么?” 这时赵灭开口道:“肖智,你虽趁我们不防制住了我们,但没有我们三个出去,三十六门同样不会听你的。” “杨叔三个果然是给他制住了。”冷灵霜惊叫。 肖智猛地收了笑声,扫一眼赵灭三个,道:“我根本没想要靠你们三个,你们看。”说着左手一挥,袖子霍地变大,约有一个人高下,最怪异的,是真的有三个人从他袖子里跃了出来。 “肖智,你竟敢用袖里乾坤之术带人进神魔洞。”杨九勾三个齐声怒喝,而这面冷灵霜也是同声惊呼:“田沧海,胡竟,谢一阳,这三个家伙竟敢跟肖智谋反?” 雪槐听她声音颇为吃惊,道:“这三个人也都是魔门中人吗?” “是?”冷灵霜点头:“他们和肖智一样,都是极力鼓动报仇的主战派,但我没想到他们竟敢跟肖智窜通谋反。” 这时只听杨九勾喝道:“肖智,你带他们三个进来有什么用,想取代我们三个吗?但我们是公选的,你并没有权力找人来取代我们。” “我没有权力,但我有手段。”肖智嘿嘿笑,看向田沧海三个,道:“三位请运功助我。”说着运功作势,田沧海三个也一齐运功,灵光一闪,田沧海三个竟分别化作了杨九勾三个。 杨九勾三个一齐惊怒出声,杨九勾怒叫道:“肖智,你竟敢用幻术使人冒充魔门执事,如此大逆不道,你们都将受万魔吸血之酷刑。” “万魔吸血,哈哈哈。”田沧海猛地仰天狂笑起来,一咬牙道:“只要灭得五观三寺,报得先祖大仇,我便是神魂俱灭,也是一无所惧。”说着这话时,他脸容扭曲,眼中放射出无边的仇恨。 一边的谢一阳哼了一声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出去。” 肖智点头,看向杨九勾三个道:“我们将出去凝聚三十六枝魔门的力量,向五观三寺发动毁灭性的报复,你们就在这里躺着吧,等我们凯旋之日,再来给你们收尸。”哈哈一声大笑,与田沧海三个出洞而去。 “真想不到肖智他们为复仇竟敢做此大逆之事。”冷灵霜又急又怒,看向雪槐,道:“他们是四大执事,他们的决定是轻易不可推翻的,虽然三十门枝魔门中主和派占多数,但只要看不破他们的幻术,十九就无法反对他们的决定,而肖智本就是神魔谷中除我外魔功最高的一个,他的魔功加上田沧海三个自身的功力,远在众人之上,不可能有人能看破他的幻术,这可如何是好,一旦发动,那就又是血流成河啊。” “但即给我们发现了,他们这阴谋就成不了。”雪槐冷笑:“我们出去揭穿他们。” “我们出得去吗?”冷灵霜有些怀疑。 “剑眼能透出去,我们自也能出去。”雪槐深具自信,一把拿过地下的长剑,道:“凝神定意,以我两人合力,必能一剑洞穿石门。” “啊呀不行。”冷灵霜猛地叫了起来,满脸赤红的看着雪槐,道:“真若一剑洞穿石门,我们这个样子给他们看见,那还不羞死人了。” “那怎么办。”雪槐搔头,想了半天想不出办法,看了冷灵霜道:“没事吧,普天之下,无非男女,天下之事,无非男女之事,此乃人伦大礼,生命之源,真要论起来,也不是什么羞人之事吧。” “你说什么呀。”冷灵霜捶他:“这个样子给人看见了还不羞死,你的皮真是越来越厚了。” “我皮厚也是你们训练出来的。”雪槐呵呵笑,道:“总得有个主意才行啊,否则外面一旦行成决议,可就晚了。” 冷灵霜左右无计,只得将头埋在雪槐脖子下面道:“随你好了,反正我是你的,你都不怕吃亏,我怕什么?” “不怕。”雪槐呵呵笑,道:“今天吃了亏,下次我运剑眼从他们的女人身上找回来。” “你敢。”冷灵霜一声怒哼,又一口咬在雪槐肩上。雪槐吃痛,大叫声中,将两股灵力全运到剑上,带着冷灵霜飞身而起,一剑刺向石门。 雪槐一剑刺在石门上,那石门却象是活的,生出一股巨大的弹力,将他这一剑生生弹了开去。 冷灵霜本来羞得紧闭了眼睛,这时急睁开来,失望的看向石门,道:“印子也没有一个,我说不行的。” “一定行。”雪槐眼发威光,道:“凝神定意,把你所有的功力全运上。” 冷灵霜依言闭上眼睛,将害羞之心收了,凝聚心神,将自身所有功力尽与雪槐的阳气融为一体,雪槐感受到她灵力的加强,当下再召来神剑灵力,复以金刚咒催动,狂喝一声,金刚怒目,以开天劈地之势,一剑刺在石门上。 剑尖一撞到石门,异象突现,石门上绘着的那些青线黑点突地亮了起来,随即石门上生出一股无可抗御的力道,反震回来,雪槐手中青钢剑立时寸寸碎裂,而雪槐与冷灵霜也给这股不可思议的反震之力震得倒飞起来,远远的摔出十余丈之外,两个身子也分开了。 冷灵霜一直滚入水池里,倒没受伤,急看向雪槐,却见雪槐躺在地上,眼睛紧闭,一动不动,最怪异的,是他的身子竟然在发光,一时青,一时白。 冷灵霜不知他身子为什么会发光,但想来绝不是什么好事,一时间魂飞魄散,尖叫一声:“槐哥。”急扑上去,她双手刚挨着雪槐身子,雪槐身上突地生出一股极大的弹力,将她一下子弹了出去,跌入水池中,便在身子入水的刹那,冷灵霜脑中闪电般想到了四个字:天星遁魔。急站起来,看雪槐,雪槐果然也已站起身来,正看向她,但两眼中光芒之盛,却是她从所未见。 “槐哥,你练成了天星遁魔大法,是不是?”冷灵霜惊喜狂叫。 魔性最灵,而魔门天星遁魔大法,正是把魔的这种特性发挥到了极致,功成时魔力闪烁不定,倏来倏去,来如雷霆骤发,天地失色,去若海潮消退,无迹可寻。阴阳不定,诡异绝伦,让敌手无从捉摸,一个遁字,正形象的说出了天星遁魔大法的神髓,而刚才冷灵霜被雪槐弹开的那一瞬间,感受到的力道正是如此,虽是一下子就给弹开,但那一瞬间冷灵霜竟感觉到了雪槐力道的好几次转换,忽阴忽阳,忽刚忽柔,完全无从捉摸,这种现象,正是天星遁魔大法大成时的征象,所以她才会这么叫出来。 雪槐却有些呆,摸摸头道:“我也不知道。” “那你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看雪槐一脸迷糊,冷灵霜又有些担心了。 “刚才那门上的线条黑点亮起来的时候,那三十六幅星图突然在我脑中出现,其中第十一幅星图更一下子亮了起来。”说到这里雪槐一停,带着回忆的神色道:“那第十一幅星图上闪烁的一些星星,和石门上黑点的位置竟然一模一样,石门上的黑点沿着那些线条依次闪动,星图里的星星也依次闪动,但星星依次闪动时,中间有巨大的力量流动,流动的路线,和石门上那些线条一模一样,所以我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天星遁魔大法为我魔门最高绝学,怎么会和你看过的星图一模一样。”冷灵霜也迷惑起来,想了一想道:“那你现在感觉怎以样?你的功力好象大大增强了是不是,刚才我只是碰着你就给你一下弹了开来,那种力量,古怪又可怕,你以前好象没有吧?” “是。”雪槐点头,道:“那些在线条中流动的力量并没有消失,而是留在了我体内,真是奇怪之极,现在我真有一种气拨山兮力盖世的感觉呢。”说着雪槐双手做了一个托山举鼎的姿势,又道:“而且这种力量特别的灵活,以前我一剑刺出,刺第二剑就一定要收回来才能用上力,现在却不要,我随时都可以加力或减力,真正的随心所欲。” “没错,这就是天星遁魔大法。”冷灵霜肯定的点头,一脸喜色,道:“天星遁魔大法最大的特性就是对魔性随心所欲的运用。” 听她这么肯定,雪槐也是又惊又喜,却又疑惑,道:“但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怎么第十一幅星图会是你们魔门的天星遁魔大法?” “我也想不清楚。”冷灵霜摇头。 雪槐忽地又想起一件事,道:“还有一件事,上次在神虫宫,一气尊者和寒九重联手打我,却反给我震伤,当时是第七幅星图起了感应,而他们却说那是逆星流。” “有这样的事?”冷灵霜又惊又喜,看着雪槐道:“莫非那三十六幅星图竟是三十六门神功绝学?” 雪槐也是惊喜交集,想了一想,却摇头道:“三十六幅星图记着三十六门神功绝学,这种可能性不是太大,我倒认为有这样一种可能,就是创天星遁魔大法的魔门前辈和逆星宫主都在一种偶然的机会下看过星图,然后根据第十一幅和第七幅星图创造了这两门绝学。” “很有可能。”冷灵霜击掌,道:“天星遁魔和逆星流,不都有个星字吗,正显示他们不忘本呢。”她这么击掌喜叫,双乳颤动,雪槐眼光不由自主就给吸引了过去,冷灵霜立时察觉,忙往水里一蹲,嗔道:“色鬼,往哪里看呢?” 雪槐呵呵一笑:“我哪里都想看。”纵身下水,冷灵霜惊呼声中,早给雪槐一把抱住,冷灵霜心中确实也是春情荡漾,但想起外面的拜月大会,急捉着雪槐无处不到的大手道:“你即练成了天星遁魔大法,我们就要快点出去,阻止肖智他们才行呢。”见雪槐仍有些舍不得放手,又柔声安慰,道:“好哥哥,只要我们能出去,以后的日子长着呢,等挫败肖智几个的阴谋,尽你怎样都行,好不好?” 她一会古灵精怪,一会柔情绻绻,更何况是在这种情形下,雪槐实是欲火大动,但想想她说得有理,只得放开手,两个出水穿了衣服,到石门前,雪槐看到碎裂的青钢剑,心中一痛,趴下叩了个头,道:“义父,雪槐不慎,毁了你亲手赠我的长剑,但我会牢记你的教诲,仗天眼神剑铲恶除魔,长人间正气。” 冷灵霜在一边看着,想张口,却又合上,想:“槐哥对敬擎天敬若亲父,若不让他看到敬擎天的真面目,无论说什么他都不会信,反让他以为我是吃夕舞的醋,厌憎于我。”又想:“这事得好好想一想,否则槐哥终有一日会死在敬擎天父女手里。” 雪槐叩了头,站起身来,到石门前立定,深吸一口气,强大的灵力立时在经脉中滚滚流动起来,而流动的线路,与石门上绘着的那些线条正好相同,心中再无怀疑,知道自己确是练成了天星遁魔大法,当下将所有劲力全运到双臂上,按上石门,灵力发出,石门上那些线条黑点又是一亮,但这次并没有力道弹出,石门却缓缓向后打开。 冷灵霜在雪槐身后,看着石门打开,虽是意料之中,仍是心中狂喜,想:“真想不到,槐哥竟练成了我魔门的最高绝学。” 石门推开,雪槐看那石门,厚度竟和高度是一样的,不由暗暗咱舌,想:“莫说石门上还有魔咒应力,就是没有,不练成天星遁魔大法,我也休想推得开它。” 杨九勾三个虽给制住,只是身子发软,并不是完全不能动,这时已挣扎着坐了起来,听到石门被推开的吱吱声,都扭头看过来,一眼看到雪槐,六只眼睛顿时都瞪得有灯笼大。 雪槐自然理解他们心中的感受,却突地想到一个大问题,想:“照魔门规矩,悟得透天星遁魔大法推得开石门的人,便是新一代的天魔,这可不好玩。”想到这里哈哈一笑,叫道:“魔门吹得好大牛皮,说什么一定要练成天星遁魔大法才推得开石门,但我从没学过魔功,就用我的三十六星图大法,还不是一推就开。” 冷灵霜一听他话,立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又好气又好笑,想:“亏他想得出来,竟杜撰出个什么三十六星图大法,但他脑子反应还是真快,真若做了天魔,外面很多事情就不好做了。”当下便配合雪槐演戏,故意瞪大眼睛一脸惊讶的道:“不可能,这怎么可能,这石门是附有万魔誓咒的啊,你的三十六星图大法再了得,也不可能推得开啊?难道是魔门前辈在暗中助你?” 雪槐听冷灵霜帮他演戏,大喜,向她一眨眼,低声道:“好老婆,乖老婆,这才乖。”面上却故意装出大惑不解的神情道:“你怎么知道是魔门前辈在暗中助我?” 冷灵霜给他一夸,笑得象一团春花,拊掌道:“我就知道一定是这样,老实交代,魔门前辈为什么要暗中帮你?” “果然是什么都瞒不过娘子。”雪槐装作叹气,道:“魔门前辈跟我说,我敢独闯神魔谷,可算是有情有义,魔门认了我这个女婿了,你不取神魔珠有错,但现在魔门有难,只要我能助你帮魔门渡过劫难,你以前所犯的错也就一笔勾削,仍作你的执香左使,带领魔门与五观三寺为首的正教彻底和解。” 他这话把冷灵霜心中所想的全说了出来,眼见杨九勾三个支起六只耳朵听着,冷灵霜心花怒花,在心底暗叫:“槐哥呀槐哥,你糊涂是真糊涂,但聪明时也是真聪明,有你这话,杨叔三个是死心塌地帮我了。” 第四十六章 雪槐推开石门的奇迹过于不可思议,杨九勾三个要在心里解开这个迷,只有信雪槐的话,确是魔门前辈有灵,暗中相助,即信了是魔门前辈相助,那雪槐后面的话也只有信了,自然言听计从,勾削冷灵霜的罪过,同意冷灵霜与雪槐的亲事,全力支持冷灵霜带领魔门与正教走上彻底和解之路,这三点正是冷灵霜的三大心病,雪槐一番话全部解决,叫冷灵霜如何不把他爱到骨头缝里去? 冷灵霜心中高兴,面上却还装出不信的神情道:“又说鬼话了,我魔门好好的,有什么大难了。”说着看向杨九勾三个,道:“杨叔,赵叔,阴叔,我魔门遇到什么事了吗?对了,怎么只你三个,肖右使呢?”她是故意装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好顺着演戏。 “那叛逆出洞去了。”赵灭怒叫,道:“左使,我魔门确实有难,肖智叛逆作乱,如果不能及时制止,必又是血流成河。” “怎么回事?”冷灵霜装作惊慌,急跑过去,解了杨九勾几个的穴道,杨九勾三个说了被肖智所制之事,其实冷灵霜借剑眼都看见了,这时却装作惊怒交集,道:“无论带人进神魔洞还是谋袭三位坛主,都是死罪,而阴谋策动三十六枝魔门发动对正教的报复,使我魔门重陷血光之中,更是罪无可赦,他肖智也太大胆了。” 赵灭怒叫:“便请左使主持,出去拿了这几个叛逆,严加惩治。” “好。”冷灵霜点头:“我们即刻出洞去,但要拿肖智几个,出手必须要快,田沧海三个扮成了你们的样子,众人看不破,而现在我在大家眼里还是叛逆,万一肖智见事情不妙,反咬一口,说你三个是假的,下令捉拿,众人不明真象,必不敢违令,他们人多,动起手来我们可不是对手。” “这事好办。”雪槐在一边微笑:“由我出手,先拿了肖智,那就一切好办了。”在魔门好手围聚之中要拿肖智,绝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但雪槐口气却如袋中取物一般轻松,他这时全身灵力充沛,对任何事都是信心百倍,杨九勾三个看他气势如虹,都是即惊且佩。 四个出了神魔洞,便听到肖智的叫声:“那就这样决定了,顷我魔门之力,彻底铲除五观三寺,为先辈报仇。” “彻底铲除五观三寺,为先辈报仇。”假扮杨九勾三个的田沧海三人跟着振臂高呼。 杨九勾脸色一变,道:“他们强行通过诀议了。” 雪槐知道不能迟疑,低声道:“我先拿了肖智。”身子一纵,便向土台上扑去,魔功展开,身影直若流光逸电,天星遁魔,奇变奇快,那种速度,连雪槐自己也没想到,而身后的杨九勾三个更是嗔目结舌,面面相窥之余,一齐看向冷灵霜,眼中都是一脸惊疑,不过都没有开口,冷灵霜知道他们的想法,因为在已知的所有玄功中,只有魔门天星遁魔大法才有这种奇速,三人心中都想到了天星遁魔大法,但先前雪槐在神魔洞里已经否认了,所以虽怀疑又不好开口。 冷灵霜这个时候自然绝不会揭穿,脸上便也装出惊讶的神色,事实上她心中也确是惊叹不已,想:“天星遁魔大法不愧为我魔门最高绝学,果然是威力非凡,别的不说,仅身法一项,我的槐哥便已不输于当世任何高手。” 群魔围坐的人圈本就在神魔洞百丈之外,土台又在人圈的中心,近两百丈的距离,雪槐一掠即至,围坐的群魔中有不少一流高手,但只听得耳边风过,根本没来得及看清人影,倒是站在土台边的铁心刚好挡在雪槐掠来的方向,眼见一点青影掠来,其势若电,速度之快,从所未见,大惊之下,暴喝一声:“什么人。”当头一爪抓下。 雪槐先前挨了一下他的搜魂手,知道颇为了得,本来要绕过去也不难,但纯心试一下天星遁魔大法的威力,不避不让,直冲过去,伸掌相接,灵力一撞到铁心爪力,突地遁开,而铁心在一感觉到灵力接实后,搜魂手劲力立时全力发出,但突然间,本来实实在在触摸到了的雪槐的灵力却一下又消失了,那种情形,便如一个人举一块石头,明明已经抱在手里了,但就在猛地发力想要举起来的时候,石头却消失了,发出的劲力刹时间全部落空。 铁心搜魂手劲力落空,大惊之下急往回收时,雪槐的灵力却又鬼魅般出现,跟着他回收的劲力排山倒海般攻过来,这等于是铁心自己的全部力量加上雪槐的力量打向他自己,铁心刹时间魂飞魄散,但就在他自付必死之际,雪槐的灵力却又突地不见了。 一个人在极速奔跑之际,是不可能突然一下就停住的,必要有一个缓冲的过程,就算能一下停住,再起跑,也绝不可能一下就达到最高速,无论如何也还要一个加速的阶段。但雪槐灵力这么的倏伸倏收,正就象极速跑时突然停止然后又突然达到最高速一样,完全违反天地自然的规律,这是不可思议的,但这正是天星遁魔大法遁字的由来,也是天星遁魔大法最突出的特征和最大的威力所在。 铁心死里逃生,脑中闪电般想到了魔门的这门最高绝学,惊喜狂叫:“天星遁魔大法。” 肖智自也听到了雪槐飞纵而来的掠风声,但一则正处在阴谋达成的狂喜中,二则雪槐身法也实在太快,刚扭过头来,雪槐已经到了,手一伸,一把就捏住了他的脖子,顺手便闭了他的大椎穴,却不放手,便如提一个木头人一般,将肖智提在了手里。 变起突然,台下群魔一时大乱,杨九勾适时狂喝:“不要乱。”他这一喝暗含玄功,声震全场,群魔一震之下齐扭头看过来,一见杨九勾三个,顿时就愣住了,不自禁又往台上看,台上还站着三个呢,一时惊呼声四起。 杨九勾冷灵霜四个飞身上台,赵灭怒视着田沧海三个道:“田沧海,胡竟,谢一阳,你们阴谋已经败露,还不收了幻术,更待何时?” 田沧海三个敢跟随肖智谋逆,自然都不是胆小之辈,但功力最高的肖智给雪槐一把拿住,己身更在雪槐灵力笼罩之下,压力之强,似乎自己只要动一下手指头,立时便会遭受灭顶之灾,三人都是一流高手,素来自负,从来不信世间能有人一下就能要了自己的命,但雪槐给他们的感觉却就是这样,玄乎其玄,而真正最不可思议的,是三人无论如何也想不通,雪槐明明进了化魔洞,却是如何出来的,难道竟练成了天星遁魔大法?照道理不可理,但除了这个,还能怎么解释?这几条加起来,让三人斗志全消,收了幻术,束手就缚。 本来肖智虽被雪槐制住,加诸田沧海三个身上的灵力还在,加上田沧海三个本身灵力,群魔还是看不破,这一收术,原身立现,台下群魔顿时齐时怒喝。 杨九勾一举手,道:“大家不要吵,听我说。”当下将前因后果一一说了,当然也把雪槐那番魔门前辈相助的鬼话照本宣出,群魔齐看着雪槐,惊叹不绝。 说了原委,杨九勾喝道:“冷左使因功折过,仍为左使之职,冤家宜解不宜结,冷左使大才,必能带领魔门走上与正教的完全和解之路,这都是魔门前辈的意思,至于肖智田沧海四个,阴谋叛逆,罪无可赦,交执法堂先行收押,定其罪责后严加罚处。” 铁心高声应诺,命执法堂弟子押了肖智四个下去,随后由冷灵霜主持拜月大会。 会后,雪槐随冷灵霜回到她居所,一进自己闺房,冷灵霜猛一下就扑进雪槐怀里,喜极而泣道:“槐哥,谢谢你,真的想不到会是这样,真的想不到。” 雪槐微笑:“谢谢我,好啊,拿什么谢呢?不会就是一句空话吧?” “你要什么都可以。”冷灵霜脸飞红霞,媚眼如丝,声未落,嘴唇早被雪槐吻住。 到天光大亮,两个才起来,冷灵霜亲手为雪槐做了早餐,始才依依不舍的分手。雪槐挂着定天公主的事,还有夕舞,不能不走,而冷灵霜暂时间却无论如何脱不开身,肖智几个都是魔门中的重要人物,且目地是要为魔门前辈报仇,而有他们这种想法的,魔门中大有人在,所以虽罪行确实,处理起来也是极为棘手,冷灵霜盼望的是带领整个魔门与正教和解,而不是魔门的分裂,因此必须巧妙的化解中间的矛盾,这是要她以全部身心投入的,自不能分身跟雪槐去。 商定冷灵霜在处理了肖智的事情后,即来天安与雪槐相会,复又缠绵一番,雪槐硬起心肠,出了神魔谷,召回骷碌鬼王,背了天眼神剑,随即赶回天安,他此时练成了天星遁魔大法,速度快得多了,不过仍用了好几天才回到天安城。 雪槐担心定天公主这面的情势,回城不去自己的大将军府,先去定天公主府拜见,定天公主听得他回来,急命相请,一见雪槐便道:“雪将军,你去哪儿了,到处找不到你,也没有你半点消息,你还好吧?我真担心你和一气尊者三个动手,出了意外呢。”去雪槐头上一望,又道:“你怎么剃了头发?”雪槐头发已长出不少,但要长到先前的样子,至少要好几个月了。 定天公主关怀出于至诚,雪槐心中感激,忙道:“雪槐擅自外出,事先也未禀报,劳公主挂心,罪该万死,我没什么事,倒是挂心公主这面,不知三王找到没有?”他并不是定天公主的下人,所以这些日子经过的事并不必一一向定天公主禀报,而且有些事也不好说,例如冷灵霜和魔门的事,虽然冷灵霜有和解之意,但无论是五观三寺还是定天公主都不知道,一说起魔门就是生死仇敌,一时半会他可说不清楚,而且他和冷灵霜是恋人的关系,就算定天公主信他,别人可未必一定信,所以便闭口不提,魔门与正教和解的事,待魔门有了主意,冷灵霜出谷来与他相会,到时他再帮着说话也不迟。 听雪槐问起三王之事,定天公主却是脸泛喜色,道:“将军没事就好,将军不在这些日子,发生了不少事,我正要告诉将军呢,将军一定想不到,前些时候散沙一团的五观三寺,突然间又重新振作了起来,八派齐聚京城,同时发出诛魔贴,邀天下英雄共聚京城,开诛魔大会,商量诛灭神魔珠之事。” “有这等事?”雪槐一时间也不知是惊是喜。八派重新振作是好事,但魔门已并不是原先的魔门,这诛魔大会却不是他想看到的。 “是。”定天公主肯定的点头,一脸喜色,道:“八派掌门来了七位,只荷叶真人未至,他们住在承天寺,我当天就去拜会了七位掌门,他们对我重振天威的想法十分赞同,一致表示全力支持我,事实上这次诛魔大会便是以我定天府为主,八派为辅,难得八派如此歉让,有五观三寺为首的正教支持,我们可是力量大增了。” “是。”雪槐点头,心中暗暗凝思:“诛魔大会一定不会只针对神魔珠,铁定会直指魔门,一旦发动天下英雄,那时群情汹汹,想收都收不住,我必须要提前制止,但荷叶真人没来,这事就不好办了,悟明师姐肯定会信我,但其他几位怕没有那么好说话,魔门到底是正教的千年死敌啊,谁会信魔门想和解的话,换了我我也难信,这可如何是好?”不过随即便下定决心:“无论如何,必须要提前制止正教对魔门的征讨,实在不行,就上青莲观请荷叶真人来,到时灵霜也来了,让她当面说清楚,魔门找回神魔珠,让神魔珠永不出神魔谷,八派该会相信。” 定天公主不知道他脑中在暗中转念头,依旧一脸喜色的道:“八派还利用他们的影响力,劝说一气道等三教以天下苍生为重,三教因此而收敛了许多。” “三教会听八派掌门人之劝?”雪槐大是惊异。 “我开始也觉得不可思议。”定天公主笑:“但后来从三教内部传出来点消息,说是一气尊者和寒九重都受了点挫折,所以才有所收敛,八派屹立千年,果然是不可小看啊。” 雪槐立马就明白了,暗笑:“我说哪有这种天荒夜谈的怪事呢,原来还是那逆星流的典故,一气尊者两个不是肯听八派劝,而是怕了我,不过三教退而不走,显然还是不死心呢,不过这会儿形势有些变了,好便好,不好时,便让他们再尝尝天星遁魔大法的滋味,逆星流与魔门最高绝学同时在我身上出现,便吓他们不死,也要吓一跟斗。”这中间的典故他当然不会说出来,便也跟着感叹。 “我说了半天没说到三王的事,现在你明白了吧?”定天公主笑看着雪槐。 “祭风三国与三教互相勾结,现在三教退缩,三国自然也就不敢再嚣张,所以三王就自己出来了是不是?”雪槐也笑看着定天公主。 “正是如此。”定天公主笑,道:“说来最好笑了,三王自己回来,说是去鸣凤山中打猎迷了路,哈哈,你说好笑不好笑。”八百里天安原并不完全是平原,原中大大小小的山脉也有十几座,鸣凤山便在城北十余里,山势连绵也有上百里,天朝初兴时,曾见彩凤鸣于东山,因而名之,王公权贵多去山中打猎,白茅三王以此圆谎,倒也说得过去。 “他们肯自找台阶下,公主也不必深究了。”雪槐笑。 “是。”定天公主点头,道:“所以现在京中是形势大好,就只担心你,现在你也回来了,再不必担心,便请将军帮手,将这诛魔大会好好开起来,联合天下英雄齐辅王室,灭了神魔珠,再将魔门余孽一举荡平,这件事做了,必定天威大振,诸候臣服。” “果然如此,不仅是要灭了神魔珠,还要征讨魔门。”雪槐暗暗点头。 “对了,七派掌门都在问你了呢,将军人缘还真好。”定天公主说到这里微微一笑,看着雪槐道:“他们好象知道将军去了哪里,所以一见面就先问你回来了没有。” 雪槐知道定天公主这话中的意思,是有些怪他什么也不说,心中刹时决定,就借这个话头,把事情挑明了,当下一抱拳道:“他们确是知道我去了哪里,我去了魔门神魔谷,这件事正要禀报公主,请公主定夺呢?” “什么?”定天公主大吃一惊:“你去了魔门的神魔谷?” “是。”雪槐点头,直视着定天公主,道:“我不但进了神魔谷,见了三十六枝神魔,还参加了魔门百年一次的拜月大会,因此而了解了魔门的想法。” “雪将军真奇人也。”定天公主眼放奇光,道:“快说说看,魔门想做什么?他们开拜月大会,是要出谷来抢夺神魔珠吗?” “魔门与我先前想象的不同。”雪槐先不答定天公主的话,道:“先前在我的想象中,魔门中人必定一个个都是穷凶极恶,而且一定是隐伏在暗中,一有机会便会死灰复燃,卷土重来,向以五观三寺为首的正教展开凶残的报复,荼毒天下苍生。” “这也是我的想法。”定天公主眼中露出疑惑之色:“难道不是这样吗?” “不是这样。”雪槐摇头,道:“在包括我和公主在内的许多人眼里,魔门中人都是恶魔,其实误会了,魔门中人也是人,也有人的七情六欲,正教中人死了,同门会很悲伤,但这种悲伤却远不如魔门中人,因为正教中一般都是出家人,只是同门之谊,而魔门却是血肉之亲,不是妻儿父子,便是兄弟姐妹,那种痛是连筋带血的啊。”雪槐说到这里,回想起冷灵霜当时的眼神,那种深沉的悲痛,让他怎么也忘不掉。 “我确实听说三十六枝魔门其实就是三十六族。”定天公主点头。 “与正教数千年争斗,三十六枝魔门感受了太多的痛苦,尤其五百年前那一役,魔门更是死伤惨重,那种渗入骨髓的哀痛,到现在也没能完全恢复过来,痛到极处,便会反思,魔门终于领悟到冤冤相报只会带来更多的痛苦,因此决心与正教和解,永不再战。” “真的?”定天公主眼中露出惊喜之色,道:“要是真能和解永不再战,那就太好了。” “是真的。”雪槐用力点头,道:“公主记得那夜在城外围杀的那个妖女吗?我叫她难得糊涂老前辈的,她确实是女子,名叫冷灵霜,她便是魔门中人,魔门天魔缺位,由左右执香使和三大坛主等五个执事首领执掌教务,冷灵霜位居执香左使,在现今的魔门中地位最尊。” “什么?”定天公主再一次惊呼出声:“我只是觉得她鬼鬼祟祟,她竟是魔门执香左使,真是想不到。” “我这次进神魔谷,就是为了她。”雪槐说到这里略一犹豫,还是决定全说出来,否则说不清楚,且免得事后定天公主知道了生疑,道:“她现在已经是我的妻子,我们相恋,还是因为神魔珠,那夜公主见到了的,当时一气尊者三个一齐出手抢夺神魔珠,我刚好挡在前面,冷灵霜本负有找回神魔珠的重任,但她为救我而放弃了神魔珠,这对魔门是一种叛教大罪,要对她施行魔火天灯的酷刑,我因此而进神魔谷救她,就此相恋。” “这可真是缘份了。”定天公主微笑:“恭喜雪将军。” “多谢公主。”雪槐抱拳,道:“以冷灵霜为首的二十多枝魔门渴望与正教和解,但以执香右使肖智为首的十余枝魔门则仍想冤冤相报,因为人数少居于劣势,所以在这次拜月大会上便想阴谋夺权,却恰好我闯进去救灵霜,阴差阳错的撞破了他们的阴谋,现在肖智几个主谋已被收押,将按教规严惩,冷灵霜待处理了肖智的事,便会出谷来,宣示与正教和解之意,找回神魔珠,供于神魔洞,再不使之为害。” “这样真是太好了。”定天公主击掌喜叫,看着雪槐道:“这中间雪将军居功奇伟,将军可真是我天朝的福将啊,即如此,我们立即去与八派掌门商议,这诛魔大会就不必开了,只待冷左使来,便与她订下万世和解的盟约。” 雪槐狂喜,抱拳道:“对公主的大度和信任,雪槐感激不尽。” “我若不信雪将军,还有谁人可信。”定天公主微笑,雪槐心中更是感激,暗想:“公主聪慧宽容,信人不疑,实是难得的奇女子。” 第四十七章 当下两个到承天寺,见了法一悟明等七大掌门,悟明一见雪槐,十分高兴,道:“师弟,我还是叫你师弟,你回来了,太好了,冷小姐呢,她还好吧?” “多谢师姐挂心。”雪槐也是十分高兴,道:“冷小姐很好,现在她已经是我的妻子了呢。” 悟性几个也都围了过来,悟性喜道:“恭喜师弟,我都说了嘛,我们的雪师弟神通广大,一定能救出冷小姐的,师弟你知不知道,我们八派齐聚承天寺发诛魔贴开诛魔大会的本意,就是担心你陷在神魔谷出不来,要联合天下英雄攻打神魔谷呢。” 八派开诛魔大会的本意竟是这样,雪槐大是感激,看了众掌门道:“多谢各位掌教看重,雪槐愧不敢当。” “什么愧不敢当,你对我八派可是有大恩呢,对了,冷小姐怎么不见。”悟性向雪槐身后看,道:“她即嫁了你,该当脱离魔门跟着你啊,不会还呆在魔门中吧。” “要她脱离魔门恐怕不可能。”雪槐微笑,向法一等几大掌门抱拳道:“雪槐此来,便是向各位掌教禀报这件事,冷灵霜并非等闲魔门女子,现今魔门天魔缺位,以左右执香使和三大坛主执掌教务,而冷灵霜便是位望最尊的执香左使。” “什么?”包括法一等在内,所有掌门都是惊呼出声。 “那她怎么会嫁给你?魔门中人不可能答应的啊。”悟性惊看着雪槐,道:“我听说当年赤发魔女与我林师叔祖相恋,不但我正教不答应,魔门中人也是不同意的,赤发魔女在魔门中还没什么地位呢。”说到这里瞪着雪槐,道:“师弟,你说,你是不是为美色所迷,投向了魔门?” “师妹不要胡说。”悟明喝斥,不过她自己看向雪槐的眼中也大是疑惑。 雪槐微微一笑,道:“在我去神魔谷之前,并不了解魔门,只以为魔门天生就是正教的死敌,只要有机会就会立即死灰复燃,出谷报复,但实际情形并不是这样,魔门内部其实分为两派,一派以左使冷灵霜为首,包括三十六枝魔门中的绝大多数,主张与正教和解,因为报复只会带来更多的痛苦,盼望永不再战,另一派以右使肖智为首,他们是铁心想报仇的,但支持的人数少得多,三十六枝魔门中只有十余枝支持他,肖智因为无法得到大多数的支持,所以在这次拜月大会上行使阴谋,想以卑鄙手段控制魔门,强行通过对正教报复的决议,却恰好我撞进去,阴差阳错破了他的阴谋。”当下将前因后果细细说了,只是略过了神魔洞中施天地咒和练成了天星遁魔大法两处细节,但就是这样,也听得众掌门不时惊呼,议论纷纷。 “冷灵霜因要处理肖智几个,所以要过几天才能来天安,她来天安,真的是来与正教寻求和解的,请各位掌教相信我,我真的看到了魔门痛定思痛后的诚意。”雪槐看向法一等七个,一脸诚挚。 悟明张了张口,似乎想说话,却又忍住,看向其余六大掌门,法一六个却是面面相窥,法一最后看向定天公主,道:“对魔门寻求和解之事,不知公主有何看法?” 定天公主微一沉呤,道:“我对魔门不是太了解,但有一点,魔门中人也是人,也有人的七情六欲喜乐悲欢,在历经与正教的数千年争斗体验了无数的悲痛后,痛定思痛想寻求和解想不再有悲痛,那也是正常的,并不是完全思议。”说到这里,定天公主看向雪槐,道:“但最主要的,我相信雪将军,一切即是他亲眼所见亲口所说,那就不会错。” “多谢公主。”对定天公主这种不加保留的信任和支持,雪槐感激莫名。 定天公主的这个表态非常重要,法一六个本来心中还多少有点疑虑,顿时就一扫而空,纷纷点头,法一眼见各掌门再无意见,转眼看向雪槐,道:“一切即是雪将军亲眼所见,自然是不会错了,真能与魔门达成和解,那可真是天下苍生之大幸。” 雪槐本以为就凭自己空口白牙的说,难以取信于人,不想先是定天公主然后是几大掌门,竟然都相信了,心中激动,一时竟是不知道说什么为好。 法一看向定天公主,道:“公主,那我们这诛魔大会还开不开,不过诛魔贴已是送出去不少了。” 定天公主想了一想,道:“再发贴说取消诛魔大会也不好,没关系,来的就来,诛魔大会可改成道魔和解大会,正教与魔门这千年死敌,就在大会上订立永不再战的和约,天下英雄正好可以作证。” “这样好。”众掌门一齐点头,雪槐也觉不错。 再商议一会,雪槐与定天公主一同告辞出来,雪槐随即问起夕舞的事,定天公主歉然摇头,道:“真是抱歉,一点夕舞公主的消息也没有。” “公主千万别这么说。”雪槐忙摇头,道:“公主已经尽力了,为雪槐的事,劳烦公主,应是雪槐说抱歉才是。” 两个随后分手,雪槐自回大将军府,见了上林青,上林青也说这些日子多方打听,并无夕舞的消息,雪槐心中更觉难过,当夜召出骷碌鬼王,命他尽速去神魔谷,向冷灵霜通报诛魔大会改为道魔和解大会的事,请冷灵霜尽快出谷来会,以求赶在大会上与正教订立和约,骷碌鬼王奉命去了。 天朝广大,奇才异能之士,所在多有,此次诛魔大会,除五观三寺,更借了皇家的声势,因此响应的人很多,到第三天,便络亦有豪杰之士到来,定天府早有准备,安排住下,同时解释诛魔大会改为道魔和解大会之意,对魔门寻求和解,信者有,不信者更多,议论纷纷,倒是好生热闹。随后梅娘六个也来了,雪槐接着,更是好生高兴,听雪槐说了神魔谷之事,梅娘六个无不惊叹他遇合之奇,更为雪槐高兴。紧接着雷电双鸦也回来了,报说舰队已进了虎威江,再有数日便可到天安城外,同时带来了无花的信,原来无花担心夕舞的失踪与祭风三国有关,于是尽起东海之兵,风无际也急召来先前回风神原的八万大军,三十多万人都上了舰。 看了信雪槐吓一大跳,先前确是猜疑夕舞的失踪和三国争霸有关,倒不嫌人多,但现在形势大变,三大国都有些缩头缩脑之意,再开几十万大军来摆在天安城外,实在没必要,反惹众诸候的猜疑之心,当下回书一封,命舰队掉头,去大龙湖里暂时驻扎,让雷电双鸦送了信去,同时命雷电双鸦就呆在舰队附近,因为对七杀教的突然失踪,雪槐始终心存疑虑,无论陆战水战,风无际四十八盗不惧天下任何人,但对付玄功高手却没有办法,雷电双鸦功力不弱,有他两个在,万一七杀教有什么异动,也足可应付。 雪槐将舰队掉头扎在大龙湖的事禀报了定天公主,定天公主也十分赞成,事实上大龙湖四通八达,顺风到天安城也最多五天,大军扎在大龙湖比直接摆到天安城下,还要方便得多。 遣骷碌鬼王去请冷灵霜的事,雪槐自也说了,定天公主和法一等都十公高兴,都认为冷灵霜若能及时赶来,就在大会上订立和约是最好。天下奇才异能之士越聚越多,虽对魔门寻求和解之事半信半不信,但情绪大抵比较稳定,可以肯定的说,大会上只要定天公主和八派力主和解,和约必成。 形势一片大好,雪槐高兴之余,却越发挂记夕舞,如果夕舞在,那就再也没有缺撼了。 夕舞这时候却在大发脾气。 “冷灵霜这小妖精,我要把她碎尸万段。”她手中拿着一条长裙,是新送来给她试穿的,这时却给她一把一把,撕成了一堆布条。 “你还是忘不了那小子。”敬擎天在一边冷笑。 “没有,我早就不把他放在心里了,我说过的话从来都是算数的。”夕舞咬着牙叫:“但我不要的东西扔掉可以,别人捡起来就不行。” 敬擎天皱着眉头看着她,哼了一声道:“要杀冷灵霜很容易,秘报说,冷灵霜昨天刚离了神魔谷往天安来,身边并没有什么人,我若亲自出手,擒她易如反掌,但杀了她有什么用?现在魔门中完全是主和派掌权,只要雪槐不死,有这小子牵线,魔门与五观三寺定天府就拼不起来,我们也就没有机会。”说到这里他仰天长叹:“难道真是天不佑我敬擎天?” 敬擎天本想与矮子盗合作成就霸业,却不料意外败在雪槐手中,随后更侦知了天音圣母的真实来历及野心,知道事不可为,于是另生一计,装作败退病卧,却放出神魔珠这个香饵让各方来争抢,事实上神魔珠早在二十年前就已落在他手里,那夜在宫墙边现身的神魔珠,实是他以一点魔灵控制的,但外人如何能知?正如他所料,神魔珠一出,立即便给无数双眼睛盯上了,天音圣母挟皇家声势而来的定天府,一气道等三教,五观三寺为首的正教,以及神魔珠的本源魔门,无不闻风而动。当时敬擎天真是乐坏了,只等着坐山观虎斗,最后来收拾残局,他甚至为雪槐下了一着绝棋,让夕舞在天安城外神秘失踪,他料定,一得信,雪槐必会拼命赶回来,必会追查到底,也一定会将夕舞失踪的事疑到祭风等三大国头上,布下这个引子,适当时候就挑起雪槐与三大国的战争,雪槐能打,但三大国联军百万,也不是吃干饭的,最后必然是两败俱伤的结局,那时无论是江湖还是天下,所有的一切就完全握在他手里了。 这是一个非常完美的布局,甚至比与矮子盗联手去硬打硬拼更完美,因为这只要坐收其成就可以了。 但敬擎天怎么也想不到,竟又是坏在雪槐手里。冷灵霜竟做了雪槐妻子,要带领魔门寻求与正教的和解,而本来已经蠢蠢欲动的三教三国,也突然间就缩手缩脚了,虽然受挫缩手的一气尊者与寒九重什么也没有说,但敬擎天还是得到秘信,也是雪槐在中间起了作用。敬擎天怎么也想不通,雪槐凭什么能让一气尊者寒九重缩头,但事实就是这样。 正教与魔门和解,三教缩头,天下诸候摄服,坐山观虎斗的好戏未开锣便已收场,各方力量未有丁点受损,则无论是七杀教还是巨犀的力量都不足以争雄,霸业永无希望。这叫敬擎天如何能不仰天长叹。 雪槐是敬擎天一手养大的,雪槐的性格本事,敬擎天更是熟得不能再熟,说句实话,在敬擎天心里,从来也没把雪槐当一回事,但他怎么也想不到,仅仅一年多的时间,雪槐竟有如此飞跃的进步,一天比一天厉害,一天比一天变得难以相认,更一步一步,轻轻松松的就瓦解了他的所有图谋。 而事实上直到今天,雪槐仍没有认出他的真面目,却就是能让他一切的图谋落空。这不是天意,是什么? 听得敬擎天仰天长叹,夕舞不发脾气了,将撕下的一根细细的布条一圈一圈绕在左手食指上,白嫩纤细的指头由于给布条缠得太紧而有些发青。 “我倒有个主意。”夕舞看向敬擎天,道:“爹爹,你不是说天音圣母的真实身份可能是昔年逆星宫主的贴身侍婢吗?那她可能并不乐见正教与魔门的和解。” “为什么?”敬擎天转头,道:“这次的大会,无论是诛魔还是所谓的道魔和解,定天府都在中间唱主调,而谁都知道,所谓定天府,其实就是天音教弟子组成的,定天府促成这件事,天音教自然也大有面子。” “不对。”夕舞大大摇头:“定天府的里子确是天音教,但面子是定天公主,光彩最后会落到谁的头上呢,不是天音圣母,而是皇家,是大皇帝,你说,天音圣母肯甘心吗?爹爹想一想,天音圣母为什么当年要深谋远虑的收养定天公主,难道就只想沾一点皇家的光彩吗?不,我可以肯定的说,她的目地不是要沾光,而是要借势,借皇家的声势,而从她本是逆星宫主婢女的出身来看,她借势的目地也就清楚了,便是挟天子而令诸候,达成她独霸天下的目地。” “这个我倒还真是没想过。”敬擎天摇了摇头,道:“独霸天下,嘿嘿,她的野心岂非比逆星宫主还要大。” “不可以吗?”夕舞微笑:“爹爹的野心岂非更大?否则你得到神魔珠后,为什么不去神魔谷争天魔之位,还不就是因为天魔那个位子太小,容不下爹爹。” 敬擎天哈哈一笑,昂然道:“没错,爹爹前三十年替人卖命,说是镇国公,其实还是个奴才,但那是没有办法,天幸叫爹爹得了神魔珠,吸得魔种,更借血魔一缕魔灵,得登魔道巅峰,即获天宠,自然便要做一番旷古绝今的大事业,区区天魔之位,爹爹还真没看在眼里。”说到这里,忍不住又是一番长笑,笑了一回,却想起眼前形势,一凝眉,看向夕舞,道:“你刚才说什么?天音圣母可以利用吗?” “是。”夕舞点头:“天下太平并不是天音圣母想要的,她想要的同样是道魔的同归于尽,这样才能成就她的霸业。” “但现在的形势。”敬擎天想了一想,皱眉:“有雪槐那混小子在,没有办法挑起道魔之争啊,天音圣母又有什么办法?” “办法在冷灵霜身上。”夕舞微眯的眼神里,似乎有火苗在跳动,那是心中熊熊燃烧的妒火:“爹爹出手,拿了冷灵霜,去交给天音圣母,请天音圣母当着天下英雄的面,烧死她。” “这怎么可能。” “爹爹听我说完。”夕舞拦住敬擎天的话头,道:“没一番说辞,当然不可能,雪槐不干,八派也会阻止,但爹爹可以告诉天音圣母,让她咬定一点就行,那就是绝不相信魔门会真正有和正教和解的诚意,她是定天公主的师父,定天公主自会听她的,而定天公主挟皇家声势,八派最终也不得不听定天公主的,其势如轮,雪槐无论如何阻止不了。” “有道理。”敬擎天点头,凝眉沉思。 “冷灵霜是魔门左使,现今魔门的最高执首领,要烧死她,魔门无论如何也不会甘休,那时还会谈什么和解吗,自然是顷谷而出。”说到这里,冷灵霜停了一下,轻声而笑,那笑意里却有一股无形的狠气,形若刀锋,接下去道:“那道魔和解大会,不又变成了诛魔大会?” “好计。”敬擎天用力击掌。 “爹爹不妨猜猜,你一手养大的那个雪槐,在这种情形下,他会怎么选择?”夕舞笑看向敬擎天,笑意却更加的冷了。 “他能怎么选择?”敬擎天冷哼一声:“他只能看着,哭吧,难道还能和魔门联手?那岂非公然与天下做对,而且据秘报,碧青莲竟然没死,又复活了,碧青莲可是五观三寺的人,雪槐为一个冷灵霜,难道会放弃碧青莲?这笔帐他还是会算的。” 第四十八章 “爹爹错了。”夕舞大大摇头,道:“你还是不了解他,你还记得上次我假作受伤的事吗?那一次他就是公然与八派绝裂,单人独剑,背着我硬从八派的刀山剑林中闯了出来。”说到这里,她的笑容里突然就变得温柔起来,道:“那时的槐哥,是那么的英雄气概,更是那么的情深似海,我真正的爱上他,就是从那一次开始。” “夕舞。”敬擎天不快的哼了一声。 “爹爹不要生气。”夕舞微笑:“我说过了,我心中现在只有恨意,我只是告诉爹爹,不值得我爱的人,也就没有资格让我恨,而雪槐,正是可以让我爱得为他死恨得要吃他肉的认死理的人,他即让定冷灵霜是对的,他就会不顾一切站在冷灵霜那边,天下任何人任何事都没有办法阻止他,所谓正与魔的虚名更对他完全不起作用。” “难道他不要碧青莲了?”敬擎天一脸怀疑。 “所以我这一也是一石二鸟之计。”夕舞眉间泛起得意的笑,眼望远方道:“槐哥啊,你就挑吧,但这是一根两头尖的针,无论你挑哪一头,都要扎得你满手的血。” “好,这才是我的好女儿。”敬擎天大喜。 “其实真正的难关在爹爹这里。”夕舞看向敬擎天,道:“爹爹想过没有,你拿什么和天音圣母作交易呢,她凭什么要听你的?她难道就不怕她拼得两败俱伤后,爹爹来捡现成便宜吗?” “对啊,这还真是个问题。”敬擎天一凝眉,想了一想,一咬牙道:“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我便以神魔珠为质,与她分亨魔种,这个诱惑,我保证她绝对无法拒绝,我曾偷试过她功力,虽然了得,但仍逞不稳之象,显然逆星宫主死前未来及将逆星流秘术完全传授给她。” “但爹爹的血煞箭尚未练成,把神魔珠——?”夕舞担心的看向敬擎天。 敬擎天哈哈一笑:“放心,爹爹不会那么傻,什么都交给她,交出神魔珠之前,我会把血魔留在魔种里的印记抹掉,那么她就只能借一点魔种原有的魔灵了,而等我的血魔箭练成,她仍只是一个箭靶子,哈哈哈。” “爹爹高明。” “我的女儿更聪明啊。” 父女俩相视大笑。 天安城里,道魔和解大会正在有条不紊的准备着,会期定在月底,雪槐估算脚程,冷灵霜该在这两天能到,还有着很充裕的时间坐下来商量,商议定了,大会上便可正式订立和约。想着又能把冷灵霜抱在怀里,雪槐只觉全身发热,只恨不得冷灵霜立时出现在眼前才好。 第二日正在承天寺商议,骷碌鬼王回来了,不报事,却先拿鬼眼乱看,雪槐喝道:“你乱看什么,冷小姐呢?” “老奴正是找冷小姐呢。”骷碌鬼抱拳,道:“主人,冷小姐没来吗?” 雪槐奇了,道:“你不是和她一路吗?” “没有。”骷碌鬼王摇头,道:“老奴去得不巧,到神魔谷,那杨九勾说冷小姐前脚刚走,老奴一路追下来,却始终不见人影,还以为冷小姐功力高脚程快先到了呢,所以乱看。” “原来灵霜先动的身,但没有来啊?”雪槐一时担心起来,看向定天公主,道:“不知公主手下见她没有?” “没有报上来。”定天公主摇头,微笑着看了雪槐道:“冷左使可能另有什么事,耽搁了吧,将军不必担心,不会有事的。” “倒不是担心她有什么事,只是心急着和她。”雪槐想解释两句,但说到一半,却见无论是定天公主还是法一等七个,都是一脸含笑,眼中别有意味,不由脸上一红,忙抱拳道:“她若来,可能会先去我的大将军府,我先回去等她好了,到了再来与公主和诸位掌门合计和约之事。”耳听得众人一片笑声,心中即喜又甜,当下匆匆告辞回府。回到大将军府,冷灵霜却并没有来,左等右等,直到天黑,也始终不见冷灵霜身影,一时大是焦燥,低叫:“灵霜,霜儿,你到底溜到哪儿去了,这可想死我了。” 便在夜幕降临后不久,一个黑影射进了定天府后院天音圣母静修的小院子,个多时辰后,便有侍女来叫定天公主,定天公主到院中站定,里面天音圣母却道:“进来说话。” 定天公主又惊又喜,迈步进房,见天音圣母盘膝坐在房中地下,正睁眼看着她,喜叫道:“师父,你功成出关了吗?” “有你这样的弟子,我能安心闭关吗?”天音圣母哼了一声。她看上去四十来岁年纪,一张长脸,这时因为扳着而更显得长了。 定天公主吃了一惊:“师父,弟子做错什么了吗?” “你怎么这么糊涂。”天音圣母声音更厉:“竟真的相信魔门中人会转性,会寻求与正教和解。” “这是雪槐雪将军亲口说的,一切都是他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徒儿相信他说的绝不会假。”定天公主明白了天音圣母在为什么生气,急忙解释。 “住嘴。”天音圣母厉喝:“你相信他,你凭什么相信他,这是多大的事情,凭他一张嘴,你就全信了,万一错了,你担得起责任吗?” 眼见师父似乎极为生气,定天公主心中又惊又疑,道魔和解的事,事前她是禀报过的啊,先前师父只是问了两句,这会儿却是怎么了?心中疑惑,看了天音圣母道:“师父,你是另外听到了什么消息吗?可有确切的证据?” “问得好啊。”天音圣母大声冷笑:“那什么雪槐说话,说一句你就信一句,你师父说话,到要确切的证据了。” 定天公主忙府首叩头,道:“师父,弟子不是这个意思。” “不管你是什么意思。”天音圣母断然挥手:“你立即去和八派掌门说,魔门中人狡诈奸滑,反复无常,绝不可信,什么道魔和解大会立即改回来,仍为诛魔大会,天下英雄同仇敌怯,共诛魔门。” “师父。”定天公主又惊又急,道:“怎么可以这样呢,雪槐说的。” 不等她说完,天音圣母便打断了她,冷冷的看着她道:“你是不听师父的话了。” “师父。”定天公主急得泪珠在眼眶里打滚,道:“师父。” “不必叫我。”天音圣母冷眼看着她:“你只说听不听我的话吧?” “师父。”定天公主痛叫,看着天音圣母刀锋一样的眼神,眼泪终滚滚流出,哭道:“师父对弟子有养育之恩,教诲之德,师父的话,弟子不敢不听,但这件事,弟子实在是不能从命,因为我相信雪将军在这等大事上,绝不会错。” “好,很好。”天音圣母闭上眼睛,胸口不绝起伏。 “师父。”定天公主伏地哀叫:“你千万别气坏了自己,要不我把雪槐叫来,请师父亲自问他,好不好,师父,徒儿求你了。” 天音圣母忽地睁开眼睛,眼中满是狠厉之色,不过这种眼光只是一掠而过,哼了一声道:“你真的就这么相信那个雪槐?” 定天公主听她声音似乎略为和缓,心中大喜,抬起头来,道:“光听一个人的片面之辞,确是不可信,但弟子曾听过雪槐的许多事迹,确是一个了不起的奇人,事实上不仅弟子信他,八派掌门对他说的话也是确信不疑,否则弟子也绝不敢违逆师父。” “雪槐。”天音圣母哼了一声,道:“那你相信师父吗?” “当然。”定天公主毫不犹豫的点头,道:“不过这件事,师父闭关练功,并不知道真象,所以。” “好了。”天音圣母打断她话头,道:“看着我。” 定天公主不知她是什么意思,依言看着天音圣母眼睛,四目对视,天音圣母眼光突地转绿,同时射出一股灵力,定天公主觉得有点不对,想要转开眼光时,却听天音圣母一声喝:“不要动。”定天公主不敢违逆,依言不动,忽觉脑中一晕,神智渐逞迷糊,只听天音圣母道:“你要绝对听从师父的话,知道吗?” 定天公主不由自主的点头,应声道:“是,绝对听师父的话。” “师父说什么就是什么。” “是,师父说什么就是什么。”先前那一句,定天公主语气还有些许的迟疑,到这一句便再无半分停顿。 “很好。”天音圣母脸上露出微笑,道:“你立即去和八派掌门说,就说得到绝密情报,魔门所谓的和解其实是个骗局,是想骗回神魔珠,雪槐是被美色所迷,他说的话绝不可信,而且我们已经擒获了魔门左使冷灵霜,她也已全部招供,所以道魔和解大会必须改回诛魔大会,联合天下英雄,共灭魔门。” “是。”定天公主毫不犹豫的点头。 “这是逆星宫的倒行逆施大法吧?”一个声音忽地响起,声落,敬擎天现身房中,一脸敬佩,道:“教主果然得了逆星宫主的真传。” “你倒还有几分识见。”天音圣母眼中露出傲然之色,道:“没错,这确是我逆星宫的倒行逆施大法,乃宫主当年亲身传我,凡中此大法,除我亲自施咒,再不可解,一切伏首贴耳,不会有半点违逆,我便要她杀了她亲娘老子,她也会毫不犹豫的举刀,我这大法还有一般妙处,施术后心性逆转,其它却与常人无异,一般的摄心术施行后,被制者神情木呆,一眼就能看破,我这大法却完全没有这般毛病。”她得意的仰天狂笑,一边的定天公主竟也在陪着笑,只这一瞬间,她仿佛就变了一个人。 “逆星宫主亲传的大法,果然神奇。”敬擎天不绝赞叹,忽地想到了一事,道:“她突然改口,雪槐那小子又很有几分手段,八派掌门怕是难以相信。” “好办。”天音圣母哼了一声,道:“她压不住,我再给他们一个更大的。”转头对定天公主道:“他们若有反对之声,你就说这事大皇帝也知道了,诛魔大会之日,大皇帝将亲身到会,亲自点燃烧死冷灵霜这个大魔头的火堆,为天朝百姓除害,好了,去吧。” “是。”定天公主应声出房。 天音圣母转头看向敬擎天,道:“八派素以正统自居,所以只要抬出天子这块招牌,他们一定会听。” “教主高明啊。”敬擎天再次连声称赞。 天音圣母脸上露出微笑,道:“你也不错,知道自己力有不逮而把神魔珠献给本教主,很好,本教主绝不会亏待你的。” “多谢教主。”敬擎天躬身称谢,又故作迟疑的道:“不过我前段时间曾幻想组七杀教称霸,事不成却露了风,若我呆在教主身边,八派中人可能会怀疑,所以。” “有理。”天音圣母点头,道:“你不必露面,有五观三寺和诛魔大会召来的好手,再有我亲自出马,诛灭魔门不费吹灰之力。” 敬擎天狂喜,拱手道:“多谢教主,预祝教主成就千秋大业。” “当年宫主做不到的事,今天本教主一定要做到。”天音圣母仰天狂笑。 敬擎天陪笑,眼光如刀,在天音圣母的脖子上一掠而过。 三十一章雪槐一直等到夜里,仍不见冷灵霜来,心里真有些着急起来,正喝着酒,忽听得脚步声急响,却是梅娘六个来了,梅娘一见他就道:“七弟,出意外了,定天公主和八派改主意了。” “定天公主和八派改主意了?”雪槐一惊:“为什么?” 臭铜钱看向铁流儿,道:“你来说,要是敢罗里罗嗦我就掐死你。” “你才罗里罗嗦呢。”铁流儿一嘟嘴,看向雪槐道:“刚才我在地下溜达,突见定天公主急匆匆进了承天寺,我看她样子好象有什么事,也跟了进去,当然,我是在地底下,却听她跟八派掌门说,她收到绝密情报,魔门所谓的和解其实是缓兵之计,目地是为了稳住正教中人,好让正教不和他们争神魔珠。” “哪有这样的事?”不等铁流儿说完,雪槐便怒叫起来,道:“一切都是我亲眼所见,绝假不了,什么缓兵之计,公主到底是听谁说的?” “谁说的她倒是没说。”铁流铁摇头,道:“还有呢,你听我说完,定天公主说冷灵霜爱上你更是条美人计,她师父已捉住了冷灵霜,冷灵霜全都承认了。” “灵霜?”雪槐猛地惊跳起来,看向铁流儿的眼光有若电射,大声道:“你听清了,灵霜真的落在了天音圣母手里?” “千真万确。”铁流铁点头,话未落音,眼前一花,已不见了雪槐身影。铁流儿功力不弱,雪槐在他面前消失他竟未能看清,这可扎扎实实让他吃了一惊大的,看向梅娘几个道:“七弟,他。” 梅娘几个也是一脸惊容,相互对视,陈子平道:“七弟到魔门走这一趟,功力似乎又大进了。” “是。”梅娘点头,眉头紧锁,道:“七弟功力大进可喜,但这事却极可忧,闹得不好,七弟很有可能堕身魔道。” “别说了,我们快跟上去。”臭铜钱叫,六人急掠出去。 雪槐心中有若火烧,天星遁魔大法全力展开,盏茶时分便到了承天寺,直撞进大殿中去,定天公主却不在,只法一等在殿上议论给纷纷。雪槐虽信铁流儿不会听错,但一路上总还存着几分侥幸,这时一看法一几个神色,心中再不存幻想,收术落地,法一几个一看见他,齐叫道:“雪将军。” 雪槐暗嘱自己不可激动,微一凝神,道:“各位大师,方才定天公主是不是来过?说魔门和解只是缓兵之计,冷灵霜更落在了天音圣母手里?” 法一几个没想到他消息如此灵通,相视一眼,法一点头道:“雪将军,你别急,定天公主刚才是来过,也确如你所说,不过。” 他叫雪槐不急,雪槐却又如何能不急,得到证实,心中更急,打断法一的话,道:“她有没有说,魔门寻求和解其实是缓兵之计的话是谁说的?她证实了这个消息的可靠度吗?” 法一摇头:“这个她倒没说。” “她不说出消息的来源,凭什么说魔门和解是缓兵之计。”雪槐不自觉的提高了声音,心中的恼怒便如涌动的暗流,越来越难以抑制。 悟明见他情急,开口道:“雪师弟,你先别急,我们是相信你的。” 九叶接口,道:“但我们就是因为相信你,才相信魔门寻求和解的事。”说到这里他看一眼法一几个,道:“但这几天我留意了一下到会群雄的议论,真心相信魔门寻求和解的,十个里还不到一个。” 第四十九章 “是啊。”法一接口,看着雪槐道:“雪将军,我们几个是因为信你这个人才信这件事,但别人不会这样,所以定天公主虽未具体指出消息来源,但不会有几个人怀疑她,而且还有一件事,定天公主刚才说,大皇帝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已下诏在诛魔大会上烧死冷灵霜,以激励天下英雄,联手共灭魔门,大皇帝即已下诏,这件事上我们五观三寺便再也无能为力。”说着他看向九叶几个,几个掌门均缓缓点头,只悟明焦急的看着雪槐。 雪槐理解他们的难处,五观三寺虽为正道中流砥柱,但影响力再大,大不过天子去,不说他们不敢公然反驳天子诏令,便是敢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也没人听,事实上他们已经说得很明白了,相信魔门寻求和解,不是信魔门,而是信雪槐,在他们内心里,未必真肯信魔门会真心寻求和解,而先前站在雪槐一边的定天公主突然倒向,自然也就大大的影响了他们的信心。 “雪槐不为难各位大师了。”雪槐一抱拳,飞身而出。理解法一几个的想法是一回事,但心中能不能接受又是另一回事,因此雪槐的语气还是情不自禁的大了好些,不过一出寺门他就后悔了,想:“是,他们确实只是因为信我才信魔门,不信也不能怪他们,雪槐,这件事很重大,你一定要冷静,定天公主并不是个等闲的女子,让她转变心意绝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一定是有一些特别的证据影响了她,可能这里面又有一个阴谋,我若一冲动,那就上当了。” 这时梅娘六个刚好赶到,梅娘叫道:“七弟,是事实吗?到底是怎么回事?” 雪槐这时心中已冷静了许多,看了梅娘道:“还没弄清楚,我正要去定天府问定天公主,你们先回去好了,一切弄清楚了我们回头再商议。”略略一顿,又道:“你们不要担心,我会冷静处理这件事的。”说着咧嘴一笑,一抱拳,掠向定天府。 看到雪槐笑脸,确信他已经冷静了下来,梅娘六个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铁流儿点头感概:“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头脑清醒,了不起,要我就做不到。” 臭铜钱瞪眼:“七弟乃纵横天下的英雄人物,你拿什么和他比?” 梅娘也自点头,道:“七弟确是人间罕见的奇男子,只看他这一年多时间,做下了多少大事,哪一件又是可等闲视之的,天音圣母若硬要跟他作对,十九也要栽一个大跟斗,只是这中间涉及道魔之争。”说到这里,秀眉微凝,却猛地一昂头道:“不管怎样,我们总是和七弟站在一起就是。” “就是这话。”臭铜钱几个一齐点头。 雪槐到定天公主府,老远就感应到府中灵力翻涌,守卫强了好些,虽知冷灵霜就在这府中,却仍强自抑制心神,报名求见。 在雪槐想来,即便定天公主在对魔门的看法上有了改变,对他的看法理应不会大变,所以应该还是好说话的,难说话的只会是一个天音圣母,但一见定天公主的面,雪槐一颗心立时沉了下去。 定天公主一张脸扳着,就象凝了一层霜,看过来的眼光中也没有半点暖意,也不给雪槐辩解的机会,一见面就是一声厉喝:“雪槐,你想造反吗?” 雪槐一震,道:“雪槐不敢,不知公主何出此言?” “即不想造反,你半夜来我府中做什么?”定天公主声音没有半点和缓。 “我是听说公主拿了冷灵霜,这中间肯定有误会,所以。” “有什么误会?”不容雪槐说完,定天公主便厉声打断了他,道:“魔门就是魔门,数千年来,谁见过他们有半丝善意,什么道魔和解,你是中了冷灵霜的美人计,而本公主也差点上了你的当。” “公主。”雪槐叫:“魔门渴求和解,确是我亲眼所见,冷灵霜对我也是真心实意,并不是什么美人计。”说到这里,略略一顿,道:“公主,你这么说,是收到了什么确切的消息吗?我可以和这提供消息的人当面对质吗?” “我当然有确切的消息。”定天公主点头,道:“告诉你吧,我师门中有一位前辈,潜伏魔门多年,魔门所有的一切,全在他掌握之中,这个消息就是他提供的,至于对质,不可能。”定天公主断然挥手,随即起身,道:“好了,我累了,你回去吧。” 定天公主竟象完全变了个人般,不讲半点情面道理,雪槐又急又惊,眼见定天公主要转入内堂,急道:“公主,请容我与冷灵霜见上一面。” “你见她作什么?想互通消息吗?”定天公主断然摇头:“不行。” “公主。”雪槐惊怒之中,忍不住提高了音调。 定天公主霍地转身,两眼剑一般射向雪槐,厉声叱道:“你要造反吗?” “我。”在她冰冷的眼光面前,雪槐完全震住了,不是怕,而是心寒,是的,心寒,他完全无法想象,平日亲切温和宽容大度的定天公主,如何一转眼就会变成这个样子,换了他便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 雪槐出了定天公主府,一步步走向自己的大将军府,那步子却仿似有千斤重,这时候他甚至没去想冷灵霜,眼前,就只有定天公主那冰锋一样的眼光。 他真的很伤心。 翻脸无情,雪槐以前只知道有这么一句话,到今夜亲身体验,才发现是那样刺心的痛。 冷灵霜曾多次讥讽雪槐一头拜倒在定天公主石榴裙下,其实她误会了,男女之间,不一定只有爱情的,也能有友情,对定天公主,雪槐就完全没有往男女方面去想过,高山流水有知音,在雪槐心里,定天公主就是这样一位知音,志同道合,互相了解,互相尊重,互相信任。而且一直以来雪槐都有一种感觉,定天公主也是这么看他,这就让雪槐心里更有一种海内存知己的激情。 再没有想到,心中的挚友,竟可以这样说翻脸就翻脸。 走出了好长一段,雪槐才慢慢的生出能呼吸的感觉,夜风轻拂,风中有花的清香。 雪槐站定,深深吸气,眼光逐渐凝聚。 先前他叮嘱自己冷静,固然想到了很多,但真正顾忌的,便是怕让定天公主为难。 但现在他不怕了,那他还有什么顾忌? 身子一旋,反扑回定天府。定天府守卫成倍加强,不但有数不清的明卡暗哨,每个方向都还伏得有玄功好手,时不时的以灵力搜索。 换在雪槐未进神魔谷之前,要悄无声息的摸进去还真的很难,但今日的雪槐,是练成了天星遁魔大法的雪槐,魔门的最高绝学并不是说着玩的,雪槐的身影便如夜风中的幽灵,悄无声息的避过所有哨卡,摸到了天音圣母静修的小院子。 雪槐上次和天音圣母以灵力交过一次手,知道天音圣母绝对可位列当世顶尖高手之一,不可小窥,当下先不进院,而是以剑眼试探着一点点看进去,果然在左侧厢房里看到了冷灵霜。 冷灵霜正盘膝而坐,身上没什么束缚,边上还坐着两个女子,自然是看守冷灵霜的定天府侍女,雪槐强抑心中激情,尽量将身法放轻,柔如入窗春雨般飘进房中,双指齐出,那两个侍女还来不及睁眼,立时应指倒下,冷灵霜却被惊醒了,一下子睁开眼来,雪槐忙将手指竖在嘴边做个噤声的姿势,方要查看冷灵霜是何处被制,因为不对冷灵霜的灵力加以禁制是不可能的,手未伸,冷灵霜却开口出声,道:“槐哥,不要看了,她封了我的丹田,还给我服了一颗裂天丹。” 雪槐能感应到天音圣母就在旁边房中,冷灵霜这么一开口出声,再休想瞒过天音圣母,不过雪槐也不怕,让他害怕的是他明显示意不要出声冷灵霜却仍开口出声,这就说明冷灵霜知道他解不开她身上的禁制。 “裂天丹,那是什么东西?”封住的丹田很容易解开,如果不可解,必然是那什么裂天丹。 冷灵霜未开口,天音圣母却先在外面应声:“裂天丹顾名思义,一炸裂天,她身子只要离开此房一步,立即寸寸炸裂。” 雪槐闻言回身,又惊又怒,却强自抑制,眼见天音圣母站在窗外,当下抱拳施礼道:“教主,魔门是真心实意寻求和解,还望教主明查,放了冷灵霜。” “魔门会转性?”天音圣母仰天狂笑:“这可比公鸡生蛋还要稀奇呢,雪槐,你倒告诉我,你见过公鸡生蛋吗?” 她这是完全不讲理,雪槐咬一咬牙,还是强忍着道:“教主,这不是什么公鸡生蛋的事,我前段时间曾到过神魔谷,魔门渴求和解的心情,我是亲眼目睹。” 他说得语重心长,天音圣母却是斜眼而视,冷哼一声道:“你亲眼所见,你是什么东西?” 雪槐强忍,却恼了冷灵霜,厉声道:“天音圣母,我敬你是长辈,但你若为老不尊,辱我槐哥,休怪我出言不逊。” “灵霜。”雪槐急叫:“不要乱说话,相信教主是明眼之人,可以说清楚的。” “槐哥,难道你真的看不出来?”冷灵霜看向雪槐,道:“不是她信不信我们的问题,而是她打心眼里就不想让道魔和解。” “灵霜。”雪槐看着冷灵霜,眼中露出疑惑之色。 “槐哥,你还不明白吗?”冷灵霜回看他:“道魔冲突,她才可以就中取事,道魔同归于尽,她才可以独霸天下,所以就算事实摆在眼前,就算你跪下来求她,她也绝不会信你半句话,更不会放我。” 冷灵霜灵心慧性,加之身为魔门左使,见惯各种争权夺利之事,因此竟就看破了天音圣母的真心,雪槐却仍是半信半疑,他此时虽对定天公主心寒,却仍觉得定天公主不是这种奸诈小人,若天音圣母真的是想驱道斗魔就中取事,定天公主一定会反对,甚至会以死相陈。就在这一瞬间,雪槐突然又回想起那日因黑白两旗奉天音圣母命暗里对付镜空师太,定天公主以自杀苦谏的事。 “公主对我翻脸,可能是因什么事对我生了误会,她的本性绝不是那种反复小人。”雪槐心中暗暗思忖,重又对定天公生出信心。 便在这时,定天公主已闻声赶到,一看是雪槐,立时眼发电光,厉叱道:“来人,给我拿了这反贼。”声落警号四起,好手四面扑来。 雪槐心中一动,想:“公主即信了天音圣母的话,我又空口无凭,再说也无用,灵霜现在在天音圣母手里,解不了裂天丹我也救不走她,若太过示弱,只怕她们会迫害灵霜。”想到这里,蓦地里仰天大笑,道:“拿我,没那么容易吧。”搂一搂冷灵霜,道:“灵霜,不要怕。”随即放开她,飞身出窗,一掌击向天音圣母。 天音圣母曾试过雪槐功力,虽知他了得却仍远不如己,因此并不想亲自动手,不想雪槐竟敢虎口捋须,大怒,道:“小贼好大的胆子。”一掌回击,掌势一动,异啸声立起,刹时间便给人一种狂风怒吼天地失色的感觉,这正是天音霸气发动时独有之象。 雪槐所使飞云掌本来最忌拙力,但此刻雪槐存心立威,竟不拆招,而是笔直对上天音圣母手掌,天音圣母眼见雪槐竟敢与她硬拼,又惊又喜,心中闪念:“小贼找死,看我一掌就要你小命。”加一分力,迎上雪槐手掌。双掌一对,天音圣母立觉不对,雪槐掌力之强,竟如怒涛狂卷,势不可挡,她先前只用了七分力,加一分力也不过八分,八分力足可震伤以前的雪槐,却是挡不住现在的雪槐,但此时加力也已不及,怦然巨震中,给雪槐掌力震得连退三步,老脸一红,怒叱道:“小贼真个想死。”回身复又扑上,雪槐却哈哈一笑,改了打法,不但不与她硬拼,甚至不与她对招,展开身法,在小院周围穿梭来去,先前对掌他将天星遁魔心法藏了起来,只是以魔功为底,心法却是万屠玄功的,因为他怕天音圣母看出来啊,但身法却不必藏着掖着,将天星遁魔大法全力展开,身法之速,真如雷电横空,掩耳难及,瞻之在前,忽耶在后,瞻之在左,忽耶在右,定天府武士虽是四面合围,却根本拦不住他,反给他一掌一个,打翻一大片。 天音圣母眼见雪槐功力突然之间高到自己无法想象,又惊又怒,暴吼如雷,在雪槐身后狂追,但雪槐根本不与她对招,也远远避开定天公主,只捡那小鱼来打,不到盏茶时分,四围的定天府好手几已全给雪槐拍倒,天音圣母却连雪槐一片衣角都未挨着。 雪槐知道差不多了,忽地回身,看着天音圣母和定天公主,道:“教主,公主,魔门寻求和解之心的真假,我自会找证据来,但灵霜暂居此处,你们不可伤害于她,否则莫怪雪槐翻脸。”他回身说话,身子却仍是向前倒退飞掠,天音圣母竭尽全力,却仍是赶不上他,一张老脸胀得通红,拉得自也更加的长了。 雪槐说完,抱拳一礼,回身飞掠而去,天音圣母知道追不上,住脚不追,心中惊怒,暗暗思忖:“这小贼功力似乎又大进了,怎么可能?” “师父,要不要再多调人手捉拿?”定天公主请示。 “不必。”天音圣母摇头,道:“这小贼身法如风,一般人手根本拿不住他,待师父借神魔珠之助完全练成逆星流神功,再亲手擒他。”说着看向定天公主,道:“我要闭关几天,借神魔珠练功,你仔细看住了人,若魔门来袭,你放警号,五观三寺必然相助。”定天公主俯身应命。 雪槐虽大显神威,心中却并无半分得意,一路飞掠出来,暗暗思忖:“公主误会已深,法一掌门几位也说得很清楚,他们信的其实不是魔门而只是我,就算他们仍肯信我天下英雄也大多不信,再加上天子诏令,他们便肯帮我说话也是白搭,怎么办,有什么办法能让所有人都确信魔门是真心在寻求和解?” 左思右想,却实在没有办法,他身法如电,只这一会儿已回到大将军府,梅娘六个接着,问起情况,雪槐说了,梅娘道:“冷小姐说的只怕有道理,天音圣母野心勃勃,只怕是真的想借这个机会挑起道魔大战,她好就中取事呢。” 雪槐摇头:“我还是不信定天公主会是这样一种人。” 梅娘看他一眼,没有反驳,问道:“现在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雪槐皱眉:“要不我去魔门一趟,请他们。”说到这里,却没有再说下去,梅娘知道他的意思,摇头道:“没用的,天音圣母若咬了牙不信,则魔门无论做什么都没用,只除非一个个排着队抹了脖子,死尽死绝了,就此绝了魔门一脉,或许天音圣母才信了。” 她的话和冷灵霜先前说的如出一辙,雪槐眉头紧锁,却突地想到一个人,道:“对了,我去找荷叶真人来,他极具慧眼而且德高望重,或许就会有办法。” “这倒是个好主意。”梅娘几个一齐点头。 “我立刻动身。”雪槐见梅娘几个都赞动,心中更喜,却猛地想到冷灵霜,道:“但灵霜现在在天音圣母手里。” 第五十章 “冷小姐暂时不必你担心。”梅娘摇头,道:“天音圣母即便真有阴谋,明里也一定要借诛魔大会这杆大旗来号召天下英雄替她卖命,所以要烧死她也一定要在诛魔大会上,大会之前,不会有事。” 听到烧死两字,雪槐眼光一凝,虽只是一掠而过,还是落在梅娘眼里,心中暗叫:“七弟功力日进,万屠玄功的杀气也是越来越重,真要当着他的面烧死了冷灵霜,这天安城只怕要给死尸塞满。” 雪槐想想梅娘的话有道理,一抱拳,道:“那我就去了,这面还请五位义兄梅姐妥为照看。”身子一闪,眨眼不见。 陈子平望着雪槐身子消失的方向,忽地道:“你们说,七弟用的到底是什么身法,这等快法?” “我早就想说了。”铁流儿跳起来叫:“七弟的身法鬼气森森的,实在有些让人背脊心发冷。” 奇光散人双眉紧锁,道:“我看很象魔门传说中的天星遁魔大法。”这话出口,他自己却似乎也给吓着了,看向梅娘几个,梅娘几个也是一脸惊容,臭铜钱喃喃的道:“这几百年来,魔门休养生息,元气渐复,再加上七弟,嘿嘿,那就热闹了。” 一般人说到热闹两字,总给人三分喜气,但臭铜钱这两个字落在梅娘几个耳里,幻现在眼前的,却是无边的杀气。 雪槐心中着急,将天星遁魔大法运转到极致,身法之速,较之以前借用遁术差不多快了一倍,遁术是借用天地五行之理,可连续赶路而不耗损多少真元灵力,而用天星遁魔大法,快是快,凭借的却完全是己身灵力,耗损极大,但雪槐已顾不得这么多了,只要快就好,恨不得一步就到,想着实在撑不住时再借用遁术,谁知疾奔半夜,并无力竭之象,胸中万屠玄功的杀气却反而越来越盛,情不自禁纵声长啸,这一啸直有顿饭时光才罢,自觉通体舒泰,气势如虹,一时又惊又喜,想:“莫非借着魔功助力,万屠玄功的杀气也接近大成了。”想到这点,暗暗提醒自己:“雪槐,你要小心,此事涉及道魔之争,一个不好,便是尸横遍野之局,那并不是灵霜想看到的。”心中警醒,气势略收,当下借土遁而行,不过由于功力大进,遁术也快了好些,疾奔两日三夜,第四天的凌晨时分到了青莲观。 雪槐知道青莲观所在,这却还是第一次来,果见传言不假,整个青莲观已被湖水所没,这时莲花开得正盛,放眼望去,青莲白荷,直接天际,清香弥漫,中人欲醉,却哪里有半点道观的影子。 但雪槐知道荷叶道人虽将道观隐于莲中,外面来了什么人一定是知道的,当下便在湖边跪下,叩头道:“弟子雪槐,叩见荷叶真人。”声未落,面前一朵莲花忽地绽开,跳出一个女子,却是碧青莲昔日侍女中的一个,对他笑嘻嘻行礼道:“侍女小玉拜见姑爷。” 雪槐又惊又喜,忙回礼道:“小玉姑娘你好,我想求见荷叶真人。” 小玉仍是笑嘻嘻地,道:“姑爷就不想见我家小姐吗?还有月影小姐?” 雪槐脸一红,只得老实点头,道:“想,请姑娘快带路好吗?” “我把这个想字带给二位小姐,她们至少半个月没法安心练功,那时祖师爷可就要罚我了。”小玉说着吐了吐舌头,咯咯一笑,随即正色道:“姑爷,不是我不带你进观,是祖师爷吩咐了,不让你进观,说怕影响两位小姐练功。” 雪槐大急,道:“我只见荷叶真人也行,我真的有急事啊。” “你的事祖师爷知道了。”小玉点头,怕雪槐存疑,又解释一句,道:“我们虽然隐身世外,但只要有青莲花处,便有我们的耳目,所以没有祖师爷不知道的事,祖师爷吩咐了,你进观无义,他会去找一个人,如果能找到,自会去天安助你,今早上祖师爷已离观出去了,所以姑爷就算进观,也见不到祖师爷。” 见不到荷叶道人,雪槐大是失望,但听得荷叶道人已替他去找人相助,又是喜出望外,忙道了谢,知道不必进观,当下与小玉作别,又急赶回天安来,一路凝思:“荷叶真人说去找个人,这会是个什么人,就能取信于天音圣母?”搜肠刮肚,想不出这人是谁,只索作罢,想:“不管是什么人,但盼荷叶真人能及时找到及时赶来就好。” 回程雪槐未用天星遁魔大法,慢了半日,总算来已是七天过去,不过离着月底会期还有好几天,想来冷灵霜不会有事,谁知刚进天安城,便一头撞见正在等他的陈子平,一见他就急叫道:“七弟,不好了,打起来了。” 雪槐吃了一惊,道:“谁和谁打起来了?” “还有谁,魔门和定天府啊,五观三寺和与会的各路好手自然帮着定天府,正打得一塌糊涂呢。” 原来魔门秘探探知了冷灵霜之事,便在这天早晨,魔门好手大举突袭定天府,要夺回冷灵霜,定天府早有防备,一面抵抗一面放出警号,八派及正教其他好手立时往助,已斗了一个早晨,梅娘六个也不知帮谁,急得跳脚,只好轮流派人守望雪槐回程,恰就给陈子平等到了。 雪槐又惊又急,来不及听陈子平多说,展开天星遁魔大法,急掠向定天府,先以剑眼看去,果见就在天音圣母静修的小院子附近,正有数百人在对峙,一面是定天公主所率定天府武士及八派为首的正教中人,一面是杨九勾赵灭阴无主三个所率的魔门弟子,定天府和正教中人仍控制着小院子,院外空地上,正有三对人在恶斗,一对是法一对曾子丹,一对是九叶道人对铁心,还有一对是两个老者,雪槐都不认识,一个肯定是魔门中人,另一个估计是正教中其他门派的好手,而院里厢房中,天音圣母却在闭目静坐,冷灵霜也仍是在隔壁房里,只是旁边又多了两名看守的侍女,各执刀剑,将冷灵霜围在中间。 “原来天音圣母又在闭关练功,否则若她出手,魔门中人可无人是她对手。”雪槐一眼看清形势,眼见双方死伤还不是太重,心中略松,这时却已到了定天府,知道不可迟疑,一声大喝:“住手,不要打了。” 他这一声喝运上了玄功,声出如惊雷震天,所有人都是闻声一震,场中相斗的铁心等三对人闻声一齐住手,往后跳开。 杨九勾等转头一看是雪槐,均喜叫出声,杨九勾叫道:“雪将军,你来了,太好了。”他那夜见过雪槐惊神泣鬼的身手,此时久攻不下,有了雪槐助力,自然便可大占上风。 赵灭手一挥,喝道:“不必再顾忌了,大家拼力向前,救出冷左使。”魔门人众轰然应诺。 “等一等。”雪槐急叫:“大家听我说。” “还有什么说的?”曾子丹黑着脸看着雪槐。 “是,我知道大家关心灵霜,心切救她,但这么刀剑相向,不是又回到冤冤相报的老路上去了吗?”雪槐说着诚恳的看向杨九勾赵灭等首脑,道:“先等一等,这中间可能有点误会,我相信一定可以说清楚的。” “不是我们要冤冤相报。”曾子丹叫:“是他们欺人太甚,我们想求和而不能。” “魔门会真心和正教和解,打死我也不相信。”定天公主身后的木旗都统王鹰冷笑出声。 “只除非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但太阳会从西边出来吗?”另一边的陈虎兄弟也跟着哄笑。 这是纯心不给人说话的余地了,雪槐胸中杀气上涌,却又忍住,看向定天公主,定天公主却是沉着一张脸,根本不看他,雪槐只好再看向法一几个,道:“公主,各位掌门,总得让人开口说话吧。” 法一几个相视一眼,点了点头,法一道:“如果魔门真心寻求和解,当然是天大的好事,但我们实在是看不到魔门有寻求和解的诚意啊?” 他话落音,雪槐还未开口,院子里的冷灵霜忽地出声道:“我有话说。” 听到冷灵霜的声音,杨九勾等都是又惊又喜,雪槐也是心中一喜,想:“我终是外人,而灵霜是魔门左使,由她说最好了。”看向法一道:“请让我们进院,听冷左使怎么说。” 法一略一犹豫,看向定天公主,一边的陈虎却猛地刀一扬,喝道:“谁也不得进院。” 小丑跳梁,雪槐再抑制不住怒火,电眼霍地射向陈虎,冷冷的道:“谁拦得住我,你吗?” 雪槐胸中万屠玄功的杀气尽由这一眼射了出来,陈虎与他眼光一对,竟就脚后跟一软,他立脚处是一个瓦面,慌张中提不住气,竟啪的一声踩碎了瓦面,一个踉跄,又连踩了几个大窟窿,才在旁边屋脊上停住,一张麻脸刹时胀得通红,这面魔门中人自是哄堂大笑。 哄笑声中,院子里突地传来天音圣母的冷哼声:“让他们进来又如何?”她声音也不大,但哄笑声却压不住她的声音,清清楚楚的传入众人耳中。 雪槐的到来,天音圣母自然知道,但此时她正借神魔珠练功,实在不宜动手,所以索性拿出点气势来,就让雪槐几个进来,她给冷灵霜服了裂天丹,也不怕雪槐出手抢人。 有了天音圣母这话,定天府武士当即让开一条路,雪槐看向杨九勾三个,道:“院子太小,就请三位坛主和我进去好了。” 杨九勾三个相视一眼,一点头,当即和雪槐进院,窗子里可以看到冷灵霜,杨九勾三个都十分激动,齐道:“冷左使。” “灵霜行事不慎,致落人手,有劳门中兄弟了。”冷灵霜道一声歉,复看一眼雪槐,随即看向法一几个,道:“请各位掌门示下,魔门到底要怎么做,正教才相信我们是真心寻求和解。” 法一几个相视一眼,道:“我们愿意相信魔门是真心寻求和解,但冷左使是聪明人,应当知道,光空口说是难以服众的,魔门该当拿出诚意来。” “诚意,什么诚意?”赵灭反驳:“我们冷左使出谷来寻求和解的机会,你们却这样对她,到底是你们没诚意还是我们没诚意。” “赵坛主。”冷灵霜看向赵灭,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激动,复看向法一几个,道:“诸位掌门大师应该都知道,魔性最灵,魔灵不灭,如果三十六枝魔门一齐立下重誓,不是真心与正教和解,则天灭魔门,人人更身受万魔吸血之酷刑,这样不知各位大师认为诚意够了吗?” “这。”法一几个一时面面相窥,魔灵不灭,魔性最灵,所以魔门最重誓咒,也轻易不立重誓,这些法一等自然都听说过,如果三十六枝魔门均立下如此重誓,倒确实可以信任。 “还请公主定夺。”法一几个心意相通,都看向定天公主,事实上如果不是定天公主发难,他们相信雪槐,根本不会与冷灵霜为难。 雪槐也一脸期望的看向定天公主。 定天公主却是断然摇头:“人嘴两张皮,最不可信,不行,我不信。” “公主。”雪槐痛叫。 定天公主眼光冷电般射向他,喝道:“雪槐,你须自重,休要为美色所误。” “不要再说了。”赵灭气得脸色铁青:“无论我们做什么,他们都是不会信的,魔与道,天生就是死对头,只有拼得鱼死网破,才是正道。” 阴无主也怒叫:“拼了。” “三位坛主,先等一等。”冷灵霜举手止住激怒的赵灭两个,看向法一几个,道:“各位掌门大师,即不信我魔门誓咒,则我还有一个提议。” 她这样一说,赵灭两个止住性子,却都疑惑的看向她,因为实在想不出她还有什么办法能取信于定天公主和正教。 法一道:“冷左使请说。” 冷灵霜未开口,却先看向雪槐,这一眼里,柔情无限,雪槐心中一跳,冷灵霜却已转开眼光,看向法一几个道:“各位掌门大师是要看我魔门的诚意是吧,那这样,就任由我这魔门执香左使给火烧死,而魔门弟子绝不出神魔谷一步,让我的死,见证我魔门寻求和解的诚意,你们说这样够不够了?” “绝对不行。”冷灵霜话未落音,杨九勾三个便齐声叫了起来,而雪槐更在冷灵霜刚才那一眼里便已觉出不对,这时更是失声痛叫:“灵霜。” 冷灵霜却不看他们,只是看着法一几个,道:“几位大师,如何?” 她竟然不惜一死以证明魔门寻求和解的诚意,法一几个俱个动容,相视一眼,法一看向定天公主,道:“还请公主定夺。” 定天公主嘿嘿冷笑,道:“魔门真有这样的诚意?那我倒要看看。” “一言为定。”冷灵霜喜叫。 “不行。”雪槐大叫。 “动手。”赵灭怒叫,院外魔门弟子自然将院中对答听在耳中,无不惊怒,这时轰然应诺。 “都不要动。”冷灵霜霍地怒喝:“我是魔门执香左使,天魔缺位,魔门便以我为尊,铁心铁长老,凡魔门弟子不听号令者,该当何罪?” 院外的铁心略一迟疑,还是大声答道:“凡魔门弟子,不听首领号令者,为大不敬之罪,该当押解天灯堂,行魔火天灯之刑。” 随着他冷酷的声音,院外鼓躁的魔门弟子顿时鸦雀无声,院内杨九勾却看着冷灵霜痛叫道:“灵霜,不能这样啊。” “杨叔、赵叔、阴叔。”冷灵霜叫着,忽地叩下头去,再抬起头来时,已是泪流满面,道:“我知道三位叔叔疼我,就象疼自己的女儿一样,舍不得我死,我自己也不想死啊,可怎么办呢,除了一死以证明诚意,正教难以相信我们,事实上也是,道魔争斗数千年,屡世仇敌,怎么可能凭红口白牙几句空话就相信我们,要天下人信,我们只有拿出真正的让天下人都看得见的,再不起疑心的行动来证明,否则就还会回到原来老路上去,冤冤相报,累世相争,死了多少人了啊,又还有多少人要死,那都是我们的父兄姐妹啊,所以灵霜叩求三位叔叔和魔门各位父老,成全灵霜这片心吧,让灵霜的死,换取道魔万世的和平,换取魔门弟子永生的微笑。”说到这里,她已泣不成声,杨九勾三个更是泪流满面,外面魔门弟子也早已哭声一片。 雪槐一颗心更是几乎要痛碎,猛地看向法一几个道:“你们应该看到了,她真的是诚心的啊,魔门真的是诚心的啊,求求你们相信她吧。”又看向定天公主,忽地跪下,痛叫道:“公主,你亲耳听到了的,求你了。” “槐哥,起来。”房中的冷灵霜猛地大叫,激动的看着雪槐道:“槐哥,你是我的丈夫,我最心爱的人,我死一万次也没有关系,但却绝不要你给人下跪去求人,绝对不要,否则我立即嚼舌自尽。” “灵霜。”雪槐痛叫,站起身来。 “好,我就要我的男人顶天立地的站着。”冷灵霜眼中露出微笑。 “灵霜。”雪槐心中更痛,看着冷灵霜,无限爱怜,道:“可你要我怎么办呢,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你给烧死吗?不,我做不到,绝对做不到。” “槐哥,我想和你在一起,让你天天疼我爱我,但没有办法。”说到这里,冷灵霜微微一顿,复道:“槐哥,你听过失去父亲的女儿那种撕心裂肺的尖声痛叫吗?你见过倚门守望却永等不到儿子归来的父母苍老浊黄的眼泪吗?你可能没听过没见过,但我却听得太多见得太多,魔门中每个人都是这样啊,三十六枝魔门,哪一族哪一门哪一家,没尝过这种永失亲人的惨痛?不要了,我们实在是不要了,不论付出任何代价,我们一定要与正教和解,所以我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让正教相信我们,槐哥,你如果是真的疼我怜我,便请成全我,成全霜儿以一死换取族人幸福生活的心愿吧。” “灵霜,霜儿。”雪槐全身的每一块肌肉似乎都要爆炸开来,他想把苍天劈开,想把大山踩碎,但他什么也不能做。 “苍天哪,你到底有没有眼啊。”他仰天长叫,悲云四起。 法一等七个也无不动容,尤其是悟明,更早已泪湿衫袖,她因矮着一辈,所以轻易不开口,这时却再忍不住,道:“各位掌门师叔,我觉得魔门寻求和解的心绝对是真的,相信他们,放了冷左使吧。” 九叶几个也一齐点头,法一与众人对视一眼,道:“这事我们说了也不算,还是要请公主定夺。”说着看向定天公主,定天公主却抬眼看天,对眼前的一切恍若未见,她脸上的神情再明白没有,法一张了张口,终是没有说出来。 冷灵霜轻拭眼泪,从怀中摸出一块玉牌,道:“三位坛主听令,我以左使身份命令你们,立即带魔门弟子回转神魔谷,绝不容许有为我报仇之事发生,一年之后,请三位坛主主持与五观三寺为首的正教会盟,订立道魔和解的万世盟约。” “是。”杨九勾三个一齐拜倒,泪如雨下:“拜别左使。”三人拜毕,站起身来,蓦地里齐声仰天长啸,外面魔门弟子闻声亦一齐长啸,其声悲而烈,让人想起茫茫雪原上,绝望的狼群。 “啊。”雪槐一声痛叫,猛地转身冲出,竟是直对着围墙冲去,青砖砌的围墙,竟给他一穿而过,只留下一个人形墙洞。 他的痛与怒,已到极致。 第五十一章 魔门撤回神魔谷,消息当天夜里便传到了敬擎天与夕舞耳中,敬擎天惊怒交集,怒叫:“竟心甘情愿给烧死,这女人是不是疯了?” “槐哥只是被她美色所迷,心中爱她绝不会很深,但如果她当着槐哥的面给烧死,那槐哥心里将永远也忘不了她。”夕舞咬牙叫,醋火在心中熊熊燃烧:“我绝不让她如愿,绝不。” “行了。”敬擎天冲着她怒叫:“驱狼斗虎之计不成,一切也就完了,你倒还有闲心来吃这种干醋。” “谁说一切都完了。”夕舞眼珠子一转,道:“我还有一条计策,必叫她不能如愿。” “还有什么办法?”敬擎天眼光一亮。 “自己心爱的女人要给活活烧死,却不能伸手相救,这时候的雪槐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呢?”夕舞看向敬擎天,眉间掠过一抹阴冷的笑:“我来打个比方,这时候的雪槐,那就好比一堆干透了的柴还浇满了油,只要一丁点儿的火花,他就会烧起来,甚至他自己都无法控制的烧起来,烧一个通天彻地。” 敬擎天点头:“没错,我了解他的性子,确是很有几分劣性,但这把火从哪儿来呢?” “这把火要到端阳国去烧。”夕舞阴笑,道:“据秘报,冷灵霜的姐姐是现今端阳王的王妃,而且生下了太子,极得端阳王宠爱,如果天子下诏,以魔门妖女阴谋篡国为由,命端阳王将王妃和太子送来天安与冷灵霜一并烧死,则又如何?”说到这里,夕舞眉间的笑意更浓,续道:“我可以肯定,端阳王一定不肯,那么天子就可下诏征讨,那么雪槐会再一次眼睁睁的看着吗?绝对不会,俗话说光棍只打九九,不打加一,本来说好烧死冷灵霜便算是证明了魔门求和的诚意,现在又还要加上冷灵霜姐姐的一家子,等于是自毁诺言,雪槐如何还会坐视?他必定会率兵保卫端阳国,与天子派去征讨的大军大打出手,他一动上手,魔门还会守约吗?魔门要对付定天府,五观三寺为首的正教自也不会看着,这把火不就点着了?” “有理。”敬擎天击掌,凝思道:“但定天公主这么率先背约,五观三寺怕先就会反对。” “天子下诏,轮得到他们反对。”夕舞冷笑。 敬擎天点头,又想到一个疑点:“端阳国不大不小,也有十来万军队,天子手中可没什么军队,祭风三大国为首的众诸候国虽有些缩头缩脑,但天子要调他们去打端阳,只怕未必肯出兵。” “这个更好办了。”夕舞笑:“天音圣母不是会倒行逆施大法吗?让她制住祭风有熊炎阳三国国王,那还不说什么就是什么?” “但这样一来,岂非整个天下都落在了天音圣母手里,即便到时我杀了天音圣母,解不了她的倒行逆施大法,还不是白费力气。”敬擎天皱眉。 “爹爹怎么突然糊涂了。”夕舞笑:“论人数,雪槐的三十余万人是比不过诸候的八十万联军,但雪槐手中是一支虎狼之师,不说以一敌百,一敌五一敌三绝对不成问题,这一拼下来啊,诸候大军不会有几个人剩下的。” “有道理。”敬擎天大喜点头,道:“我这就跟天音圣母去说。” 趁着夜幕,敬擎天进了定天府,天音圣母也正自为魔门不战自退着急,见了敬擎天喜叫道:“你来得正好,想不到这小妖女竟是自甘烧死,魔门不战自退,现在可怎么办?” “我正是为献计而来。”敬擎天抱拳躬身,当下说了夕舞的计策,天音圣母大叫好计,敬擎天想了一想,又道:“雪槐手下人数虽不若诸候联军,但都是骁勇善战的死士,十分难斗,我倒有一计,雪槐舰队现在大龙湖,要去端阳没有水路,走陆路最近的是穿越龙首原,翻龙首山到端阳边境的射阳城拦截诸候大军,我们可派十万人,多打旗帜,明走射阳,暗里却命诸候大军伏兵龙首原四面山上,只要雪槐军一进龙首原,立即四面合围,龙首原不是太大,诸候七十万大军四面冲上,雪槐军再能打,终究寡不敌众,必败。” “好计。”天音圣母大喜,看了敬擎天道:“打仗还是你行,本教主再记你一功。”敬擎天自是连声称谢。 天音圣母当夜开始行动,先摸入祭风等三大国王帐中,以倒行逆施大法制住三王,随即命定天公主去请天子下诏,天子懦弱,自是无有不允,第二天一早便下诏,以端阳王宠溺魔门妖女有辱国体为由,遣诸候军证讨,祭风等三王俯首应命,众诸候王都是以三王马首是瞻,那还有什么说的,当下发兵三十万,直指端阳之射阳城,说是三十万,其实只是旗多,实际上不过十万人,其余诸候联军七余十万人走小道抄向龙首原,在龙首原四面山上设伏,专等雪槐援兵,一切正是敬擎天之计。 雪槐一夜猛灌烈酒,醉得一塌糊涂,给梅娘几个叫醒过来,听了消息,惊怒交集,急奔向定天府,见着定天公主,定天公主一张脸阴沉如水,不等雪槐开口就道:“我知道你来意,不必说了,端阳王身为一国君王,竟娶魔门妖女为妻,还将妖女生的儿子立为太子,大伤我天朝风化,所以天子震怒,必要征讨,另外天子还有一道诏令是给你的。”当下取出一道诏书,诏命削了雪槐镇海大将军之职,赶出大将军府。 宣了诏,定天公主转身便入了内堂,雪槐呆在堂中,半响作声不得。 直到这次来定天府之前,雪槐心中对定天公主还有是抱有一丝丝的幻想,他真的不信定天公主会是这样的一个人,但这一刻,他彻底绝望了。 从定天府出来,惊怒绝望的雪槐又奔向承天寺,悟明一见他的样子,大吃一惊,急叫道:“雪师弟,你还好吧?” 雪槐这时候的样子,真不知怎么形容,一张脸惨白如纸,再不见半点血色,头发蓬乱,两眼通红,最可怕的,是他眼中有一种极度怪异的亮光,就仿佛一头被猎人逼到悬崖边的狼,看了让人不自觉的心中发颤。 雪槐看向法一几个,用一种不稳定但又竭力控制着的声调道:“各位大师,你们听到消息了是吧?” 法一几个相视一眼,法一点头,道:“是的,雪槐将军,我们知道天子的诏令了。” “但这明明是违背承诺啊?”雪槐仍是竭力控制着胸中翻腾的气血,道:“说好以灵霜之死来证明魔门的诚意,为什么又还要搭上她的姐姐?为什么?”最后三个字他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因为不用力合紧嘴唇,他会吼出来。 “雪将军,你先静静心。”法一希望能让雪槐坐下来,试了一下知道是徒劳,只好放弃,再与众掌门对视一眼,道:“事实上我们去见过定天公主,公主说,端阳王宠溺魔门妖女,太伤风化,所以。” “不要说了。”雪槐伸手止住他,直视着他眼睛道:“你不要说了,我明白了,你们永远有理,永远正确,今天可以说是有伤风化要杀灵霜的姐姐,明天呢,明天就可以说除恶务尽杀向魔门,却还抬出个天子诏令来,哈哈哈。”说到这里,雪槐再控制不住自己,仰天狂笑。 “雪师弟,雪师弟。”雪槐状似疯颠,悟明急坏了,伸手来扶雪槐,雪槐却忽地一退,狂笑嘎然如止,就象被锋利的刀锋一刀斩断。 而他的眼光,更比刀锋还要锐利百倍。 “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公平,更没有绝对的道理。”雪槐的声音同样冷锐如刀锋:“但我会用我手中的剑,讨一个公平,让老天,还我一个道理。” 声未落,他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天星遁魔大法全力展开,这时雪槐的心中已是绝对的冷静,因为他已经决定了,事情一旦决定,便不会再扰乱他的神智。先到大将军府,让上林青把人仍带出城去,随后交代梅娘六个,仍留在城里,小心留意定天府的动静,一切交代完,借遁术直奔大龙湖,第三天到大龙湖,风无际四十八盗接着,雪槐大致说了情形,众人无不惊怒,箭飞叫道:“赶海人有一句话,只有握紧了渔叉,才能和海龙王讲道理。我们打。”风无际等齐看向雪槐,雪槐眼中有锐电如刀。 当下商议军情,雪槐决定,大军上陆,抄近路穿龙首原直插射阳城,先击破诸候大军,随后兵锋直指天安。 杀气在雪槐胸中狂涌,再不可抑制。 大军上陆,急行六日夜,到了龙尾山下。龙尾山与龙首山相对应,中间便是龙首原,整个山势其实就象一条盘龙,蜿蜒巍峨,将龙首原围在中间。这时天已傍黑,雪槐下令大军且在龙尾山下扎营,六日夜急行军,众军也有些累了,且休息一夜,明日以一日时间,经龙尾峡穿龙首原再越过龙首山,再以一夜急行,便可赶到射阳城下,迎击诸候联军。 天已全黑,军营静悄悄的,众军都已休息,雪槐却还在喝酒,他不想练功,也不想睡,胸中似有一团火,一直在熊熊燃烧。 如果定天公主只是要烧死冷灵霜一个,雪槐虽有无边的愤怒,终会接受,他会以泣血之心,成全冷灵霜为族人幸福而牺牲自我的苦心。但定天公主的变本加厉,却点燃了他心中的逆火,这把火一点燃,便再不可熄灭。 这把火里有对定天公主的失望。 这把火里更有对重振天朝梦想破灭的绝望。 这把火里还有对即将到来的尸横遍野的无边愤怒。是的,愤怒,雪槐并不想与诸候联军作战,更不想杀人,那都是一条条活生生的生命啊,每一条生命后面都有倚门企盼的父母,日夜守望的妻儿。但定天公主却要逼得他去杀死他们。 这是一种撕心裂肺的选择,如果没有酒,雪槐真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控制自己。 夜渐深,雪槐也已微有醉意,却忽觉有异,急凝神时,却见铁流儿从地底下钻了出来。 雪槐一惊而起,道:“五哥,你怎么来了,是不是他们提前对灵霜下手了?” “不是冷左使的事。”铁流儿摇头,道:“是诸候联军的事。” “诸候联军?”雪槐眼中露出疑惑之色。 “是。”铁流儿点头,道:“七弟你知道的,我没事喜欢去地底下遛达,那天我遛到霸池边诸候联军扎营处,却发现一件怪事,诸候军营中满插军旗,却没有几个人,有的军营中甚至还立了不少假人,这太奇怪了,近百万大军踪影不见,却要靠假人来充数,立这些假人,想骗谁啊,我赶忙回去和六妹几个商量,大家都说不正常,推测诸候联军是听到你要迎击他们,所以偷调重兵来夹击你,立假人,是为了迷惑你的探子,以免走漏消息,只是他们再想不到,我会从地底下进去,刚好看穿了他们的小孩子把戏。” “有这等事?”雪槐又惊又怒。 “确是这样。”铁流肯定的点头,道:“我知道军情非同儿戏,我们对打仗又都是外行,怕叛断失误影响你作战,所以六人分头出动,四下搜寻诸候联军的去向,终于发现,诸候联军七十余万大军抄小路到了你的前面,就埋伏在龙首原四面的山上,六妹判断,诸候联军是想在你的大军进入龙首原后,再借山势四面合围,所以急叫我来通知你。” “竟想伏击我。”雪槐又惊又怒又疑,他当然不是怀疑铁流儿说的有假,而是不相信诸候联军中有这样的军事奇才,要知从霸池到龙首原,路程并不近,诸候联军不可能是在打探到雪槐大军的行动路线后,再行布伏,必须要在事先准确的判断出雪槐的行军方向,预先布置,时间上才能赶得及。能对敌军行动方向作出如此准确的判断,除了义父敬擎天,雪槐一生人再没见过第二个。 铁流儿道:“六妹说请你亲自去看,不过我可以肯定他们是想打伏击。” “六姐他们现在在哪儿?” “他们分头布在诸候联军外围,偷偷监视。”说到这里铁流儿一翘大拇指,一脸得意的道:“不是我吹,说到潜形匿迹,我云山六友各有拿手绝技,诸候联军中即便有高手,也休想发现我们的踪迹,而他们的一举一动,却绝瞒不过我们。” “六姐和五位义兄辛苦了。”雪槐道一声谢,方要和铁流儿出帐去与梅娘几个相会,一看诸候联军伏兵,却突地心中一动,想:“指挥诸候联军设伏的这人极为了得,他必然在我大营周围伏有探子,六哥从地下来,一般探子难以发觉,但我若跟他出去,说不定会露出形迹,我到不可大意了。”想到这点,雪槐当下便不出帐,而是运起剑眼看出去,一运剑眼,却猛地惊呼一声,连退两步。 铁流儿急叫:“七弟,怎么了?” 雷电双鸦便在雪槐大帐左右戒备,任谁要进雪槐大帐,绝瞒不过他两个,这时闻得雪槐声音不对,闯将进来,一眼见帐中竟多出个铁流儿,大惊,左右扑上,铁流儿一看他两个来势便知自己不是对手,身子一扭,倏地钻进了地底。 雷鸦冷笑:“我说怎么溜进来的呢,原来学得兔子会打洞,不过别人无奈你何,我两兄弟却恰是你的克星。”叫声中左脚一抬,化成一只巨大的鸦爪,指甲闪着乌溜溜的黑光,往下一刨,立时刨出一个大坑,铁流儿只以为钻进土里双鸦便无奈他何,所以并没有逃出帐去,不想双鸦还有这手刨土的本事,顿时便现了形。双鸦是配合惯的,电鸦早化成一只金嘴大乌鸦,铁流儿一现身,电鸦一嘴便啄了下去,铁流儿竟是来不及再扭身逃走,百忙中幸亏雪槐醒过神来,急叫道:“是自己人。” 听到他叫,电鸦慌忙住嘴,巨嘴离着铁流儿头顶却已不到尺余,铁流儿来不及取双钩,只是双手急架,如何抵得过电鸦一啄之力,若不是雪槐及时喝止,这一嘴不死也是重伤,跳上坑来,道:“七弟,他们是——?” 第五十二章 “他们是雷电双鸦,是我两个随从。”雪槐介绍了雷电双鸦,又介绍了铁流儿,雷电双鸦听说雪槐和云山六友是结拜的兄弟,铁流儿还是雪槐五哥,慌忙赔罪,铁流儿自然连称不敢,却是惊魂未定,暗叫:“我自学得这钻地之术,会尽天下高人,从未失手,今天却差点栽在这两只大乌鸦手里,怪道七弟纵横不败,自己了不起,身边随从中竟也有如此高手,了得。”却又想起雪槐方才的情形,道:“七弟,你刚才是怎么了?” 雪槐摇了摇头,道:“我没事。” 雪槐说没事,只是暂时不想对铁流儿说,其实方才那一眼里,确是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事,以前雪槐运剑眼,想看什么就看什么,但刚才运起剑眼,未能看到想看的龙尾山,却看到了长眉老人,还是那夜初得天眼神剑时的情形,山风微微,月华如水,但长眉老人的眼神却是那样的沉重,耳边更似乎又响起长眉老人的话声:“放一放手,放一放手。” “难道长眉老人知道我会在这一役中大屠生灵,所以显灵让我记取当日的承诺?”雪槐暗暗凝思,心中终是疑惑,微一凝神,复运剑眼看出去,这次竟又是一样,看到的仍是长眉老人,只是影像淡了好些,就象那夜身子慢慢淡化的情形。 雪槐知道再不会错,确是长眉老人显灵,心中蓦地一紧,就象有一只巨手,一下子攥住了他的心。 雪槐的身子剧烈颤抖,猛地跪下,嘶声叫道:“前辈,我知道你的意思,但你叫我怎么办,不是我想大开杀戒,是他们不讲理啊。” 他这种情形可把铁流儿和雷电双鸦吓坏了,齐围拢来,雷电双鸦急叫:“主人,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但雪槐却只是伏在地下,双手揪头,再不肯回答,铁流儿看情形不对,身子一扭,钻出帐去,不多会便将梅娘五个一齐叫了来。 梅娘五个来,雪槐情绪已略为稳定,听得梅娘几个叫,抬起头来,梅娘眼看他一脸痛苦之色,急叫道:“七弟,你怎么了,你倒是说啊,到底是怎么回事?” 雪槐不想他们过于担心,深吸一口气,道:“你们知道,我有天眼神剑,这天眼神剑不是偶然得来,实是一位叫长眉老人的前辈赐我,长眉老人玄功高深,当日赐我剑时便预料到我可能会仗剑大开杀戒,曾对我说,让我在按捺不住胸中杀意时想想他的话,放一放手,而我刚才,两次看到了长眉老人的幻影。” 他说到这里没再说下去,梅娘几个却都明白了,梅娘叫道:“长眉老人显灵现出幻影,是要你放手?” “是。”雪槐点头,一脸痛苦,道:“照你们所说,诸候联军伏兵七十余万,这一仗打下来,那要死多少人?不是三百五百,三千五千,甚至不是三万五万,很可能是三五十万啊。” “但这不是你想大开杀戒,是他们想伏击你啊。”陈子平叫。 臭铜钱也在一边点头,道:“是啊,是他们不讲理在先,再又伏兵于后,如果不是铁流儿在地下乱逛撞破了他们的阴谋,你一头撞进去,死的就是你的三十万大军呢,现在你撞破了,要占上风了,倒叫你收手,天下哪有这个道理?” 奇光散人雷电双鸦等也一齐点头,各有愤愤之色。 梅娘看雪槐仍是一脸痛苦,知道这些话解不开他心结,想了一想,道:“你收手容易,但收手后怎么办,未必眼看着定天公主将冷小姐的姐姐一家老小拿入京中烧死?” “不。”雪槐猛地大叫:“灵霜不惜以一死为族人换取和平,她如此苦心,足以感天动地,天若有眼,绝不容任何人再伤害她的亲人。” “天有眼?”陈子平冷哼一声:“天便有眼,也早就瞎了,他若不瞎,人间又哪来那么多惨事?” “但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势。”梅娘看着雪槐:“怎么办呢?” “我不知道。”雪槐钢牙紧咬。 他真的不知道。他可以成全冷灵霜的苦心,但绝不容冷灵霜在付出死的代价后,亲人再受伤害。但若不放手,天眼神剑下,龙首原将尸横遍野。 梅娘低首沉呤,突地抬头道:“我有个主意。”她看向雪槐,道:“我们在诸候联军附近暗暗察探,发现联军中没有什么特别了不起的玄功高手,虽不乏道术之士,功力都不高,如果我们能偷偷摸进他们的帅帐中,制住他们的主帅。” “好主意。”不等她说完,雪槐已直跳起来,他先前急糊涂了,这时脑中滴溜溜如电急转,想:“制住联军主帅,让他按兵不动,只要有一夜时间,我三十万大军便可穿过龙首原,随后以一军阻击联军主力,另一军击破取射阳的诸候军,然后大军沿端阳边境布开,正面对峙,联军虽众,无奈我何,那就要少死很多人。” “要摸进敌军主帅账中,我最拿手。”眼见雪槐赞同,铁流儿立时雀跃起来,争先大叫。 臭铜钱斜眼看他,冷哼一声道:“要胁迫敌军主帅不敢动弹,得有吓得住他的手段才行,光摸进去有什么用?” “这个容易。”铁流儿一昂头,道:“我随便捉条什么虫儿用泥巴一包,拿了敌军主帅,先捏破一个泥团儿给他看看,再乱安个什么名儿,吓唬他三天内不得解药,这虫便钻出来吃他的心吸他的血尝他的脑浆,那还不吓他个半死,敢不乖乖听话?” “这法儿可行。”梅娘微笑,看向雪槐,道:“我们打探了一下,诸候联军由三大国各派重臣胁同指挥,炎阳是王叔步云生,祭风是左相风满楼,有熊是号称天朝四公子之一的照水公子花照水,只要制住了这三个人,便算是拿住了诸候联军的七寸。” “原来是这三个人统军,在巫灵打过交道,也算是老朋友了。”雪槐微笑,看一眼梅娘几个道:“梅姐,你和几位兄长仍是照常监视,我和五哥去干事。”梅娘几个点头同意,出帐而去。 雪槐再看向雷电双鸦,道:“你两个巡视大营周围,见有碍眼之人,立时拿了,不过不要进龙尾山,以免惊动敌军。”雷电双鸦亦应命而去。 铁流儿急不可耐,道:“七弟,我们快去。” 雪槐微微一笑,道:“不急。”复运剑眼,这次长眉老人果然不再现身,直看上龙尾山,但见四面山从中,果然隐着无数人马,雪槐暗暗点头,当下搜索联军主帅大帐,步云生三个却是分处三方,各有大帐,显然是各自指挥自己属国的大军,胁同作战,正对着雪槐大营的龙尾山上,是花照水指挥的有熊联军。 雪槐看得明白,对铁流儿道:“五哥,最近的是花照水统领的有熊联军,我们先对付了他再说。” [奇^书^网][q i].[ s u][w a n g ].[c C] 铁流儿大喜,道:“我先在下面探路。”扭身从地底下钻了出去,雪槐先不动,先以剑眼将沿路扫了一遍,他对联军统帅能预先算到他行军方向一事始终心怀惊惧,不敢大意。一眼扫过,果如梅娘所言,并不见有灵力高深之士,未觉灵力波动,当下运起天星遁魔大法,闪电般掠上龙尾山,铁流儿先起步,却眨眼给他超过,暗暗乍舌,当下加速追上。 花照水帅帐周围自有重兵守护,但一般普通军士眼力有限,雪槐便在他眼前掠过,他也是看不见的,只会以为是夜风刮过,雪槐直掠入花照水帐中,风不起鸟不惊。 花照水这时已经睡下,雪槐伸一只手捂在他口鼻上,花照水吸不进气,立时醒来,睁眼见是雪槐,两眼立时惊得大了一倍,雪槐放开他鼻子却仍旧捂住他嘴,低声道:“我是雪槐,想来你是认出来了,休要出声,否则休怪我出手无情。”当下松开手。 花照水自然知道雪槐的手段,再不敢出声,爬将起来,跪倒在地,只是叩头,那意思自是求雪槐饶他一命,雪槐道:“你休怕,我不杀你,只是来和你商量件事。” 听说不杀他,花照水一颗心始才稍稍落下,抬头看雪槐,低声道:“雪将军但有所命,花照水无有不从。” “很好。”雪槐点头,道:“我知道诸候联军七十余万,伏在这龙首原周围山中,只待我大军入原,便要堵头截尾,四面合围,是也不是?” 花照水本来惊魂稍定,听了雪槐的话,脸上又现惊容,叫道:“原来雪将军已经知道了,只要雪将军饶我之命,我可以立即撤军,不过我只指挥得动有熊及有熊属国大军,祭风和炎阳大军我指挥不动。” “不必。”雪槐摇头:“你若无故撤军,回去只怕不好交代,我只要你明天夜里按兵不动就行了,借一夜时间,我大军穿过龙首原,便是花兄大大的人情,至于找个什么理由事后应付你家大王,以花兄大才,该当不难。” “不难不难。”花照水连连点头:“雪将军大军白天不过原而选在夜里过,这便是最好的理由了,只须不合常理四个字,便可应答我家大王。” 雪槐点头,一抱拳:“如此多承花兄之情了。”花照水忙也抱拳,连称不敢,心中一松,只以为雪槐真就这么信了他,却不料地底下突地伸出一只手来,劈胸揪住他衣服往下一扯,他本是跪着的,这一扯,立时扯了个嘴啃泥,摔这一下不打紧,好端端的地面突地钻出一只手来,这可把他吓坏了,一个身子趴着,盯着那手,只是发抖,他倒也还机灵,知道必是雪槐的人,牙关打颤道:“雪——雪将军,你——你说了饶我命——命的啊。” 这手自然是铁流儿的,雪槐眼见他不全钻出来而只穿一只手出来,暗笑,想:“五哥只出一只手,可比全钻出来更吓人。”微笑道:“花兄莫怕,只是花兄空口无凭,所以得留点首尾才行。” 随着他话声,铁流儿手收回地底,再出来时手里便捏了一粒黑不溜秋的小小丸子,也不知用哪里黑泥和成,却见他手指一用力,丸子破开,现出里面几条小小红虫,不绝钻动。 雪槐也不知那是什么虫,随口便编道:“此丸名噬心丸,丸中所藏那红虫名噬心红线虫,三日内不得此虫独门解药,则此虫破封而出,噬心吸血,钻脑搜髓。” 随着他话声,铁流儿一把揪住花照水,另一只手穿出来,将一粒丸子塞入花照水嘴里,复以一缕真气,将丸子直送入花照水腹中,花照水便想不吞也是不行,刹时间魂飞魄散,软倒在地,再爬不起来,只是颤声叫道:“小人一切依雪将军所命,绝不敢有半点违背。” 雪槐点头,道:“只要你依诺而行,明日夜里我大军过后,自会遣人送解药给你。”随即闪身出帐。 到营外无人处,铁流儿钻将出来,对雪槐笑道:“噬心红线虫,这名儿实是好听,也只有七弟才想得出来。” “我也是看了你那泥中包着的红虫子想出来的。”雪槐笑。 “在得到所谓的解药之前,花照水是休想再睡得着觉了。”铁流儿击掌,却忽地扭捏的看向雪槐道:“七弟,你把这噬心红线虫的名儿送给我好不好,臭铜钱那死鬼老说我不学无文,呆会我若说这名儿是我想出来的,他便再也不敢小看我。” 雪槐想不到他会有这样的小心眼儿,大好笑,忙竭力忍住,点头道:“当然可以。”又加一句:“其实是你那红虫儿找得好,我才想得出这名字,所以这中间大半是你的功劳。” “你是说还是我想得巧?”铁流儿喜出望外,看向雪槐,眼见雪槐点头,顿时就欢喜得手舞足蹈,一脸奋勇道:“七弟快走,我们再去吓风满楼步云生一个屎尿齐流。”扭身又钻入地底。 雪槐眼见他为这么一点小事就欢喜成这个样子,暗暗感概,想:“五位义兄看似怪僻,其实都是心性纯真之士,可惜梅姐只有一个身子,若能分身为五,倒是五对好姻缘。”暗叹一阵,跟上铁流儿,复摸入风满楼帅账中,依样葫芦,又制住了风满楼,风满楼虽狡诈多智,但面对雪槐铁流儿这样的玄功高手,却是半点动弹不得,随后再制住步云生,诸候七十余万大军便成了摆设。 雪槐自回营中,铁流儿则去梅娘几个相会,吹嘘那噬心红线虫之名去了。 第五十三章 眨眼天亮,雪槐下令按兵不动,众首领无不奇怪,都来帐中相问,雪槐便把诸候伏兵龙首原四围的事说了,自也说了已制住花照水几人之事,众首领先惊后喜,齐皆叹服。 雪槐下令众军午饭后便好生休息,一入夜,立即拨营起寨,经龙尾山西面的龙尾峡穿龙首原,直指龙首山,雪槐传下将令,必要以一夜时间穿过龙首原翻过龙首山,众首领催动大军,潮水般涌入龙首原。眼见三十万大军已有一半进入龙首原,铁流儿却突然又来了,一见雪槐就叫道:“七弟,不好了,祭风有熊炎阳三国国王突然到了军中,花照水几个说话不灵了,快快撤军。” 雪槐大吃一惊,叫道:“怎么回事,祭风三王怎么会突然来这里,你没看错吗?” “千真万确,绝对没错。”铁流儿用力点头,道:“昨夜我回去,六妹也夸那噬心红线虫的名儿起的真好,臭铜钱妒忌,说假的真不了,万一给花照水三个看破就惨了,我想也是,所以这一日便一直在花照水三个的帅帐底下监视,白天一直没事,花照水三个都只是在帐中发抖,入夜探子报说我大军穿越龙首原,他三个也依诺将探子喝了出去,但想不到的是,就在半个时辰前,天音教突派高手将祭风等三王送了他,我偷听他们说话,说是一个什么高人预料到七弟善出奇兵,花照水三个不是对手,所以定天公主派人送三王亲自来监军,这时已喝令探子查探我大军是否全部入原,三国七十万大军整装待发,只要确认我大军全部入原,便要封头截尾,将七弟大军围在原中。” “我说花照水三个不可能有预算我大军动向的才能,果然他三个后面另有高人。”雪槐惊怒交集。 “现在怎么办?”铁流儿焦急的看着雪槐,道:“六妹的意思,只有赶快撤军,我认为也是这样。” 霜千里就在雪槐边上,也听了铁流儿的话,这时急道:“这时候怎么能撤军?敌军探子肯定严密监视着我军动静,若见我军后撤,自然会猜到是泄了风声,必然想法补救,龙尾峡不过五马宽,若敌军派重兵截断峡口,我军内外不能相顾,必重蹈我昔日闪灵峡被困的的复辙。” 铁流儿不懂军事,听了他这话,立时傻了眼,只是呆看着雪槐。 雪槐知道此时不是惊怒的时候,凝心定神,运剑眼往龙尾峡两侧一看,果见左右两面都有重兵,本意自是为雪槐大军全部入原后封峡之用,但若见雪槐撤军,只怕真会立时出动,提前封死峡口,则雪槐入峡的十余万人就真会象当日的霜千里大军一样,活活困在原中,到那时,雪槐仅凭外面的十余万人,休想打得过诸候七八十万联军,除了败走,再无他途,但原中还有十余万兄弟,又如何能走,最后的结局,是三十余万大军在龙尾山内外全军复灭。 “我不能以妇人之仁,让三十余万敬我爱我跟随我长剑浴血死战的兄弟死不瞑目。”雪槐跪倒在地,仰首向天,泪如雨下,嘶叫道:“长眉前辈,晚辈尽力了,神剑有眼,天却无眼,雪槐只有大开杀戒了。”伏首三拜,泪收处,胸中杀气冲天而起。 诸候联军虽有七十余万人,却也并不是龙首原周围的每个山头都伏得有人,事实上联军的战略是待雪槐大军入原后,前堵后截,七十万大军冲入原中,以多打少,一举全歼,而不是在四面山头借山势围困,所以除东西两面各伏有重兵外,南北两方兵都不多,许多路段根本就没有派兵,龙首原只有这么大,战斗一旦开始,七十万大军入原,两翼张开,南北两方自然塞死,这是联军不在南北两面派兵的主要原因,战法本来没错,只是现在却给了雪槐绝好的机会。 雪槐剑眼一扫,联军形势尽收眼底,当即对铁流儿道:“五哥,辛苦你一趟,你持我将令飞速入原赶上前军的风无际龟行波两将,令他们各率八万人马,人衔枚马摘铃,由南北两面撤出龙首原,至龙尾山上静伏,明日大战一起,即由山上冲下,南北两路夹击联军后背。” 铁流儿大喜,道:“这是个好主意,六妹他们一直在监视诸候联军,说联军主要集中在龙尾峡和前面的龙首山口,南北两面确实没什么兵,我军悄无声息摸上去,他们绝不会发觉,我先前其实想这么提议的,没来得及说,不想倒和七弟不谋而合,可见英雄所见略同了。”废话半天,持了雪槐将令,往地下一钻,欢天喜地去了。 雪槐复对霜千里道:“你和箭飞率后军八万人,可悄悄隐入山脚两面的林中,明天联军见我军全部入原后,必会将重兵屯结于峡口方向向里推进,以与龙首山正面的联军相呼应,前后合击我军,这时你便可挥军入峡,冲击联军后背。”霜千里箭飞也得令去了。 雪槐大军总兵力三十五万人左右,除三万人在舰上,上陆的共有三十二万大军,这时中军仍有八万人,雪槐命中军主将射天雕石敢当,暗传将令,中军仍向原中推进,不过改疾行为缓行,进两步退一步,造成大军始终在向原中推进的假象,以免大军进峡过快,让敌军猜疑到己军在峡外的伏兵。 一切布置停当,雪槐复命雷电双鸦,在大军左近巡视,不过不要越过峡口一里,因为他剑眼扫到,联军两面的军队离峡口都在五里左右,雷电双鸦若查得太远,发现了联军人马却又装作视而不见,必引联军动疑。叫双鸦巡视,是为了防止送祭风等三王来的天音教高手暗探己方军情,虽然雪槐估计联军为免惊动他,不大可能派高手查探,但还是小心些好。雷电双鸦也得令去了。 雪槐打马入峡,先前胸中杀气汹涌,这时布下杀局,心情却猛然沉重起来,抬眼看向两面山上,那隐伏着的数十万诸候联军现在人人生机勃勃,但明日呢,明日却就要尸横山野,血满沟壑。 七十多万人啊,挤在这龙首原里,雪槐天眼神剑一旦出鞘,三路突击,内外夹攻,雪槐无法想象,那会是一种怎样的惨状,人间地狱,只怕也难以形容。 “公主,公主,难道那就是你想要的吗?”雪槐遥望天安,心中刀绞一般的痛。 入原三十里,雪槐命大军扎住,布下阵势,休息一个时辰,天也就亮了,探子来报,前面龙首山口,诸候联军约四十万人,分为左中右三军,形若合抱,正缓缓推将过来,后面龙尾峡口,诸候联军也有约四十万人,于峡口集结后,同样分为左中右三军,呈雁翅之势,兜将过来。 铁流儿一夜不肯闲着,在地底下钻前钻后,一刻不停的将联军动静报给雪槐,这时疑惑的道:“七弟,我觉得奇怪得很,诸候联军即已前后合围,为什么不肯痛痛快快的杀过来,而要这么慢腾腾的,这不是故意腾出时间让对手做准备吗?” 雪槐摇头,道:“他们不是故意腾出时间让我们做准备,而是要让我们惊慌失措,自乱阵脚,这是谋略中的心战之术。” “原来如此。”铁流儿恍然大悟,连连点头道:“厉害,厉害,高明,高明,呆会我去说给臭铜钱几个听,他们非佩服得五体投地不可。”一时得意,手舞足蹈。他的情形颇为滑稽,本来很好笑,但雪槐却实在笑不起来,下令全军吃了早饭,静待诸候联军到来。 一个时辰后,诸候联军前后同时推到,两翼相接,刹时将雪槐八万大军围得铁桶也似。三王本是分头而进,这时两面合围,三王汇聚一处,联合指挥,调兵遣将,以使合围之势更加紧密,一时间号角长鸣,飞骑往来,杀气腾腾,好不威风。 雪槐面沉如水,看着联军调动,再无半点表情,射天雕石敢当却是相视而笑,铁流儿看他们笑,心中一时作痒,搓掌道:“这些不知死活的家伙,大祸临头犹不自知,让我给他们点厉害瞧瞧,看能不能点醒他们。”身子一扭,从地底直钻过去。 祭风有熊炎阳三王三辆战车停在一个土丘上,旁边花照水风满楼等众将围侍,正自调兵遣将,铁流儿却突从三辆战车前钻将出来,双手执钩,仰天一阵狂笑,大叫道:“尔等三个蠢王,只以为围住了爷爷,却不知爷爷想来就来,想去就去,爷爷现在就给你们点厉害尝尝,知机的,立即投降,否则死到临头,休怪爷爷言之不预。”说着双钩疾伸,唰唰唰一连三钩,将三辆战车的前马蹄全钩了下来,三马吃痛,长嘶跌倒,其它几匹马顿时惊跳起来,马夫虽然竭力拉着缰绳,车子也差一点就顷翻了,三王本来威风凛凛,这时前仰后翻,一时间帽歪衣乱,面无人色。 铁流儿看了三王的狼狈相,哈哈大笑,猛听得一声喝,两人疾扑而来,却是护送三王来的定天府黑旗旗主陈虎陈豹两兄弟。 铁流儿一看便知不是对手,哈哈一笑:“爷爷去也。”往地下一钻,陈虎兄弟立时扑空。 这次三王突然而来,是敬擎天向天音圣母进言,说雪槐手段了得,在战场上尤其纵横无敌,只怕风满楼几个对付不了,因此天音圣母着紧,一送三王来掌控大局,二则高手齐出,定天府七旗来了五旗,另有四大护法长老随行,实力空前雄厚,当然,天音圣母见识过雪槐的手段,在她借神魔珠练成邪功之前,并不存靠手下诛杀雪槐的幻想,派这么一大帮高手来,目地主要是护卫三王,免得让雪槐于百万军中斩了三王,扰乱军心,因此三王周围,好手密布,但所有眼睛都只盯着雪槐,没谁去想地底下会钻出个铁流儿来,因此叫铁流儿得手,但这时醒过神来,铁流儿想走却没有那么容易了,但见一个老者厉喝一声:“地行小术,也敢发狂。”喝声中解下腰间一个葫芦,向空中一抛,葫芦中射出一道白光,白光中一个小人,赤着身子,大头圆眼,甚是可爱,但见他大眼一转,胖乎乎的小手便向地下一指,叫道:“主人,在那里。”那老者早取剑在手,随着那小人手一指,飞身扑至,一剑直戳进土中,他手中剑只三尺,但剑气却可深入土中,幸亏铁流儿回头看了一眼,这时慌将身子一扭,躲开了这一剑,但他躲,那小儿却在头顶步步紧跟,那老者随着小儿手势,一剑剑不绝刺下,铁流儿左躲右闪,一时间魂飞魄散。 这老者叫韦绝,是天音教护法长老之一,他葫芦中练的这小儿名为七寸射魂钉,一双射魂眼穷通阴阳,最善钉人魂魄,人只要不死,魂便不灭,也就逃不过他的射魂眼,铁流儿身子钻入地底,但一缕阳魂悬在头顶,又如何逃得过他的眼睛? 铁流儿受危,雪槐尚未动,早恼了雷电双鸦,电鸦一声厉叱:“老鬼休要猖狂。”飞身直扑韦绝。 那面陈虎兄弟眼见电鸦扑至,自不肯袖手,双刀齐上,战住电鸦,这面雷鸦又至,那面王鹰飞身迎上,与雷鸦闪雷锤一接,敌不住雷鸦神力,退了一步,身后水火两旗旗主立即扑上来援手,雷鸦眼见对方好手众多,猛地张口,“哈”的一声,一道白光喷出,白光中五百鸦兵猛卷而出,另一面电鸦同时去鼻上捶了一捶,鼻中一道青光射出,青光中也是五百鸦兵冲出。 王鹰等没想到雷电双鸦有如此道术,眼见鸦兵狂卷而来,急各运玄功抵住,那一面韦绝也只有舍了铁流儿,仗剑抵住鸦兵,铁流儿得脱生天,一溜烟逃回本阵。 第五十四章 鸦兵乃雷电双鸦性灵中一点真元练成,虽有奇效,但使用起来极耗真元,这时眼见王鹰等身手即高人数又众,知道不能取胜,反正铁流儿也逃回来了,当下便收了鸦兵,自回阵来。铁流儿忙上来道谢,道:“多谢二位。”双鸦忙称不敢。 祭风等三王给铁流儿这一吓,胆落半边,急往后移,定天府高手重重护卫,雪槐眼见三王后撤,打马出阵,叫道:“三位大王,雪槐有话要说。” 此时情势,便如箭在弦上,但雪槐仍是希望尽最后一分力,免此杀劫。 韦绝王鹰等忌惮的就是雪槐,如何敢叫三王出来,花照水三个因肚中有雪槐说的噬心红线虫,心怀鬼胎,当下便请命出来,他三个的命反正掐在雪槐手里,这时就显得胆大无比,打马直到雪槐面前,各拱一拱手,花照水道:“雪将军,你有何话可说?” 雪槐本希望三王出阵,或能于万幸中劝得三王退兵,不想三王不敢出阵,和花照水三个说,说不说并无两样,略一犹豫,还是开口道:“三位,我也没别的话,只希望三位能劝说三王退兵,以免多所杀伤。” 花照水三个相视一眼,风满楼道:“雪将军,这个时候,要想劝大王退兵是不可能的,你还是率兵投降罢,我们三个一定会为雪将军说情的。” 花照水点头,道:“是啊,我们三个都服了雪将军的神丸,一定会在大王面前力保雪将军的。”步云生也在一边点头。 雪槐早知结果会是如此,只是最后尽一分心力罢了,当下点点头,道:“多谢三位,如此请三位回阵吧。”略略一顿,又道:“三位所服的那丸子,其实只是三团黑泥,里面根本没有什么毒虫,三位尽管放心好了。” 雪槐的本意,即然要放手大杀,那就不必再和他三个玩这种游戏,谁知话听在花照水三个耳朵里,却以为是因为他们不肯退兵,雪槐说反话威胁,花照水急叫道:“雪将军,是大王不肯退兵,我们真的无能为力啊,你不能怪我们啊。” 步云生也在一边点头,风满楼却咬牙叫道:“雪槐,你也不要威胁我们,大家最多同归于尽。” 铁流儿却又钻在地下,这时一纵出来,双钩一振道:“同归于尽,好啊,看我先钩出你的肠子来。” 风满楼三个大吃一惊,急打马奔回本阵,铁流儿哈哈大笑,雪槐却是心中黯然,石敢当打马过来,道:“兄弟,我知道你不想多杀人,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是他们不讲理,以为我们好欺负,我们能退的都退了,再要逼上来,那就只有用刀子说话了。” 雪槐痛苦的闭上眼睛,眼前现出长眉老人忧伤的眼神,而耳中却闻得战鼓轰隆,诸候联军开始进攻了。 “前辈,我真的尽力了。”在心中一声低叫,雪槐霍地睁开眼睛,眼光如电,喝道:“不必出战,只管放箭,把所有的箭全部射出去。” 这是他给诸候联军的最后一个机会,如果他射完了所有的箭,诸候联军仍死战不退,那他就再也没有办法了。 八万战士结盾为阵,箭如雨下,联军士兵成片栽倒,随即改换战术,改骑兵冲锋为步兵冲阵,盾如墙,枪如林,缓缓推将过来。 面对这样的盾墙,箭已经起不了多少作用,但对雪槐的话,所有战士都奉为神喻,手中箭仍不绝射出,直到所有的箭袋都空空如也。 射天雕射出最后一枝箭,看向雪槐。 雪槐的手缓缓举起,在空中略停,终于猛地劈下。 三声炮响。 巨大的喊杀声突然在龙首原上空响起,这种喊杀声是如此迅猛,如此惊人,就象山洪在静夜里突然爆发。 七十余万诸候联军在这突然而来的惊人喊杀声里停止了一切动作,所有人都惊愕的瞪大了眼睛,在确信敌军是在身后杀来后,七十余万大军便全乱了,而射天雕石敢当更指挥八万大军中心开花,内外夹击。 雪槐大军人数不到诸候联军的一半,但这是一支铁血劲旅,对雪槐无比的信任崇敬,以及所向披糜纵横天海的战绩,使它拥有坚不可摇的军心,由此而凝结成不可思议的战斗力。而联军却是由数十个国家的军队组成的,战斗力参差不齐,最要命的是各有统属,指挥胁调非常的不顺畅,如果一切按部就班还好点,若中途突然出一个意外,再想胁调一致,可说是难如登天。 可以说,即便是两军正面对阵,七十余万诸候联军对着雪槐三十二万大军也绝难取胜,更别说雪槐奇兵突出,南北西三路突击,内外开花,阵脚一被冲乱,败局便已注定,便是战神降世,也无力回天。 雪槐没有冲出去,没有拨他的天眼神剑,他甚至没有抬眼去看一看这个百万人的大杀场,只是木然的坐在马上。 顿饭时光,风无际龟行波霜千里几乎同时杀至,都是一身的血,而射天雕石敢当则已杀得无影无踪,雪槐身边,只有黑鲨七和五百护兵侍立。 浑身浴血,风无际神色却仍十分冷静,对雪槐道:“诸候联军虽众,但战斗力极弱,我军已稳操胜算。” 龟行波点头,道:“确实差劲,就象以前的东海军。” 霜千里却只有四个字:“砍瓜切菜。” 说话间铁流儿钻了出来,对雪槐道:“七弟,祭风三王给定天府好手护着逃走了,双鸦追了下去,不过定天府好手太多,我估计追也没用,所以先回来和你打个招呼。” 霜千里长刀一扬,道:“狗王逃走了,其他人可逃不了,斩尽杀绝。” 雪槐的心神一直处在一种麻木的状态中,听到斩尽杀绝四字,心中猛地一跳,蓦地里扬声高叫道:“投降者不杀。”他这一声以玄功喝出,但百余万人的喊杀声哭叫声混在一起,声浪实在太大,盖住了他的喝声,风无际等忙传将令,让所有士兵一齐跟着喊。 纷乱的大战场终于在投降者不杀的喝叫声中静了下来,空气中却仍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原上所有的小河小溪水量都平空高出许多,流着的水,却是血一样的鲜红,让人情不自禁的怀疑,那流着的,到底是水还是血。 清点战场,诸候联军逃走的有十余万人,投降的二十余万,尸横原上的,竟有三十万以上,没有办法,风无际等三路突击,每一路都有八万人,每人即便只出一刀,合起来就是二十四万刀啊。 数字报上来,雪槐心中一阵钻心的痛,他慢慢跪倒,以首触地,长眉老人的声音不绝的在他耳边轰响:“放一放手,放一放手。” “长眉前辈,你的担心应验了,我真的成了杀人狂魔了,我一战就杀了三十多万人啊。”雪槐仰天嘶叫,面容扭曲。 “但我还要杀人。”他霍地站起,眼中的光凶而狂乱,厉声传令:“兵出龙首山口,杀向射阳,杀向天安,杀,杀,杀。” 梅娘几个这时也来了,看着他仿似变了个人似的厉声传令,眼中都掠过一丝担忧之色,陈子平看向梅娘,低声道:“七弟有些失常了。” 梅娘眉间深有忧色,道:“一战杀了三十多万人,七弟心中有了巨大的负罪感,是这种负罪感逼得他失去了常态。” “但要这么一路杀下去,他岂会更受不了。”臭铜钱一脸忧色。 “得想个办法。”陈子平低叫:“七弟本是顶天立地的奇男子,但这么一路滑下去,到最后,他只怕会成为这世间最可怕的狂魔。” “是啊。”奇光散人点头:“无论身手智计,七弟都高人一筹,只这一年多做下的事,哪一件他输给过人,一旦真的激发心中魔性,放手而为,天下谁可制他?” “但要命的是现在没法劝他。”陈子平叫:“他现在就象是站在悬崖边上,再不能退一步了,偏偏定天公主天音圣母却还在死命的推他,他想不放手而为都不行啊。” “我现在非常担心一件事。”梅娘看向陈子平几个,道:“今天离诛魔大会已只有五天时间,照七弟刚才的军令,先击溃来射阳的诸候军再杀向天安,至少也要七八天,如果定天公主照预定的时间举行大会并烧死冷灵霜,则七弟大军杀到时,冷灵霜只剩一把骨灰,那时七弟会怎样,你们想得到吗?” 陈子平几个面面相窥,李伶儿犹豫着道:“我怀疑七弟真的会发疯。”这句话,他并没有用唱腔,听在臭铜钱几个耳里,一时都有些不习惯。 “然后呢?”梅娘看着他。 “然后——?”李伶儿看向臭铜钱几个,迟疑难答。 “然后他会屠城,我可以肯定。”陈子平握拳,道:“他是绝不会放过定天公主天音圣母和天音教的,他要对付定天公主,正教中人铁定会干涉,但七弟手中有三十万大军,他一定会不顾一切的挥军攻城,而在战场上,我想不出有谁是他的对手,天安城将在他三十万大军的刀锋下化为废墟。” 铁流儿不由自主打个寒颤,道:“那一家伙打下来,只怕虎威江都要给血水染红了。” “真要那样,七弟也就彻底完了。”梅娘眼中露出坚决的神色,道:“所以无论如何,一定要阻止定天公主烧死冷灵霜。” “但就凭我们几个人?”陈子平有些为难的看她:“只怕救不出冷灵霜。” “光凭我们几个肯定不行。”梅娘点头,道:“还得靠七弟,我对军事不太懂,但我觉得,在听到龙首原七十万大军的败讯后,杀向射阳城的诸候联军应该会退兵,若是这样,则七弟大军完全可以不走射阳,而顺着诸候联军来龙首山埋伏走的小路,直奔天安,走这条小路,至少可以省下两到三天时间,刚好可以在大会举行之前赶到天安城。” “好主意。”陈子平兴奋的击掌:“如果能在诛魔大会举行之前赶到天安城,面对七弟的三十万大军,我就不信定天公主仍敢烧死冷灵霜。” “是。”臭铜钱点头,道:“这时的七弟和先前的七弟已完全不同,先前他为成全冷灵霜道魔和解的苦心,有通天之能也只能袖手旁观,但现在可是杀气冲天,我们索性便以屠城相威胁,到看正教那些人模狗样自以为悲天悯人的家伙要怎么选择。” “屠城。”铁流儿兴奋的搓手:“这两个字说将出去,那可是有杀气啊。” “我现在就去和七弟说。”梅娘当即转身,追上雪槐,她知道这时不宜绕弯子,便单刀直入,道:“七弟,我们应该救出冷小姐,不能坐看着她给烧死。” “当然。”雪槐点头,他双眼血红,听到烧死两字,眼中更放出骇人的凶光。 “七弟的杀心已被彻底激发。”梅娘心中暗凛,道:“但会期已不到五天,而我们若走射阳击溃诸候联军后再去天安,至少要到七八天后,那就来不及了。” 这时的雪槐,整个人处在一种狂乱的境界中,只想到杀过射阳,再杀去天安,却没有冷静的去算过时间,这时听了梅娘的话,愣了一下,眼中露出思索之色。 梅娘道:“我对军事不大懂,但我觉得,杀向射阳的诸候联军在听到龙首原联军败讯后,理当会退兵,如此我们就根本不必去射阳,可走小路直奔天安,则刚好可以赶在大会之前救出冷小姐。” “好主意。”雪槐眼中露出喜色,略一思索,召来莫猛,道:“你率两万人,照原定计划杀向射阳,途中多立旗帜,以壮军势,到射阳后,不必入城,更去城外山上多扎草人以为疑兵,敌军必以为我全军尽在射阳,吓走杀向射阳的诸候联军,便是你的功劳。”莫猛领命而去。 雪槐随即下令,全军暂休息一阵,吃了晚饭后,趁夜黑转头改走小路,偃旗息鼓,疾奔天安。 第五十五章 梅娘听着雪槐布署,暗暗点头,想:“七弟确是世所罕见的良将,便在如此激怒之中,指挥调度,也仍是有章有法,人所难测,我只想到诸候联军听到败讯后可能不敢再攻射阳,他却能布下疑兵,则就算万一攻射阳的联军仍不退兵,见了莫猛疑兵也会给吓会去,同时又迷惑了定天公主,定天公主听说七弟大军仍在射阳,必不防备,便可打她个措手不及。” 天安。 当敬擎天将诸候联军龙首原大败几乎全军复灭的消息告诉天音圣母时,天音圣母猛地站了起来,惊呼道:“这怎么可能,七十万对三十万啊?” 敬擎天也是一脸惊怒,道:“这小子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但当年我根本没想到,他的潜力会这么大。” “现在怎么办?”天音圣母看向敬擎天,眼中露出惊慌之色,道:“诸候兵败,天下几已无兵可调,他手中却有三十万大军,一旦兵临城下——?” 她眼底惊慌之色全落在敬擎天眼里,敬擎天心中暗哼一声:“女人就是女人,成不了大事。”道:“兵临城下,好啊,这不正是我们所有的吗?再加上魔门就更好了。” “你的意思是一切照旧?”天音圣母露出疑惑之色。 “是。”敬擎天点头:“一切照旧,按时举行诛魔大会,烧死冷灵霜,彻底激怒雪槐,让他发狂,他发狂,魔门自也不会袖手,那么这面的正教呢,难道他们会袖手旁观吗?这一场道魔大战,再无人可以消解得开,教主最初设想的不正是要这样吗?” “但雪槐手中三十万大军。”天音圣母对雪槐手中的大军始终心存疑虑。 “这个教主完全不必担心。”敬擎天摇头:“人多并没有用,雪槐虽有三十万大军,但主心骨就只他一个,待教主神功大成,出手杀了他,三十万大军也就烟消云散了。” “但我神功急切难成,而他兵锋眨眼即至,却是无法抵挡。”天音圣母摇头。 “我们为什么要抵挡。”敬擎天嘿嘿笑:“我们走啊,让五观三寺带领正教去抵挡好了,拼个同归于尽最好,他们挡不住也没关系,就让雪槐三十万大军进天安来,他想怎么就怎样,想杀谁就杀谁,如果能一刀砍下大皇帝脑袋那就更妙,到时教主振臂一呼,天下共诛此狂魔,大事不就成了?” “妙啊。”天音圣母终于解开了心中疑惑,击掌大赞,当即召来定天公主,道:“你去请天子下诏,就说魔势猖狂,诸候兵败,但正气不可消,诛魔大会按时举行,以助长我正道浩然之气,这道诏令你可亲去承天寺宣读。”定天公主奉命去了。 敬擎天听了她的安排,暗暗点头,想:“玩这种小聪明,她还是有两手的,好,好,好,此一回若还不天翻地覆,我敬擎天也真的只有认命了。” 五天眨眼即过,到了预定的诛魔大会的正日子。 这天早上起了好大的雾,天上的太阳看上去就象蒙了一幅厚厚的面纱,显出一种怪异的暗红色。 大校场上,人山人海,天下群豪,加上看热闹的百姓,至少有十几万人,不过定天府武士早有准备,四面戒严,分区警戒,百姓不得进入观礼区与群豪相混杂,因此虽是人头涌动,到也并不显杂乱。 点将台上,新洒了黄土,天音圣母、定天公主、法一等七大掌门,以及十几位德高望重的宗主掌门分两排就坐,中间设香案,辅以红绸,这是为天子准备的,天子祭天毕,诛魔大会便可正式开始,不过天子还没来。 点将台左面,搭了一个木台子,宽与高都是三丈,每一根木头上都浇透了香油,浓郁的香味在大校场中弥漫。 冷灵霜盘膝坐在台子上,她被制了穴道,但神智是清醒的,她的脸,看上去有些苍白,但却极为平静,她的眼里没有惊惧,没有愤怒,甚至看不到伤感,那种眼光,是一种殉道者类似于佛的庄严宁静。 但若是细心的人,还是可以从她的眼光里看到一丝期待。 “槐哥,槐哥,你在哪里呢?你是恼了我吗?今天是我最后的日子,你难道真的不愿再见我一面吗?”冷灵霜在心底轻轻呼唤,又轻轻叹息了一声,抬眼看天,雾散了,太阳开始吐出它的火舌,以前的她,总是不惜一切要躲开这种太阳光,但现在却觉得,给太阳这么晒着,真的很舒服。 “槐哥,现在要是你抱着我,一起躺在草地上,该是多么的幸福啊,如果我们还有了孩子,看着他们嬉闹。”想到孩子,冷灵霜闭上眼睛,脸上露出梦幻般的神情。 人太多,说话声形成一股巨大的嘈音,那种情形,仿佛有几十万只苍蝇在嗡嗡的叫,两个人只要隔到一丈以上,几乎就没有办法正常的对话,除非扯开嗓门叫,事实上,几乎是不自觉地,所有人都提高了嗓门,这种嗡嗡声也就越来越大。 没有人注意,有一种类似于涨潮的声音,悄悄的混在这嗡嗡的嘈杂声中,如果是静夜里,那就可以分辩出,这种类似于涨潮的声音其实是细而急的脚步声,由于过多和过于密实,所以听上去才象是潮水。 太阳越来越火辣,天音圣母有些不耐烦了,看向定天公主,道:“天子怎么还不来,叫人去催一下。” “是。”定天公主点头,叫来一名宦官,命他立即去皇宫催驾。 宦官飞马而出,到大校场的口子边,却突然出了怪事,地下突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了马的一只后蹄,马惊跳起来,一下把那宦官摔出去老远。 马的惊跳引起了天音圣母的注意,她眼尖,一下就看到了抓着马脚的手,立时腾地站起,叫道:“有人作怪。” 她在点将台上过于打眼,这一站起来,立时引起了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先是一齐看她,随即顺着她的眼光转头看去,便都看到了那只手。 那只手这时已经放开了马蹄,马惊跑开去,手却并没有缩回去,而是以手肘撑地,往土里一抓,竟抓出把头发来,然后是一个人脑袋,认得的自然知道是铁流儿,但群雄中认得铁流儿的并不多,且地行术也极为罕见,眼见从地底下扯出个人脑袋来,不免惊呼声四起。 铁流儿先是闭着眼睛的,听到惊呼声,猛地睁眼,嘻嘻一笑,随又闭上眼睛,抓着头发的手再往上扯,慢慢的把整个人都扯了出来,却是头下脚上,全身只以手肘支地,就那么倒立着。 地行术本来颇为奇异,加之铁流儿这一手也确实要点功夫,仅以手肘支撑,全身倒立,那份平衡就不好掌握,一时间彩声四起。 听到喝彩声,铁流儿乐了,翻身跃起,做个四面揖道:“在下铁流儿,外号鬼扯媳妇脚,奉承各位老少爷们个小玩意儿,见笑见笑。” 冷灵霜先前一直沉浸在幻想中,这时嘈音突停,耳边一静,自也就听到了铁流儿的话,她听雪槐说起过云山六友的事,知道铁流儿,以为雪槐也来了,急睁开眼来,却并没有见到雪槐,眼眶一下子就湿了。自上次雪槐激怒之中撞墙而出,冷灵霜就再没见过雪槐,她给天音圣母囚着,自然不知道后面的事,只以为雪槐是恼了她太傻太执着,不肯来见她,这些日子一直都在伤心着,这时以为雪槐来了却又不见,从希望到失望,那眼泪自是再控制不住。 天音圣母不识铁流儿,但知道不是好路数,脸一沉,喝道:“拿了。” 这时韦绝王鹰等都已回来,定天公主手一挥,韦绝厉叱一声:“又是你这只土鳖儿,看老夫收拾你。”急扑过来。 他是铁流儿的克星,照理铁流儿该望风而遁,但铁流儿却没动,而是猛地伸手,叫道:“慢来。”扫一眼群雄,大声道:“在下这套小把戏,大伙儿可能看不上,不过没关系,正戏马上开场,我数一、二、三,大家伙都把眼睛擦亮了,一、二、三。” 三字落音,突地里惊天动地一声轰响,地皮震动,灰尘冲天而起,那种感觉,就仿佛突然之间天崩了,地裂了,所有人都惊跳起来,冷灵霜身子不能动,秀目却猛地睁大,脑中闪电般想到了雪槐,冲口而出:“槐哥。” 土尘慢慢的散去,惊看原因的群雄突地发现眼界宽了许多,大校场四面本来都是民房,这时所有的民房却都不见了,大校场本来很大,这时却更大了十倍不止。 民房哪去了呢,原来所有的民房都在刚才那一声惊天动地的轰响里倒塌了,最奇怪的是,房倒了,却突然多了一道墙。怎么可能多出一道墙呢?难道这些民房的后面本来就有一道墙?所有人都睁眼细看,看清了,却不由自主的一齐往里吸气,却没有惊呼声。 是的,没有惊呼声,当一个东西过于惊人几致于超过人身所能承受的极限时,惊呼声也就被遗忘了。 那道墙不是普通的墙,是一道盾墙,组成墙体的不是砖,而是一面面半人多高的黝黑青冷的铁盾。盾墙后面,是无数的士兵,人人引弓搭箭,数不清的箭头在太阳光下反射着让人全身冰凉的寒光。 挤在大校场上的,包括各地群雄和定天府天音教人众,总数约在一万人左右,乍看上去,乌压压一大片,很有气势,但如果往外看,向盾墙后面看,这几个人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因为盾墙后的士兵几乎看不到头,无论往哪一方看,都远远超过大校场中的人数。 但可怕的并不是人多,而是杀气。所有的士兵并没有任何一个人喊杀,甚至并没有任何一个人出声,但那种无形的杀气,却有若实质般,凉嗖嗖的压下来,让人觉得后背心冰凉一片。封住了所有人的嘴而无法发出惊呼声的,正是这种无形的杀气。 群雄中有那细心的人突然发现了另一件怪事,先前围观的近十万百姓不见了,这么多的人,是在什么候突然离去的,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 四面合围的盾墙只在铁流儿立身处有一个缺口,形成一条长长的甬道,铁流儿双手叉腰,扫一眼目瞪口呆的群雄,猛一吸气,长声高呼:“天海之王到。” 随着他的呼声,甬道尽头转出一人一马,那马全身赤红如火,从头到脚,竟没有一根杂毛。而马上的人却是一袭白袍如雪。 “槐哥。”冷灵霜猛地喜叫出声,泪如雨下。 而几乎与她的叫声同时,所有士兵一齐开口高呼:“天海之王,天海无敌,天海之王,天海无敌。” 三十万人同声高呼,声浪之巨,天风海涛不足喻其势,场中群雄只觉耳发鸣,身发颤,心发麻,虽然来的大都是玄功好手,却无不心惊肉跳。 雪槐坐下火龙马一声长嘶,霍地发足,便如一道火云掠过,到铁流儿面前猛地住脚,竟是说停就停。 雪槐举手,巨大的声浪嘎然而止。偌大的大校场上,刹时间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第五十六章 “槐哥。”冷灵霜的叫声终于清清楚楚的传了出来。 “灵霜。”雪槐看她,叫道:“你受苦了。” “槐哥。”冷灵霜再叫,泪珠儿更是不可抑制的往外涌,但虽在无边的激动中,却仍想到一件事,道:“槐哥,你这是做什么?你答应过我的。” “我是答应过你。”雪槐点头,眼中怒火激涌:“但你知不知道,他们背信弃诺,不但要烧死你,还派人去端阳拿你姐姐,要把你姐姐一家人也全部烧死。” “什么?”冷灵霜一声惊呼,扭头看一眼定天公主,最后眼光落在法一脸上,道:“法一大师,你们答应过我的,我以我的死证明魔门寻求和解的诚意,道魔就此和解,永不再战,你们怎么可以言而无信,又还要去伤害我的姐姐呢?” “这。”法一一阵尴尬,看一眼定天公主,道:“这是天子诏令,说是。” 他没说完,天音圣母却猛地厉喝:“端阳王为一国之君,却宠溺魔门妖女,大伤风化,这是绝不可以容忍的,必须严惩。”说着转眼看向雪槐,道:“你对抗皇命,大逆不道,也必将受到严惩。” 正如梅娘所料,天音圣母以为雪槐大军还远在谢阳,对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大军没有半点心理准备,因此最初着实震惊了好半天,但这时已醒过神来,又开始咄咄逼人,掌握主动了。 “灵霜,你听见了没有。”雪槐仰天怒笑:“你姐姐出身魔门,就该处死,借一个天子诏令,也就不算违背了诺言,然后呢,我出兵阻止他们去拿你姐姐,他们就伏兵七十余万,想要将我三十万大军也一举歼灭,等到给我打败了,就说我是叛逆,也该天下共讨之,永远都是他们有理啊。” “你们怎么可能这么不讲理?”冷灵霜怒叫,却担心姐姐,看向雪槐道:“槐哥,你是说诸候联军都给你打败了,没有伤害到我姐姐是不是?” “是。”雪槐点头:“诸候联军七十余万人在龙首原被我内外夹击,彻底击溃,十余万人逃走,二十余万人被俘,三十余万人被杀。” 当说到最后一句时,雪槐牙关紧咬,脸容扭曲,他仿佛又看到了龙首原上尸横遍野的惨景,还有三十万亡魂后面无数孤儿寡母惨痛的泪眼。 “三十多万人被杀?”冷灵霜惊呼,一张脸刹时间惨白如纸。 惊呼声同时在群雄中响起,法一等佛道中人更是齐宣佛号道号,法一对面一个老者却猛地站了起来,一脸赤红的指着雪槐叫道:“雪槐逆贼,你痴迷魔女,对抗天命,一仗就杀了三十多万人,现在又提兵进城,威胁天下正道之士,如此大逆不道,你就不怕受天遣吗?” 这一路来,良心的遣责一直象一座山一样压着雪槐的心,让他几乎无法呼吸,然而这老者的一番话,却让雪槐心中所有的自责化为无边的愤怒,怒目激睁,猛地向那老者一指,厉喝道:“老狗住口,你只说我一仗杀了三十多万人,为什么不问他们被杀的根本原因是什么?为什么就不去想如果我败了,我手下三十多万弟兄又会是一种什么惨状?不过那时你肯定会说,我们都死得活该,因为我们是叛逆啊,是不是?”雪槐双手戟张,胸中的愤怒如山洪暴发,再难抑制,猛地里仰天长啸,其声若狂狮怒吼,天地齐震。 梅娘几个在后面听着雪槐啸声,齐现惊容,梅娘看一眼陈子平几个,道:“七弟杀气已破体而出,再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他了,定天公主若坚要烧死冷灵霜,今日这天安城里,必将血流成河。” 雪槐的啸声嘎然而止,眼中杀气如刀,厉喝道:“没什么好说的了,你们永远有理,现在我只有一句话。”说到这里,他猛地看向定天公主,道:“你放不放冷灵霜?” 定天公主眼中始终冰冷一片,天音圣母先前也还有惊容,但她为倒行逆施大法所制,反而无动于衷,这时也是全不动容,一脸冷厉的道:“魔门妖女,绝不能放。” “好。”雪槐点头,电眼复扫向场中群雄和点将台上的法一几个,道:“你们永远正确,我也不和你们讲理,现在我给你们两个选择,一是离开,我放你们一条活路,二是留下,这四围铁盾之后,共有十五层三十万把强弓,一次齐射,便是三十万支箭,你们都有玄功,有些也许还是一流高手,但我可以肯定的说,能逃得过我三十万支利箭齐射的,没有几个人,其他的都只有给我的霜儿陪葬。” 普通士兵的刀箭对玄功高手不起什么作用,但这并不是说练有玄功的人就刀枪不入,只是因为普通士兵力量有限,发出的箭射不破玄功高手的护体玄功而已。但三支五支箭的力道有限,十支百支呢,千支万支呢?何况是三十万支。 群雄中距盾墙最近的,也在五十丈以上,这样的距离,除了天音圣母这样的顶尖高手,或可以绝世身法突围而去,其他如法一等七大掌门,虽具一流身手,却也绝不可能于箭雨临体之前逃出大校场,成千上万支箭同时射到身上,则无论他的护体玄功有多强,都是必死无疑。 若是与三十万大军正面对阵,法一这样的一流高手冲入阵中,杀个十进十出基本上也不可能有事,但今日给雪槐围在中间,三十万支箭以大校场为中心齐射,却是绝杀之局。这一点,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还是那老者,猛地指着雪槐,叫道:“雪槐逆贼,这场中群雄,代表的便是天下正道,你若行此逆天之举,必遭天谴,更将留下万世之骂名。” “万世之骂名?”雪槐点头:“没错,你们代表天下正道,你们杀人,千古留芳,我杀人呢,便是万世骂名。”说到这里,雪槐嘿嘿冷笑,蓦地里脸色一变,眼发厉光,戟指向那老者一指,厉叫道:“我已经杀了三十万人,不再在乎多杀你们这几个鸟人,无论你是什么鸟,今天只要留下,我一定要你死。” 雪槐全身毛发激扬,白袍鼓胀,虽只一指,却若怒涛狂卷,势不可阻。那老者为他杀气所凛,竟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虽马上往前站了一步,老脸却已胀得通红。 梅娘眼看雪槐状若癫狂,心中一紧,叫道:“七弟魔火攻心,若过不得此劫,将永堕魔道,而正道则将因他而万劫不复。” 她声音不大,但落在陈子平几个耳里,却如一声声炸雷。 冷灵霜正对着雪槐,眼见雪槐激怒若狂,完全不顾一切,又悲又喜,喜的是雪槐为了她什么也不顾,悲的是她并不希望自己心爱的人变成一个不顾一切的杀人狂魔。 “槐哥,不要。”冷灵霜哽咽悲叫,但却出不了声,因为她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情势的发展,只要定天公主不放手,她有什么力量可以让雪槐放手呢?没有。她猛地扭头看向法一,叫道:“法一大师,各位掌门,难道你们真想玉石俱焚吗?难道我的槐哥成为杀人狂魔,大戳天下,血流成河,就是你们想见到的结果吗?” “这并不是我们想见到的。”法一摇头:“但这是天子诏令,我们。”他看向定天公主,定天公主脸无表情,根本不看他。 悟明因低着一辈,一直不大作声,这时却再忍不住了,站起来道:“天子诏令,也并不是全都正确,至少这件事上,明显就是我们违诺在先,所以我认为我们该一起向天子请命,请天子收回先前的诏令,放了冷左使,以免玉石俱焚。” 她话未落音,先前那老者却又猛地叫道:“悟明掌门,你为水月庵掌教,怎可说出这样的话来?天子金口玉言,别说烧死魔门妖女本来没错,就是错了,也决不可收回。尤其是在这种情势下,等于是被逼收回,更不可行,我正教与魔门争斗数千年,屡遭大劫,哪一次低过头,今日若被逼低头退让,即便能保全性命,浩然正气也将荡然无存,我正教弟子将从此羞于见人,更无法向正教前辈在天之灵交待。” 这老者一脸凛然,旁边几个老者也一齐出声支持:“是啊,绝不可低头退让。”“退这一步,我正教就永不能翻身了。”“不就是个死吗?我正教中人什么时候怕过死了。”“大家各以玄功护身,齐往外冲,区区几枝箭,吓不了人,若就此低头,这人就丢得大了。” 法一几个听了悟明的话,本有些心动,但听这几个老者一说,一时又都犹豫起来。 大校场周围虽有数十万人,但无人吱声,梅娘几个将这老者的话听在耳里,一时都是又惊又怒,陈子平看了那老者道:“这老鬼好象是叫吕正是吧?” 臭铜钱点头:“就是他,外号正气雷公。” “***,这外号还真难听。”铁流儿一撇嘴:“若与我的鬼扯媳妇脚比,真不是一个档次。” “但他自己喜欢。”臭铜钱叫:“这家伙最喜欢管闲事,自认替天行事,出手无情,一生死在他手里的人,不计其数。” “这种人最讨嫌了。”陈子平呸的一声:“自以为是,永远正确,我就不信,死在他手里的人,就全都是该死的,只可惜他今日必死在七弟手里,否则就冲着他今日这副嘴脸,我就要去查一查,只要他杀的人有一个是冤死的,我就要他身败名裂,死得惨不堪言。” 他们几个在台下急,点将台上,悟明更是惊怒交集,道:“吕前辈,这不是什么退让低头的问题,而是对与错的问题,对就是对,错就是错,错了,不论是天子还是我正教,就该认错改正。” “住口。”吕正瞪着她怒喝:“你三岁娃儿,哪轮得到你来教训我。”说着转头看向法一几个,道:“法一掌门,你五观三寺是怎么回事,怎么叫她来执掌水月庵,我建议你们另换一个人,否则水月庵千年清誉,只怕就要丧在她手里。” 悟性站在悟明身后,闻言大怒,叫道:“住口,我水月庵的事,哪由得你来插嘴。” “反了反了。”吕正大怒,瞪了法一道:“五观三寺弟子,就是这样没有教养吗?” 法一皱眉,看向悟明,吕正乱插嘴水月庵的事自然不对,但悟性身为晚辈,这么公然反驳更加不对,悟明自然明白法一眼中的意思,一昂头道:“悟性失礼,我自会处罚,但这只是小事,错误的要继续烧死冷左使,最终酿成正魔大战,这才是大事,当日荷叶师伯跟我说,不要顾虑年龄大小功力高低,只要禀性持正,放手而行就是,悟明愚笨,但对荷叶师伯的话却深以为然,今日之事,明摆着是我们错了,错了就该改正,我人微言轻,别人的事管不着,但即为水月庵掌门,便要带着水月庵弟子回头。”说着合掌为礼,扫一眼台下的水月庵弟子道:“水月庵弟子,跟我退出大校场。”跃下台来,当先走出大校场。水月庵弟子上到悟性几个年长的,下到妙慧妙林这些最年幼的,心中无不向着雪槐,即有悟明作主,自无二话,列队而出。 雪槐脑中狂乱,一为一仗杀了三十多万人心中负疚,二也为定天公主和法一等如此不近人情而伤心,这时眼见悟明带水月庵弟子退出,心中略感欣慰,见悟明走近,低声道:“悟明师姐,多谢了。” 悟明合掌,一脸企盼道:“雪师弟,若能留手处,还望留手。” 雪槐一脸沉痛的看着她,虽然很想点头,却是没法点头。 悟明这一举动,立即在群雄中引起了骚动,毕竟面对三十万支利箭,谁都是害怕的,而且水月庵为五观三寺之一,位望尊崇,悟明尚且能退,别人如何退不得?群雄中不少人便生出随悟明退出大校场之心。台上的天音圣母眼看人心浮动,一时却不知如何处理,因为她本来的目地是要激起正教与雪槐及魔门的争斗她好渔翁得利,但若正教群雄给雪槐一场箭雨全部射死,却又不符合她的利益了,所以拿不定主意是该继续鼓动群雄硬撑到底,考验一下雪槐是否真的敢对正教弟子大开杀戒呢,还是任由群雄退出,保存实力,再谋对付雪槐之策。 她拿不定主意,吕正却是惊怒交集,偏又耳尖,听到了悟明与雪槐之间的话,立时就大叫道:“原来水月庵与雪槐逆贼之间还有师承关系,难怪水月庵要帮他,水月庵帮着逆贼,也就是帮着魔门,千年水月庵,就此从我正教中除名,她们便逃得过今日,也只是苛存喘延,而我们即便身死,也将万古流芳,大家齐心胁力,拼死一战。”他振臂高呼,边上一帮老者也跟着附和,台下骚动的群雄一时又稳定了下来。 “这老狗。”陈子平几个齐声怒骂,梅娘则担忧的看向雪槐,她知道,这时的雪槐已再无退路。 雪槐看向定天公主,眼光冷厉若刀,道:“我现在数十下,你一是解了灵霜身上的裂天丹放了灵霜,一是点火然后给我的霜儿抵命。”说完,毫无停顿的便数了下去,再无半点迟疑。 第五十七章 冷灵霜眼见雪槐为了她将要大开杀戒,永远与正教决裂,又是悲苦又是感动,想出声阻止,却是怎么也出不了声,只有眼中的热泪,如决堤的洪水般滚滚涌出。 当雪槐数到六,射天雕猛地举刀高喝:“弦。”三十万把弓一齐举起。 雪槐数到七,海冬青叫:“盈。”弓满。 雪槐数到八,风无际叫:“星。”三十万张弓一齐瞄准。 雪槐数到九,右手慢慢举起,到顶,杀气亦到顶。 “破”字也到了霜千里嘴边。 天音圣母左手霍地向木台前的一个火把一抓,那火把凌空跳起,一下伸到了木台子前面,凌空停住院不动,闪动的火苗离木台子不到一尺,木台子浇满了香油,火舌只要舔上,整个木台子立时就会烧成一座火焰山,别说冷灵霜服了裂天丹,便是没服,雪槐想要在火起前救她也是不可能。 火把凝住不动,天音圣母冷冷的看向雪槐。 雪槐回视,眼光冷厉如刀,高举的手,似要把天地劈开。 他已没有退路。 蓦地里灵光一闪,点将台前现出一朵青莲花,莲花开处,荷叶真人盘膝而坐,双手齐弹,指尖两朵青莲花飞出,分头飞向木台上的冷灵霜和点将台上的定天公主,倏的一下将两人吸在了莲花中,青莲花随即闭合,飞入荷叶道人袖中。定天公主身手不弱,却是抗拒不了青莲花的吸力。 雪槐激怒之中,早把荷叶道人说要找人来相助的事忘了,这时突见荷叶道人现身,更以青莲花护住冷灵霜,又惊又喜,胸中杀气弥于无形,急命收弓,飞身过去,喜叫道:“荷叶真人。” 荷叶道人冷眼看着他,叫道:“混帐小子,你很威风啊,我若迟来一步,你就要大开杀戒了是不是?” “荷叶真人,我。”雪槐伏身拜倒,却不知如何辨解。 “狂妄糊涂,敌我不分,我真不知道你在战场上是怎么打的胜仗?”荷叶道人冷哼一声,转眼看向台上的法一几个,法一几个忙合掌见礼,叫道:“荷叶师伯。” “你们也一样。”荷叶道人仍是沉着脸,道:“个个糊涂透顶,顶着个正教的虚名,全不知正落在别人的阴谋里。” 法一几个齐齐一愣,道:“请师伯明示。” “你们知道她真正的出身来历吗?”荷叶道人霍地向天音圣母一指。 天音圣母眼见荷叶道人以青莲花收了冷灵霜和定天公主,已觉不对,只是还不能确实的摸到荷叶道人的意思,荷叶道人这么一指,她立知荷叶道人确是为对付她而来,又惊又怒,叫道:“荷叶道人,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不知道吗?”荷叶道人冷笑一声,左手食指一弹,又飞出一朵青莲花,青莲花绽开,现出一位中年女子,天音圣母一看那女子,立时惊呼出声:“闭月。” 那女子冷笑一声:“羞花,你还认得我,我还以为你做了天音教主又是公主的师父,再不认得我了呢?” “闭月羞花?”法一蓦地惊呼:“你们两个是当年逆星宫主的贴身双婢闭月羞花?” “没错。”闭月点头,看着天音圣母,道:“没想到吧,堂堂天音教主,挟天子而令诸候的定天公主的师父,其实是出身逆星宫。” 逆星宫当年事虽不成,但逆星流过于惊人,即便千年后传说仍是不绝于耳,此时一听说天音圣母竟是出身逆星宫,群雄一时惊呼不绝。 荷叶道人蓦地举手道:“我要说明一件事,定天公主并不知她师父的事,之所以惟命是从,是因为被她师父的倒行逆施邪法所制。” “怪不得定天公主前后变化这么大,原来是中了倒行逆施邪法。”法一几个恍然大悟。 这中间最高兴的却是雪槐。定天公主的翻脸无情就象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他心上,现在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就象千斤巨石突然搬开,身心真是说不出的舒畅,他先前为杀气所激,脑中狂乱,这时恢复清明,不由暗地害怕起来,想:“荷叶真人若迟来一步,一通箭雨下,那可真是万劫不复了。” 倒行逆施大法也被揭开,天音圣母知道再瞒不了人,恶狠狠的看着闭月,道:“是你告诉他的,是不是?” “不是。”闭月摇头,道:“古话说,若要人莫知,除非己莫为,羞花,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想当年宫主何等神功,还不是身死魂灭,其实雄霸四海又如何,独尊天下又如何,睡的仍只一张床,吃的还是三餐饭,到闭眼,更是什么也带不去,本来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又何必费尽心机添烦恼,羞花,醒来了吧。” “住口。”天音圣母厉喝:“闭月,你不但不遵宫主遗训,更出卖于我,你到底得了荷叶贼道什么好处?” “闭月并未得我任何好处,乃是自己悟通了天人之道。”荷叶道人宣一声道号,看了天音圣母,道:“羞花,此时悔悟,尚还来得及,否则身死魂灭,那时便悔之晚矣。” “身死魂灭?哈哈哈。”天音圣母蓦地里仰天狂笑,双手戟张,狂叫道:“谁是我对手,谁杀得了我?谁?”她眼光四面扫视,台上台下近万豪杰,却无一人吱声,逆星宫主与逆星流的传说千年不灭,场中群雄谁没听说过,面对逆星流绝学,确实是谁也没有半点办法。便是雪槐,这时也是心中无底,暗暗思忖:“一气尊者两个当日说我来自第七幅星图上的玄功便是逆星流,也不知到底是也不是,若只是似是而非,我只怕也对付不了她,天星遁魔大法虽然了得,但对着她也只得一个快字,真交上手,力道再大她也给你逆转回来,伤的可只是自己。” 眼见无人吱声,天音圣母纵声狂笑,闭月蓦地低喝一声:“羞花,不要那么狂妄,逆星流并不是天下无敌,宫主当日如此神功,最终也只落得个一箭穿胸,你若不悔悟,天下之大,终有制你之人。” “终有制我之人?”天音圣母更是狂笑:“天虎魔女合力,以魔龙手发天宇流星箭,虽射死了宫主,他两个也被宫主所伤,可以说是同归于尽,他们也死了,还有谁能制我?” 江湖中早有传说,逆星宫主是给箭射死的,但并无任何一人亲见,所有人也都是半信半疑,想来也是,逆星宫主如此神功,什么箭能射死她,这时听了闭月两个的对话,群雄这才知道确有其事,一时惊呼声四起,就中雪槐更是心潮澎湃,想:“当日灵霜说我是天虎与魔女之子,也不知是真是假,难道当年竟是我的爹娘射死了逆星宫主?那魔龙手和天宇流星箭却不知又是什么?” “你不会是说制我的人就是你吧。”天音圣母霍地收住笑声,斜眼看向闭月,冷冷的道:“你来这里,不会无因,当年我两个同闻逆星流秘法,你这些年苦修,看来是大成了,有制我的把握了。” “秘法大成,如何敢想。”闭月摇头,看了天音圣母道:“而且当年我两个在宫主膝下,名为婢女,实与女儿无异,我两个更是亲如姐妹,我也实不愿与你动手,但眼见你一步步走入岐途,做姐姐的却也不能不拉你一把。” “拉我一把。”天音圣母大笑,点头道:“说得好,这话真是说得好,好吧,你这做姐姐的就拉我这妹妹一把吧。”右手一抬,便向闭月伸去。 闭月不敢大意,暗凝神功,迎上天音圣母的手,两手互握,闭月的脸突地变得通红,那情形,仿似全身的血突然之间全部涌到了头上,却又随即变得惨白如纸,不见半丝血色,但随后却又变红,忽红忽白,一瞬间连变三次,到第四次发红,闭月再撑不住,一张嘴,哇的一口鲜血喷出,身子同时飞跌出去。 在边上人眼中看来,这只是短短的一瞬,但闭月与天音圣母其实却以惊世绝学互斗了三个回合,天音圣母伸手那一握里,凝聚了全身功力,闭月也以全身功力相迎,天音圣母攻入,闭月以逆星流大法将天音圣母攻入的灵力逆转回去,却又给天音圣母以逆星流逆转回来,闭月便再又逆转回去,闭月的脸一红一白,就是天音圣母的灵力打了一个来回,连红三次,便是天音圣母连攻了三次,到第四次闭月终于撑不住,给震得飞跌出去,身受重伤。 她两个以逆星流交手,外人自是看不出来,只是眼见闭月喷血飞跌,知道是她输了,一时齐声惊呼。 包括雪槐在内,所有的人都盼着闭月能赢,现在闭月也输了,还有谁是天音圣母对手? 闭月飞跌出十余丈,身子一跄,站住了,脸上一脸惊怒,指着天音圣母叫道:“你的逆星流大法里含有魔种的力道,神魔珠在你手里?” 她这话出口,全场大哗,雪槐也是心中一跳,闪电般想到那夜神魔珠出现,天音圣母却仍在闭关的事,暗想:“什么心急出了岔子,原来神魔珠根本就在她手里,但定天公主当时的情形好象不是作假。”不过念头一转,随即明白:“她当时虽还未对公主施倒行逆施邪法,但神魔珠的事,必然是瞒着定天公主的。” “没错,神魔珠就在我手里。”天音圣母仰天狂笑:“待我借神魔珠彻底练成逆星流大法,那时整个天下就是唯我独尊,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说到这里,笑声倏收,冷眼看了闭月道:“你违背宫主遗愿,不配拥有逆星流大法,现在我就替宫主收回来,从此天下就只有我一人会逆星流大法了,哈哈。”大笑声中,飞身扑出,一掌击向闭月胸口。 闭月身受重伤,绝接不下天音圣母这一掌,雪槐虽无把握对付得了天音圣母的逆星流大法,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闭月丧命,一声厉喝:“休要猖狂。”身子一闪,到了天音圣母侧后,一掌击向天音圣母左胁。他不知第七幅星图与逆星流到底有没有关系,也不知道天星遁魔大法的力道在给天音圣母逆送回来后自己接不接得下,所以这一掌只运了七成功力,但时机方位却拿捏得恰到好处,必要叫天音圣母放弃打闭月的一掌,回身自救。 雪槐掌到时,天音圣母手掌离着闭月已不过两三尺距离,却不得不放弃,回掌迎击雪槐掌力,双掌相击,雪槐的感觉中,天音圣母体内象有一张大磨,他掌力送过去,围着磨心一转,又原样不差的倒了回来,完全没有半点落到天音圣母身上,自己却反要承受倒回来的这股力道,不过他预有准备,急运功抵挡,他自己的这股力道容易抵挡,但紧跟而来的天音圣母的掌力却不是那么好挡了,只觉天音圣母掌力紧跟着自己掌力排山倒海般击来,此时气机牵引,躲是无论如何躲不开的,只有运起全身功力硬架,脑中却闪电般想到:“我硬接她掌力,她又可以给我逆转回来,再又加上她自己的力量打我,我运的力越大,逆转回来的力道也就越大,等于是个恶性循环,这下糟了。” 他念头急转,天音圣母却是哈哈大笑,道:“臭小子,你上当了,闭月已是半个死人,我要杀的就是你。”原来天音圣母对雪槐始终心存忌惮,又领教过他如鬼如魅的身法,知道若平手放对,即便功力强于雪槐,想要杀他也非常不容易,因此假作要杀闭月,诱雪槐近身来攻,雪槐果然上当。 天音圣母狂笑声中,运起全身功力,击向雪槐,她虽是全力出击,力道其实可虚可实,正如雪槐猜想的,雪槐不挡而逃,她掌力便是实的,气机牵引,雪槐身法再快,也必然命丧他掌下,雪槐若挡,则她就再把雪槐掌力给逆转回去,仍以雪槐自己的力道打雪槐,再在后面加上她的力量,所以无论如何说,在她的预想中,雪槐这回都死定了。 但叫天音圣母和雪槐都没有想到的是,雪槐一接触到被逆星流逆转回来的自己的灵力,身子霍地一震,千呼万唤不出来的第七幅星图竟突然从脑中幻现出来,但雪槐这次生出的感觉,身子不象是孤立原野,星空寂寞,却象是化成了一个巨大的旋转着的深渊,雪槐的本意,是要运起全部功力,硬挡自己与天音圣母的合力,此时却反过来,不挡反吸,先将被逆转回来的自己的灵力全部吸收,随后又将天音圣母紧跟而来的灵力也彻底吸收,他和天音圣母两人的合力,那是何等的巨力,照常理,如此巨力全灌进体内,雪槐一个身子非给打爆不可,但此时雪槐却全无感觉,甚至意犹未足,就象一个可以吃一头牛的大汉才吃了一只鸡,半个角落都没塞上。 不可思议,雪槐完全傻了,而更不可思议的事还在后面。 第五十八章 当两股灵力全部被吸尽,又象那日对着一气尊者寒九重一样,星图突地一转,天音圣母送进雪槐体内的灵力本来是要打雪槐的,雪槐只能承受化解,而不是说进了雪槐体内就成了雪槐的,但星图一转之下,异象突生,天音圣母的灵力竟突地与雪槐己身的灵力融为一体,随后反送回去。那种情形,就好比本是生死的仇敌,却突然间临阵倒戈化敌为友一般。 天音圣母感觉雪槐被逆转的灵力加上自己的灵力全都无遮无挡的送进了雪槐体内,虽有些奇怪雪槐怎么敢完全不加抵挡,心中却已认定,雪槐必死无疑,更想放声长笑,却突地发觉雪槐掌上竟又有灵力送来,送来的这股力道强大到不可想象,但最奇怪的,是这股巨力即熟悉又陌生,好象就是自己的送进雪槐体内的力道,不过又有些不同。 这回轮到天音圣母发呆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清,雪槐全不抵挡的身受两股巨力,怎么会一点事也没有?又怎么还可能发力打来?难道雪槐也会逆星流?可又不象啊,逆星流只能把敌人的力道逆转回去,雪槐送来的这股力道,却象是把她的力道化成了雪槐自己的再送过来一样,已有了实质的区别。 天音圣母想不通,不过这会儿可不是呆想的时候,脑中电光火石般一闪,立即再运逆星流,将雪槐送来的巨力逆转回去,不过雪槐送来的力道过于巨大,想逆转回去就不那么轻松了,和闭月一样,天音圣母一张脸刹时间胀得通红,随后又化为惨白,胀红是因为运起了全身功力,惨白则是因雪槐力道过巨,逆星流不能全部逆送回去,还有一部份留了下来,伤及了内腑。 巨力逆回,雪槐脑中星图再度亮起,将巨力再次全部吸收后,星图一转,复又送回,这次力道更强了许多。因为天音圣母不甘心,虽然内腑受伤,还是运起全身之力跟在逆转回来的巨力打过来,这股力道自然又加了进去。 星图第一次亮起逆转力道,雪槐完全来不及多想,但重来一次,雪槐便明白了,第七幅星图与逆星流确实有着极大的关系,不过星图威力更大,天音圣母的逆星流只能简单的将力道逆转,然后自己的力道跟着打出去,而星图却能够先将敌人的力量化为己有,与自己的力量融为一体后再打出去。 似是而非,两者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呢?雪槐脑中闪念,却已不及多想,那股巨力早将天音圣母打得凌空飞出,半空中鲜血狂喷,落到地下又连打了十余个滚才停下,却仍未丧命,想爬起来,却是无力站起,勉力坐起身子,看向雪槐,一脸的惊怒,叫道:“你也会逆星流大法,不可能,你是怎么偷学到的,说?”说到最后一个字,却又喷出一口鲜血,脸如厉鬼,却仍死死的盯着雪槐,就象一条明明已陷身陷阱却死不肯认命的母狼。 看着天音圣母飞出,雪槐心中实也是一片迷糊,但看了天音圣母恶狠狠的拿他当贼看的眼神,心中突地生出明悟,蓦地里仰天长笑,看了天音圣母道:“你自以为学了逆星流便天下无敌,却不知你的逆星流并未学全,逆星流其实体分阴阳,即有逆,亦有顺,逆为反,顺为化,你却只知逆而不知顺,只知反而不知化,只知把敌人力道逆送回去,不知先将敌人力道化为己有,两力合一再送回去,就好比坐井观天,只见眼前一线,全不知井外更有天地。” 天音圣母本来一脸凶狠,听了他的话,眼中顿时现出迷糊之色,喃喃道:“这么说,你不是偷学我逆星宫的,难怪我觉得你逆转回来的力道即熟悉又陌生,原来是先化在你体内再送出来的。”说到这里,猛地看向雪槐,一脸企盼的道:“你能不能告诉我,完整的逆星流心法到底是怎么样的,把敌人的力道化在体内而不伤及自己,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她眼中的情形,就象一个饿极了的人看着一碗红烧肉一般,雪槐其实也知道,天音圣母已是油尽灯枯,没有人挨了如此巨力还能不死的,绝不可能,只是因为心中疑念不释而强自撑持。对一个要死的人,不论她先前怎样,雪槐都是硬不起心肠的,如果知道,雪槐一定会说出来,但没有办法,雪槐实在是不知道,只好摇了摇头。 “我知道你不会说的,我知道。”天音圣母眼光黯淡下去,仰首向天,叫道:“宫主,你一直怀疑所学逆星流不全,你的怀疑是对的,我们所知的逆星流只有一半,一半啊。”最后那个啊字,她几乎是从喉咙中嘶吼出来的,充满了无奈绝望。声落,七窍中皆有血渗出来,突地里眉心一炸,一颗珠子飞射而出,正是神魔珠,荷叶道人早有准备,手指一弹,一朵青莲花飞出,一下子裹住了神魔珠。 天音圣母尸身仰天栽倒,整个大校场内外数十万人,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尸身栽倒的扑通声远远的传了开去。 所有的人都看向雪槐。天音圣母会败在雪槐手底,事前没有任何一个人想得到,但这会儿真正让所有人屏声敛气的,是天音圣母和雪槐最后的那番对话。 逆星宫逆星流威摄天下,其实竟只有一半的功夫,而完整的逆星流竟是掌握在雪槐手中。 任何脑子健全的人,只要稍微想一想这件事,便不能不屏住呼吸。 雪槐一时也不知说什么,他当然明白群雄的想法,但他能解释么?能说其实只是因为看过三十六幅星图,是星图生出了玄异的感应打败了天音圣母,和他无关,这样的话,便是说出来,有人信吗? 远远的民房之上,一气尊者突地现身出来,向雪槐一抱拳,叫道:“上次伤在雪将军手底,霸某犹心有不甘,今日亲睹将军不世之技,终于是彻底死心了,霸千尊就此收手,永不敢生图霸之心。” 随着他的话声,寒九重与七里香同时在另两个方向现身出来,寒九重一抱拳,道:“寒九重和霸兄一样,就此收手,得罪之处,还望雪将军多多谅解。” 七里香却是咯咯一笑,看了雪槐道:“呆而不呆小和尚,神功盖世大将军,雪将军,你可是真会演戏啊。” 她的话,让雪槐想起当日在水月庵里的事,自己也不免觉得有些好笑,抱拳道:“不敢不敢,借寒窟主一句话,得罪之处,还望会首多多谅解了。” “我呀,我是恨不得吃你的肉,剥你的皮,只可惜是没有这份好牙口,没有办法,所以还是请你小和尚大将军多多谅解吧。”七里香说着一笑,看向一气尊者寒九重两个,笑道:“霸兄寒兄,我三个彼此彼此,不必多说,即然大家收手,不若一起去小妹堂中喝一杯吧。” 霸千尊看一眼寒九重,哈哈大笑,道:“闻说会首亲酿的七里香乃酒中极品,你这一说,霸某还真有些动心呢,不过还是下次吧,两位,告辞。”一抱拳,脚往后一退,看似只有一步,身子却倏地化为一个小点,再一晃便踪影不见,寒九重也是一抱拳,一掠而去,看着两人身影消失,七里香蓦地里仰天长笑,直笑得花枝乱颤,娇笑声中,手中花枝一划,掠风而去,姿势优美之极。 天音圣母一死,三教竟就此收手,这到是出乎雪槐意料之外,暗暗欣喜,想:“道魔和解,三教收手,从此天下可就真的太平了。” 荷叶道人看向闭月,道:“你还好吧?” 闭月知道他的意思,点头道:“还撑得住。” 荷叶道人一点头,手指一弹,将收了冷灵霜和定天公主的两朵青莲花放了出来。荷叶道人道法精妙,冷灵霜两个虽同处青莲花中,情境却大不相同,定天公主伏在青莲花中,昏了过去,冷灵霜却始终是醒着的,虽看不见外面的事,但耳朵还是能听,这时早已是喜极而泣,泪流满面。 雪槐心中也是喜悦无限,飞步过去,一把将她搂在怀里,轻抚她脸道:“灵霜,你受苦了。”冷灵霜紧紧的抱住他,泪如泉涌,一时却说不出话来。 闭月微笑道:“冷左使,先服了裂天丹的解药。”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一粒小小的红丸子,弹指射出,冷灵霜闻言转头,张嘴接了咽下,抱拳致谢,雪槐自也跟着道谢。两人先前过于激动,这会儿再要抱到一起,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但冷灵霜还是伸手拉住了雪槐一只手,再不肯松开。 闭月到定天公主面前,向荷叶道人一点头,荷叶道人解了禁制,定天公主醒来,一睁眼,闭月急喝道:“看着我。”她这一喝暗含玄功,定天公主不由自主抬眼看她,眼光一对,便再无法转开,闭月暗施心法,解了定天公主身上的倒行逆施大法。 定天公主身子一震,仿佛从梦中醒来,眼光恢复清明,一眼看到雪槐,眼光一亮,道:“雪将军,你在这里啊,这是怎么回事?我好象什么都不知道,真奇怪。”她神识为倒行逆施大法所蒙蔽,受制后的一切事,全无记忆。 重又看到她亲切的眼神,雪槐心中即喜又悲,一时却不知如何答她,迟疑间,定天公主却一眼看到了天音圣母的尸身,惊叫一声:“师父。”急扑过去,抱住天音圣母尸体,看天音圣母确已死去,眼中泪顿时喷涌而出,痛叫得两声师父,转头看向雪槐,一脸惊痛道:“雪将军,这是怎么回事,是谁害了我师父,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雪槐知道再不说不行,而且也没有瞒她的必要,便把前因后果都说了,定天公主想要不信,但事实摆在眼前,而且也想起了那夜受制之前,天音圣母与她对视眼发异光的事,知道雪槐所说一切确是事实,一时间惊痛哀怒,泪水不绝涌出,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雪槐知道她心中难受,也不知如何相劝,只道:“公主,一切都过去了,还请节哀。”示意定天公主的侍女扶她回去休息,侍女过来,定天公主却猛地在台上拜倒,哭道:“不论我师父做过什么,她养育我二十年,在我心中,她永远都是我的师父,所以我想带走她尸身安葬,请各位准许。” 众人都看向雪槐,荷叶道人宣一声道号,道:“人死了,也就一了百了,无量天尊。”雪槐只担心正教中人以天音圣母是逆星宫余孽而生出说法,即有荷叶道人这句话,那就好办了,道:“这是公主的德义,当然不会有人拦着。” 定天公主道了谢,命侍女抬了天音圣母尸身,便要回定天府,冷灵霜猛地开口道:“公主,我知道你心中哀痛,但还是请你略微节哀,暂缓一步,为道魔和解做一个见证。” 定天公主心中虽然哀痛,终是个识大体的人,知道此时正是订立道魔和解盟约的最佳时候,当下点头留步。 冷灵霜大喜,抱拳向台上台下做了一个团团揖,道:“道魔争斗数千年,争来的,只是无边的伤痛,我魔门三十六支神魔一体同心,诀议与正教和解,永不再战,冷灵霜以魔门执香左使的身份,恳请与正教订立万世和解的盟约,从此化敌为友,永不言战。” 台下群雄都看着台上法一等人,法一等却一齐看向荷叶道人,法一道:“一切请荷叶师伯做主。”内中只有吕正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句什么,但却先偷眼看雪槐,雪槐感应到他目光,反看回去,吕正立即缩回目光,嘴巴也再不敢动。 荷叶道人点头,道:“所谓道与魔,其实不过是对世间虚像不同的看法,枉争高下,并无意义,魔门提议道魔和解,正是回归本来,却是功德无量,贫道便代表五观三寺,提请天下豪杰,与魔门订此和约。” 定天公主拭了泪,上前两步,道:“道魔和解,不仅是魔门与正教之福,也是天下百姓之福,更是我天朝之福,我将请父皇下诏嘉奖,永证山盟。” 法一等齐道:“有天子诏令为证,最好,最好。” 台下群雄虽多数不信魔门真有心与正教和解,到此时也再无一人有异议,当下设下香案,冷灵霜代表魔门,五观三寺代表天下正教,订下盟约,定天公主为中证,更请来天子诏书,证此盛事。 第五十九章 法一等齐道:“有天子诏令为证,最好,最好。” 台下群雄虽多数不信魔门真有心与正教和解,到此时也再无一人有异议,当下设下香案,冷灵霜代表魔门,五观三寺代表天下正教,订下盟约,定天公主为中证,更请来天子诏书,证此盛事。 盟约即立,皆大欢喜,雪槐三十万大军早悄无声息撤出城去,群雄也分头散去,定天公主抬了天音圣母尸身回定天府,闭月对荷叶道人道:“我和她当年情若姐妹,此时生死永隔,也送她最后一程吧。”跟着定天公主去了。 五观三寺各派也分头离去,荷叶道人召雪槐冷灵霜两个过来,先把神魔还了冷灵霜,随后问雪槐道:“你那逆星流是从哪儿学来的。” 雪槐不敢相瞒,道:“弟子并没有学过逆星流,只是在东海桃花岛的照心神镜中看过三十六幅星图,打败天音圣母,其实也只是星图生出感应显示玄机,我只是因图成事,星图玄力的来与去,我也并不能做主。” 听了他的话,荷叶道人发出一声惊呼:“玄天三十六象。” 雪槐急问:“什么是玄天三十六象?” 荷叶道人仰首向天,眼中露出凝思之色,道:“古老传说,世间传有三十六幅星图,称为玄天三十六象,这三十六幅星图,源自天地之初,记录了天地初始的秘密,内蕴无限玄机,但一直只是传说,并没有谁亲眼目睹过,很多人甚至以为是谣传,没想到却是真的。”说到这里,他看向雪槐,道:“不过我最意外的,是逆星流和玄天三十六象的关系,莫非逆星流是源自玄天三十六象?” “应该是的。”雪槐用力点头,道:“天音圣母一施展逆星流,第七幅星图就在我脑中生出感应,从我体内运转的气机看,和逆星流几乎一模一样,不过天音圣母的逆星流只有一半,只知逆,不知化,第七幅星图却是先化力,再逆转。” 荷叶道人点头,道:“当年逆星流甫出,震动天下,谁也对付不了,也没有任何人知道此功源自何处,原来是来自玄天三十六象,看来手创逆星流的先辈也是和你一样,在偶然的情况下看过玄天三十六象。” “如果是这样,看过玄天三十六象的至少还有魔门中的前辈。”雪槐看着荷叶道人,道:“魔门最高绝学天星遁魔大法,和玄天三十六象中第十一幅星图一模一样,如果手创天星遁魔大法的魔门前辈不是看过这第十一幅星图,绝不可能有如此巧合。” “那么说你也练成了天星遁魔大法?”荷叶道人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雪槐。 雪槐有些不好意思的点头,道:“是,天星遁魔大法和第十一星图一模一样,它们自己生出感应,硬塞进来,弟子便是不想学也做不到。” 冷灵霜在一边一噘嘴,哼一声道:“这话说的,好象我魔门最高绝学是块臭豆腐,硬要塞到你嘴里来一样,哼。” 雪槐慌了,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却一时找不到话来解释,想了半天,摸头道:“可事实就是这样的啊,你当时不正和我在一起吗?” 他这话出口,冷灵霜立时脸飞红霞,叫道:“好了,就算我们硬赖给你的好了,不许再说。” “本来就是嘛。”雪槐得意了。 荷叶道人呵呵笑,感概道:“你小子的际遇还真是了得,好了,你好自为之吧,贫道先走了。”说着便要转身,冷灵霜却急道:“荷叶真人,请暂留一步。”同时推雪槐,道:“槐哥,你先去你的大将军府等我,好不好?” 雪槐倒没想到冷灵霜还有什么事要在荷叶道人面前瞒着他,不愿意走,道:“我现在不是大将军了呢,前些日子公主请诏把我撤了。” “那个做不得数的。”冷灵霜摇头,只是推他,道:“你让我和荷叶真人说句话嘛,我保证不向青莲姐和月影姐说你的坏话就是了,好不好?” “我才不怕你向她们说我的坏话呢。”雪槐笑,恰在这时,几个定天府武士飞马而来,说是奉定天公主命,请雪槐仍居大将军府,定天公主随后会请天子下诏恢复雪槐镇海大将军的职位。原来定天公主虽在悲痛之中,仍细细询问自己在神智迷失这些日子里做了哪些不妥的事,知道曾请诏撤了雪槐镇海大将军之职,生怕雪槐就此率部而去,所以急命武士赶来挽留。 “我说算不得数的嘛。”冷灵霜笑推雪槐,雪槐没办法,只得先去大将军府。 看雪槐离去,冷灵霜忽地伏身拜倒,道:“灵霜有一事拿不定主意,还望真人指点迷津。” 荷叶道人忙扶她起来,道:“什么事?” “是雪槐的事。”冷灵霜看向荷叶道人,道:“据我魔门暗中打探的消息,以及对一些人事的分析,前段时间喧嚣一时的七杀教主,其实就是雪槐的义父敬擎天,但敬擎天始终隐在暗中,而雪槐对他义父又极其敬重,对夕舞则是情深爱重,有目如盲,直到今天,对敬擎天和夕舞没有生出半点疑心,而敬擎天和夕舞却始终在暗中对付他,我担心这样下去,雪槐终有一天会死在敬擎天两父女手中。” 荷叶道人深看冷灵霜一眼,点头,道:“你看得很准,那七杀教主虽从未现身,但从贫道收到的消息看,十有八九就是敬擎天。”说到这里,他眼中露出询问之色,道:“你和贫道说这个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冷灵霜似乎有些难于开口,略一迟疑,道:“槐哥他自己看不清楚,我想跟他说,但并没有铁的证据,这么空口说,他说不定会疑心我吃夕舞的醋,反而厌憎于我,但真人身份不同,德望即尊,尤其更是青莲姐和月影的师父,所以。”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要我跟雪槐去说是吧?”荷叶道人想了一想,摇头:“此事不妥,这小子犟得很,认死理,其实当时你青莲姐也跟我说过,她和你一样想法,怕说出来那小子不信反恼了她,所以明明疑了敬擎天父女,却是不敢多说半个字,这混小子,哼。” “那怎么办。”冷灵霜急了,道:“而且我怀疑,七杀教并不是真的收手,这段时间无声无息,只是在积蓄实力,必会重出,而槐哥一手牵着魔门,一手扯着正教,手中更握着雄兵数十万,七杀教想荼毒天下,槐哥这一关就绝过不去,所以敬擎天父女一定会先对付槐哥,而槐哥蒙在鼓里,夕舞指头一招就可以叫他上当,那时——那时。”冷灵霜想到厉害处,眼中早已涌出泪来。 “对七杀教,我也是这么想。”荷叶道人点头,道:“七杀教之所以这段时间销声匿迹,我看一是敬擎天意外败给槐小子,二是看到了天音教一气道等实力强大,不想硬争,所以先躲起来坐山观虎斗,说实话这次若不是槐小子,道魔一场大战,得便宜的就是七杀教,现在大便宜捡不了,但天音圣母死了,一气道三教怕了槐小子收手,也是个机会,七杀教自然会蠢蠢欲动。”说到这里,荷叶道人却又摇头,道:“但对槐小子,说句实话,我并不担心。” “为什么?”冷灵霜惊问。 “你回头看槐小子这一年多来做过的事。”荷叶道人看着冷灵霜,眼中灵光四射:“这一年多来,你看他做下了多少事,经了多少波折,换了别人,一百条命也死了,可他呢,越挫越强,到今天,他的背影就可以叫一气尊者那样的豪霸低头缩手,嘿嘿,威风啊,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他能这样,只有四个字,天数如此。” “真人是说——?”冷灵霜惊喜的看着荷叶道人:“老天爷特别的看顾我的槐哥?” “否则你怎么解释?”荷叶道人看着她,反问。 “也是。”冷灵霜点头:“槐哥身上发生的事,有时候真的是不可思议。”眼中随即又露出忧虑之色,道:“但天意最是反复无常,也许老天爷前九十九次都可帮槐哥,到第一百次却不帮他了,槐哥可只有一条命。” “老天爷即然帮了槐小子九十九次,你怎么知道第一百次就不会帮他?”荷叶道人微笑,看着冷灵霜,道:“槐小子我是不操心的,对你,贫道倒是有个建议。” “还请真人不吝赐教。”冷灵霜拜倒。 荷叶道人微微点头,扶她起来,道:“小徒青莲和槐小子另一个红颜知己月影的事你当听说过,她们都死过一次,是借化在槐小子血中的千年青莲子生生不息的一点种子,以及贫道青莲观秘传的藕断丝连之术,才得已复生,然而中间也是险而又险,幸亏都是及时赶到,若是尸身毁灭,则千年青莲子再灵异,也是回天无力,然而一次幸运,不见得下次也有这样的运气,而槐小子身上劫难正重,所以我把青莲和月影都带在身边,让她们安心潜修,不再涉险。” 荷叶道人说了半天,似乎未说到正题,但冷灵霜何等聪明,自能领悟他话中之意,道:“真人的意思,是让我也象青莲姐她们一样,暂时离开槐哥?” “是。”荷叶道人点头,道:“槐小子是块顽铁,百练反而成钢,但你们只是肉身,只要踏进了老天爷的八卦炉,立时香消魂灭,天意不在你们身上,你们便绝不可能和他同进退,惟一保全之道,便是远离他身边,当然,担心是有,青莲月影又如何不担心,可担心终比他以后终生的伤心好,你说是不是?”说到这里,荷叶道人微微一笑,道:“贫道言尽于此,这就告辞了。” “多谢真人指点玄机。”冷灵霜再次拜倒,荷叶道人一点头,飞掠而去。 看着荷叶道人背影消失,冷灵霜呆立半响,终于下定决心,随即回雪槐的大将军府来。 到大将军府,却正遇着宦官宣旨,定天公主也在,原来定天公主心重雪槐,虽在丧师的悲痛之中,仍先进宫请了旨意,正式恢复雪槐镇海大将军之职。 定天公主这时已换了素装,眼中悲痛之意虽难以尽掩,但仍肃身而立,姿若寒杨,迎风劲挺。冷灵霜以前一直对定天公主有成见,但见了定天公主这时的样子,却也暗暗点头,想:“她也确是个奇女子,尤其生在皇家,更是难得。” 那宦官宣了旨意,定天公主看了雪槐道:“雪将军,过去的事,万望看在我一点薄面上,不要介意,此时道魔和解,三教收手,诸候联军又在龙首原败于将军手下,放眼天下,强豪尽竭伏首,正是重振我天朝天威的绝好时机,所以万望将军尽弃前嫌,大力扶佐天子,使万姓臣服,天威重振,则百姓幸甚,天朝幸甚。”说到这里,定天公主竟霍地跪下,拜了下去。 雪槐大吃一惊,不敢去扶她,忙也拜倒,激动的道:“公主快快请起,公主放心,重振天朝天威,正是雪槐一生的梦想,雪槐一定竭尽全力,相助公主扶佐天子,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定天公主一直担心雪槐心存芥蒂,这时听了雪槐的话,始才放心,站起身来,道:“我先去安排了师父的身后之事,然后再来与雪将军商议重振天威的大计。”随后告辞。 梅娘几个知道雪槐与冷灵霜劫后重逢,必有许多话要说,眼见定天公主离去,相视一眼,梅娘道:“来天安这些日子,还没好好逛过天安城呢,我们去四下逛逛。” 铁流儿偏不识风,跳起来叫道:“好啊好啊,七弟今日着实威风,有他跟我们一起逛街,绝对万人侧目。” “据然还知道万人侧目这句话,真是长学问了。”臭铜钱翻起白眼,猛地大喝一声:“我先侧你一脚吧。”飞脚向铁流儿屁股踢去。铁流儿急跳开去,怒道:“长学问也要踢,还有没有天理了?” 陈子平呵呵笑:“你不是喜欢别人拍你马屁吗,长了学问,大家自然要拍你的马屁啊,一场兄弟,别说我不近人情,我也来拍一个啊。”起脚要踢,铁流儿啊的一声叫,一溜烟跑了出去,梅娘几个随后跟去。 第六十章 “他们几个真有趣。”冷灵霜笑,说的是铁流儿几个,看的却是雪槐,细看他的虎目剑眉,心中激情再难抑制,猛扑进雪槐怀里,死死的抱住了他,哭叫道:“槐哥,槐哥,又抱着你了,我开始真的以为再也不能给你这么抱着了呢。” 雪槐也用力回抱她,同样的激情难抑,道:“我开始也是,真的以为会永远失去你了。” “我们以后永远都不分开了,不论百年千年,永远都不分开,好不好?” “是。”雪槐用力点头:“从这一刻起,我再不放你离开我身边一步。” 他这一说,冷灵霜却猛地想起荷叶道人的话,心念一闪,道:“啊呀不对,我忘了一件事,神魔珠已经找到,我必须先把神魔珠送回去才行呢。” “这么说我们又得分开一段时间?”雪槐大是不舍,道:“可不可以叫你们魔门中来几个人,把珠子送回去呢。” “我为魔门执香左使,神魔珠现在又在我手里,却不肯亲自护送回去,那魔门中人非骂死我不可。”冷灵霜摇头,知道雪槐舍不得分开,自己又何尝舍得,看着雪槐热辣辣的眼神,差一点就软化下去,不过随即拿定心神,想:“碧青莲两个爱他之心绝不下我,她们忍得住,我为什么忍不住,我这次也差不多是死过一回了,下回未必还有这么幸运,忍不得暂时的分离,便亨不得长久的相聚。”咬定牙关,却故意看了雪槐道:“要不你跟我去神魔谷?不过我们找到神魔珠,会有许多繁琐的仪式,我为执香左使,那是绝对脱不得身的,你跟我去了,一二两个月只怕出不来。” “这怕不行。”雪槐皱眉:“诸候联军败于龙首原后,三国再无争雄的实力,我正好帮着定天公主镇服天下诸候,重振天威,若是一去几个月。” “所以说啊。”不等他说完,冷灵霜打断他的话,道:“我们暂时分开一段时间,我把神魔珠送回去,再把执香左使的职位辞了,你这边也大局初定了,我们再到一起,那就永远也不分开了。” 雪槐想了一想,只有无奈点头,道:“那就这样吧。”却担心的看了冷灵霜道:“你准备什么时候走,明天?还是后天?” 看着他留恋的眼神,冷灵霜心中激情荡漾,腹中似有火烧,却故意逗他道:“什么明天后天,说走就走,现在就走。”说着便故意扭动身子,装作要从雪槐怀中脱身出来。 雪槐急了,双臂猛地用力抱紧了她,叫道:“灵霜。” 他这一下力大,冷灵霜啊的一声叫,却猛地咯咯笑了起来,雪槐刹时明白她是在故意逗自己,咬牙道:“好啊,敢戏弄我,看呆会我饶不饶你。”猛一下将冷灵霜抱了起来,冷灵霜失声惊呼,将一张俏脸埋在雪槐脖子后,整个人就象给火烧着了。 夜已深,天安城千里外群山中七杀教的一个秘密堂口里,却仍是灯火通明。 敬擎天高踞上座,夕舞坐在他左手下,下面分成两排,黑云道人,天风道人,白城道人,卜算,风符,红狼,五毒神鸡——,七杀教所有重要人物,尽竭在座。 天风道人道:“我和雪槐交手多次,当时他也就是一把天眼神剑了得,功力一般,我可以肯定的说,至少那时候他绝不会逆星流。” 白城道人点头道:“确是怪事,上次我和他在一气僵尸阵中交手,他还要借骷碌鬼之力,若身上有逆星流大法,何须借助外力,这前后也不过是小半年时间,他如何就学得如此神功?” 雪槐兵围天安,最后更以逆星流破逆星流,打死了天音圣母的事,在第一时间传到了敬擎天耳中,敬擎天一生自负,这回却完全没了主意,大集邪怪,商讨对策,众邪怪也是个个心慌,议来议去,想不通雪槐怎么就能创此奇迹。 敬擎天一直没说话,众邪怪想不通,他更想不通,雪槐是他一手养大的啊,雪槐身上原先有什么本事,难道他还不了解?雪槐身上所有的一切,都是在这一年多里凭空冒出来的,这大半天里,敬擎天脑子里只有两个字在盘旋:天意。 “天意如此啊。”敬擎天心中哀叹。 下手的夕舞也是一声不吭,但夕舞想的和敬擎天想的却并不相同,夕舞脑中缠绕的只是雪槐为冷灵霜做的一切,脑中只一个念头:“他为冷灵霜大破天下诸候联军,兵围天安城,甚至要屠灭天下正教中人,不惜落下万世骂名,最终以逆星流破逆星流,打死天音圣母,终于救出了冷灵霜,这件事立马会轰传天下,从此冷灵霜就是天朝最风光的女子。” 众邪怪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她父女俩却是各转心思,充耳不闻。 众邪怪中以黑云道人位望最尊,他当年曾是吞月会的创会长老,颇富智计,眼见敬擎天父女都是神情木然,便轻咳一声,对敬擎天道:“对此形势,不知教主有何良策应对?” 他这一开口,众怪一齐住口,齐看着敬擎天,敬擎天想着心思,一时却没反应过来,好半天才知道是在问他,“唔”了一声,脑子里却是茫茫一片,便反看向黑云道人,道:“你以为该如何应对?” 黑云道人看了看天风道人几个,略一定神,道:“教主英明神武,当日双管齐下,一面借巨犀霸业,马上取天下,一面成立七杀教,拢聚天下豪杰之士,诛杀抗拒神教之徒,本是绝世奇谋,大业眨眼可成,但却突然间冒出个雪槐,先是白城道兄以一气三摧阵灭五观三寺之举被破,然后教主所率巨犀兵马也被挫败,可谓功亏一篑。” “是啊。”白城道人在一边恨恨出声:“那一次若不是雪槐,我一气三摧四阵必叫五观三寺烟消云散,可恨啊。” 黑云道人续道:“但那次虽遭挫败,教主英明,在察知天音圣母真实出身后,立即看破她的野心,及时改变本教策略,收缩实力,更放出神魔珠为饵,挑动各方野心,本来三教相争,道魔互斗,我教坐收渔利,只须略假时日,霸业唾手可得,可又是这个雪槐,闹得一切成空。” 旁边的天风道人听他说来说去,说的都是敬擎天痛处,担心起来,道:“黑云道兄,教主是问你怎么应对眼前的形势,你老翻以前的事做什么?” “我这么说,当然有原因。”黑云道人看向敬擎天,道:“总结前面的事,可以让我们看得清楚,失败的原因是什么,原因都只有一个,那就是雪槐,往日我们占尽上风,却被他一一破去,现在他一手扯着五观三寺,碧青莲是铁定要嫁给他的,正教自然帮他,一手拉着魔门,冷灵霜更是魔门执香左使,魔门也自然听他调遣,然后手中更握着数十万雄兵,龙首原一战,诸候以七十余万大军的绝对优势竟仍然惨败,从此天下谁敢撄他兵锋?定天公主也倚他为靠山,更可挟天子而令诸候,如此形势,等于完全翻了个个,那我们还怎么对付他呢?” 说到这里,他住了口,看向众邪怪,众邪怪面面相窥,均是缓缓摇头,卜算道:“这种形势下,说句实话,我们根本没有办法对付他。” “是啊。”风符随声应和,众邪怪一齐点头。 “这就是了。”黑云道人点头:“形势很清楚,雪槐不死,我教根本没有出头的机会,当日尚且对付不了他,何况今日,所以为今之计,只有依旧隐伏不出,静等教主神功大成,那时只要杀了雪槐,霸业举手可成。” 众邪怪相互对视,一齐点头,天风道人看向敬擎天道:“教主,属下以为黑云道兄的眼光很准,对付不了雪槐,做其他任何事都有没有用,他的看法是正确的,我们只有静等教主神功大成之日。” “不。”他话未落音,夕舞猛地尖叫起来:“我绝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冷灵霜亨尽风光,绝不。” 醋火在夕舞胸中燃烧,她冲出大堂,冲进地宫,狂叫:“给我把西王母拖出来,架上万剐风轮。” 夕舞隐伏这段时间里,并没有闲着,一面时时留心雪槐的动静,一面展开了埋在心中很久的对西王母的报复。西王母本身已是顶尖高手,座下更是弟子众多,若是明攻,以七杀教之力,攻陷瑶池宫做得到,自己也必损伤惨重,且未必捉得到西王母,但夕舞暗施诡计,挑一个绝色美女,引诱瑶池宫负责日常采办的执事弟子,让他暗中在西王母的饮食中下毒,象西王母这样的顶尖玄功高手,十天半个月不吃不喝是常事,别人不好下毒,但宫中弟子自然知道她的饮食规律,下手也不难。夕舞给西王母下的毒名叫“春雪”,名字好听,却是源自血魔,血魔一点魔灵藏在神魔珠里,敬擎天一体吸收,照方练制而成,“春雪”绝毒无比,尤其专化修真之士的玄功真气。西王母服下“春雪”,一身神功便真如春雪般化得干干净净,敬擎天随即率七杀教围了瑶池宫,捉了西王母,将瑶池宫弟子除愿降的外全部杀得干干净净。西王母素昔自大,不愿和人交往,少有人去她的瑶池宫,夕舞做事又细密,因此瑶池宫全军复没,外界竟没有传出半点消息。夕舞随即将西王母押来,有事没事就把她送进万剐风轮,以报复雪槐当日身受之苦。 西王母被架出来,这时的她已再无往昔的神气,一条蝎尾软软的拖着,一个身子也是软搭搭地,眼中满是恐惧,一见夕舞便嘶声哀叫:“夕舞公主,饶了我,要不你杀了我吧。”玄功被化,她想自杀也做不得,在万剐风轮无休无止的折磨下,一代高手,终于崩溃。 “饶你?”夕舞咬牙:“我早说过,剐你一万刀抵我槐哥一刀,我槐哥当日共受了九千九百九十九刀,饶你,早呢,你若象我槐哥般硬气,我到也可以考虑少剐你几刀,这般没种,休要开口,剐。” 侍从闻声将西王母送进万剐风轮,西王母长声惨叫,夕舞却在椅子上坐下来,闭眼听着西王母的惨叫,却似乎听到的是冷灵霜的惨叫,这让她被醋火烧灼着的心稍微好过了点。 “冷灵霜,碧青莲,敢抢我的槐哥,终有一日,我要你们也尝尝这万剐风轮的滋味。”夕舞牙齿咬得格格响,又想到雪槐,无名火又起:“雪槐,你这一生就只能爱我,就算我不要你,你也绝不能要别的女人,你不但背叛我,还让冷灵霜这般风光,我一定要你付出代价,别人对付不了你,但我天生就是你的克星。” 西王母在万剐风轮里过了一遍,夕舞不叫停,侍从便不敢停手,洒了无良水,再把西王母送了进去,在西王母不绝的惨叫声中,夕舞脑子反是特别的清醒,一条新的计策慢慢成形。 “雪槐,这一次我一定要打败你,要你只剩孤家寡人,最终老老实实的来找我,不,我要你求我,当日竟不肯跟我拜堂,这次我要你求我拜堂。”夕舞似乎看到了雪槐低声下气求她哄她的情景,忍不住仰天狂笑,一张脸,因为过度得意而显得有些扭曲,笑声一顿,挥手止住正要第五次将西王母送进万剐风轮的侍从,喝道:“这次先饶了她,给她吃点东西再带来见我,我拿她有用。” 三十四章早已是仲夏时节,天闷热得厉害,估计该有一场透雨。 雪槐提了一坛酒,在院子里边喝边看天。虽早已夜深,他却实在是没有半点睡意。 这已是冷灵霜离去的第三天,雪槐不放心,命雷电双鸦随行护送,想来不会有事。定天公主刚处理了天音圣母的丧事,也未召雪槐入府议事,因此这两天雪槐倒是闲得慌。 闲下来,想得最多的便是夕舞。夕舞,这世上他最心爱的人,现在到底在哪里?到底怎么样了呢?酒一口口灌进肚中,却感觉不出半点味道。 远远的蛙声忽顿,雪槐心中生出感应,一扭头,却是西王母出现在院子里,西王母坐在一张玉榻上,四个侍从抬着。 西王母突然会来他的大将军府,雪槐又惊又喜,急跳起来,拜倒在地,道:“雪槐拜见王母,不知王母驾到,有失礼仪,万望恕罪。”匆匆一瞟里,雪槐感觉西王母似乎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但也没去多想,倒是对西王母的突然驾临百疑从生。 雪槐拜倒,西王母身子情不自禁的一颤,夕舞百般折磨她,为的正是雪槐,她又如何再敢受雪槐之拜,瞟一眼旁边的侍女,那侍女自是夕舞的人,向她使个眼色,西王母心神略定,哼一声道:“好了,你起来说话,我问你,想不想见夕舞。” “夕舞。”雪槐狂喜失声,急叫道:“想,王母娘娘知道夕舞在哪里吗?千万赐示。” 西王母不答他话,只是向另一面的侍女点头示意,那侍女上前两步,她手中捧着一个盘子,上面蒙以红纱,这时掀了红纱,却见是一面镜子。那侍女拿镜子对着雪槐,雪槐往镜子里看去,却见镜子忽然现出景物,乃是一条小溪,溪水清澈,两岸花从掩映,芳草萋萋。 镜子里能现出景物来,颇为奇异,不过雪槐曾见过照心神镜,这时倒也不以为奇,只是迷惑西王母拿镜子给他看的意思,正自迷惑,心脏忽地狂跳,原来镜中小溪边,走来一个女子,正是他日思夜想的夕舞,但见夕舞走到溪边,洗了洗手,看了看天边的白云,似乎在想什么,却叹了口气,转身走开,不见了,镜中景物也便消失。 “夕舞,夕舞。”雪槐狂叫,手伸到镜子前,只恨不得就伸手进去,猛地转头看向西王母,嘶叫道:“王母娘娘,夕舞现在到底在哪里?” 西王母道:“夕舞当日在天安城外被一个魔头所掠,那魔头想要害她时,恰巧一位高人经过,救了她,不过这位高人性子比我还怪僻,虽救了夕舞,却不肯放夕舞出来,刚好他来我宫中做客,说起这事,我便把你当日九过万剐风轮的事说了,他敬你情痴,答应放夕舞出来与你相会,但要你答应他两个条件,这镜子名照影留形之镜,那高人为让你相信夕舞确在他处,所以照了夕舞影像,让你见上一面。” “夕舞果然是被邪魔所掠,天幸给高人救了,雪槐给这位恩人叩头了。”雪槐喜极而泣,叩下头去,叩了头,道:“只要这高人肯让夕舞出来,别说两个条件,便是两千个,雪槐也一定竭尽全力做到。” 西王母是夕舞派来,所说的话自也是夕舞所教,这时眼见雪槐为夕舞激动得这个样子,忍不住摇头暗叹:“雪槐啊雪槐,你这有眼无珠的家伙,当日我就提点过你,可你直到今天却仍不醒悟,你若早日醒悟,说不定我也不会受她所害啊。” 西王母心中感概,嘴上却半点也不敢露出来,点头道:“这高人的第一个条件是,他要借你的天眼神剑一看。” “好。”雪槐毫不犹豫的点头,解下背上天眼神剑,西王母身后过来一个侍女,伸手要接,天眼神剑突地发出一声清啸,那侍女惊呼一声,往后一退,一跤坐倒。 雪槐知道天眼神剑是不想离开自己,故而发威,忙抚了剑身道:“神剑啊神剑,我也舍不得离开你,但夕舞是我最心爱的人呢,你去陪她,就等于我陪她呢,不要发脾气了,算了我求你吧。”让那侍女过来,拉着她手将天眼神剑交在她手里。 西王母听到天眼神剑的啸声,也自一惊,眼见雪槐说了这番话,神剑不再作啸,始才安心,定一定神,道:“那位高人曾去海外,与矮子国的国师缩头龟二结仇,因此他的第二个条件,命你灭了矮子国,割下缩头龟二的脑袋。” 雪槐大喜,道:“矮子盗屡犯我天朝海缰,我正要挥兵扫灭之,这位高人的条件正合我意。” 西王母看他气吞万里如虎,暗暗点头,道:“你即然答应,那就尽力去做,那位高人说了,到你割了缩头龟二脑袋凯旋之日,他会让夕舞带天眼神剑亲去海边接你。” “一言为定。”雪槐狂喜叩头,道:“多谢那位高人,也多谢王母娘娘,雪槐一定能斩下缩头龟二的脑袋,迎接夕舞。” “那我们就等消息了。”西王母一点头,侍从抬了玉榻,一闪不见。 “夕舞,夕舞,我的夕舞有消息了,她好好的呀。”雪槐心中说不起的喜悦,忍不住仰天长叫。 “轰”的一声,炸雷划过长天,漆黑的夜幕刹时给电剑劈作两半,大雨瓢泼而下。 夕舞轻快的哼着小曲儿,修着指甲。敬擎天不看她,一张脸沉着,看他神情不对,堂下众怪都不敢作声。 雨越下越大,敬擎天终于不耐烦了,扫一眼夕舞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又是一声炸雷,门上禀报:“西王母复命。” 夕舞看了看修好的指甲,抬眼,道:“叫她进来。” 西王母进来,双手捧着天眼神剑,天风道人首先惊呼出声:“天眼神剑?” “雪槐的天眼神剑?”敬擎天又惊又喜又疑,看向夕舞:“雪槐的天眼神剑怎么会到她手里。” “我想要,就让西王母拿来了。”夕舞说得轻描淡写,眼中却是抑制不住的得意,伸手接过天眼神剑,想拨,却忽地觉得后背心一寒,忍不住哼了一声,却终是没敢把剑拨出来。 “你要天眼神剑做什么?”敬擎天不解:“这样一来,雪槐岂非知道你在哪里了?” “爹爹想过没有?”夕舞看向敬擎天:“雪槐离开我们一年多时间里,为什么会如此的一帆风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天意如此,那有什么办法。”敬擎天咬牙,扫一眼夕舞,一脸恼怒:“但也要怪你,如果不是你纵着他,在他未成气候前我就一掌打死他,又何至有今日之患?” “天意?”夕舞冷笑:“老天爷是没有眼睛的,有眼睛的是这把剑。”夕舞看一眼天眼神剑,天眼神剑虽在鞘里,但她仿佛仍能看到剑身上那只凌厉的剑眼,不由自主的又打了一个寒颤,不敢再抓着天眼神剑,转身交给身边的小芹。 “你是说——?”敬擎天眼中露出疑惑之色:“雪槐走运,是这把剑的原因?” “是。”夕舞点头:“他所有的变化,都是在得到天眼神剑之后,如果不是天眼神剑在帮他,怎么可能做得到,难道他到底有多大本事多大潜力,爹爹看不出来吗?” “有道理。”敬擎天猛地击掌,看一眼小芹手中的天眼神剑,道:“这把剑有眼睛,本来就怪,自然是它在暗中作怪帮着那小子了,我怎么一直没想到呢?” “天眼神剑是他的左膀,手中数十万大军则是他的右臂。”夕舞眼中射出冷光:“我把天眼神剑拿了来,断了他的左膀,再叫他去打矮子国,再折断他的右臂,到时我看他求不求我。” “你叫他远征矮子国?”敬擎天惊呼。 “是。”夕舞点头:“矮子国也有数十万甲兵,加之凶残成性,他渡海远征再失了天眼神剑的暗中帮忙,哼哼。”说到这里,她哼了两声,嘴角掠过一抹微笑,道:“他身怀逆星流,死是死不了的,但那几十万大军能回来的,只怕没有几个。” 黑云道人喜道:“若雪槐只剩孤家寡人一个,那他就是有翻天覆地之能,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夕舞看向敬擎天,道:“他一出海,爹爹便可以同时在这面出手,没有他拦着,爹爹霸业举手可成,到时即便他还死剩几个人回来,也再动摇不了爹爹的霸业。” “妙计。”黑云道人霍地站起,一脸狂喜的向敬擎天拜倒道:“所有难关,被公主玉指轻轻扫开,教主大业必成,属下首先恭喜教主了。”天风道人等也一齐拜倒。 “不愧是我的女儿,这也只有你才做得到。”敬擎天仰天狂笑,看向天眼神剑,道:“光把剑拿来还不行,还要把剑的灵力封住,没有天眼神剑的灵力跟着,我看他还狂。” 一连几天阴雨连绵,雪槐心中畅快,倒不觉得沉闷,这天定天公主派人相召,雪槐大喜,当即赶去定天府。他为天朝镇海大将军,远征矮子国,当然要有天子的诏令,首先自然要与定天公主商议,不过雪槐可以肯定,定天公主一定会支持他远征的。 到定天府,见着定天公主,只是数天时间,定天公主便瘦了好些,只是眼神依旧晶亮亲切。雪槐知道定天公主一为天音圣母的死,二为天音圣母阴谋挑动正魔争斗对不起天下人,等于是双重的伤心,所以才会如此削瘦下去,也不知该怎么劝,便把想远征矮子国的事说了,定天公主果然很高兴,道:“矮子盗为我天朝海缰千年之患,如果雪将军能远征矮子国,彻底扫除此患,那真是我天朝莫大的幸事。”想了一想,又道:“此事对我天朝极为重大,趁着诸候众王都还滞留京中,我可请父皇召集众王,大家同议。” 雪槐自然点头赞同,议起远征的一些细节,定天公主心情好了许多,看她脸上能见到笑了,雪槐也自高兴。 当日定天公主便进宫请命,天子随即下诏,诸候众王第二日齐至朝中,诸候七十万联军败在雪槐手中,众王见了雪槐,便都有些不自然,尤其祭风炎阳有熊等三王,战场上和雪槐对过面,这时眼光更是躲躲闪闪,不敢直视雪槐。 大皇帝说了雪槐请命远征矮子国的事,请众王群议,众王惊呼声一片,议论纷纷,众王惊讶不稀奇,千年有事帝国东,矮子盗为患千年,天朝从来都是打落牙齿肚里吞,除了苦忍再无半点办法,而雪槐竟要远征矮子国,这实在是天朝有始以来闻所未闻之事,过于大胆,也过于惊人,叫众王如何不惊,但稀奇的是,众王惊是惊,却无一人反对,反是个个赞同。 众王的心思,雪槐明白,赞同他去打矮子国,可不一定是心恨了矮子国,而是因着雪槐手中数十万雄兵过于可怕,去和矮子盗碰一下,说不定能去此强敌呢,两败俱伤最好,败了也无所谓,最不济,雪槐便打赢了,至少也是损兵折将,那也不赖。 即然人人赞同,大皇帝也就十分高兴,当下便下诏,由雪槐代表天朝,率镇海军择日出征,远征矮子国。 渡海远征,并不是说着玩的事情,一旦决定远征,便有无数的事情要做,好在离着起西风还有一个多月时间,倒也不忙,天安城又是天朝的中心,万物汇聚,各种物资补充起来相对较易,昊天大皇帝没什么权,但天朝数千年积累,却是异常富裕,昊天大皇帝懦弱一世,这次却大气了一回,大开国库,一次便拨了五十万两黄金给雪槐。一卦准听到竟是五十万两黄金,仰天直挺挺一跤跌翻,双眼翻白,竟然夸张的昏了过去。 有了钱,一切好办事,舰队很快便补充齐备,雷电双鸦也回来了,禀报冷灵霜安全的回到了神魔谷,虽然神魔珠在她身上的事几乎尽人皆知,但一路上并没有半个碍眼之人出现,电鸦很有些不过瘾的样子,捋捋袖子道:“我还以为一路上可以过过瘾,谁知半个人毛也没见着。” 雷鸦哼了一声:“若非主人天威镇着,冲着神魔珠三个字,哼哼,你怕就不是过瘾,而是要过奈何桥了。” 电鸦伸了伸舌头,点头道:“是,主人天安一战,威震天下,任是那再不开眼的人,也绝不敢对我家主母伸手。” 雪槐微微而笑,知道冷灵霜到了神魔谷,他也就安心了,他生命中的四个女人,直到这一刻,才算是全部安定了下来,他也就再无后顾之忧了。 一切齐备,雪槐禀报定天公主,决定舰队第二天启航,尽量赶在起西风时入海,定天公主自然同意,道:“明日一早,我到江边为将军壮行。” 雪槐辞谢回府做最后的准备,晚间定天公主却突然来了,还带来了两个人,一个是个老者,须发尽白,却是红光满面,另一个则是个中年汉子,精瘦黝黑,看得出是常年在外奔波的那种人,定天公主先介绍那老者,道:“他叫术奇,精于术数阵法之学,或可有助于将军。” 雪槐赶忙称谢。定天公主又介绍那中年汉子,道:“他叫焦耳,常年给奔波于海上的商旅做通译,懂得包括矮子国语在内的七八国语言,不但到过矮子国,最远更到过大洋对面的疯牛等国,对海外诸国的情形可说是了如指掌。” 雪槐大喜,道:“四十八盗中也有懂矮子国语的,但精通的不多,有焦兄助我那是最好,语言之外,我尤其最想了解矮子国等诸国的情况,听说与我天朝隔海相对的疯牛国也是海外大国,人口缰域仅次于天朝,有一支强大的水军,由他们的水军总督率领,四处征战,东洋诸岛许多国家都在他们控制之下,便是矮子国也颇受威胁,不知是真是假。” 关于大洋对面的疯牛国和疯牛国在东洋的水军,上次雪槐出海迎战矮子盗便已听说过,上次只在东海迎战,不必过多考虑,但此次远征矮子国,便不得不担心,因为他听说那疯牛国不但有一支强大的水军,那水军总督更将水军总部设在距矮子国不到千里的棕巴国,万一他与矮子国交战,疯牛国突然插上一脚,那就非常麻烦,所以一听说焦耳对海外情形有所了解,立即便问了起来。 焦耳眼中露出钦佩之色,道:“大将军如此关心疯牛国之事,自然是担心疯牛国在棕巴国的水军,我曾到过疯牛国,其国确是缰域广大,人口众多,且其人远较我天朝人高大,只是并不开化,与我天朝四围之蛮族差不多,因其国人爱吃半生之牛肉又野蛮好斗,所以称为疯牛国。” “半生的牛肉。”定天公主皱了皱眉头:“那怎么吃?” “他们就爱那样吃。”焦耳笑:“而且认为三分熟最好,公主请想,三分熟是个什么样子,一刀切开,还满是牛血呢。” “真真是野蛮人。”定天公主越发皱眉。 “公主听不了这个。”雪槐微笑,道:“焦兄不妨多说说疯牛国水军的事。” “不敢当大将军如此称呼。”焦耳抱拳,道:“疯牛国人野蛮耐战,且极富侵略性,疯牛国周边也有数十国,大抵都是他的属国,只我天朝这面,他势力达不到,但疯牛国最新的水军总督叫切皮的,野心极大,十余年间不停的率水军西侵,矮子国东千里之外,大小二十多个岛国,多半已落在切皮手中,切皮更把他的总督府设在了棕巴国,虎视眈眈的盯着矮子国和我天朝,一旦矮子国落在他手里,十有八九便是要奔我天朝来了。” “这就奇了。”定天公主咦了一声,道:“矮子国即受疯牛国威胁,不图击破疯牛国,却反而想打我天朝的主意,不是两面树敌吗?他不怕万一前面侵略我天朝,后面被疯牛国抄了老窝。” “他就是害怕万一有一天疯牛国打破他老窝,所以他才越发想打我天朝的主意啊。”焦耳叫:“矮子国孤悬海上,物资困乏,无论怎么图军强国,总之就只有那么大,而我天朝呢,缰域之广,人口之众,都在他百倍以上,恰好又千年积弱,如果矮子国能打下我天朝,那么就算老窝没了,又有什么关系呢。” 雪槐定天公主恍然大悟,术奇捋须道:“这算盘打得真是精呢。” “但要打得响才行。”定天公主怒哼。 雪槐微微一笑,道:“公主要听响,容易,待我去拆了他的算盘,算盘珠子落地,那就有响声了。” “只是有劳雪将军了。”定天公主与雪槐几个相视大笑。 雪槐始终挂着疯牛国水军,看了焦耳道:“焦兄对疯牛国水军不知有所了解没有?” “我只知道个大概。”焦耳略一凝神,道:“就听来的各种消息凑到一起,疯牛国水军总人数约在三四十万左右,大小舰船上千,具体不详,但有一点明摆着,切皮敢与矮子国对峙而不怕被吞掉,则他手中的实力即便不如矮子国,差得至少不会太远。” “有理。”雪槐点头,道:“照道理切皮渡海远来,敢在矮子国附近攻岛掠国而与矮子国对峙,则他手中的实力理应还在矮子国之上,至少水军如此。” 定天公主看他眉头深皱,担心的道:“雪将军是不是担心我们打矮子国时,疯牛国水军插上一脚?” “是。”雪槐点头。 “那怎么办?”定天公主眼中露出迟疑之色,道:“要不暂缓远征?待时机成熟时再说?” “不。”雪槐断然摇头,道:“小小矮子国,欺我天朝千年,简直岂有此理,这一次我必要扫平矮子国,至于疯牛国水军,我只是想尽量了解他们,会提防,但并不害怕,打仗,最重要知己知彼,谋第一武第二,并不是两个人就一定可以打赢一个人的。” “将军英雄气概,人所难及。”定天公主一脸钦佩的点头,看向术奇,道:“术奇,你不是说阵法奇变之术用于战争,可收奇效吗?如何不把胸中所学献于将军之前。” “遵命。”术奇躬身,看向雪槐道:“正如大将军所言,兵在精,不在多,术在变,不在奇,用得巧妙,少同样可以胜多,小人精研奇门九阵,阵阵都是以少胜多。” 雪槐对阵法术数一直不怎么感兴趣,这时却是眼睛一亮,道:“阵法之学,也可用于海战吗?” “当然可以。”术奇见雪槐感兴趣,老眼放光,道:“陆战以人布阵,海战则可以船布阵,并无区别。” “对极。”雪槐用力击掌。他于海战并不精通,四十八盗则就是个海盗的打法,一拥而上,以快打慢,一击即走,这时听得以阵法打海战,顿时便觉眼前新天另辟,兴奋的道:“先生快说,你的奇门九阵如何用于海战。” 见他兴奋,术奇也兴奋起来,强抑心中激动,道:“我这奇门九阵,乃是依天地之理,分为太极、两仪、三才、四象、五行、六合、七星、八卦、九宫,说是九阵,其实也可以说就是一阵,术分阴阳,因势而变,说术数之学大将军恐怕没兴趣,老朽便具体说此九阵在海战中的用法,空说不好记,请借几个酒杯一用。” 雪槐大笑:“我这儿别的不敢说,酒杯倒多。”命人取百十个杯子来,术奇便以杯当船,说了奇门九阵在海战中的用法,果然是奇变百出,其中许多变化,术奇若不说,雪槐简直连做梦都想不到,一时又惊又喜,却猛地想到一事,道:“先生阵法果是妙不可言,若以此作战,一可当十,十可当百,确是威力倍增,只是现在时间来不及了,我军必须赶在西风劲起之时入海,方可借风势之助,赶去矮子国,恐怕没有时间进行训练。” “这个大将军不必担心。”术奇摇头:“若是一支新军,自是以泊下来训练为最好,但老朽知道大将军的镇海军训练有素,号令严明,则在行军途中,同样可以进行阵法的演练,此去到矮子国,便借风势,至少也要一个月以上,不说九阵全部练熟,练两三个阵出来用还是可以的。” “太好了。”雪槐大喜,道:“如此我便拜先生为军师,没途训练大军阵法。”说着一揖到地。 术奇慌忙还礼,惶恐的道:“老朽只是于术数阵法略知一二,真正在战场上,运筹帷幄,临机取决,那并非老朽所长,所以军师之说老朽是决不敢当的,将军看得起奇门九阵,老朽便替将军训练士卒,若能在征讨矮子国此役中立得寸功,老朽便死而无憾。”坚辞不敢当军师之任。 雪槐没办法,只得作罢,复行一礼道:“如此便拜托先生。”复又看向焦耳,道:“我跟先生学阵法,便跟焦兄学矮子国语,焦兄也可算是我的老师。” 焦耳又惊又喜,道:“将军要学矮子国语?矮子盗凶残邪恶,大将军不嫌学他们的语言有失身份吗?” “焦兄此言有失偏颇了。”雪槐摇头:“学敌所长,克敌所短,难道我拿了一把矮子盗的刀,就不可以用来杀矮子盗吗?此次渡海远征,上牵涉我天朝国威,下担着三十余万镇海军兄弟的性命,绝不可以轻忽,必要知己知彼,方可因敌而变,克敌制胜,所以不但矮子国语,还有疯牛国语,以及两国及周围海国各种情况,都请焦兄尽心教我,便是一字之师,雪槐也将永世不忘。” 他说得诚恳,焦耳心中感动,激动的道:“大将军度量若海,焦耳拜服,大将军放心,此一路上,小人必将历年来游历海国之所见所闻,尽数说给将军听。”两人当下便留在了大将军府中。 次日一早,定天公主率诸候到江边给雪槐大军送行,是日天高云淡,和风细细,镇海军战舰一字排开,长帆蔽日,众军士衣甲鲜明,气宇昂扬。 雪槐卓立江边,身躯若虎,目射电光。 定天公主眼见雪槐如此军容,胸中热血激荡,因为眼前这支军队,不是任何诸候王的军队,而是真正的以天朝之名出师远征的军队,它的败,是天朝之辱,它的胜,是天朝之威。 定天公主倒一杯酒,大声道:“我天朝为文明开化之国,礼仪仁义之邦,从不妄兴刀兵,想当年我天朝强盛之时,百夷来朝,我天子推仁让礼,善待万国,从不轻慢弱小,更不持强凌弱,矮子国当时年年来朝,我皇都是以礼相待,任其学我文明,习我礼仪,但有所求,无不尽心为之,矮子国当时也曾感恩戴德,事我天朝如父兄,许为永世之盟邦,但千年前我天朝衰弱,矮子国立即变脸,侵我海缰,掠我子民,凶残恶毒,无所不用其极,是可忍,塾不可忍,因此万姓激愤,天威震怒,诏令镇海大将军雪槐率三十五万健儿远征,势要扫平矮子国,令其知我天朝之威,晓其忘恩之痛,我奉天子令,以此一杯酒,为大将军和众健儿壮行,愿我天朝健儿奋勇讨贼,莫要堕了我天朝之威仪。” 雪槐接酒,心血激扬,长声道:“请天子放心,我必携矮子王之头凯旋归来,犯我天朝虎威者,虽远必诛。” “犯我天朝虎威者,虽远必诛。”三十五万大军齐声怒吼,其势之威,江水几为之倒流。 一口喝干杯中酒,雪槐一抱拳,率众上船,舰队顺江下行,下行速度快得多,十余日间便到了东海国,无花孙莹早在等着,上船慰问,无花对龟行波莫猛道:“龟将军,莫将军,你两个所率我东海军,代表的不仅是我东海,更是我天朝,但盼两位率我东海健儿多立战功,使我天朝扬威异域,万国敬服。” 龟行波莫猛齐声应诺,石敢当就在左近,这时凑过来笑道:“有个典故大王可能不知道,现在我们的龟将军改姓了,以前是乌龟的龟,现在是神龟的龟,完全不同了呢。” 无花是个实诚人,一时可就想不清楚了,道:“乌龟的龟和神龟的龟,不就是一个龟,难道是两个龟?”疑惑的看向龟行波,龟行波忙道:“大王别听他胡扯,还不就是一个龟。”众人一时都笑,无花这才知道石敢当是开玩笑,也不由开怀大笑。 孙莹给雪槐敬酒,含泪道:“大哥神勇无敌,必能克敌制胜,妹子在宫中日日焚香,请诸天神佛保佑大哥早日得胜归来。” 雪槐笑道:“妹子放心,我当日便说过,喝妹子一杯酒,保东海永不受矮子盗侵害,这次我就要实践诺言,彻底干净完全的将矮子国扫灭。”接酒一饮而尽。 无花孙莹下船,雪槐舰队正式出海远征。此时西风渐起,船行甚速,途中雪槐一面依术奇所教,以阵法操练舰队,一面便跟焦耳学习矮子国和疯牛国语。 矮子国本国没有文字语言,是学了天朝文化后略加改头换面而成,因此雪槐学起来容易,倒是疯牛国文与天朝全然不同,但其实也粗陋简单,远不如天朝文字的精细,个多月下来,雪槐也就学了个大概。 这日距矮子国已不过十余日水程,看海图,舰队恰处在一个三角地带,往左是矮子国,往右则是以棕巴国为主的海外岛国,棕巴国其实比矮子国还要大得多,国土由上千个大大小小的岛屿组成,疯牛国水军总督切皮的总督府就设在棕巴岛上。 对疯牛国水军,雪槐始终心存提防,当下与众将商议,此时敌情不明,尤其不明白疯牛国水军的动向,如果长驱直入,径直攻打矮子国,万一战事僵持时,疯牛国水军趁火打劫,或者矮子国见情势不妙,遣使与疯牛国结盟,前后夹击,己方便可能处于极其不利的状况。各种情况都有可能,所以一定要先弄清楚矮子国和疯牛国水军的动向,才好动手。 雪槐说了心中顾虑,众将都深以为然,雪槐便止住舰队,决定自己亲自出马,打探矮子国及疯牛国水军动向,同时请术奇加紧以阵法训练舰队,术奇大喜,说是行军途中可以训练阵法,其实还是差得很远,能停下来整训,效果事半功倍。 雪槐又命雷电双鸦巡视舰队左近,提防海怪或矮子国高手偷袭,请梅娘六个坐守金龙舰,术奇变阵全以金龙舰旗号指挥,以镇海军今日的战力,只要旗舰不乱,辅以阵法,雪槐确信,即便他不在舰队中,镇海军也足可迎战天下任何强敌。 对雪槐亲自出马去打探敌情,众将都毫不担心,这时无论是四十八盗还是东海诸将,都和射天雕等风神八族战士一样,对雪槐充满了绝对的信心,在他们脑子里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世上还有雪槐做不到的事,倒是梅娘几个颇为担心,他们都是玄功之士,知道天地之大,实是无奇不有,玄功异法,层出不穷,雪槐虽了得,但也绝不是无所不能,梅娘叮嘱雪槐小心,铁流儿则对着海水捶胸顿足,道:“大海里怎么就全都是水,若是干着点儿,那就用不着七弟,我一扭腰就过去了,我可以拍胸脯保证,矮子国有几个男矮子几个女矮子,一定给七弟数得清清楚楚回来。” “你少在那里废话了。”臭铜钱翻起白眼:“海里若没有水,那还叫海吗?” 陈子平忽地眼珠一转,看了铁流儿道:“海上面是水,下面还是陆地,老五可以钻到海底下去啊。” 铁流儿吃了一惊,叫道:“谁知道这海水有多深,我可沉不下去。” “这个容易。”臭铜钱捋起袖子,道:“待我搬两个镇舱石来,用铁链绑了拴在你身上,包你咕噜咕噜一路水泡到底。” “我不要。”铁流儿急跳到梅娘身后,一脸惊慌道:“这么鼓着水泡下去,鲨鱼海怪全惊动了,只怕没等到底,我早成了一泡鱼屎了,绝对不要。” 陈子平两个其实也只是和他开玩笑,见他害怕,顿时来了劲,搬的便要去搬镇舱石,捉的便要来捉人,急得铁流儿跳脚,满船大笑。 雪槐笑着拦了陈子平两个道:“好了,好了,不要开玩笑了,还是我自己去吧,船上便拜托各位。”一抱拳,跃身下水,借水遁直奔矮子国。 雪槐从焦耳口中知道,矮子国一切几乎东西都照搬天朝,因此天朝人去了矮子国,如果懂矮子话,那几乎就和处身天朝无异,雪槐之所以叮嘱梅娘几个,就是因为这一点,想到可以冒充矮子国人,详细的摸一摸矮子国的情况,要彻底扫平矮子国,光摧毁他的水军不行,还要上陆,事先能亲身体察矮子国山川地形城防布局,到时上陆作战,至少地形上能驾轻就熟,而要把这一切搞清楚,至少个三五天是要的,所以自己这面先要安排好。 “焦兄说矮子国酿酒之术也是学自天朝,到了矮了国,第一件事是买坛酒来尝尝,倒看小矮子学到家了没有。”雪槐在海面上飞掠,一面想着心思,想到酒,不由满口生津。 近傍黑时分,终于在海平上看到了矮子国的一点山尖,雪槐心中兴奋,忍不住先运剑眼向矮子国看去。不能带天眼神剑来征讨矮子国,雪槐心中颇觉遗撼,不过神剑灵力跟着来了,也是一样。但奇怪的是,以前剑眼想运就运,这一次却出了意外,怎么也找不到了。 “怎么回事?”雪槐心中大是奇怪:“难道神剑偷懒,这会儿还在睡觉,不肯睁眼?”再试一次,仍是找不到,当下念起无念咒,无思无念,只将一点灵光放将出去,但觉灵力往外飞掠,似乎掠出去无穷远,又似乎是在重重黑幕中穿过,终于找到了神剑的灵力,两股灵力一接,天眼神剑的灵力立时如洪水般直泄过来,又恢复了以前的样子,一召即至,得心应手。 “神剑的灵力刚才似乎被什么东西拦住了一样,怎么回事?”雪槐心中起疑,只是一时想不清楚。 敬擎天以邪法封住了天眼神剑的灵力,但敬擎天想不到的是,天眼神剑的灵力有一部分在雪槐身上,刚才便是化在雪槐体内的神剑灵力反过来找到天眼神剑,里应外合,冲开了敬擎天所施邪法,这中间的事,即有阴谋,又另含玄机,雪槐怎么可能想得通透。 雪槐想不清楚,便不去想它,运剑眼扫将过去,却一眼看到一群矮子武士正在追杀一个人,被追杀的这人大约二十来岁年纪,十分勇悍,身上已受了好几处伤,浑身是血,仍是左冲右突,他使的是一把矮子国独有的弯刀,这时唰唰唰一连数刀,接连劈翻数人,随即纵身一跳,跳上了海边的一条小船,奇怪的是,他不驾船逃走,却用力在船底一跺,将小船跺了个大洞,随即飞身跳上旁边的另一条船,也是一脚跺破船底,再跳向另一条船,海边一共停着七条小船,给他跺破六条,直到上了第七条船,他才驾船逃走。 雪槐这时才明白那汉子跺破船底原来是要让追他的人无船可用,不由暗喝一声彩:“有勇有谋,好。” 那汉子将小船箭一般划将出去,追杀的那群武士人虽多,无船可用,只有在岸上跳脚,雪槐看了好笑,他本来掠行的方向是正对着这群人,这时不愿撞上,便想改变方向,却猛听得那群矮子武士一阵欢呼:“东条目大人来了,商昆这天朝奸细跑不了了。” “这叫商昆的汉子是天朝人?”雪槐心中一凝,当下收住身子,看岸上,但见一个矮子武士飞身而来,想来便是那什么东条目。东条目到岸边,竟不停步,纵身跳到一条进水半沉的小船上,拿一块船板向前一抛,雪槐先还以为他要借木遁之术,倒是一惊,因为矮子盗虽向天朝学了不少东西,却大抵似是而非,以五行遁术来说,矮子盗便只学了个皮毛,自己再乱添点东西,变成个鬼影术,只能借黑雾掠行,远不如天朝五行遁术,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五行相生相克,水火无碍,未必这东条目就是个例外?或者天朝遁术竟然给矮子盗学全了? 不过雪槐随即就知道是自己虚惊一场,但见东条目只是飞身而起,船板落水,他双脚刚好踏上,那船板竟不沉下去,东条目随即双袖向后交错拍击,那船板带着他身子箭一般向商昆小船追了上来。 “单以武功而论,这东条矮子是把好手,商昆虽然勇悍,不是他对手。”雪槐暗暗凝思,看商昆两个一追一逃之势,估计最多一柱香时间,东条目便可追上商昆,当下便迎了上去。他不想给岸上的矮子武士看到他杀东条目,以免暴露形迹,估算距离,在东条目大约能追上商昆的地方等着。 商昆显然也知道自己不是东条目的对手,拼命划船,但他受了伤,功力也远不如东条目,终于是越拉越近,不过比雪槐估算的时间要长,显然商昆为了逃命,用上了全力。 两人一追一逃,都没注意不远处的雪槐,这时东条目看看距离差不多了,猛地大喝一声,双脚一顿,船板急沉下去,他身子却飞纵而起,闪电般向商昆船上扑来。 商昆知道逃不掉,虎吼一声,霍地回身,双手举刀,准备死命一搏。雪槐知道他挡不住,不想他伤上加伤,当即出手,展开天星遁魔大法,斜刺里一掠,刹时便出现在东条目左侧。 东条目也算了得,一闻雪槐掠风声,竟就警觉,倏地转身,本是劈向商昆的弯刀转头便迎着雪槐急劈下来,应变迅急,刀法老辣,确是可圈可点,只是他遇上了雪槐。 敬擎天赐的青钢剑毁在化魔洞中,天眼神剑又留在了天朝,因此雪槐一直是空手,这时眼看东条目刀到,竟就空手迎了上去,右手两指一夹,一下子夹住了东条目弯刀。 东条目刀到中途,突地再不能前进,凝目细看,竟是给雪槐两个指头夹住了,一对眼珠子刹时睁大了一倍,他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竟有人能用两个指头夹住他急劈下来的刀锋,还只以为自己眼花了,闭一闭眼想要睁开再看时,雪槐却不给他机会了,手指一松往下一带,一掌击在东条目胸口,东条目一个身子便如断线的风筝般急飞出去,在数十丈外落到海里,不要说,死得透了,他虽也不错,但怎经得雪槐一掌。 救星突降,商昆双手举着刀,一时看得呆了,直到雪槐跃上船来,看了他微微一笑,这才醒过神来,急忙就在船头拜倒,叫道:“商昆多谢高人救命之恩。”说着抬头看雪槐,道:“看恩公装束,莫非也是天朝人?” 雪槐一奇,道:“矮子国不也是这么穿吗?你从哪里看出我是天朝人了。”雪槐之所以好奇,是因为他听焦耳说矮子国人服饰和天朝几乎没什么差别,他可是打算就凭着这一身要去冒充矮子盗呢,却想不清商昆是怎么看出来的。 “不同。”商昆摇头:“小矮子学我天朝,什么东西都是似是而非,形似而神不是,不论他们怎么穿,细心的人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看来商兄弟就是细心之人了,我确是天朝人。”雪槐点头承认,心中却暗骂:“这些死矮子,要学又学不象,我这一上去,岂不穿邦?” 听雪槐承认是天朝人,商昆眼中顿时射出惊喜亲切之色,道:“恩公果是天朝人,太好了,恩公如此身手,在天朝想必是大大有名了?商昆斗胆,请教恩公尊姓大名,救命之恩,永世不忘。” “你也是天朝人,自当知我天朝藏龙卧虎,异人众多,我这点本事算什么?”雪槐微笑,道:“这点小事商兄也不必放在心上,更不必叫什么恩公,我叫木鬼,你叫我名字便好了。” 商昆即是天朝人,又与矮子武士血战,且看他悍勇不屈,也是有血性之人,照理说,雪槐该对他通真名,但雪字到了嘴边,雪槐还是没有说出去。他率数十万大军渡海远征,前有强敌,后无依靠,旁边更还有疯牛国水军虎视眈眈,岂是闹着玩的,所以即便在这种看似不碍眼的小地方,他还是小心翼翼,其实他心中认定,就算他说他叫雪槐,商昆十有八九也不可能知道雪槐是哪路神仙,不过不说还是更稳妥一点。 “救命之恩,岂是小事,商昆自当永记木恩公之德。”商昆一脸诚挚。 他要这样,雪槐也不好再说,问道:“你即是天朝人,如何会在矮子国,小矮子的武士又如何要拿你?” “我从小跟着叔父在这一带海国跑船,说是天朝人,天朝倒回得少,至于到矮子国,说来话长,恩公若想听,我便一面划船,一面说与恩公听好了,只是却不知恩公要去何处,可别耽搁了恩公行程。” 虽然知道服饰细节上有区别,细心的矮子人能分出来,但雪槐还是决定进矮子国去,穿邦他也不怕,不过这事不必太急,看商昆神色,似乎颇有苦情,同为天朝人,人不亲土亲,若能帮上手,即便耽搁一会,他也要帮上一手,便摇头道:“我也没什么大事,都是天朝人嘛,见着亲切,倒愿和商兄多聊聊,不过商兄若开口闭口叫我恩公却是不方便,咱们兄弟相称,好好聊聊。” 听他这么说,商昆大喜,当下便以兄弟相称,道:“木兄即无事,那索性就跟我去一趟棕巴国好了。” 雪槐奇了,道:“商兄要去棕巴国?商兄家人在棕巴国吗?” “不是。”商昆摇头,道:“我叔父已逝,我也没有什么家人了,只是有一个相好的,现在落身疯牛国水军设在棕巴国的总督府里为奴,刚才木兄不是问我怎么会来矮子国,我来矮子国,就是为了她。” 他这话头复杂得很,而且扯到了疯牛国水军,雪槐越发来了兴致,当下便静听商昆叙说。 商昆相好的女孩子叫珠妹,是棕巴国人,家里穷,父亲却还有个赌钱的恶习,赌瘾发作,竟把她卖进了切皮的总督府为奴,商昆出海回来,听得消息,偷进总督府想救珠妹出来,却给切皮的卫士拿住了,本来自以为必死,谁知切皮却说天朝人和矮子国长得象,让他装扮成矮子国人混入矮子国,替疯牛国当探子,切皮许诺,商昆当够十年探子,或者探听到一个特别重要的消息,立了功,切皮便放珠妹出来。 说到这里,商昆看向雪槐道:“我就这样来了矮子国,改一个矮子名字,由于我在海上跑时也常和矮子人打交道,细节上不会出漏子,所以他们看不出来,而且机缘巧,恰好矮子国相府要下人,我就混了进去,到今年是三年了,本来以为还要熬七年,但前天却给我打探到个极重要的消息,这个消息足可以救得珠妹,我正打算找个机会潜回棕巴,不巧的是,上午在街上碰到以前和我叔叔一起跑海的一个熟人,也是天朝人,他不知道我是来矮子国当坐探的,一口叫出我名字,这就暴露了我身份,我赶紧开溜,相府武士得到消息追了过来,我只好拼命,刚才被木兄所杀的东条目是相府武士头目之一,若非木兄出手,我绝接不下他十刀。” “原来商兄是为救心上人来矮子国卧底,商兄真是痴情之人。”雪槐明白了,点头赞叹,道:“却不知商兄打探到的是什么消息,就知道一定能让切皮放珠妹出来,难不成小矮子要去打疯牛国水军不成?”他极想了解矮子国的事,不过这么说只是试着一问,矮子国半年前刚给他一举歼灭了一支庞大的舰队,短期内不可能有实力敢去挑战疯牛国水军,但叫他想不到的是,商昆却点了点头,道:“正是。” “小矮子真的要去打疯牛国水军?”雪槐又惊又喜。他心中最担心的便是他打矮子国时疯牛国夹击他后背,如果矮子国竟要去打疯牛国,那他反而可以坐收渔人之利了,但想一想却心中生疑,道:“据我所知,矮子国前不久才损失了一支大舰队,以前矮子国也奈何不了疯牛国水军,现在元气大伤,怎么反要去和疯牛国水军硬碰了,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原来矮子国刚被我天朝打败的事木兄也知道,那可真是痛快啊。”听雪槐提起矮子国舰队被歼的事,商昆眉飞色舞,道:“小小矮子盗,千年来一直打我天朝的主意,每当听到矮子盗又去侵袭我天朝,杀我同胞掠我财富,我们这些海外的天朝人,无不痛心疾首啊,而最痛心的,是千余年过去,我天朝始终是散沙一团,内乱不已,眼看着如此强大的一个天朝,为内斗所困,竟是不能反击小小的一个矮子国,我们这些海外的天朝人,真的觉得心都要碎了。”说到这里,商昆一脸沉痛,不过随即眼中一亮,道:“但突然间喜从天降,我天朝出了一个名叫雪槐的绝世神将,这雪槐可真是天生神人,传闻他身高丈八,腰阔十围,三头六臂,最神异的是额间另生一只神眼,上察天地,下体阴阳。” 雪槐先还以为即便说出雪槐之名商昆也不会知道呢,再没想到海外已遍传他声名,可听商昆说得夸张,却不由大笑起来,道:“哪有这样的事?” “木兄不要不信。”商昆一脸正色,道:“你只想,千年以来,我天朝从来只受矮子盗欺辱,什么时候反击过小矮子,可就是这位雪大将军,屡屡痛歼矮子盗,半年前一仗木兄是听说了的,小矮子顷一国精锐,更以皇族歪脖梨秀为统帅,想要一举侵入我天朝,谁知连我天朝的大门都没见到,便给雪大将军率军彻底歼灭,是的,确确实实是彻底歼灭,小矮子二十多万大军,上千艘战舰,没有一个人一块船板回来,就是那什么歪脖子梨树也身首分离喂了海怪,如此之胜,从所未有啊,对了,小矮子回来了二十多个人,是雪大将军放他们回来的,让他们给矮子王传话,木兄知道雪大将军让他们给矮子王传的是什么话吗?嘿,那叫一个痛快,雪大将军命矮子王亲自去我天朝负荆请罪,否则就要扫灭矮子国,你听这气势,扫灭,嘿嘿,威风啊,痛快啊,真是痛快啊。”商昆说到兴奋处,一掌击在船帮上,竟将船帮打下老大一块。 这一仗虽是雪槐亲自打的,但听商昆说,雪槐心中也仍有些激动,不过商昆的话头似乎绕远了,正要问,商昆又道:“木兄可能不知道吧,那雪大将军真真是天朝好男儿,言必行,信必果,说了矮子王不去请罪要扫灭矮子国,果然就来了,这一次,雪大将军亲率我天朝百万雄兵,已经誓师出征,这会儿离着矮子国已没多远了,矮子王要去偷袭疯牛国水军,就是因为害怕雪大将军所率的天朝雄兵。” 他这话雪槐有点儿听不懂了,道:“商兄这话不对吧,天朝即要来打矮子国,矮子王就该全力抵挡了,怎么又还要分兵去打疯牛国水军,更招一个强大的对手,难道想死得快一点?” “木兄看来不了解矮子国人。”商昆摇头,道:“小矮子是这世上最卑劣也是最狡猾的一种人,最善于玩弄阴谋诡计,照常理,小矮子对着我天朝大军已是必死无疑,如何还敢去招惹疯牛国水军,可小矮子就敢冒险,我得到确切消息,小矮子将以一支水军秘密偷袭疯牛国驻野驴岛的疯牛国水军,但却不打自己的旗号,而是冒充我天朝水军。” 他说到这里,雪槐马上就明白了,叫道:“小矮子是要嫁祸给我天朝,让疯牛国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与我天朝开战。” “正是。”商昆用力点头,怒声道:“小矮子狡猾吧,切皮一旦上当,盛怒之下挥军迎战我天朝水军,则我天朝两面受敌,小矮子便可坐收渔人之利。” “小矮子果然狡猾。”雪槐又惊又怒,他担心的就是疯牛国水军插手,而这么一来,疯牛国水军不插手也要插手了。 “所以我一定要把这个情报送给切皮。”商昆握拳,道:“这个情报牵涉重大,不但可以救珠妹出来,最重要的,是可以揭露矮子国的阴谋,避免让我天朝两面受敌。” “商兄做得对。”雪槐点头,心中暗暗思忖:“这件事非常重要,与这件事相比,暂时进不进矮子国倒是不重要了,此去棕巴国,远达千里,风浪海怪,而且小矮子不见东条目回去,说不定更会另派邪功高手来追,可谓凶险重重,万一商昆中途出事,可就叫小矮子阴谋得逞了。”想到这里,对商昆道:“商兄这件事对我天朝非常重要,我左右无事,便陪商兄走一趟好了。” 商昆大喜,道:“有木兄同行,那是最好了。” 雪槐道:“商兄身上有伤,便让我来划船。”拿过船浆。他双臂上力道何止千斤,双浆扳动,小船便象在水面上飞了起来一般,商昆在一边连声赞叹。 雪槐划船虽快,也用了好几天才到棕巴国,一路上到是风不起浪不惊,即不见什么海怪,也没见矮子国的追兵,雪槐估计矮子国追兵十有八九追错了方向,因为商昆是天朝人,矮子国必以为他是天朝卧底,要追只会向雪槐舰队方向追,如何会想到商昆其实是切皮的坐探。 一路上闲聊,雪槐问起切皮水军的事,商昆知道的可比焦耳多多了,告诉雪槐,切皮水军共有四十多万人,巨舰五百余艘,大小战船数千,当日歪脖梨秀所率矮子国舰队未被雪槐歼灭之前,矮子国水军实力也还赶不上切皮的水军,所以只有容忍切皮水军在棕巴国的存在,只是切皮想一口吞掉矮子国却也做不到,半年前切皮得知歪脖梨秀所率舰队被全歼,很有借机一举灭掉矮子国的打算,谁知矮子国师缩头龟二预先算到,竟孤身一人闯进切皮的总督府,切皮在疯牛国也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却还及不上缩头龟二,恶斗三百余招,给缩头龟二打伤,切皮部属齐上,内中也有不少好手,但仍给缩头龟二闯了出去,切皮由此心存忌惮,息了攻打矮子国之心,否则只怕不等雪槐来,半年前矮子国就已给切皮灭了。 商昆说起缩头龟二和切皮的恶斗,言语中颇多惊叹,也是,任何练武修真之人,对比自己强得多的高手绝学自然会心存羡慕,雪槐知道缩头龟二是当世顶尖好手之一,切皮即能与他平手斗到三百招外,可见也极为了得,这样两个好手相斗,自是极为精彩,不过雪槐听也就听了,并不太在意,首先以他今日胸中所学,不说天下无敌,至少也不畏任何强敌,其次雪槐越来越认识到,在千军万马的大战场上,一个人的作用真的很有限,象上次他与诸候联军在龙首原大战,如果不是事先发觉,真要给联军七十万大军围上,他便有通天彻地之能,也无法以一人之力扭转战局。战场上要想取胜,只有凭借整支军队的合力。但对切皮水军的实力,雪槐听在耳里却暗暗惊心,他只有四百余艘巨舰,切皮却有五百余艘,人数上也多过他,而且切皮还有棕巴国为基地,他的镇海军却是万里远征,不过想归想,雪槐倒也并不害怕,他反而担心的是另一个问题,想:“矮子国不灭,对疯牛国倒是一个牵制,我若灭了矮子国,大军一撤,切皮十有八九会趁虚而入,然后以矮子国为基地,又会对我天朝虎视眈眈,这岂不是前门驱狼,后门进虎,这却是个问题,但说留着矮子国不灭却又不可能。”一时大伤脑筋。 到棕巴国,上岸。雪槐还是第一次看见海外岛国之人,眼见棕巴国人外表和天朝人也没有太大差异,只是略黑略矮,居室服饰差异也不大,事实上天朝周边百夷万国,无论服饰风俗,都深受天朝影响,虽有差异,总能看到天朝的影子,雪槐一时百感交集,即骄傲,又伤感,想:“我天朝屹立中土,辉煌文明泽及万国,何等威势,不想千年积弱,竟受一个小小矮子国欺凌,不过此一次后,我必叫小矮子听到天朝两个字就腿肚子抽筋。”他本来担心灭了矮子国后将会面对一个更强大的疯牛国,因而有些犹豫,此刻却下定决心,无论如何,要彻底将矮子国打服,不仅是为了以后永绝矮子盗之患,更是为了重树天朝的煌煌天威。 第六十一章 最叫雪槐惊喜的,是他发现棕巴国也有酒馆,一闻得酒香,一时满口生津,商昆是个机灵有眼色之人,眼见雪槐看向路边酒馆,立时明白了他心意,道:“木兄,即到了棕巴国的地头,那就不急了,海上飘了几天,嘴中都淡出鸟来,我们先喝一杯,再去总督府。” 雪槐大喜,当下与商昆进了路边一家酒店,商昆叫了酒来,雪槐先灌一大杯下肚,那酒过于甜腻,酒味不浓,商昆介绍说是以棕巴国特产椰枣酿成,说实话雪槐不太喜欢,但无论如何说,酒就是酒,有酒总比没酒强,所以说真正的酒鬼是不挑酒的,挑三捡四的,不是真酒鬼,雪槐第一杯皱眉,第二杯便不再去想了,有一杯没一杯,只管灌将下去,一坛酒,商昆喝不到三两杯,余下的全进了雪槐大口,复叫再来一坛,商昆吓一大跳,叫道:“木兄弟,莫看这酒淡,后劲却足,小心喝多了有伤身体。” “不妨事,不妨事。”雪槐大大摇头:“这种酒我只当水喝,再多也醉不了我。” 商昆劝不住,见他也确实是了无醉意,只得由他。 无时雪槐又尽一坛,正喝得口滑,店中却突地闹将起来,原来是一个酒客喝完了酒,起身就走,小二要酒钱,那酒客说是记着,小二不干,那酒客竟就发横,一巴掌将小二打翻在地,更道:“大爷今日便不给你钱,你要怎么着?” 这么一闹,店东出来了,这店东却是胆小怕事,对着那酒客打躬作揖,连连赔罪,说了半天好话那酒客才走,酒钱仍是半文没有。 泼皮无赖,所在多有,雪槐到也不以为意,且自喝酒,商昆却在一边摇头,叹了一声气,道:“这店东铁定是天朝人。” “你怎么肯定店东是天朝人?”雪槐愣了一下,看那店东,一样皮肤黑黑,与本地人并无两样。 “因为在棕巴国,只有天朝人最老实怕事。”商昆苦笑摇头,道:“木兄若不信,问那小二便知。” “天朝人最老实怕事。”雪槐大是惊疑,果然叫了那小二来,一问,还真给商昆猜中了,小二和店东都是天朝人,只是来棕巴国有年月了,晒得皮黑,所以看上去和棕巴人一样。 雪槐惊怒交集,问商昆道:“这到底怎么回事,我堂堂天朝子民,在这海外小国,如何都成了胆小鬼了,就连一杯酒钱也不敢要?” “没办法,谁叫天朝千年积弱呢。”商昆摇头,道:“说来木兄不要气恼,在棕巴国,人分四等,一等人是疯牛国人,那是横冲直撞,谁也不敢惹,二等人是矮子国人,虽然棕巴国现在是疯牛国的势力范围,但矮子国是这一带的强国,别人也轻易不敢惹,三等人是棕巴本地人,四等人呢,则是我天朝人了。” “岂有此理。”雪槐再抑不住心中怒火,怒叫。听得他叫声,旁边人都看过来,左面一桌上一条汉子,一脸横肉,看过来也就一脸凶横,但与雪槐眼光一对,给雪槐眼中杀气一逼,毛骨怵然,身子往后一仰,仰天一跤栽翻,连滚带爬逃出店去了。 “木兄不要生气,气不过来的。”商昆劝雪槐,道:“其实何止棕巴国,西洋海国一带,莫不如此,象在疯牛国,我天朝子民比这棕巴国还要不如,那真正是夹起尾巴做人,即便这样,别人还是要欺负你,没有办法啊,天朝千年积弱,天朝子民实在是直不起腰杆啊。” “啊。”雪槐越听越怒,一掌击在桌子上,将一张酒桌拍得稀碎,他杀气冲天,店中酒客纷纷走避,店东和那小二更是躲得无影无踪。 “是我多嘴了。”商昆眼见雪槐怒不可抑,忙放了酒钱在柜台上,拉了雪槐出来,道:“算了木兄,耳不听心不烦,还是陪我去总督府吧,救出珠妹,我和你带了珠妹一起去投雪大将军,光生气是没有用的,只有跟着雪大将军,打出了我天朝的天威,别人才会怕你敬你,我海外的天朝子民才能直起腰杆子做人。” “有道理。”雪槐眼光一亮。这一路来,他一直在担心疯牛国水军,先担心疯牛国水军突然插手,后来又担心灭了矮子国后疯牛国趁虚而入,反给天朝添一个更强劲的对手,但就在这一刻,他突地另生出想法。 “打,切皮敢插手,我就灭了他,他趁虚而入占了矮子国我不管,但若敢以矮子国为基地窥我天朝,嘿嘿,我灭得了小矮子,就灭不得他么,真恼了,我索性越洋去灭了他的疯牛国,到那时,且看我飘流四海的天朝子民是一等人还是四等人?”想到这里,雪槐胸中阴霾一扫而空,再不忧三忧四。 到切皮总督府外,商昆进府,雪槐在外面等,附近有一家酒店,雪槐进去,又要了一坛酒来喝,一面喝酒,一面运剑眼跟着商昆看进去,天星遁魔心法独特,对劲力的运用神乎其神,以前雪槐要以神剑天眼查看而又怕高手发觉,只有竭力收敛剑气,微运一线,即便是那样也仍要小心翼翼,但以天星遁魔大法运使剑眼却全不须顾忌,灵力想大就大,想小就小,灵动无比,真正是得心应手。 引商昆进去的是一个疯牛国武士,雪槐乍见疯牛国人,还只以为又见了红毛鬼,疯牛国人和红毛鬼几乎就是一模一样,都是勾鼻绿眼身高体大遍体长毛,只是生红发的略少一点,但也有,所用佩剑却与红毛鬼不同,红毛鬼佩剑和天朝剑差不多,只是略长略重,而疯牛国武士佩剑却是细长的一条,看上去轻飘飘的,雪槐心中嘀咕:“这些疯牛人这么牛高马大的,用的剑怎么象根麻杆儿,难道那身坯只是个虚架子,臂力其实不行,但没有道理啊?” 心中疑惑,剑眼跟着商昆一路进去,商昆在大厅中略等,一个疯牛人被簇拥着出来,商昆拜倒,原来这人正是切皮。 剑眼在天星遁魔运使下虽灵异无比,但雪槐知道切皮了得,仍不敢直接看他,只以一点余光瞟着,但见这切皮四十来岁年纪,高大魁梧,敞开的胸脯上连手带臂都生着寸许长的红毛,脸上生一个足有半斤重的鹰钩鼻子,鼻子上头,一双绿眼精光四射,凶悍,野蛮,秃鹫在争抢腐尸彼此对视时,就是这种眼光。 商昆拜倒,道:“小人商昆拜见总督大人,有重要消息禀报。” 切皮瞟他一眼,道:“是商昆啊,记得好象是派你去矮子国了吧,有什么消息,说吧。” 商昆道:“小人确是在矮子国相府卧底,打听到一个极重要的消息,天朝派神威天将军雪槐领军,征讨矮子国,矮子国害怕,国师缩头龟二设计,要派一支舰队假冒天朝舰队,偷袭总督扎在野驴岛的水军,让总督误会是天朝军进袭,大怒之下与天朝军开战,矮子国因此而坐收渔人之利。”商昆是用疯牛国话禀报,雪槐跟焦耳学了这段时间,基本能听懂,听商昆把自己的镇海大将军改为神威天将军,不由大是好笑,心中却更生出感概:“我只打胜了两仗,海外天朝子民就遍传我的名字,可见我海外的天朝子民是多么盼望天朝重振雄威,扬眉吐气啊。” “有这样的事?”切皮眼中绿光激射,瞪着商昆:“情报属实?” 商昆用头点头:“小人打探得清清楚楚,所以才冒死回报。” “很好。”切皮点头,道:“你好象是要一个什么女奴是吧,好,如果情况属实,我就把她给你。” 他这话叫商昆一愣,叩头道:“总督大人,此消息千真万确,能不能先把珠妹放出来啊。” “这个不行。”切皮摇头,看一眼商昆,道:“好吧,你可以先见她一面。”说着起身自去。 雪槐将一切看在眼中,暗怒,眼见商昆垂头丧气出来,迎上去,商昆拉他到一边道:“木兄弟,切皮要验证了情报的真假才肯放珠妹,只让我先见她一面,你等我一会儿,我只见珠妹一面,说说话,要不了多久的。” 原来他是怕雪槐久等,先出来打个招呼,雪槐想了一想,道:“商兄,要不这样,你就留在这里,小矮子偷袭野驴岛该就在这两天的事,切皮一看是真的自然就放了珠妹,我就先走一步好了。” “这样怎么行?”商昆一把拉住他手,道:“说好我两个一起去投雪大将军的,我自然要和你一起去。” 眼见他情急,雪槐倒不忍撇下他了,只得点头,道:“那好,我等你,你不要急,多陪陪珠妹,我就在那面酒店里等你。”说着向先前那小店一指。 “我就知道木兄是个好人。”商昆大喜,喜滋滋进去了。 雪槐回头又去那小店喝酒,眨眼天黑,并不见商昆出来,想来也是,一对小情人三年不见,见着了如何舍得轻易分开,雪槐完全能理解商昆,并不焦燥,倒是那店东有些担心起来,不时拿眼来瞟雪槐,原来雪槐左一坛右一坛,小半天已连喝了四坛子,雪槐自然留意到了店东的眼光,微微一笑,将一颗金豆子放在桌上,道:“不会少你酒钱的,再拿酒来。” 那店东急忙过来,赔笑道:“小老儿不是怕客官没钱,而是担心客官喝得太多了,身子受不了。” 他这话一半一半,酒钱绝对是担心的,也确是担心雪槐喝得太烂,雪槐也不和他计较,摇头道:“没事,你只管拿酒来,若有干净客房,也收拾一间。”他估计商昆今夜是不会出来了,却也不着急。那店东忙回说有客房,再拿了一坛酒来。 看看夜深,店东早打起瞌睡来,一个脑袋在柜台上撞得怦怦作响,雪槐喝得也够了,便想回房去,商昆却突然来了,一脸恼怒之色,雪槐不知出了什么事,急问道:“怎么了,没见着珠妹?” “见着珠妹了。”商昆摇头,道:“我们外头说。”拉雪槐出来,到一个无人处,道:“木兄,看来我不能跟你一起去投雪大将军了。” “珠妹要留你下来是不?”雪槐笑:“那也没事,她留你也没错,兵凶战危的,她留你也是怕你出意外啊,我理解的。” “不是。”商昆摇头,道:“我的珠妹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女孩,她不会拦着我不让我报效天朝的,是切皮,这疯眼牛说话不算数,竟又让我去雪大将军手下卧底,说我是天朝人,投军雪大将军不会起疑,立下功来,他再重赏我,呸。” “切皮竟是如此反复小人?”雪槐大怒,看了商昆道:“那你的打算是——?” “要我出卖天朝,再也休想。”商昆一脸坚决,看了雪槐,道:“我和珠妹说好了,去雪大将军手下卧底我是绝对不去,切皮要杀要剐,我和珠妹总之死做一块好了。” “宁死也不肯做出卖天朝的事,好。”雪槐大喝一声彩,随即冷哼一声,道:“即是我天朝子民,须轮不到切皮来要杀要剐,走,我跟你去趟切皮的总督府,带珠妹出来。” “木兄。”商昆眼中射出惊喜之色,却随又摇头,道:“不行的,切皮总督府守卫森严,高手众多,切皮自己更是高手中的高手。” 他没说完,雪槐却以一声冷哼打断了他,道:“休说一个区区总督府,便是对着切皮的四十万大军,我也是说进就进,说出就出,商兄只管带路。” 他豪气干云,商昆惊喜交集,不好再劝,当下便带雪槐折回总督府来,摸到后墙,越墙而入,雪槐剑眼展开,何处有岗何处有哨一清二楚,轻松绕过,到了珠妹房中,商昆摸进去,随即引了珠妹出来。 雪槐看向珠妹,见她皮肤虽然略黑了点,但圆脸大眼,颇为秀气,雪槐相救的事商昆自然早就跟珠妹说了的,因此珠妹一见雪槐便行下礼去,道:“木大哥,多谢你救了我昆哥。” 雪槐忙扶她起来,对商昆道:“珠妹不会功夫,我带她出去,你随后跟来就是。”商昆大喜点头,雪槐抓了珠妹的手,方要借遁术飞掠出去,左侧不远处忽地传来叫声:“不要走了刺客,四面围住了。”随即火光大起。 三十五章商昆吃了一惊,看向雪槐,道:“木兄,怎么办?” 雪槐知道他是担心走不了,道:“不要担心,没事的,他们拦不住我们,我先看一下。”运剑眼看过去,但见两个黑衣人向这面急冲过来,疯牛国士兵前堵后截,但两个黑衣人身手颇高,一路杀出,似乎是因为知道这边是下人住的侧院,防守略弱,想从这边杀出去。这两个黑衣人一男一女,年龄都在二十来岁左右,叫雪槐惊异的是,这两人似乎都是天朝人,因为两人用的是天朝长剑,与疯牛国的细条形剑完全不同。 疯牛国士兵越聚越多,两个黑衣人冲到距雪槐几个立身处数十丈,左右两面又各有武将带兵赶来,那黑衣男子运剑如风,唰唰唰数剑将拦着自己的疯牛国武将迫退,冲将出来,但那黑衣女子却给缠住了,脱身不得,那黑衣男子扭头一看,大叫一声:“挡我者死。”竟又扭身杀回,数剑劈翻几名疯牛国士兵,直冲到那黑衣女子面前,叫道:“师妹,你先走。”叫声中长剑如风,向缠着黑衣女子的疯牛国武将疾刺过去。他功力较黑衣女子为高,那疯牛国武将为他剑势所迫,退了一步,黑衣女子抽出身来,返身杀出,这时又有两名疯牛国人飞掠而来,不着军服,却是身法惊人,竟是玄功高手。 那黑衣男子见势不妙,扭头急叫道:“师妹,不要回头,直杀出去。”他叫那女子走,自己却反迎着那两个疯牛国高手冲上去,长剑一展,将两人一齐拦住。 那黑衣女子本来冲出了十余丈,闻声却回过头来,急叫:“师兄。” 那黑衣男子闻声大叫一声:“快走。”剑势更紧,那两个疯牛国好手功力与黑衣汉子都在伯仲之间,黑衣汉子以一敌二,本来拦不住,但他起了拼命之心,长剑只攻不守,那两个疯牛国好手一时间竟是脱身不得。 雪槐在一边看着,不明情由,且要顾着珠妹,一时不知要不要插手,这时商昆却猛地叫了起来:“是霍家剑法,绝错不了,他两个这点年纪能把霍家剑使到这样,必是霍春红和他师兄夏雨,他们是替大凉王复仇来了。” “大凉王?”雪槐心中一跳,急道:“你是说那个由我天朝子民在海外建的大凉国?” 在棕巴国附近的二十多个海国中,有一个全由天朝海外子民建立的国家,称为大凉国,国家不大,人口也不过二、三十万,但因全是天朝血脉,所以焦耳当日特别说起过,雪槐因此也明白了商昆说的为大凉王报仇的事,因为焦耳说过。 大凉是在天朝强盛时建的国,先前借着天朝之威,国家虽小,也没什么事,但近千年天朝势弱后,便也常受欺负,只是国民团结,地势又险要,始才免得灭国之祸。大约是十年前,大凉国和另一个海国起了冲突,因为两国都是向疯牛国纳贡称臣的,切皮便派人给大凉王送信,让大凉王去他的总督府,说愿意为两国做中讲和,大凉王并没起疑心,也不敢不去,就去了切皮的总督府,谁知到了切皮总督府,切皮却说要让大凉国和棕巴国合并,大凉王自然不肯,切皮就不放他回来,大凉官民想尽了办法也没能让切皮放人,而大凉王又始终不肯松口,关了两年,就死在了切皮的总督府里,由此大凉国上下便将切皮恨到了骨头深处,军事上自然是不可能斗得过切皮的,能死守着不亡国就很了不起了,但国中玄功高手却下定决心要刺杀切皮为大凉王报仇,大凉国功力最高的是王宫侍卫统领霍子都,所传霍家剑在大凉弟子上千,霍子都亲率精锐弟子五救大凉王,却始终未能成功,霍家高手弟子死伤殆尽,最后甚至连霍子都自己也死在了切皮手中,事虽不成,铁血忠魂却广为流传,人人钦服。霍子都死后,霍家弟子中也就没什么好手了,沉寂了好几年,但近两年又出了两把好手,一个是霍子都孙女霍春红,一个是霍春红师兄夏雨,所以商昆一看这两个黑衣人的剑法便猜出是这两师兄妹,而雪槐一听是这两师兄妹,胸中立时杀气狂涌。 当时雪槐听焦耳说到霍家子弟为救大凉王,孤忠血勇,前赴后继,血洒异国,心中就是热血激涌,只恨先不知道,否则再不管它远洋万里,也一定赶来相助,这时知道眼前的就是霍家子弟,如何还能忍得住,不过他心中虽冲动,还是想到了商昆和珠妹,对商昆道:“你带珠妹先进去,我先助他师兄妹出去再说。”商昆点头,带珠妹进房。 便在他说话的当口,切皮飞掠而来,身后跟着大群手下,其中至少有三个功力不在与夏雨缠斗的那两人之下,都是接近于天朝一流高手的玄功好手,夏雨眼见切皮好手大至,更是嗬嗬狂呼,将一身功力发挥到极至,口中不绝大叫:“师妹,快走,快走。” 霍春红先前还在犹豫,这时知道不走不行,悲叫一声:“师哥。”扭身便要杀出,却猛闻得切皮一声大叫:“霍春红,你真的不要你师哥性命了吗?”声出,他身子已飞掠到夏雨面前,便从夏雨剑光中直扑进去,他身手比那两个疯牛国好手要高得多,已接近天朝顶尖好手之境,夏雨长剑又受到那两个疯牛国好手牵制,且他本身就是只攻不守,因此给切皮直扑到怀里来,左手挡得一招,胸前锁骨便被切皮拿住,这时切皮那句话才刚刚落音,而雪槐也刚刚跟商昆交代完,竟是不及援手。 切皮一拿着夏雨锁骨便往下一按,玄功发出,夏雨立时全身瘫软,长剑脱手,切皮左脚踏住夏雨,抬眼看向霍春红。 霍春红虽下了决心要走,但听了切皮的话还是忍不住回头,一回头看到夏雨已被拿住,情不自楚扭身悲叫:“师哥。” 切皮身后那三名疯牛国好手本就是死命赶去,距离又不太远,如何还容得霍春红这面停下身来悲叫,立时便抄到了霍春红身后,霍春红再无逃走的可能。 夏雨身子被踏住,神智不失,眼见霍春红一犹豫之下陷入重围,惊怒交集,大叫道:“师妹,你为什么不听我话,为什么?你快快自杀,快。” 霍春红听了夏雨的话,果然回剑反指向自己,切皮急叫:“霍春红,你若自杀,我保证你师哥永远也死不了,我会每天切他一块肉来喂狗。”同时脚下用力,压得夏雨双睛鼓出,再不能出声。 切皮极度淫虐好色,女孩子落到他手里,当真生不如死,所以夏雨才急要霍春红自杀,然而霍春红听了切皮的威胁,指着自己的宝剑却刺不下去,看了切皮,颤声叫道:“切皮,你要怎样?” 切皮知道已吓住了她,秃鹫一样的眼光去霍春红身上一扫,霍地里仰天狂笑,道:“早听说霍子都的孙女美艳如花,果然名不虚传。”笑声一收,一脸邪笑的看着霍春红道:“很简单,你陪我睡一夜,我放了你师哥。” 听了他的话,他脚下的夏雨急怒欲狂,拼命想要叫出来,但切皮一只脚就象一座山一样,他枉自挣得满脸血红,却是再不能说出一个字去。 霍春红和夏雨是一对恋人,彼此相爱极深,霍春红当然知道落到切皮手里会是一种怎样的惨状,但切皮说可以放了夏雨的话却极度的诱惑了她,略一犹豫,咬牙道:“好,但你先放了我师哥。” “放你师哥容易。”切皮邪笑:“你先把剑扔了。” “不。”夏雨竭尽全身之力,终于叫出了一个字,随着这个字,却是狂喷出的鲜血,那是用力过巨,伤了肺脉。 切皮又惊又怒,脚下更添一分力,同时看向霍春红道:“快扔剑,我说话算数。” “师哥。”霍春红悲叫,便要撒手扔剑,雪槐却猛地哈哈狂笑,缓步而出。 他这么突如其来,所有人都扭头看过来,切皮只一眼便看出雪槐是深不可测的高手,心中一惊,叫道:“你是什么人?” “天朝木鬼。”雪槐迎着切皮眼光直射过去,杀气如狂潮汹涌,便以切皮的功力,心中也是情不自禁的一颤,错开目光。 雪槐却不让他错开目光,冷哼一声:“切皮,一万个疯牛国士兵的性命,抵不抵得过夏雨一条命?” 切皮终是高手,第一眼为雪槐杀气所摄,随即便凝定心神,绿眼如刀,看向雪槐,叫道:“你是大凉国请来的?” “不是。”雪槐摇头:“但大凉国是我天朝子民所建,凡我天朝的事,便是我的事,少废话,我只问你,一万疯牛士兵换不换得夏雨之命?” 切皮还有些没弄明白,道:“你什么意思?你是可以救我疯牛国一万士兵的性命吗?” “你想得太美了。”雪槐哈哈大笑,冷眼一扫四围的疯牛国士兵,道:“不是救,是杀,你杀夏雨,我便杀够一万疯牛国士兵抵命。” 这话狂,切皮勃然大怒,怒叫:“你是找死,希尔顿,你对付霍春红,拉斯四个跟我上,收拾这狂人。”当先一拳向雪槐轰去。 莫怪切皮怒,雪槐这话实在太狂,切皮当然看得出雪槐功力比他高,但雪槐终只有孤家寡人一个,切皮却有帮手,他身边五大护卫,个个都有独门绝技,切皮可以肯定,以护卫中的三个加上他自己,无论雪槐是怎样的绝世高手,拼个平手是绝没有问题的,再添一个,五打一,雪槐必死无疑,而以五大护卫中功力最高的希尔顿对付霍春红也是有胜无败,夏雨又被制住,切皮实在想不出,雪槐还有什么本事去杀他的一万士兵。 切皮身子隔着雪槐本有数十丈,拳起脚跨,似乎只是半步,但拳出到一半,离着雪槐已只有丈许,而雪槐更感到身周空气生出奇异的波动,似乎有一张无形的网,要把他身子紧紧裹住。雪槐听商昆说过,知道疯牛国玄功自成一路,源于巫术,与天朝魔门中的某些功法颇为相似,修得的暗魔力诡异霸道,威力极大。雪槐这时察觉切皮拳力的确十分怪异,心中差点就生出一试切皮暗魔力的冲动,不过终是不愿冒险,冷哼一声,展开天星遁魔大法,身子一晃,倏的一下便脱出了切皮暗魔力的力场,切皮的四大护卫本是四面围上,但雪槐身法实在太快,一晃就出了包围圈,却又不肯去远,只是在百丈方圆内闪动,所到之处,双掌翻飞,疯牛国士兵成片栽倒。切皮惊怒交集,与四大护卫一时兜尾狂追,一时四面包抄,但雪槐就象个飘忽的幽灵,任切皮使尽浑身解数,却总是连雪槐衣角也捞不着一片。 切皮这以多打少的算盘,对付任何人,哪怕是功力和雪槐相若的,也绝对打得响,但对付雪槐却就打不响,惟一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天星遁魔。如果是平手相斗,切皮加三名护卫,足可与雪槐打成平手,甚至还略有赢面,加上四名护卫,绝对稳胜雪槐,假设雪槐不会天星遁魔,则就算他采取游斗之术,只要仍象现在一样在总督府里兜圈子,那就一定会被切皮或四大护卫中的一个缠上,而只要缠得他两三招,其余几个围上来,最终就只有苦战到死。但有了天星遁魔就完全不一样,天星遁魔奇诡奇变,灵动万端,身法之速,天下任何玄功都难以望其项背,切皮几个想兜住他,完全没有可能,兜不住也就缠不住,缠不住,则人再多也没有用,除非雪槐肯停下来和他们打,但雪槐怎么会停下来? 无论是房里的商昆珠妹还是外面的霍春红夏雨,先前都担心到了极点,在他们想来,切皮采取如此不要脸皮以多打少的战法,雪槐若不赶紧逃走,就只有死路一条,但此时亲眼目睹雪槐如鬼魂般的四下飘动,切皮几个使尽吃奶之力,却就是捞不着他,几个人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却均是又惊又喜,尤其是霍春红,本来已绝望的心里,这时便重又荫生出希望。 切皮的总督府里共有两千卫兵,先前四面围过来,到处是人,但不到一柱香时间就空了许多,因为就在这段时间里,给雪槐一掌一个,至少放倒了五六百个。 雪槐知道玩得差不多了,忽地在一处屋脊上停了下来,转身冷眼扫着追来的切皮五个,切皮五个先前死命的追,雪槐突然停步,倒叫切皮几个一惊,也在雪槐身前十余丈处停步,雪槐冷眼看向切皮,道:“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开杀戒,但你若再不识趣,我就不客气了,我会去你的水军大营,你只管杀了夏雨就是,不过请你派个人去点数,我一定杀够一万名疯牛国士兵。” 先前说这话,切皮怒,因为他无论如何都不相信,但现在切皮不怒了,因为他确信雪槐做得到,雪槐只在总督府的小小范围内绕圈子他就一点办法也没有,到了广阔的军营,那时别说拦着雪槐杀人,只怕连雪槐的背影都看不到,真的只有跟在屁股后面点死人头了。 但说就此放了夏雨,切皮却又实在是不甘心,看向雪槐,舔了舔嘴唇,道:“是,我承认你做得到,但你这样不公平,就象买东西一样,白拿怎么行,没道理啊,多少总得付点钱吧?” 疯牛国水军强占了棕巴国,予取予夺,从无任何道理可讲,而切皮这时候却和雪槐讲起道理来,这种疯牛国的强盗逻辑,简直难以理喻,不过雪槐懒得和他废话,道:“那你说,你要怎样?” 切皮眼珠子一转,道:“你是天朝人,我知道你们天朝最恨矮子国,所以我提一个你完全愿意接受的小小要求,帮我杀了矮子国国师缩头龟二。” 他这一说,雪槐突然想起缩头龟二也曾强闯切皮总督府的事,暗中自忖:“我也只能凭借天星遁魔的绝世身法和切皮游斗,缩头龟二却能闯进来打伤了切皮然后还能闯出去,难道那小矮子国师功力真的高到了这种程度?” 心中惊疑,面上却不动声色,哈哈大笑,道:“这提议不错,正说到我心里去了,我也不瞒你,我这次来,就是要取缩头龟二的脑袋,但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先来你这里吗?” 切皮摇头:“不知道。” 雪槐哼了一声,眼中重又射出无穷杀气,道:“我在海中撞上了商昆,听他说,我们天朝人在这里要受别人的气,什么你们疯牛国人是一等人,矮子国人是二等人,棕巴国人是三等人,我天朝人却只是四等人,我听了有气,所以来这里走一趟,准备杀个三五万人看看。” “杀三五万人。”切皮虽是杀人如麻,听了他这杀气冲天的话,也吃一惊,叫道:“为什么?” “为我天朝立威。”雪槐眼光如刀:“我要看看,是谁敢欺负我天朝人,那欺负我天朝人的,我不管他一等人二等人,一掌下去,我就要他变成死人。” 听了他如此杀气腾腾的话,切皮等都是心中一跳,而另一面的商昆霍春红几个却无不是心潮狂涌,手心出汗。 见切皮不吱声,雪槐知道目地已经达到,道:“不过即和你做交易,那我就先去矮子国走一遭,棕巴国即是你管,便请你善待我天朝人,若我听到消息我天朝人还在受人欺负,再回来杀人时,你休怪我不给你面子。” 雪槐接连放出狠话,但这话是建立在他的惊世神功之上,而且他说了要去杀缩头龟二,这是切皮最想要去掉的大敌,所以切皮虽是听得脸上很不自然,却仍是强笑道:“我为疯牛国总督此地,自然是一碗水端平。”说着一挥手:“放了夏雨。” 疯牛国士兵放开夏雨,霍春红惊喜交集,急奔过去扶着夏雨,哭叫道:“师哥,你没事吧?” 夏雨先前为阻止霍春红妥协而在切皮脚底死命挣扎,炸伤了肺脉,这时虽得自由,却仍是呼吸艰难,站不直身子,只是强自笑着对霍春红摇摇头,示意并无大碍,但这么一晃脑袋,嘴角却仍有余血流出来。切皮在一边冷眼看着,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切皮嘴角的冷笑自然逃不过雪槐眼睛,雪槐微哼一声,晃身过去,霍春红叫一声:“多谢恩公救命之恩。”便要扶了夏雨拜倒。 “不必多礼。”雪槐一把扶住夏雨,道:“凝神定意,气纳丹田。”召来神剑灵力,送进夏雨体内。 夏雨怕他损耗灵力,先还想拒绝,感觉到一股强大的灵力沛然而来,根本无从拒绝,急忙凝神定意,将灵力引入丹田中,运转一周天,他只是强自挣扎伤了肺脉,吸气艰难,所以站不直身子,没有什么其它的伤,神剑灵力进入,打通肺脉,他一口於血喷出,身子霍地站直,随即便拜下去,叫道:“大凉夏雨多谢恩公山高海阔之恩。”对他来说,他自己的生死并不是太介意,但若不是雪槐出手,霍春红必然落到切皮手里,雪槐救了霍春红,这才是他最感激的。霍春红急也拜倒。 雪槐忙伸手相扶,道:“霍家子弟铁血忠勇,让人钦佩,但凡我天朝一脉,只要力所能及之处,自然会鼎力相助,两位不必往心里去,我年纪和两位也差不多,不嫌弃的话,我们兄弟相称好了,否则太过见外,倒让我不自在。”他这么说,夏雨两个不好再坚持,当下起来,齐叫了一声木大哥。 雪槐看向切皮,道:“我是路上遇到商昆跟他一起来的,他跟我说了珠妹的事,你即然跟我讨价还价,那也该让我一点利头,我要带他两个走,想来你不会拒绝吧?” 切皮对自己脚上的力道是非常清楚的,在他想来,夏雨没有三两个月调养,休想复原,这也是他暗自得意的原因,再想不到,雪槐只这么一伸手,几乎是一眨眼,夏雨的伤就好了,仙丹也没这么灵啊,真真是不可思议,雪槐的神技,再一次震惊了切皮,这时哪还敢拒绝雪槐的要求,事实上商昆珠妹于他也无关紧要,忙自点头:“当然,一买一送,和气生财嘛。”他这话不伦不类,让人喷饭,雪槐差点大笑出来。 商昆在房中听得清楚,狂喜之下拉了珠妹飞步出来,雪槐一抱拳,道:“总督大人,我此去取缩头龟二之头,你听消息就是,告辞了。”带了商昆四个,昂首而出。 霍春红两个有船接应,当下一起上船,虽刺杀切皮不成,夏雨两个却仍十分高兴,夏雨道:“木大哥神功绝世,今夜算是把切皮吓坏了。”商昆也一脸兴奋的道:“今夜这件事,立刻会传遍棕巴这一带海国,所有天朝人都会因此而扬眉吐气。” 雪槐点头,道:“我之所以跟切皮说我是上棕巴国来杀人的,就是想告诉他们,天朝人不可辱,欺负我天朝人,是要付出代价的,希望今夜以后,我天朝人再不是什么四等人,而是昂头挺胸的一等人。” “而且雪大将军正在征讨矮子国。”商昆喜叫:“等雪大将军扫灭矮子国,木兄再杀了缩头龟二,那才真正是威震天下,那时任何人见了我天朝人,都要礼让三分,欺负,那得天借他个胆了。” “是。”霍春红几个一齐点头,眼中无不是兴奋至极的神色。 看了他们几个脸上的神色,雪槐更坚定了心中的信念:“只有打出了我天朝的天威,所有的天朝子民才能扬眉吐气,我必要彻底扫灭矮子国,给所有敢于挑战我天朝天威的人,留下永不可磨灭的恐怖印记。” 凝思中,雪槐想到一事,对商昆道:“商兄,我们恐怕不能一路走,这样太慢,所以我想你和珠妹不妨先到大凉国去,随后再去投天朝军,也不为迟。” 夏雨道:“这样好,我们回去也要请示大王,出兵相助雪大将军,商大哥可以和我们一起去。” 商昆舍不得雪槐,但也没办法,听了夏雨的话大喜,道:“那好,我们就先去大凉,然后一起去给雪大将军助战。” 雪槐虽不盼大凉出兵助战,但听了这话心中也自高兴,暗忖:“他们都是性情中人,我老是瞒着他们似乎不妥。”开口想表明自己身份,却又想:“他们若知我是雪槐,又必有很多礼数,倒是麻烦。”便又住口,抱拳道:“如此我就先告辞了。”借水遁径往自己舰队中来。 雪槐在和商昆闲聊时,对矮子国又多了许多了解,知道矮子国连折了猪尾红蝇和歪脖梨秀两支大军后,伤了元气,这时全国之兵已不足三十万,水军只有十余万人,巨舰不到百艘,中型战船也不过四五百艘,实力远不如雪槐舰队。矮子国四面环海,整个形状就象一个浮在海面上的龟蛋,东西地势较险峻,南北两面却尽多平坦之处,有两个大港,分称南港和北港,大的舰队要进攻矮子国,南北两港是必然的选择,矮子国水军也主要是在两港布防。 雪槐先前最担心的是疯牛国水军插手,这时解除了后顾之忧,则只要对矮子国有了大致的了解,挥军横扫过去就是,不必再进矮子国去摸情况,所以直回自己军中。 回到金龙舰上,众将闻讯齐赶了过来,雪槐先问术奇阵法练得怎么样了,术奇一脸喜色道:“回大将军,练得非常好,虽前后不过数天时间,但因途中打下了基础,这时练起来也就事半功倍,虽还不能发挥出奇门九阵的最大威力,但也是战力倍增,足可迎战天下任何雄师劲旅。” “很好,有劳先生了。”雪槐大喜,随即说了此行经过,众将听说他不但揭破了矮子国阴谋更威服切皮,一举排除后顾之忧,无不大喜。 雪槐环视众将,道:“矮子国两次败在我手中,近三十万精锐片甲无回,已大伤元气,刚才术奇说我镇海军可迎战天下任何雄师劲旅,那我可以告诉诸位,矮子国军队再不是什么雄师劲旅,我们只须一路横扫过去,将矮子国扫平就是,为我天朝彻底绝此一患。” 众将轰然应令,随后拨师起航,直指矮子国南港。 舰行数日,探子回报,矮子国似已侦得天朝大军动向,全部水军聚于南港,大小船只总计约五六百艘,兵力十余万人。 “螳臂还想当车。”雪槐冷笑,下令:“全速前进,将小矮子水军彻底扫灭。” 舰队又行一日,离矮子国南港已不过两日水程,矮子国水军并未前出迎战,显然是自知实力不如,只想倚港死守。 雪槐胸中杀气越来越盛,众将也无不摩拳擦掌,只待一战,这日下午,夏雨霍春红却突然借遁术来了军中。 雪槐急命请见,心中思索得好生解释两句,免得夏雨两个以为他是见外故意瞒着,谁知夏雨两个进来,不等他开口自认身份,却一齐拜倒,齐道:“拜见雪大将军。” 雪槐又惊又奇,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道:“原来两位早猜中我是雪槐了。” “不是。”夏雨摇头,两人起来,夏雨道:“是切皮侦知了大将军身份,我们在总督府的卧底把情报传回来,我们才知道的。” “切皮知道我是雪槐了?”雪槐凝眉:“手段不错啊。”随即大笑:“也好,即知我是雪槐,他想来更不愿与我在战场上相见了,这样更好。” “刚好相反。”夏雨摇头:“切皮水军尽出,正要与将军一战。” “什么?”雪槐又惊又怒:“即知我是雪槐,还想与我一战,那夜吓得他不够么?” 夏雨道:“大将军,情况有了些变化,半年前切皮被缩头龟二打伤后,一直在搜求高手想要报仇,就在大将军走后的第二天,疯牛国来了个绝顶高手叫巴曼的,切皮立觉有了倚仗,不怕大将军了,另外一个是,大将军那夜大闹总督府,切皮坐拥数十万大军留不下大将军反给大将军救了人去,此事立刻轰传四海,凡我天朝子民无不扬眉吐气,但这样却犯了切皮的忌讳,大将军可能不知道,疯牛国之所以将水军的总督府设在棕巴国,用意其实不是想打矮子国,在疯牛国眼里,矮子国从来也不算什么东西,真正让疯牛国又怕又想的,是我们大天朝,天朝千年积弱,疯牛国可以说是高兴坏了,但突然出了雪大将军这样的盖世神将,天朝天威重振可期,这是切皮绝不能坐视的,所以他一定要打败大将军,即挽回那夜的耻辱,更要将我天朝重振的一点火光掐灭在刚起之时。” “疯牛国野心不小啊。”雪槐惊怒交集,看向夏雨,道:“切皮舰队是不是已跟踪到了我舰队后面,准备偷袭我军?” “不是。”夏雨摇头,看一眼霍春红,道:“其实我两个来,是受大凉王诏命,替切皮送一封战书来的。” “替切皮送战书?”雪槐一下子不明白了,疑惑的看着夏雨两个。 “是的。”霍春红点头,道:“切皮并没有打算偷袭大将军,而是将舰队开到了我大凉门口,然后让我们给大将军送信,说如果大将军不撤兵回救,他就要攻打我大凉了。” “这个切皮是不是得失心疯了?”雪槐更加疑惑,道:“在我军和矮子国交战之时背后夹击或在我打下矮子国后损兵折将时再当头迎击,都是最好的选择,为什么要让我军回战,在我军兵锋最锐时与我军决战呢?” “这一点切皮在他给将军的战书里有说明。”夏雨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交给雪槐。 雪槐看信,只见上面写道:木鬼雪槐,我已知道你是谁,我将与你决战,无数世代以来,你天朝称王称霸,目空四海,但事实上,天朝老迈昏庸,迂腐文弱,而我疯牛国却是朝气蓬勃,正如初升的太阳,根本不是你天朝所能比拟,只是一直未能有机会让你天朝见识,现在机会来了,你所率的舰队应当是天朝有始以来最强的舰队,所以我不想趁你打矮子国时偷袭你,也不想占你打下矮子国后损兵折将实力衰弱的便宜,我现在就约你决战,就是要在你全盛时打败你,也就是打败战力最强时的天朝,也就证明了我疯牛国比最强盛时的天朝还要强大,然后我将挥兵攻打天朝本土,从此将天朝这块大肥肉穿在我疯牛国的牛角上。 “狂妄无知之徒。”看完切皮战书,雪槐气极反笑,将战书交给焦耳,道:“你译出来,传阅全军,让大家都看一看疯牛国狂徒的嘴脸。” 众将得知切皮战书内容,无不气炸了肺,雪槐扫视众将,眼发电光,喝道:“切皮即然有胆,那我们就让他见识见识我大天朝的天威。”下令:“全军回师,与疯牛国水军决战。” 雪槐给切皮回书一封,仍请夏雨送去,他的信简单,写道:你要打可以,打痛了莫哭。 众将得知雪槐信中的内容,无不大笑,气势如虹。 一卦准请战,道:“跟上次对付小矮子一样,这次也让那些疯牛尝尝我阿黄屁的味道。” 雪槐摇头,道:“多谢师父,但这次不用阿黄。”看向众将,道:“所谓兵行诡道,无所不用其极,但每一战要有一个目地,此次与疯牛国之战,是要打掉疯牛国的狂气,打出我天朝的天威,而并不仅仅只是歼灭切皮的水军,所以要用堂堂正正之师,雷神行法,霹雳当空,我们赢,要赢得痛痛快快,疯牛国输,要他们输得明明白白,要让他们清清楚楚的知道,向我大天朝挑战,就是以卵击石,从此畏威服德,永不敢打我大天朝的主意。” 众将一齐点头,一卦准仍不服气,撇了撇嘴,嘟囔道:“阿黄放屁臭死他们,还不是一样,偏还花姑娘上轿,好多的臭讲究。” 回师十日,夏雨率一支舰队来迎,上舰见雪槐道:“大将军,我大凉添为天朝一脉,自当为天朝尽力,所以大凉王命尽起水军为大将军助战,我大凉水军共有巨舰二十艘,大小战船三百余艘,水军将士两万,全听大将军调遣。” “多谢大凉王。”雪槐抱拳,道:“但请你将水军带回,疯牛国要挑战的是我大天朝,如果另有助力,他即便输了,也不会心服,而我此战惟一的目地,就是要疯牛国彻底死心。” “大将军神勇。”夏雨明白了雪槐的意思,不再勉强,当下将舰队带回,这时距切皮舰队已不过半日水程,雪槐下令休息一夜,次日决战。 次日天高云淡,长空万里,杀气腾腾的日子里,天气到是出奇的好,也不知老天爷怎么想的。 雪槐舰队前出二十里,迎上切皮舰队,雪槐运剑眼看去,但见切皮舰队分为左中右三军,中军为主,约有巨舰三百余艘,左右为辅,各有巨艘百艘左右,大小战船近三千艘,实力极为雄厚。 雪槐的巨舰主要是缴获矮子国的,矮子国一切又是学的天朝,舰船自然没有两样,疯牛国的西洋舰却与天朝大为不同,西洋舰最前面是个尖角,包以钝铁,天朝舰与敌舰相撞,只是把船头撞烂,西洋舰这个尖角穿过来,却可以深深穿入敌舰舰身,造成巨大的破坏。 雪槐综合各种消息,深刻琢磨过西洋舰的战法,这时一看切皮舰队的部署便知道,切皮仍是采用惯用的战法,以中军主力中央突破,坚船利角将如一把锋锐的长剑,将敌阵戳得稀烂,然后两翼合围,把乱作一团的敌人赶尽杀绝。 如果没有术奇的阵法,说实话雪槐对着切皮这支巨大的西洋舰队没有半点必胜的把握,首先天朝舰不敢与西洋舰硬撞,这就大落下风,其次切皮整体实力也在镇海军之上,正面对撼,绝非上策。但有了术奇的奇门九阵,雪槐却是成竹在胸。 术奇得雪槐重用,感激涕零,极其用心卖力,他没有雪槐的剑眼,便亲自爬上桅杆看切皮舰队,这时从桅杆上下来,对雪槐道:“大将军,一切如你所料,切皮采用的是他们惯用的战法,借着利舰尖角,先冲破我军舰队阵形,再逐一歼灭。” “我看也是这样。”雪槐点头,看向术奇,道:“先生有把握吗?” “有。”术奇一挺胸,白须飞扬,道:“西洋舰便如疯眼牛,都是尖角,就是一股子蛮劲,这股子蛮劲对付其他人还可以,对付我天朝却还差得很远,我天朝文化博大精深,讲究的是以柔克刚,以弱击强,四两搏千斤,岂是蛮勇之徒可以比拟。” “好。”雪槐将金龙旗交给术奇:“如此便请先生指挥。” “术奇必不负大将军器重。”术奇俯身接过金龙旗,眼中满是激动。 探子报:“敌军中军正全速冲来。” 术奇老眼发光,喝令:“布阴阳两仪大阵,敌军到百丈外报我。” 金龙舰上旗号展动,舰队展开,以阴阳鱼之势,布下阴阳两仪大阵。 探子报:“敌舰中军已到百丈开外,还在加速。” “退阳火,进阴符,两仪化四象。”术奇高声下令,眼光凝重若山。雪槐看他眼光中充满自信,暗暗点头,想:“我天朝地大物博,草莽之中,往往藏龙卧虎,很多人身怀绝学却是终老一生,郁郁不得志,一但有机会一展身手,便是天惊地动。” 随着术奇口令,雪槐正面的巨舰突地掉头,向后驶去,此为退阳火,两腰却反往前插,此为进阴符,阴阳鱼转动,包向切皮急冲过来的舰队,整个舰队看上去就象平整的地面突然凹进去一块,又好象一张闭着的嘴突然间张开了。 切皮在中军指挥,正如雪槐所料,他所用的战法就是中军突破,两翼包抄,分头围歼,这时突见雪槐正面的巨舰掉头后退,偏偏头退腰进,后面的反抄上来,古怪之至,他一生东征西讨,灭国无数,打过的海战连自己都数不清,却从未见过雪槐如此战法,不过大致一想就明白了,冷笑:“想诱我军深入,包围我,嘿嘿,雪槐小子,看不出你还真有两手,只可惜碰上了我。”下令:“中军只管前冲,深入敌军舰队中心分左右两路杀出。”同时下令:“左右两军加速围上,与中军里应外合,将敌舰队反包做两团,彻底吃掉。” 百丈距离眨眼即至,切皮中军深入雪槐舰队中,随即左右分开,外围左右两军则同时包抄过来,变化十分神速,确实是训练有素。只不过想以利船尖角撞烂雪槐舰队的打算却落了空。 雪槐眼见术奇以阴进阳退之势,轻轻松松就破了切皮舰队猛冲过来的狠劲,心中大是兴奋,对术奇更具信心,他天眼看得清楚,道:“术先生,切皮变阵了,他中军想左右突出,与外围左右两军会合,反将我军切为左右两团。” “大将军放心。”术奇眼中充满自信:“即入我阵,如何还能让他逃走。”挥旗下令:“四象化八卦。”旗号一出,舰队转动,依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字,八面八门,布下八卦大阵。 在术奇奇门九阵中,论变化之奇,八卦阵仅次于九宫阵,而若论威力之大,却是九阵之首,要破此阵,只能从死门进,生门出,走其它任何一门都绝破不了阵,有死无生。 切皮如意算盘打得好,却突见雪槐舰队变动,自己一支庞大的中军却就象钻进了一个迷宫里,有劲使不上,想冲冲不出,四面八方,到处都是雪槐战舰,长帆蔽日,桅影如林,喊杀声更是惊天动地,一时又惊又疑又怒又慌,怎么也想不明白,雪槐这到底是什么战法,明明实力还不如他,如何就能以少围多,但想不明白是想不明白,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只有拼死冲出,同时下令外围左右两军竭力接应,但他于天朝阵法术数之学一窃不通,进了这玄奥无比的八卦阵,又如何冲得出去?可怜他枉自怒吼如雷,左冲右突,命令下了一道又一道,想尽了一切办法,却始终出不得雪槐大阵。 直杀了一日,到天色傍黑,夜风凌厉,术奇八卦阵给风吹得有些凌乱,切皮中军才终于在左右两军的拼死接应下冲了出去,三百余艘巨舰却也仅有七八十艘冲出,士卒死伤至少十万以上,元气大伤。 眼见切皮小股舰队冲出,术奇摇头大叹,道:“海上终究不比陆上,风吹船动,大阵便布不严实,否则我必叫切皮无片船寸甲回去。” 雪槐却已十分知足,道:“这样也够了,我主要的目地是要让切皮知我天朝不可辱,这一仗下来,切皮已是心胆俱寒,从此以后,我想他是再不敢打我天朝的主意了。” 打扫战场,切皮陷在阵中的巨舰除被烧毁撞毁的,也还剩近百艘可用,雪槐当即命编入军中,召箭飞来道:“西洋舰借船头尖角冲阵的战术,其实也颇有威力,你选一批脑子灵光些的,把船摸得熟了,来日便以此西洋舰为先锋,冲击矮子舰队。” 箭飞狂喜,道:“总舵主放心,西洋舰操作与我天朝虽有不同,但也是大同小异,有半天时间便可摸熟,到时我一定将小矮子象穿鱼丸子一样全部穿起来。”当下调集精干水手上舰。 天黑不久,大凉国一支舰队驶来,竟是夏雨霍春红陪着大凉王来了,商昆自也跟了来,雪槐急请大凉王上舰。那大凉王约莫十六七岁,瘦瘦的一张脸,显得有些苍白,不过这时却是满脸的激动,一见雪槐,他突然就拜倒在地,号啕大哭道:“多谢雪将军为先王报此大仇。” 雪槐吃了一惊,忙也拜倒,叫道:“大王不必如此,有话起来再说。” 扶大凉王,大凉王却不肯起来,看向雪槐道:“雪将军,我还想求大将军一件事。” 雪槐忙道:“大王请说,只要雪槐做得到的,一定尽力而为。” 大凉王看一眼旁边的夏雨,道:“雪将军神勇无敌,虽不叫我军助战,但我由夏统领陪着一直在一旁观战,我观将军战法,以少围多,神乎其神,切皮船坚角利,却就象一头落在网里的鲨鱼,只有垂死挣扎的份,真真让人叹为观止。”他说到这里却住了口,只是望着雪槐的眼睛里满是激动渴盼。 雪槐是聪明人,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道:“大王之意,是想我把此水战之法传给大凉水军?” “万望雪将军垂怜我大凉孤悬海外,国小民弱,留此战法,以为我大凉水军镇国之宝。”大凉王说着,又叩下头去。 雪槐急忙相扶,连连点头道:“这个容易,大王万不可如此,这水战之法其实化自术奇先生的奇门九阵,待灭了矮子国后,将此阵法传与大凉水军便是。”说着他看向术奇,术奇忙自点头,道:“都是天朝一脉,当然可以。” 大凉王大喜作谢,复看向雪槐道:“雪将军,我还有一事相求,打切皮,大将军要扬我天朝天威,不让我大凉水军参战,打矮子国我们总可以参战吧,自我天朝衰落,矮子盗就不时欺负我大凉,这口气可是憋得久了,这次借着大将军神威,我们也出出这口气。” 见他一脸渴盼,雪槐当即点头,道:“好,都是天朝一脉,大凉舰队便与我军合兵一处,共灭矮子国。” 大凉王再次作谢,他随船带了不少酒来,当下一齐欢饮。 酒到半夜,大凉王等都醉倒了,便是雪槐也是有了六七分醉意,散了宴席,回舱睡倒,眼一闭,眼前突地现出一幅场景,却是一个大战场,一面是切皮的疯牛兵,一面是他的镇海军,奇怪的是战场却不在海上而是在陆上,他的镇海军给切皮堵在海滩上,颇有点进退两难的味道,另外还有一件怪事,切皮军中竟还有大凉的兵。 雪槐酒意一扫而光,知道这是神剑示警,心中又惊又疑:“难道切皮挨了这一下仍不死心?就算再战,怎么又打到陆地上去了呢?看情形似乎是在大凉国,而且大凉兵还在帮切皮,这怎么可能?” 雪槐与大凉王酒桌上一席交淡,感觉大凉王虽年轻,却是一位有血性忧民劳国之主,并非卑劣昏庸反复无行之人,怎么就可能去帮着切皮呢? 但神剑即然示警,就绝不会假,若不闻警知机,神剑警示的便必会发生,雪槐略一思索,当下便借遁术出舱,径往大凉国来。他从夏雨口中知道,大凉王五岁登基,因年幼,国政便由摄政王周量主持,要到明年大凉王满了十八岁行了冠礼,才正式执政,雪槐因此想到,大凉兵会帮切皮,毛病只有可能出在这位摄政王身上,所以来大凉国查探。 白天的战场本就在大凉国近海,因此雪槐只一瞬便靠近了大凉国海岸,想到神剑警示的疯牛兵先上了岸的事,便运剑眼沿大凉周边海岸扫去,未见到切皮舰队,但却见到了一艘大凉巨舰,大凉水军大部随大凉王到了雪槐军,留在国中的巨舰已然不多,这一艘巨舰不泊在港中,大半夜里跑海上来做什么?雪槐心中生疑,当即以剑眼向舱中看去,一掠之下却急缩回来,原来他在舱中竟看见切皮。 “根子在这里了。”雪槐心中怦怦跳,当下运起天星遁魔大法,将剑气大部藏起,只微以一线射进舱中,幸好先前那一眼他只略瞟到切皮便收了回来,没让切皮发觉,这时见舱中两个人,一个是切皮,另一个却是天朝人,着大凉国服饰,六十来岁年纪,穿着华贵,一个大肚子,不过这时却是弓着腰,只听切皮说道:“海战雪槐会玩邪法,但在陆上他绝对玩不起来,我疯牛兵个个高大勇悍,对付天朝兵,一个至少可以打五个,所以你只管放心,这一仗我军必胜,顺手收拾了那乳毛未干的大凉王,你便再不是摄政王,而是名副其实的大凉之王了。” “果然是这摄政王起了野心,勾搭外敌。”雪槐暗暗点头,想:“这切皮倒是皮厚,还以他受了白天的重创就此死心,他倒还想在陆上较量较量,好,我便彻底把你打服了,让疯眼牛从此听见天朝两个字便全身打颤。” 雪槐心中凝思,剑眼神光始终瞟着舱中,但见周量不住点头,一脸媚笑道:“是,是,天朝人普遍瘦弱,在海里可以借巨舰之力,上了陆绝不是疯牛国雄兵的对手,事不宜迟,明天夜里大人便率军上岸,在马蹄谷里埋伏,我便送信给雪槐军,说大人率兵入侵,大凉王必求雪槐来救,我大凉只马蹄港可泊巨舰,雪槐军必在此上陆,待雪槐军多半上岸,大人率军冲出,雪槐军挤在海滩上,只有挨斩的份,大人更可以一支水军袭其后背,断了雪槐退路,雪槐必全军复灭。” “好一条毒计。”听了周量的话,雪槐又惊又怒,如果不是神剑事先示警,真要中计,大军上岸不及摆开切皮大军就狂冲过来,数十万大军挤在小小的海滩上,切皮再以一支水军堵住港口,镇海军真有可能全军复灭。 切皮大笑,道:“好计,就此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周量媚笑:“我先预祝总督大人全歼雪槐军,大获全胜。” “我也先预祝你当上大凉之王。”切皮哈哈笑,当下告辞,借巫功而去,周量也喝令回船,雪槐恨得牙痒痒的,恨不得就冲上船去,掐断周量的脖子,但转念一想:“疯牛国是西洋大国,我把切皮再打一顿狠的,叫疯牛人从骨头缝里怕了我天朝,则我在西洋的天朝子民以后就再不受人欺负了。”想到这里,便转头回舰队中来。 大凉王直醉到第二天中午才醒,见了雪槐,仍是抱着脑袋叫疼,雪槐笑道:“醉酒我有经验,头疼得受不了,那就再喝三大碗,再醉过去一次,以后就不会再这么疼了,而且洒量也会大增。” “再喝三大碗?”大凉王惊呼,但看一眼雪槐,却点头:“即然是雪将军说的,我便信,那就拿酒来,再醉一次。”说着一脸诚恳的看着雪槐,道:“雪将军,说真的,头虽疼,但我却心里却真的很痛快,自父王被害以来,我心中从未这般痛快过。” 雪槐相信他的感激出自真心,点头,却举手止住端酒的侍从,道:“大王醉酒之先,雪槐有件事要说,大王的摄政王周量有谋逆之心,勾结切皮,不但想谋大王的王位,还想让我天朝大军全军复灭。”他本来想说得委婉点,后来想想还不如直说,所以单刀直入,一口气全说了出来。 大凉王听了他的话,一下子惊跳起来,叫道:“什么?”看看身边的夏雨,又看向雪槐,道:“雪将军怎么知道的。” 雪槐看着他,道:“大王认为我说的不可信吗?” 大凉王未出声,夏雨却先接口道:“大王,我认为雪大将军说的是真的,摄政王一直以来就是舛傲不驯,谋权结党,野心勃勃,掌权十年,眼见明年即要还政于大王,如何甘心,生出谋逆之心完全有可能。” “摄政王平日所为,我自然看得出来。”大凉王点头,看向雪槐,道:“只是雪将军怎么知道的,有证据吗?无论如何,摄政王有功于我大凉,我不能无端的指责他。”他心中对雪槐即感激又敬重,但却仍直言相询,雪槐暗暗点头,想:“他年纪虽不大,却是很有主见,大凉又出了一个英主贤王。”当下便把昨夜的事说了,只略去神剑示警之事。 听雪槐和盘托出周量与切皮商量的阴谋,大凉王再不怀疑,失惊道:“那怎么办?”看一眼夏雨,复看向雪槐,道:“雪将军,要不趁疯牛兵还上岸,我们先回去,拿了摄政王,切皮没了内应,也就不敢再打主意了。” “不。”雪槐摇头:“要拿周量,我昨夜便拿来了,我留着他,便是要他与切皮行计,引切皮上岸,这样我才有机会将切皮彻底打服,疯牛国是西洋大国,疯牛国怕了我天朝,则我在海外的天朝子民以后也就不会再受人欺负。” “好。”夏雨眼中放光,道:“大将军果然想得深远,我天朝千年积弱,流落海外的天朝子民也就到处受人欺负,雪大将军若能彻底打服疯牛国,再扫灭矮子国,则一战便可扭转我天朝千年颓势,我大天朝又可象以前一样,雄视海内,威扬万国。” “若真能这样,我大凉添为天朝一脉,也是多有荣光。”大凉王也是一脸往外,但眼中却有担忧之色,看着雪槐道:“但我大凉的地形我知道,只有一个马蹄港能泊大舰,若给疯牛兵先在马蹄谷里埋伏,则大将军即便事先知道有伏兵,也没法应对疯牛兵对海滩我军的冲击。” “并不是只有大舰才可以运兵的。”雪槐微笑:“我不用大舰,用小舰则又如何?”当下说了胸中计策,大凉王夏雨均是两眼放光。 三十六章雪槐的计策,是将计就计,周量来送信,大凉王假作不知,雪槐大军回救,明走马蹄港,暗里却以中型战船先一步将大军送上岸,在马蹄谷两边埋伏,切皮一冲击雪槐在马蹄港登陆的军队,雪槐伏兵却从后掩袭,切皮前后受敌,措手不及,必败。 大凉王击掌道:“大将军此计绝妙。” 商昆一直未做声,这时道:“切皮想算计大将军,结果反受大将军所算,必败无疑,不过疯牛国人身高体壮,真个陆地相拼,我天朝人体力上明显处于下风,因此大将军的伏兵不能派得太少,否则就算围住了切皮,只怕也会给他破围而出。” 夏雨点头道:“是,伏击疯牛人,最好是以三围一或以四围一。” 听了他两个的话,一边的霜千里闷哼一声,射天雕却与海冬青相视大笑,夏雨几个不知他们笑什么,都拿眼看他两个,箭飞在一边笑道:“大将军还有一个名号你们不知道,叫做天海之王,打海战有我横海四十八盗,打陆战则有风神八族和狐女族战士,天海之王,天海无敌。” “原来如此。”大凉王点头,看向射天雕几个,眼中大有惊叹之色,夏雨商昆也在一边点头,但眼底却终有怀疑之色,海冬青两个自然看见,却仍是相视大笑,并不争辩。当日他两个为证实雪槐就是预言中的天海之王,争干口水,那其实还是不自信的表现,而今日百战无敌,胸中信念再不可动摇,也就再不屑于与人嘴皮子上辩高下。 术奇忽地向雪槐一抱拳道:“大将军,昨日海战给切皮溜了,我心中实有不甘,因此请大将军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在陆上布阵,这一次非叫切皮寸甲无回。” “先生有此心当然好。”雪槐点头,存疑道:“只是我军是两面布伏,这样好布阵吗?” “好布阵。”术奇点头:“大将军的战法是伏兵马蹄谷两面,加上海滩上正面的兵马三路夹击是吧,我可将此三路兵化为七支,以七星聚会之势,布一个七星北斗大阵。”说着取了杯子来,大略摆了七星北斗大阵的图示,看了雪槐道:“只是此阵要辛苦大将军,占定北极星位,只要切皮抢不得北极星位,则无论疯牛兵有多凶悍也绝出不了我的七星北斗大阵。” “我可以保证切皮绝抢不到北极星位。”雪槐微笑,他声音并不高,但却充满自信。 战略即定,雪槐随即调风神八族与狐女族共十二万大军,由夏雨引路,乘战船偷偷先行摸上岸去,在马蹄谷两面山中埋伏,所有巨舰则仍装模作样往矮子国驶,午后不久,周量果派人送信来,信中说疯牛国水军突然偷袭,周量只注意了马蹄港,不防切皮是以中型战船从背后偷袭,因此直到疯牛国大军上岸才知道,此时切皮正在攻打王都,请大凉王立即回救,信中更强调,马蹄港仍在周量手中,回救的大军舰队可直走马蹄港。 信中所说,与雪槐说的几乎一模一样,大凉王虽确实雪槐的话不会假,但见了这封信,仍是惊怒交集,雪槐当即回军,却将舰队分成两股,自率一军在前,箭飞大黑鲨率一军在后,拉开二十里左右。回船是逆风,而且要腾出时间给先行的大军上岸布伏,所以走得不快,第二天早上才到马蹄港。 夏雨回报,大军已上岸在马蹄谷左右埋伏,切皮疯牛兵约十五万人,伏在马蹄谷里,对雪槐的伏兵则浑然未觉。 “岸上只有十万人,其他人自是以舰队袭我后背了。”雪槐心中冷笑。他将舰队分成两股,正是为应对切皮水军的偷袭,当下命令莫猛率两万人随他上岸,海啸信传云率率舰队布阵,切皮偷袭的水军一到,便放信号召来箭飞后军,前后夹击。 “水陆两路,我要彻底击溃切皮,给切皮一个永世难忘的教训,让疯牛人从此再不敢小看我天朝人。”雪槐扫视众将,眼光如虹,众将高声应诺,豪气干云。 第六十二章 雪槐担心切皮水军中有巫功高手,请梅娘六个留在舰队中,雷电双鸦则随他上岸,他虽自信,但绝不莽撞,切皮即请来了巴曼,他就绝不能轻心,雷电双鸦功力还略在一般一流高手之上,两人合力,对切皮稳胜,则不论巴曼身手有多高,雪槐都不会让他抢得北极星位。 听说让自己留在舰上,铁流儿急了,扯了雪槐道:“七弟,你让我上岸去,我在水里玩不转。” “有什么玩不转。”陈子平在一边大捋袖子:“帮你绑一个压舱石,沉到海底包你玩得转。” “一块石头少了点,两块最好了,我去搬。”臭铜钱在一边帮腔。 铁流儿急得跳脚,闪到梅娘身边道:“六妹,告诉你个秘密,他两个都暗恋你的,但你看他们根本就没有良心,绝不是好人,你千万不要上他们的当啊。” 陈子平五个都暗恋自己的事,梅娘自然知道,只是大家都不开口,当作是个公开的秘密,不想铁流儿竟在这会儿说了出来,梅娘一张俏脸刹时胀得通红,瞪眼嗔道:“你说什么呀,看来真要把你扔到海里让你清醒清醒才行。” “动手。”陈子平两个也急了,两面围上来,铁流儿眼见不妙,急掠到另一艘舰上,三跳两跳,跳猴似的直跳上岸去了,到岸上他得意了,叉了腰召手:“来呀来呀,你们这些家伙,现在还能把我怎么样。”说着一扭身钻进了土里,却又探出头来,对雪槐叫道:“七弟你慢慢来,我先帮你去打探打探。”言毕往下一缩,不见了。 “这家伙。”梅娘又气又笑,看了雪槐道:“不过有他先去打探也是好的。” 雪槐点头,当即挥军上岸,为掩切皮耳目,多打旗帜,两万人看上去倒有十几万人,雪槐也不怕切皮遣巫功高手来看虚实,任何灵力波动都休想瞒得过他,事实上切皮即知木鬼就是雪槐,便绝不敢派巫功高手来探军,不说要冒被雪槐擒杀的危险,便能逃脱,惊动了雪槐也暴露了他的伏兵,只是他再也想不到的是,他的伏兵早已暴露。 雪槐这一年多来屡创奇迹,很多时候是因他性格中的一点不屈之气,但天眼神剑可透视未来并提前示警,也确实帮了他的大忙,尤其是在一些关健时候,否则枉自不屈,也只是血战到死,老天爷是没有眼睛的,并不是正就一定可以胜邪,还要运气手段智计,而雪槐并不是特别聪明的人,别的不说,真要在战场上平手放对,十场里面敬擎天至少可以赢他七场,敬擎天老谋深算,他无论如何都嫩了点。而今日对切皮此战,天眼神剑同样是立功极伟,否则只怕真会上切皮的恶当,则风神八族战士再勇悍,也是有败无胜。 军行三里,前面号炮一响,切皮大军狂卷而出,喊杀声一时惊天动地,有如山洪骤发,雪槐早有准备,止住大军,待切皮军冲到一里左近,旗号展动,莫猛一万五千军马往左斜走,射天雕石敢当所率十二万大军同时狂冲出来。 北斗七星分别是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前四颗星叫“斗魁”,又名“璇玑”;后三颗星叫“斗杓”,也叫“斗柄”。莫猛军占的是摇光位,属斗柄,斗柄一转,七星齐转,十四万大军分占七星之位,便如一只巨大的勺子,将切皮十五万大军装在了勺中。 术奇此七星北斗大阵上应天星,似简而繁,变化极为玄奥,与天上七星不同的是,在天上,北极星是在斗柄的位置,而术奇此阵,北极星位却在阵中,处于敌人可攻击的位置,虽然北极星位在不停的游动,由此带动大阵的变化,但若是懂阵法的或是玄功高手看破玄机,苦缠着北极星位不放,一旦夺占北极星位,大阵也就破了,所以术奇才请雪槐亲自镇守北极星位。此时雪槐根据阵法,再察敌之虚实强弱,北极星位不绝游走,大阵也就不绝变动,切皮军就人数来说,还在雪槐之上,但给七星一冲一卷,身不由己便给卷了个七零八落,再不成队形。 疯牛国人身高体壮,发起狂时,真就象一条疯牛,但这时的切皮军不象疯牛,而是成了昏牛,昏头昏脑,四下乱撞,天朝军体格虽小,却象一头机警的猎豹,东一口西一口,一瞬时便将切皮军这条疯牛撕得到处血淋淋地。 切皮海战输得莫名其妙,认定陆战雪槐不可能再玩花样,且自己又是设伏在先,无论如何必能取胜,谁知雪槐不但伏兵于自己身后,又以莫名其妙的战法让他摸不着头脑,一时间惊怒交集,在阵中狂吼乱叫,一双绿眼瞪得通红,真象是一头疯牛了。 切皮身边一直跟着个中年汉子,独眼长发,虽只一只眼睛,却让人不敢逼视,这人正是巴曼,乃是疯牛国第一高手,暗魔力登峰造极。切皮十余万人,人人皆乱作一团,巴曼却仿似处于无人之境,独眼中没有半点表情,恰于万古的玄冰,绝对的冷静,这时眼见切皮状若疯狂,巴曼一把扯住他,道:“大人,雪槐战法,和前日的海战一样,都是以阵法为依托,若不识阵法,再狂冲猛杀也破不了阵。” 他这一说,切皮更怒,咬牙道:“又是这种东方的鬼花样。”看向巴曼,道:“大师以为,我们该怎么做,才能破得了他们的阵法?” 巴曼独眼远望,似乎要把这数十万人的大战场看穿,凝神道:“东方术算阵法之学十分玄奥,乃是以天朝数千年古文明为依托,我疯牛国人想在这方面和他们较量,无异于麻雀和老鹰较量,根本不是对手,挥兵破阵绝无可能,但我刚才默察此阵,却碰上了一股巨大的灵力,我可以肯定必是雪槐,他一直在阵中游走,他是主帅,这么走个不定是为什么呢?” 切皮能做到疯牛国的水军总督,智计终是不凡,立时想到,叫道:“大师是说雪槐是这座阵法的关健?” “对。”巴曼点头:“阵法一定是雪槐在指挥,杀了他,应该就可以破阵。”看一眼切皮,道:“我灵力一直锁着他灵力,但我一个人可能杀不了他。” “我助你。”切皮概然点头,命身边副将代为指挥,巴曼喝声:“跟我来。”飞掠而起,从千军万马中直指向雪槐所在。 巴曼灵力锁定雪槐灵力,雪槐自然知道,先不理他,这时眼见巴曼与切皮飞掠而来,纵声长笑,迎将上去,切皮第二次与他见着,咬牙切齿,怒叫道:“雪槐,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雪槐呵呵笑:“那就有劳总督大人了,只是我一位夫人曾说我皮很厚,只怕总督大人切不动。” 他有闲心说笑,疯牛军正给镇海军冲得七零八落,死伤惨重,切皮又如何有心思说笑,狂吼一声,与巴曼一左一右猛冲过来,他这时用的是一柄重剑,剑一举,一步跨出,其势锐不可挡,巴曼却是空手,左爪往前一伸,直向雪槐胸前抓来,他手爪干枯黯黑,看上去象一只风干后的鸡爪子,但往前一伸,却突地生出异象,越变越大,刹时间变成了一只丈许高的巨爪,这是他的绝学黑巫爪,其实这巨爪只是为掩人耳目,真正的杀手是隐在巨爪后面的右爪。敌手若只顾全力应付他的巨爪,他右爪奇兵突出,往往一爪就能要了敌人性命,但他瞒得过别人,又如何瞒得了雪槐,雪槐微微冷笑,将切皮向雷电双鸦一指,道:“他交给你两个。” “主人放心。”雷电双鸦大声应诺,双双扑出,立时与切皮斗在了一起。 这时巴曼巨爪已到雪槐面前,兜头盖脑抓将下来,雪槐不闪不避,左掌迎着巴曼巨爪便击了上去,其势如电,直指巴曼爪心。在外行看来,雪槐小小一只手掌迎击巴曼长达丈余的巨爪,有似蚂蚁拼象,其实不然,巴曼巨爪大而力分,雪槐掌小,力却凝而不散,这一下若是对实,哪怕是功力相若,吃亏的也绝对是巴曼,更何况巴曼较之雪槐还略有不如。 巴曼一看雪槐掌势,便知不对,巨爪忽地一斜,改直抓为横捞,右爪却闪电般从巨爪后穿出来,抓向雪槐胸腹。 雪槐呵呵一笑,展开飞云掌,左掌斜切巴曼右爪,右掌径击巴曼右胸,对巴曼横扫过来的巨爪却是不理不睬。 巴曼虽从切皮口中知道雪槐身手极高,先前灵力感应也确证了雪槐了得,但他自视极高,始终认定只要交上手,擒杀雪槐并不太难,此时交手一招,观感却完全改变,雪槐功力之强,招法之妙,还远在他想象之外,再不托大,狂吼一声,黑巫爪全力展开,狂风骤雨般向雪槐攻去,双爪时大时小,一时左爪大一时右爪大,一时双爪皆巨达数丈,一时又瘦小干枯若鸡爪,使尽花样。 巴曼的黑巫爪变来变去,看上去眼花缭乱,但若真论招法之精妙,却远不如飞云掌,眨眼百招,巴曼一双巨爪反给雪槐双掌逼得手忙脚乱,别说攻敌,防守也大感吃力,另一面的切皮情势倒比他要好些,虽给雷电双鸦缠得脱不了身,但有攻有守,一时半会倒也不落下风。 巴曼在疯牛国所向无敌,从不知一个败字怎么写,这时眼见竟要败于雪槐掌下,如何肯甘心,猛地里狂吼一声,身子往后一退,左手从腰间拨出一柄短刀,雪槐还以为他空手拼不过要用兵器呢,却见巴曼对着自己右手一刀砍去,刷的一下,血光飞溅中,将自己右手齐肘斩断。 雪槐又惊又奇,不知巴曼这是干什么,急忙收手,心中凝思:“难道因为爪上招数不如我,因而自断手爪?”看向巴曼道:“巴曼大师,你这是做什么?所谓胜败乃兵家常事,就算一时输招,也不必自己断手吧?” 他倒惺惺相惜起来,却听巴曼一声狂吼道:“我绝不会输给你的。”就在他的狂吼声中,落在地下的右手忽地直跳起来,闪电般射向雪槐,五指戟张,速度太快,风从指缝间掠过,竟发出呜呜的声音,巴曼自己亦同时狂冲过来,剩下的左手又霍地变大,兜头抓下。 砍下手来攻敌,这样的奇门怪招,雪槐还真是闻所未闻,不敢大意,运起天星遁魔大法,以飞云掌小心应对,与巴曼的断手接了两招,不免大是惊奇,原来巴曼的断手力道竟远比没断时要大得多,而且极为灵活,与巴曼本体呼应配合,虽还是巴曼的两只手,但这时的情形,却恍似又多出个巴曼一般,让雪槐压力陡然骤增一倍。 巴曼此功,称为“神之右手”,乃是巫功的最高境界。为什么叫神之右手呢?这里面有个说法。人的手本能是没有神识的,只能由人脑指挥,一旦与身体分开,便与木石无异,再不能动弹,但巴曼此功,右手在与身体分开后,却反而有了神识,就好象手上面附了神灵的意识一般,所以称之为“神之右手”。 一斗一,雪槐略强于巴曼,但这时等于多出一个巴曼,雪槐立处下风,心中惊疑:“这是什么魔功,这等古怪?”虽惊不惧,将天星遁魔大法运到极致,见招拆招,飞云掌本又善于以巧化拙,最利防守,一时倒也守得稳稳当当,只是再递不出招去。 铁流儿一直在地下溜达,他想偷袭,但巴曼切皮功力都远高于他,轻易不敢伸手,这时眼见巴曼以断手复活的怪异巫功压着雪槐打,大是惊奇:“这独眼疯牛好生古怪,手砍下来能打人,我倒是不信了。”双眼盯着巴曼断手,身子飞快的跟着移动,窥得一个机会,双钩齐伸,猛一下钩住了巴曼断手,尽全身之力往地底猛拖,他一门心思要把巴曼断手拖到地底喂蚯蚓,却不料巴曼断手上的力道大得异乎寻常,一感觉到被钩住立时上弹,两力相交,倒反把铁流儿从地底下带了出来,那情形,就好象雨天拨萝卜,用力太大,不但拨出了萝卜,还带出了一块大泥巴。 铁流儿措手不及,给带得直飞上半空中,双钩也脱了手,失惊之下,在半空中哇哇大叫:“啊呀七弟,不好了,我要升天了,快拉住我呀。”地底下突然拉出个人来本是一奇,他还这副德行,一时吸引了无数目光。 巴曼断手虽将铁流儿反扯了出来,但铁流儿功力也已接近一流之境,双钩也深深的钩进了巴曼断手,雪槐眼快,一见巴曼断手上带着铁流儿双钩,展开天星遁魔的绝世身法,一掠过去,抓着铁流儿双钩一错一绞,立时将巴曼断手绞作三截。 先前巴曼自断手臂,眉头也不皱一下,这时断手给雪槐绞断,却猛地长声惨呼,形若厉鬼。原来巴曼这“神之右手”在用完后是还可以接回臂上去的,但给雪槐这么绞作三截,便再无法接回去,不但是破了巴曼巫功,更让巴曼变成了个断肢的半残人,所以他这般惨叫。 切皮是知道巴曼这“神之右手”巫功的厉害的,因此他对着雷电双鸦虽还略处下风,却是心中笃定,认定只要他能拖住雷电双鸦,巴曼必能杀了雪槐,再没想到奇变突生,地底下会钻出个铁流儿来,巴曼巫功竟就破了,一时间惊怒到极点,但他反应也是极快,眼见铁流儿正往下落,重剑霍地横扫,将雷电双鸦一齐逼开,身子一闪,一把就掐住了铁流儿脖子,铁流儿手脚伸直,再不能动弹,那情形,生似一只长脖子瘦鸭给切皮提在了手里。 切皮一制住铁流儿,立时对雪槐叫道:“雪将军,住手。” 他身法一动时雪槐便已察觉到了他的企图,本想来救,却终是慢了一步,只有停手,眼发威光,盯着切皮道:“你十五万大军尽在我七星北斗大阵中,你若敢伤他,我保证你十五万人没有半个活人能生出此阵,就是你自己也绝逃不过我的追杀,我的身法你见过的,我若下定决心想杀你,你无论如何都逃不掉。” 雪槐心重铁流儿,因此毫不犹豫的发出威胁,他威胁的份量也确实很重,切皮见识过他有若鬼魅的身法,在巴曼破功受伤无力相助的情况下,他确是逃都逃不掉,连自己在内十五万大军会尽数死在雪槐手中,但切皮狡猾之至,雪槐不这么说还好,这么一说,他怕是怕,却更了解了铁流儿在雪槐心中的份量,这时哈哈一笑,道:“雪将军,你我都是军人,见惯死亡流血,你说死亡能吓住我吗?” 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雪槐倒没辙了,冷哼一声,道:“你要怎样?” 切皮知道僵住了雪槐,暗喜,面上立时换过一种表情,一脸诚恳的看着雪槐道:“雪将军,我想告诉你,水陆两战,我服了,我认输,我代表疯牛国承认,你大天朝确实比我疯牛国强大,我有生之日,愿永做大天朝的朋友,我对伟大的巫神发誓,终我一生,绝不敢再打大天朝的主意,并且我还可以向雪将军保证,在我疯牛国影响范围之内,所有的天朝人都会得到尊敬,绝不会再低人一头。” 他这一番话可把雪槐说愣了,因为这前后变化实在是太大了啊,而且他眼中的神情诚挚无比,更以巫神之名发誓,这就更显真诚,雪槐一时倒不知如何应对了,看了他眼睛道:“你若真能做到这些,我将非常感激,即如此,我们就不必打了。”当即发出旗令止住阵法。 切皮一躬身:“多谢雪将军。”看向雪槐道:“虽然我军还在将军大阵中,但我相信雪将军的为人。”说着松手放开铁流儿。铁流儿往地下一钻,到雪槐脚前探出一个脑袋,对雪槐叫道:“七弟,再发动阵法,不可放过他。” 雪槐微微一笑,不看他,却看着切皮,道:“我天朝人向来一诺千金,总督大人尽管放心。” “是。”切皮点头,也微笑着看向雪槐道:“雪将军,你肯停战,是我用这人换来的,我答应你这么多东西,你是不是也应该让点利头给我呢?” 这是雪槐第二次见到切皮讨价还价的嘴脸了,一时大笑,点头道:“好啊,只不知总督大人要点什么利头呢?” 切皮也笑,先不提自己的要求,却道:“我还可以给雪将军多出点价,与雪将军联手,南北夹攻,扫灭矮子国。雪将军该当知道,矮子国水军虽元气大伤,陆军却还有二三十万人,而且我得到情报,因为雪将军的威胁,矮子国正在扩军,说是要将陆军扩充到一百万人呢,加之又是本土作战,雪将军多我这个帮手,绝对是件大好事。”他说得罗嗦,更有不少夸张,但越是如此,就越证明他想要的东西份量很重,雪槐虽没有他的手腕心机,可不是傻瓜,道:“多谢总督大人,小矮子千年来不断侵我天朝海缰,所以我大天朝才一怒发兵,凭我大天朝的力量,绝对可以扫灭矮子国,倒不需要谁帮手,当然,总督大人的心意我领了,所谓投桃报李,总督大人要什么,看在这份心意上,能做得到的,我都会尽量满足。” “我的要求只有一个,而且非常简单。”说到这里,切皮停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憋足了劲才说出来,道:“我想请求大天朝允许我疯牛国派使团到大天朝来学习天朝文化,这种使团每年允许派一个,每个使团最少不低于一千人,并且每个人在天朝呆的时间最短不能短于三年。” “什么?”切皮的这个要求完全出乎雪槐意料之外,不由自主的惊呼出声。 因收了阵,术奇到了雪槐身后,他也懂一点疯牛国话,一听切皮的话,脸色大变,上前一步,对雪槐道:“大将军,不可以答应他。” 雪槐脑中一时有些混乱,没想好怎么答,闻声扭头看向他,术奇急切的道:“大将军,绝不可以答应他,矮子国就是前车之辙,想当年我天朝强盛时,小矮子月月遣使,年年来朝,对我天朝的一切,无不顶礼膜拜,无所不学,东海岛国数十,无论是人口还是国家大小,矮子国都只是中等,但就是因为学了我天朝文明,从煅造兵器到行兵布阵,从学习造船到建成强大的远洋舰队,短短百余年间便跃升为东海首屈一指的强国,而最可耻的,是他们强大后,不但不对我们感恩,反而打起了我们大天朝的主意,千年有事帝国东,千年的惨痛教训啊,疯牛国无论人口国土都是矮子国十倍以上,便是较之我大天朝也是相去不远,而疯牛人体格更普遍比我天朝人高大,这三天海陆两战,疯牛人一败再败,不是疯牛国国力不如我们,也不是疯牛人体力不如我们,而是文化不如我们,是败在他们落后的文明上,但如果让疯牛人学尽我天朝文化,则不到百年,必成大害。” 切皮早召来通译,听了术奇的话,切皮急了,叫道:“这位老先生多虑了,我说过终我一生绝不再打天朝的主意,我对巫神发过誓,绝不会违背的。” “就算你不会,但你的子孙后代呢?”术奇冷眼看他:“你能保证他们永世不打我大天朝的主意吗?” 先前雪槐脑子里始终有些混乱,不知该应还是不该应,但听了术奇这句话,雪槐却突地里仰天大笑起来,切皮术奇两人都看向他,不知他为何发笑。 雪槐看向切皮,道:“总督大人,你这个要求不算太过份,我会请准天子,允许你们派使团来我天朝学习。” “多谢雪将军。”切皮狂喜,以手抚胸,深深行礼。 术奇却是面色大变,雪槐看向他,微微一笑,道:“先生不要心急,圣人说,有教无类,把我们的先进文明尽可能广的传播到百夷万邦,我想这不能算错,至于先生的担心,我也认为没有道理,先生是为将来的事害怕,但我认为,我们不应该害怕别人,而应该想办法强壮自己,让别人学我们的,我们也可以学别人的,取长补短,不断的发展我们的文明,只要我们不断进取不断更新,我们就可永远立于不败之地,也就不可能有谁敢来打我们的主意。” 术奇本来一脸焦急,听了雪槐的话,却是神情一松,感叹道:“大将军胸襟如海,勇略如山,倒是我小心眼了,我大天朝子孙后代若能永保进取之心,人人自强,倒确是不必要怕任何人。” “会的。”雪槐用力点头,看向切皮,道:“你们派使团来我大天朝,我们天朝自也可派使团去你疯牛国,大家可以取长补短。” 切皮点头,道:“是,我疯牛国虽远不如大天朝开化,但也有我们的独特之处,欢迎大天朝派使团来我国。” “那就一言为定。”雪槐上前两步,伸出手去。 切皮不知什么意思,疑惑的看着雪槐道:“雪将军,你伸手做什么,不是说我们不打了吗?” 雪槐与术奇相视大笑,术奇看了切皮道:“总督大人,今天就让你先学一招,这叫击掌为誓。” “击掌为誓?”切皮看着雪槐手掌再看看自己手掌,眼中的神情又是惊喜又是雀跃。 “是。”雪槐点头:“我们天朝人不对什么神发誓,说定了的事,那便击掌为誓,一诺千金,永不更改。” “好极好极。”切皮大力点头,双掌互搓,到雪槐面前,却又把自己手掌在胸前衣襟上擦了两下,这才伸掌与雪槐相击。 清脆的击掌声里,两人相视大笑,就此罢兵,切皮折了两三万人,而偷袭雪槐舰队的水军因见箭飞两路夹击,怕象前次一样陷到阵中,一击即走,到是损折不大,但切皮听说又是水陆齐败,心中更是惊服。 大凉王随即拿了周量,雪槐大军休息一夜,第二日正式杀向矮子国,这一回,再无任何担心,大凉王也尽起水军跟随。 舰队借风急驶,十余日间到了矮子国外海。上次回军与切皮作战,大黑鲨便留了一支探子在矮子国舰队左近,这时报上来矮子国舰队情况,矮子国又增添了数万水军,但舰只因急切间无法建造,没有增加,整个舰队由大将军大嘴梆子统领,集于南港,誓与雪槐舰队决一死战,但据捉到的矮子国士兵交代,矮子兵其实人心惶惶,而且不只是矮子国水兵,整个矮子国上下都是惶惶不可终日,矮子朝庭中已有议和请降之声,只是国师缩头龟二和大嘴梆子坚持死战。 这日傍黑时分,离矮子国南港已不过半日水程,雪槐命扎住舰队,与众首领商议,说了矮子国情况,石敢当大声叫好,道:“原来小矮子也有怕的时候,好,这消息听着爽,值得喝一大杯。” 一卦准翻起眼睛看他:“你石大将军什么时候用小杯喝过酒了?” 众将齐笑,石敢当也笑,点头道:“也是,不过平时虽也是大杯,没有今日喝得爽。” “有你更爽的时候。”雪槐笑,看向箭飞,道:“你的西洋舰队练得怎么样了?” 箭飞抱拳:“已经练熟了,只待总舵主下令。” “好。”雪槐大喜,道:“明日扫灭矮子国水军,便由你的西洋舰队为中军,直冲过去,冲烂矮子国舰队,然后左右两军合围,彻底扫清残兵,必要一战功成,后日大军上陆,直捣矮子王老巢。”众将轰然应诺。 雪槐练功到半夜,方要睡觉,忽觉一股灵力扫过,这股灵力冰寒阴冷,十分的邪异。雪槐闪身出舱,梅娘几个有玄功的都给惊动了,齐出舱来,雪槐已锁定那股邪异灵力的来处,在舰队西北方向数十里处,当下看了梅娘几个道:“该当是矮子国师缩头龟二,梅姐,请你们几个镇守舰队,我去会他一会。” 梅娘点头,道:“七弟可带雷电双鸦同去,不至落单。” 雪槐摇头:“缩头龟二这么公然以邪力相召,说不定是故意要诱我离开舰队,所以留雷电双鸦给你们帮手为最好,至于我自己,梅姐不必担心。” 梅娘见他一脸自信,便不再相劝,雪槐借遁术直掠向那邪力来处,却先以剑眼相看,但见数十里外海面上,浮着一个巨大的圆球一样的东西,不是船,也不是岛礁,乍看上去就象个龟背,但雪槐知道那绝不是海龟,要是海龟那也太大了,光这龟背都有十余丈方圆呢,可到底是什么雪槐却也看不出来,他的剑眼可看到水底,整个儿看上去,那东西就是一个圆球,白白的,再打个比方,那就是一个大汤圆。不过汤圆是死的,这东西可是活的。 这大汤圆的背上,有两个人,一站一坐,坐的那个年龄较大,头发披肩垂下,脸上没有半点表情,但雪槐一眼扫到他身上,心中却生出怪异的感觉,这人明明就那么坐着在那儿,雪槐却似乎无法准确的把握他所在的位置。 “这人必是缩头龟二,邪功果然了得,不过比切皮也强不了多少,怎么就可以一人之力闯进切皮的总督府又闯出来呢?”雪槐对商昆所说缩头龟二独闯切皮总督府的事一直记在心里,开始只以为缩头龟二功力远在他之上,现在发现并不是这样,一时大是疑惑,他却不知,缩头龟二当日是以言辞激得切皮和他单打独斗,先打伤了切皮然后才闯出来,凭的是诡计,可不是实力真正超人一头。 再看缩头龟二背后站着的那人,剃着典型的矮子头,两边剃光,就头顶一溜猪鬃,身材矮瘦,一张脸更是骨头戳着皮子,找不到半钱肉,眼中的情形,便如一头饿了三个月又还处在发情期的公狼,幽幽的发着光。缩头龟二四大弟子,三个死在雪槐手里,这一个不用说自然是最小的弟子针眼蝎了。 雪槐剑眼一扫,立即惊动了缩头龟二,霍地眼开眼来,道:“是雪将军吗?”说的竟是天朝话。 雪槐晃身过去,也上了那大汤圆的背,触脚处软软和和,倒是十分的舒服。 缩头龟二站起身来,一躬身:“久仰雪将军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风姿非凡。” 雪槐背手而立,道:“你就是矮子国国师缩头龟二?” 缩头龟二见雪槐傲不为礼,呵呵一笑,手一伸,道:“请坐下说话。” 雪槐并不理他,冷眼斜视道:“你半夜以邪功骚扰,有什么话,那就说吧,不过若是讨饶,趁早免开尊口,我此次来,奉大皇帝命,誓要扫平矮子国。”他这话斩钉截铁,不留半分情面,略略一顿,看了缩头龟二道:“听说你任矮子国师后,时时谋划着要打我天朝主意,现今天兵到此,明日一战,你有什么本事,不妨都拿出来,让我见识见识,我话已尽,若无事,我就告辞了。” “雪将军请慢。”缩头龟二伸手,道:“我请雪将军来,是想和雪将军打一个赌。” “赌什么?”雪槐冷笑:“赌我不能灭了矮子国吗?行啊,我和你赌了,你且睁眼看着,看我天兵如何扫平你矮子国。” “不是。”缩头龟二摇头:“将军提兵至此,即便能灭了我国,自己损伤也必惨重,则又何必,所以我想和将军赌上一手,我两个平手相斗,我若输给将军,则我国自动请降,生杀予夺,尽由将军处置,若将军输了给我。” 雪槐来之前便猜到,缩头龟二半夜以邪功公然骚扰引诱他来,必有图谋,这时一听打赌的话,立时猜破缩头龟二的心机,缩头龟二是知道敌不过天朝大军,所以便想和雪槐单打独斗,以赌约让雪槐退兵,但雪槐如何会上他当,不等他话说完,当即一伸手止住了他,道:“好,我和你赌,但要在明日我灭了矮子国后,到时你若不死,我自给你公平一搏的机会,若能从我掌底逃生,我便饶你一命。” 缩头龟二打的正是这个主意,眼见雪槐不肯上当,老脸一黑,眼中杀机大露,但杀机只是一闪而过,随又露出笑脸道:“雪将军不敢跟我赌么,怕输?那我劝雪将军明日这一仗也不要打了,因为将军心中即已种下了害怕失败的种子,那就必然会失败,如其损兵折将后再收手,不如趁早收兵回去。” 雪槐仰天大笑,看了缩头龟二道:“缩头龟二,你这种心战之术在我面前玩不转的,你终也是矮子国师,就不要玩这种小心眼了吧,还是打点精神,明日垂死挣扎吧。” 缩头龟二正是想以心战术在雪槐心中种下必败的阴影,挫折雪槐的斗志,不想再次给雪槐看破,又惊又羞又怒,蓦地里仰天长叫一声:“大王,我已使尽心机,前灭不得天朝,后又退不得雪槐之兵,我再无脸活在世间了。”猛地拨出腰间弯刀,一刀向自己腹中插去。 他这举动过于突兀,雪槐心中倒是一惊,凝神看去,便在这时,突觉脚底一软,踩着的那大汤圆陡然往下面陷去,中间下陷,四面的边缘却反而翻转上来,那种情形,就仿佛把汤圆翻了一面,外面的翻到里面,里面的却翻到了外面,雪槐三个一下就被包在了大汤圆里。 雪槐一惊之下,急运剑眼看出去,这才发现这大汤圆根本不是大汤圆,而是一个极大的水母,现在他和缩头龟二针眼蝎三个都给包在了这大水母的身子里面。 这大水母便是上次害雪槐不成反让雪槐看到了玄天三十六象的桃花水母,桃花水母练成一种异功,身子可以里外翻转,缩头龟二因此让她以此邪术困住雪槐,缩头龟二拨刀自杀,便是要吸引雪槐的注意力,雪槐一时失察,果然就上了当。 缩头龟二一见雪槐被困住,仰天狂笑:“雪槐啊雪槐,任你再精明神武,也要上我的当,天朝内乱,只出了你一个雪槐而已,你的镇海军也只是以你为支柱,杀了你,镇海军不可能再有斗志,天朝这块大肥肉也迟早要吃进我的嘴中。” 一时失察上当,雪槐即惊且怒,但听了缩头龟二这话,却也哈哈大笑起来,道:“区区一个水母,未必困得住我,就算我在这里面,凭你缩头龟师徒两个就能杀得我吗?” 一直未开口的针眼蝎这时冷笑一声,道:“雪槐,你很自信,但你太自信了,今日便让你尝尝苦头。”说话间他两只眼珠突地变大,往外鼓突出来,直鼓到眼眶外,每个眼珠子都鼓得有拳头大小,猛地里一爆,眼珠子裂开,里面有东西飞出来,雪槐细一看,竟是两头蝎子,这两头蝎子全身赤红,见风即长,直长到一两尺长短,且身上都生有肉翅,这时翅膀一张,张牙舞爪便向雪槐扑来。 原来针眼蝎得名,便是因他以邪功将蝎子养在眼睛里之故,针眼蝎昼吸日精,夜采月华,将两只蝎子练得邪异无毕,不但体若精钢,刀剑难伤,更兼绝毒无比,一般人不说给它的蝎尾扎中,便给它在身上爬一下,也是眨眼即死,无药可治。 那两头蝎子一飞过来,缩头龟二同时动手,身子往前一跨,一刀斩下,刀未至,奇异的气流撕破空气,怪声早起,最奇怪的,是他刀明明从正面来,雪槐却感觉背后有冷风袭来。 雪槐不知道,这是缩头龟二练成的独门刀法阴风斩,诡异歹毒,最绝处是可以分出一缕刀气绕到敌手身后,敌人与他正面放对,还得时时留心背后的刀气,心神无法凝聚,功力自然大打折扣,若对身后的刀气不管不顾,则他刀气立时便由虚化实,同样可以伤人,缩头龟二将此刀法取名阴风斩,阴字开头,正如放了一个阴魂在敌人背后一般,十分阴毒。 雪槐凝神察敌,展开飞云掌,见招拆招,三人两蝎,斗做一团。 缩头龟二功力虽较之雪槐略逊,但相去不远,加上针眼蝎便还要强上一分半分,再加上两头恶蝎,自是大占赢面,那两只蝎子虽给雪槐掌风逼得不能近身,但雪槐试了两次,在缩头龟二师徒的牵制下,光凭空手却还震不死这两头蝎子。 “若我有天眼神剑在手,不但可一剑斩了这两头恶蝎,更可将这水母一破两半。”雪槐心中闪念,凝神思索破敌之法,却是苦思无计,若没有缩头龟二的牵制,桃花水母区区邪功是困不住他的,但有缩头龟二在边上,却无法凝力对付桃花水母。 缩头龟二师徒两人两蝎围着雪槐,但雪槐飞云掌本是以防守见长,百余招下来,仍是有攻有守,稳如山岳,缩头龟二心中惊怒,狂声怒吼,更催邪功,针眼蝎也是不绝嘶吼,催动两头恶蝎不绝猛扑。 雪槐眼见压力越重,虽一时半会不致落败,但困在水母身子里,天星遁魔灵变的长处发挥不出来,无法将敌人分开个个击破,便终有落败之时,苦思之中,脑中忽地灵光一闪,想到了那日陷身二柱子乾坤一气袋中,骷碌鬼王长身撑破袋子的事,心中喜叫:“有了,依样葫芦,再把这水母也撑破就是。” 其实雪槐只须唤出骷碌鬼王帮手,立即便可反败为胜,骷碌鬼王功力已近一流之境,对付针眼蝎足足有余,且他身子纯是一股阴气凝结而成,针眼蝎那两头蝎子拿他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他若出来,立可将针眼蝎连人带蝎一齐接过,雪槐独斗缩头龟二,稳胜。 当日在巨犀,雪槐唤出骷碌鬼王迎战红狼,敬擎天在城头上说了一句:“竟然勾结上了骷碌鬼王,真是越来越出息了。”这句话在雪槐心中埋下了巨大的阴影,因此这一年多以来,不论遇到多大的挫折,雪槐都很少要骷碌鬼王帮手,即便在后来骷碌鬼王因怕了天眼神剑请为剑奴之后,除了骷碌鬼王自己请命,雪槐仍是很少叫他,很多时候,雪槐脑子里根本就没有骷碌鬼王存在,所以这会儿才要想上半天才会想到还有骷碌鬼王可用。敬擎天对他的影响,实在已深入到骨头深处。 雪槐正要唤出骷碌鬼王,奇变突生,他们在桃花水母身子里打斗,本来稳稳当当,但突然间桃花水母的身子却剧烈摇动起来,一时间无论是雪槐还是缩头龟二师徒都有些立足不稳,雪槐先以为是缩头龟二又施诡计,但看缩头龟二眼中也有讶异之色,知道和他无关,当下便运剑眼看出去,这一看,却是心中狂喜,大叫出声:“青莲,月影。” 桃花水母为什么会剧烈晃动呢,不是桃花水母自己在搞鬼,而是有一只大乌龟,正用巨嘴叼着她身子,不停的左右摆动。这只大乌龟不是海龟,而是一只金背山龟,体形之大,尤在桃花水母的本体原形之上,在这只金背大乌龟的背上,开着一朵青莲花,狐女站在青莲花中,她穿着一袭白色的裙衫,海风吹拂,白衣如雪,她本清丽,这时更是有若仙子,只是俏脸上满是担心,眼睛紧盯着桃花水母,似乎要把桃花水母的身子看穿。 狐女的手里还托着一朵小小的青莲花,同样绽开着,莲盘上一滴水珠,晶莹清澈,碧青莲盘膝坐在里面,身子却往前顷着,也是一脸紧张的看着桃花水母。 雪槐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两个心爱的女人会突然在这里出现,而就在他的喜叫声中,桃花水母再受不了大金龟的撕咬,身子一颤,又把身子来了个里外大翻转,将雪槐缩头龟二几个一齐吐了出来,同时间身子猛地一扭,终于从大金龟口中挣脱出来,没命的逃了开去。 雪槐一个跟斗翻身出来,喜叫一声:“月影,青莲。”无暇顾及缩头龟二,飞身向狐女身边掠去,偏偏那两头恶蝎却不识趣,竟嘶叫着掠尾追来。 眼见雪槐无事,狐女也是喜极大叫:“槐哥。”一眼看到两只蝎子追赶雪槐,可就恼了,眼放锐光,厉叱一声:“孽畜大胆。”右手一扬,灵蛇珠打出,速度太快,看不清珠影,只见一道青光,闪电般迎上前面那头蝎子,一下打得稀碎,再一下,又把后面那头蝎子也打了个四分五裂。 灵蛇珠本就是灵蛇的内丹,灵蛇虽还未修成灵体,但内丹中蕴含的巨力却已是极其惊人,当日狐女借灵蛇珠之力便已可与独角海鬼相斗,入青莲观后,荷叶道人自不会将灵蛇珠浪费,便以灵蛇珠为体,秘传狐女“霹雳珠”秘法,作为狐女的防身利器,此时牛刀小试,果然大见锋锐。 雪槐见狐女打出灵蛇珠,也转头看去,眼见那两头恶蝎在灵蛇珠下粉身碎骨,不由大赞,想:“荷叶真人果然道法通玄,月影拜师的时间也不长,竟就练出了如此惊人的玄功,真个可喜。” 他高兴,针眼蝎可就是痛彻心肺,厉叫一声:“我跟你拼了。”便要扑过来拼命,缩头龟二却知情势不妙,在桃花水母身体内一场斗,他已知雪槐功力在他之上,此时不但脱困而出,又增帮手,如何还能斗下去,急叫一声:“快退。”当先后退,但针眼蝎性子却极为悍勇,加之一生修为大多在两头蝎子上,打死了他蝎子,可说是真个打伤了心,脑子里只想要与狐女拼命,哪肯听缩头龟二的,仍是舍命扑来,蝎子一死,他两只眼眶里便不绝有血流出,悍恶之中本就脸形扭曲,再加上满脸鲜血,更显恐怖。不过他这样子只好吓那胆小的,雪槐一眼看见,可就只觉恶心,心中一怒,天星遁魔大法全力展开,猛迎上去,他身法实在太快,针眼蝎竟是来不及反应,胸口中掌,一个身子给打得直飞出数十丈开外。 缩头龟二四大弟子,都死在雪槐手里,这时扭头看见,嘶声狂叫,却是不敢回头,边叫边跑,那情形,便如一头给人打了一棍子的恶狗,一边痛叫一边逃跑。 他那情形过于滑稽,雪槐忍不住哈哈大笑,转身掠回龟背之上,惊喜的看向狐女,再看龟泪中的碧青莲,叫道:“月影,青莲,你两个怎么来了。” 狐女给他看着,俏脸飞霞,但心中爱恋难禁,虽害羞,却仍是勇敢的迎着雪槐目光,只是不敢更进一步的亲近,青莲花中的碧青莲却是无所顾忌,但身受封印之力,不能从龟泪中出来,一脸情急,却忽地想到一个主意,叫道:“金龟大叔,你快施法,把你的眼泪放大。”身下的大金龟伸了伸脖子,口中“哈”的一声,那滴珠泪竟真个胀大起来,变成环抱约有丈许的一滴大水珠,龟泪长,托着龟泪的青莲花也跟着长,狐女到是没法托着了,就让大金龟背着,碧青莲急叫道:“槐哥,月姐,你两个都进来,槐哥,进来了我跟你说。” 雪槐也实在急着想把她抱在怀里,但看着龟泪那似乎触手便会破碎的水膜,有些担心的道:“怎么进来啊,不会破掉吧,那时伤了你可就。” 他话没说完,可就恼了下面的大金龟,出声道:“槐小子,休要小看了我大金龟,你只管钻进去就是,任你们在里面怎么亲热,哪怕翻天覆地,我一滴老泪也保证绝不会破。” 他这一说,雪槐三个三目对视,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却更是情热如火。 雪槐看向狐女道:“那我们就进去。”伸手拉着狐女玉手,闪身进了龟泪,碧青莲在里面一捏诀,托着龟泪的青莲花一下子合了拢来,碧青莲随即猛扑到雪槐怀里,死死的抱住了,口中不绝的叫:“槐哥,槐哥。”一个身子在雪槐怀里拼命的挤,火热的唇一找到雪槐的唇,便再不肯松开。 狐女某些地方和碧青莲相同,爱一个人,便以整个生命爱着,生为他生,死为他死,但某些地方却又和碧青莲绝不相同,拘谨,矜持,感情总是含而不露,而对碧青莲来说,爱就是爱,和自己心爱的人亲热,理所当然,天也管不着,人也管不着,不必要害羞,更完全不必要藏着掖着,所以这会儿她根本不管边上是不是还有狐女在看着,情热如火,就是要和雪槐亲热,而狐女就只是边上看着,一张脸却也红得象是有火烧一样,身子更是不自禁的发软。 当日雪槐大破一气三摧四阵,荷叶道人虽未允婚,但从此再不反对碧青莲的选择,得到师父默许,碧青莲再无顾忌,早在傍龙城里便已和雪槐有了肌肤之亲,这时情火熊熊燃烧,只恨不得立时与雪槐融为一体,但她虽情热如火,终不是个自私之人,于万难克制中却决然抓住了雪槐无所不到的大手,挣开唇,喘息着叫道:“槐哥,慢一点,这不公平。” 雪槐也早是激情欲炸,头脑大是迷糊,听到她这话一愣,道:“什么?” “对月姐不公平。”碧青莲向一边的狐女一指,道:“我早就是你的人了,冷灵霜自然也不用说,但月姐却不是,她爱你之深,并不下于我和冷灵霜,却没能得到你的爱,这太不公平了。” 她这一说,雪槐明白了,心中大感歉意,看向狐女,狐女急道:“没有,没有不公平,你们亲热就好了,我。” 她话没说完,碧青莲就叫了起来:“月姐,为什么这时候你还会害羞?又不是和别的人亲热,是和你最亲最爱的人,这是天地间最美好最圣洁也是最自然的事情,绝没有什么好害羞的。” 她不说还好,她一说,狐女一张脸更是胀得红如火烧,身子几乎站都站不稳,雪槐伸手,轻轻揽住了狐女腰肢,狐女身子一震,抬头看向雪槐。 雪槐深深的看着她,看着这个苦恋自己却始终未曾得到安慰的女子,心中越发抱歉,柔声道:“月影,对不起,以前是我不好,但我保证,以后我会好好补偿于你,你已是我最心爱的人,生生死死,我们永在一起。” “槐哥。”狐女痴心苦恋,到这一日才听到雪槐暖心的话,情泪喷涌而出,扑到雪槐怀里,叫道:“槐哥,能得到你的爱,是月影这一生最大的幸福。” “能拥有你们,也是我一生最大的幸福。”雪槐托起狐女的下巴,看着她红艳如花的俏脸,激情再不可抑制,俯嘴下去,吻住了她火热的红唇。狐女先还有些害羞,无论碧青莲怎么说,要她象碧青莲一样,她都是绝对做不到的,但爱情就象一把火,可以烧化一切,在雪槐的激情燃烧下,她终于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边激情如火,而在矮子国的王宫里,却是一片愁云惨雾,缩头龟二刚回来,脸上仍是惊怒未定,他对面上首,矮子王跪坐着,他四十来岁年纪,因为酒色过度,两眼下各有一个很大的眼袋,因此看上去便要比真实年龄显得要老些,这时双眉紧锁,一脸的忧愁惊怕。 矮子王下首还坐着一个武将打扮的人,这便是矮子国大将军兼水军统帅大嘴梆子,他也是四十来岁年纪,身材较一般的矮子国人要高大,一脸络缌胡子,一直牵连到胸口,手臂上也尽是黑毛,最怪的是每个手指的关节上都生着一撮黑毛。大嘴梆子不是皇族,却是矮子国最有实权的武将,生性极其悍勇,论玄功之强,尤在已死的号称皇族第一高手的歪脖梨秀之上。他本是陆军都统,歪脖梨秀一死,水军便也受他节制。 缩头龟二自然已经说了今夜与雪槐交手的事,宫中的愁云惨雾便是由他带来,这时大嘴梆子看一眼缩头龟二又看一眼矮子王,眼见两人都不说话,腾地站了起来,叫道:“一人之勇,在千军万马的大战场上并没有大用,我绝不相信天朝的水师会有多大的战斗力,当日歪脖梨秀全军覆灭,回来的士兵说,是因为天朝军利用狭窄的地形放一种毒气,并不是天朝军战力有多了得,大王放心,明日决战,我必大败天朝水师,最终将他们彻底歼灭。”说着一躬身,出了皇宫。 矮子王看着大嘴梆子气昂昂的背影,眉头少舒,看向缩头龟二道:“大嘴梆子将军倒是信心十足,国师真的肯定他不能取胜吗?” 缩头龟二不答他话,却仰首向天,好一会儿才微微摇头道:“没有可能,雪槐实是天朝不世出的绝代神将,他在天朝就是纵横无敌,甚至一手教出他的义父也败在他手里,千年来,我国屡犯天朝,虽未能深入天朝腹地,天朝对我国却也是畏之如虎,见我们去了,除了逃,再无办法,但这一次猪尾红绳五万陆军,歪脖梨秀二十万水军,都是我国精锐之师啊,却全都败在他手里,而且都是全军覆灭,再说疯牛国,疯牛人牛高马大,切皮狂妄精明,素不服人,但水陆两战,却输得心服口服。”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道:“我先前以为雪槐或许只是一直走运,因此以灵力探视雪槐军营,所见之军士,人人气宇昂扬,心志坚不可摇,只一眼我就知道我猜错了,这是一支百战无敌的雄师,这样的一支军队加上雪槐这样的统帅,我实在想不出大嘴梆子能打败他们的理由,我可以肯定的说,万分之一的机会都没有。” “那我们怎么办?”矮子王看着缩头龟二,几乎是要哭出来:“我们真的要亡国了吗?” 缩头龟二回眼看着矮子王惊慌失措的脸,心中暗叹。矮子王是缩头龟二看着长大并一手扶上王位的,在矮子王身上,缩头龟二实是花了无数的心血,希望培养出一位英明神武的英主明王,东掠天朝,西击疯牛,成就矮子国历代先王的梦想,然而矮子王却象一泡糊不上墙的稀牛屎,除了玩女人,再无一样长处,就是玩女人,缩头龟二也知道矮子王现在全靠春药,否则根本不行。 仰首向天,缩头龟二在心底重重的叹了口气,暗叫:“但不论怎么样,我得帮他撑下去,矮子国不能亡国灭种啊。”想到这里,终于下定决心,看向矮子王,道:“大王,请坐好。” 矮子王本来就象一根给抽了骨头的蛇,整个人软软的歪着,听了缩头龟二的话,勉强直起身子,却仍是歪歪斜斜,缩头龟二再次暗叹,不想再纠正他,俯身拜倒,道:“老臣谋划一世,不但未能灭了天朝,反而招致了天朝的巨大报复,老臣无能啊,实是羞惭无地,也再不配担此国师之任,今夜便与大王拜别,但愿渡过这一劫后,大王更选贤能,终能完成历代先王的梦想,灭了天朝,将天朝富饶广大的国土尽纳入我矮子国属中。” 一听这话,矮子王魂飞魄散,好不容易直起的身子又软作一堆,哭叫道:“国师,你在说什么呀,难道这个时候你要离我而去吗?你要去哪里,至少带上我啊。” “你是一国君王,难道要弃国而去吗?”缩头龟二差一点就要直声斥责,但看着矮子王眼泪鼻涕直流的脸,终是忍住了,摇头道:“我不是要离开,而是要去找巨须王,想办法进入巨须王的身体,借他的身子来护卫我矮子国。” “巨须王。”矮子王先一下没明白,但随即就惊呼起来:“巨须,国师,你要进入巨须的身体?” 巨须是一种来自碧浪海的海怪,头如圆球,身上长着八条触须,最大的巨须,身子比人类的巨舰还要大,而最可怕的是它的八条触须,每一条都有近百丈长,最粗的地方三个人也合抱不过来。巨须以鲸鱼为食,鲸鱼虽也是深海一霸,但只要给巨须的触须裹上,便再不能逃脱,只能乖乖的做巨须的点心,至于人类的船只,一旦碰上巨须,那绝对是船毁人亡,矮子国四面傍海,多受其害,矮子王自也知道巨须的可怕,所以失声惊呼。 缩头龟二口中所说的巨须王,是已修成灵性的巨须,只是始终未能修成灵体,摆脱不了巨大的身子,不能畅游天地之间。矮子国渔民多受巨须之害,缩头龟二曾找到巨须王想一举灭之,一场恶斗,缩头龟二使尽解数,终是奈何不了巨须王,对巨须王那八条大触须的巨大威力却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时百无一计,便想到了一个以身喂虎的苦肉计,将自己的身体送给巨须王吃了,他另有邪功,身毁形灭之下仍可保着一点灵光不灭,进入巨须王身体后,便以这一点灵光控制巨须王的真元内丹,这样一来,等于他就成了巨须王,然后便可借巨须王那威力巨大的八条触须来对付雪槐舰队。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缩头龟看着矮子王,道:“大王不必伤感,老臣去后,但盼大王能振作起来,重振我矮子国。”说到这里,他也是言辞哽咽,再拜一拜,闪身出宫。 “国师。”矮子王软倒在地,似乎一瞬间全身的骨头都化了,想动一个手指头也做不到。 这夜有月,清明的月光从青莲花的花辨中透过来,照得整个龟泪里青莹莹的一片,雪槐三个仿佛就置身于一块青玉之中。 雪槐畅快的长吁了一口气,道:“用青莲花做我们的洞房,还真是独特呢。” 心满意足的两女却都有些慵懒,狐女乖乖的缩在雪槐腋下,碧青莲却有些顽皮,枕着雪槐胳臂,将自己的一缕头发在雪槐强壮的胸脯上扫来扫去。 雪槐又吁了一口气,突地想起一事,道:“对了,你们还没告诉我,你们怎么突然就来了呢?” “什么叫我们突然就来了。”碧青莲撑起身子,娇俏的捏一下雪槐的鼻子,嗔道:“亏我还把千年青莲子送在了你身体里,感应就这么迟钝,我们一直都跟着你啊。”她这动作有点大,绝美的双乳便如雪浪般乱晃,虽经过了刚才的荒唐,狐女仍是有些害羞,一眼瞟见,慌忙垂下眼光。 “你们一直跟着我?”雪槐大是惊讶。 “是啊。”碧青莲点头:“师父本来让我们在观中静修,说你身上还有一个大劫,我们不能跟着你,你铁头敢撞天,我们可没这般本事,但你这次出海,竟然把天眼神剑留在了天朝,师父得到消息,急了,说天眼神剑灵异非凡,你百劫不死,跟天眼神剑的照看大有关系,没了天眼神剑,只怕这一次挺不过去,所以就让金龟大叔托了我和月姐跟着你,好暗中照护。” “你们即然早就来了,为什么不现身出来见我啊。”雪槐大叫:“要是早现身出来,这一路上我们三个人在一起,都象今夜一样,那多好啊。” “我们是想现身出来。”狐女接口:“师姐每天都念叨,但师父反复叮嘱过,说你身上大劫未过,令我两姐妹一定只能隐身暗处,一旦现身,只恐受害,所以我们不敢现身。” “原来我的月姐也不是好人。”碧青莲要笑不笑的斜瞟着狐女,道:“什么叫我每天念叼,你不想吗?却是哪一个做梦都在喊槐哥的?” “啊。”狐女惊羞大叫,抬身举手要来打碧青莲,却给碧青莲反在她雪乳上抓了一把,顿时又是一声惊叫,缩回身子,恨得牙痒痒的,却是再不敢抬起身来,恨声道:“好啊,你做师姐的欺负师妹,我要去告诉师父。” 碧青莲咯咯笑:“在师父那里我是师姐,但在我们雪家你却是姐姐,可是要多让着我这小妹妹呢。” “什么我们雪家?”狐女伸指去脸上轻括,道:“还没成亲呢,就以雪夫人自居了。” “是还没成亲,只是哪些人刚才都进过洞房了。”碧青莲说着大笑逃开。 狐女一张俏脸刚红得好了些,听了这话刹时又通红一片,知道说不过她,只得将头钻到雪槐腋下,道:“不跟你说了。” 雪槐听着她两个辨嘴,心中喜乐,想:“论精灵古怪花样繁多,青莲与灵霜有得一比,月影内慧于心,但这方面是差得远了,倒是夕舞是个对手,有时要作起怪来,还真让人头痛。”一时回想起少年时夕舞玩过的许多花样,心间一片温馨。 雪槐正在出神,碧青莲突地推他:“好象有人来了。” 雪槐一惊而醒,青莲花只是半透明,眼晴可看不出去,便运剑眼看出去,却见是陈子平与奇光散人臭铜钱三个,正向这边掠来,忙道:“是我三位义兄,可能是见我久不回去,担心起来,所以来找我,我们快出去见他们。” 狐女忙爬起来穿衣服,却给碧青莲一把扯住了,对雪槐道:“槐哥,我们还是隐在暗中吧,你回去好了,明日打完了仗,夜间再来陪我们。”说着却又向狐女顽皮的一笑,道:“好师妹,怎么样,还是师姐对师父的话记得牢吧。” “算你乖好了。”狐女捏一下她俏巧的小鼻子,却一把扯过自己衣服,慌忙的穿了起来,碧青莲见她仍以侧背对着雪槐,不免大笑,狐女恨得牙痒痒的,一穿好衣服,猛一下按住碧青莲,便去她雪白的屁股上拍了两板,碧青莲尖叫:“槐哥救命啊,打死人了。” 狐女咬牙道:“叫槐哥也没用,即然在家里我是老大,这就是家法。” 雪槐呵呵笑:“族长发威,果然有两分煞气。” 碧青莲笑着讨饶:“族长大人,饶了小女子吧,小女子知错了。”却忽地里脚一勾,狐女一跤摔倒,两姐妹顿时闹作一团。 雪槐含笑看着她们嬉闹,道:“我先出去,明夜再来陪你们,自己小心。” 见他要走,碧青莲两个不闹了,狐女点头道:“你放心去,我们不要你担心,其它的不说,有金龟大叔在,一般的邪怪根本近不了身。” 碧青莲也道:“是,金龟大叔功力很深厚的,而且我们只在你左近,不会离太远的。” 雪槐点头,去两女脸上各亲一下,当即晃身出来。他一出来,青莲花立即变小,大金龟往水里一沉,打个水花不见。 陈子平几个一路搜过来,雪槐迎上去,臭铜钱当先看见,欢叫道:“七弟在这里。”四个人会着,果然是梅娘见雪槐久不回来,担心起来请陈子平几个出来找,雪槐心中即感激又欠疚,他搂着心爱的女人风流快活,倒叫梅娘几个担心,却又不好解释得,只得抱歉道:“让几位义兄担心了。” 臭铜钱几个一齐摇头,陈子平道:“七弟这是说什么话来?对了,你碰着那缩头乌龟了吗?” “碰着了。”雪槐点头:“交了手,给我打跑了,但他的徒弟却给我打死了。” “七弟好手段。”陈子平几个齐声喝彩。 回到舰上,梅娘几个迎上来,铁流儿叫道:“我早说七弟不会有事的了,怎么样,我神机妙算吧?” “好个神机妙算掐指如神。”臭铜钱冷笑,斜眼看他:“那你倒算一算,现在我是想起左脚踢你右边屁股呢,还是想起右脚踢你左边屁股?” 铁流儿看他双脚,摇头:“这不公平,我若说你想起左脚,你却偏出右脚,那还不是我倒霉。” “我来作中。”陈子平挺身叫,对臭铜钱道:“你到我耳边,先悄悄告诉我,是对是错,我绝不偏心。” “好。”臭铜钱凑到陈子平耳边,悄声说了。 “你们两个素来是一边,我不干,要赌就换个人。”铁流儿摇头。 “那你想换谁?”臭铜钱瞪眼叫:“六妹好不好?” “好了,别玩了。”梅娘摇头:“天都快亮了呢,明天还要大战。” “大战之前,刚好热热脚。”臭铜钱却是兴高采烈,不肯罢手,看了铁流儿道:“你随便指个人,只要你猜对了,从此大伙儿都服你呢。” “那我请李伶儿作中。”铁流儿向李伶儿一指:“他还公正点儿。” “好。”臭铜钱当下凑到李伶儿耳边,悄悄说了。李伶儿面上不带半点表情,看向铁流儿,拉长唱腔道:“你且说来。” “左脚,不,右脚。”铁流儿向臭铜钱右脚一指:“他惯常就爱用右脚踢我左边屁股。” “错了错了。”臭铜钱大笑:“乖乖的,把屁股伸过来吧。” “你说了不算,李伶儿,我猜对了是不是?”铁流铁眼巴巴看着李伶儿,又讨好道:“李伶儿,我知道你是好人的,你一定要说实话。” “我当然是好人,但你却是笨蛋。”李伶儿唱:“你先就上了他的当,什么左脚踢右屁股右脚踢左屁股,他跟我说的是双飞脚同时踢你两边屁股。” “这是使奸。”铁流儿气急败坏:“我不干。”拨脚就跑。 “赌输了想赖,没那么容易。”臭铜钱一路追去。 “这些家伙。”梅娘对雪槐摇头,道:“怎么样,你和那缩头龟二交手了?” “是。”雪槐点头:“我打跑了他,还杀了他一个徒弟。” 梅娘看着他眼睛,却忽地微笑起来,道:“七弟,你这一趟好象不止是跟缩头龟二打了一架吧?” 看她笑得暧昧,雪槐一张脸顿时就红了,叫道:“梅姐,你说什么呀?” “还不承认,看你脖子上的口红印。”梅娘微笑摇头:“你们男人啊,就是粗心,风流过了也不知道收拾收拾。” 先前亲热过后,狐女也替雪槐收拾了一下,但后来又给碧青莲印了一个,口红刚好又擦得淡了,加之碧青莲在这方面又是个不大在乎的人,便没擦去,却给梅娘一眼看到了。 雪槐大是不好意思,只得低声道:“是青莲和月影来了,但她们不想现身,梅姐别说出去。我先回房。”一溜烟回自己房中收拾,梅娘看见了好说,若明天战前发令,众将都看着他一脸口红印,那就要了命了。 看着他狼狈逃去的背影,梅娘咯咯而笑,但笑了一回,一点惆怅却悄悄掩上心头。这时铁流儿几个刚好一追一逃过来,绕着她打转,梅娘忽地里恼怒上心,顿足道:“不要闹了。”这一叫,眼泪却出来了,捂了脸,跑回自己房中。见她突然哭了起来,臭铜钱几个不闹了,你眼望我眼,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又不好追上去问得,一时都呆了。 次日一早,饱餐战饭,舰队出发,直指矮子国,石敢当兴奋得握着钢叉的手直发抖,口中喃喃叫道:“终于要开始了,终于要开始了。” 众将也大抵和他一样,千年有事帝国东,这口气,憋得实在是太久了。一卦准肩头的阿黄似乎也感染了这种兴奋,在一卦肩头跳上跳下,吱吱乱叫。 哨探禀报,矮子国舰队已然出现,正疾驶而来,雪槐剑眼看去,但见矮子国舰队百余艘巨舰一字排开,每张帆都吃饱了风,直冲过来,倒也有两分气势。以巨舰打头,显然是想一举冲乱雪槐阵形。 “困兽之斗,垂死挣扎,这倒也是好事。”雪槐冷笑一声,发出旗号。箭飞的西洋舰本是藏在其它巨舰的后面,这时打头的巨舰往两边一分,箭飞的百余艘西洋巨舰利箭般射出,只一眨眼便迎上矮子国舰队,舰首尖利的长角直戳入矮子国巨舰舰身,将矮子国巨舰象穿鱼片一般穿了起来。 大嘴梆子自恃悍勇,想一鼓作气一举冲垮雪槐舰队,却没想到雪槐舰队中暗藏有缴获来的西洋舰,待发觉不妙想变阵已是来不及,眼见一撞之下,自己的巨舰尽竭被西洋舰的尖角戳穿,穿在西洋舰的尖角上,进不得退不能,惊怒交集,嘶声狂叫:“大家同归于尽吧。”飞身掠起,便向箭飞舰队中扑来。 雪槐知道矮子国此战必顷全国之力拼死挣扎,内中必有玄功高手,所以请梅娘六个一齐出手,专门对付矮子国中的高手,同时让雷电双鸦跟着箭飞的前军,自己则坐镇中军,专等缩头龟二。这时大嘴梆子扑向箭飞前军,立马给雷电双鸦发觉,电鸦厉叫一声:“我来收拾这小矮子。”飞身迎上,电剑对大嘴梆子弯刀,“铮”的一下硬撞,身子各往后一翻,电鸦大叫一声:“过瘾,过瘾,再来。”翻身再扑上去,与大嘴梆子狠斗起来。 大嘴梆子功力与电鸦相差不多,弯刀招法也是十分歹毒诡奇,倒还真是电鸦对手,但他撑得住,手下舰队却撑不住,矮子兵先前给他鼓起心中余勇,但给箭飞的西洋舰意料之外的一穿,舰戳破了,胆也戳破了,加之雪槐左右两军齐围上来,四处喊杀声如雷,更是手发软脚发麻,再无斗志,可给雪槐舰队四面围着,想跑也跑不掉,一时哭爹叫娘,只恨天无路,可怜海无门,不多时海水便被血水尽数染红。 电鸦眼见已军大胜,自己却久斗大嘴梆子不下,恼了,猛地伸拳去鼻子上狠捶一捶,哼的一声,一道青光射出,青光中五百电鸦兵狂卷向大嘴梆子,大嘴梆子不防他有此道术,慌忙招架,手忙脚乱之中,电鸦一剑飞出,急斩过来,大嘴梆子避无可避,急切间以左臂一挡,血光飞溅中,左臂齐肩斩下,大叫一声,弯刀狂舞,荡开群鸦兵器,化阵黑雾而去,电鸦追之不及,只好作罢。 大嘴梆子受伤逃走,矮子兵更无斗志,死的死降的降跳的跳海,给镇海军尽数扫荡干净,到午后,战事终于平息,矮子国最后一支水军灰飞烟灭。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⑨ ⑨ . c o m 打扫战场,雪槐命将投降的万余矮子兵集于十数条战船上,将其余的矮子船不论破的好的,尽作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眼见烈焰腾空,妙姑眼中落下泪来,伏在石敢当肩头道:“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矮子船来犯我东海了。” “烧了船不算。”石敢当摇头:“呆会我们杀上岸去,彻底灭了矮子种,我天朝海缰才真的清平了。” 众将和石敢当一个想法,都想趁胜杀上岸去,直捣矮子王都,但雪槐对缩头龟二的不曾现身始终心怀疑虑,下令先扎住舰队,众军杀了半日,大多疲倦,且休息一夜,明日上岸也是不迟。 雪槐与梅娘几个商议,说起缩头龟二不曾现身的事,梅娘几个也多有猜疑,陈子平道:“这缩头龟不会真的成了缩头龟,眼见情势不妙,一个人偷偷溜了吧?” “不至于。”梅娘摇头:“缩头龟二也算得一代宗师,且是矮子国国师的身份,一个人撒脚开溜是不可能的,他不现身,必另有诡计,否则无论如何他也不会听任矮子国最后一支水军灰飞烟灭而不施助力的。” 雪槐点头:“我也正是猜他另有诡谋,所以才先扎住舰队,让众军歇过气来,明日再上岸,稳扎稳打,矮子国元气大伤,我只要不轻敌冒进,凭我军实力,不论缩头龟二有什么诡计,都可一一破去。”梅娘几个一齐点头。 第六十三章 天一黑,雪槐便下海与碧青莲狐女相会,大金龟依旧把龟泪放大,雪槐进去,狐女却突然不肯跟他进龟泪了,雪槐大是好奇,出来搂了她香肩道:“月影,怎么了?”看着狐女绯红的俏脸,越看越爱,忍不住便嗒的亲了一口,狐女一张脸越发通红,眼中却是喜悦无限。 “好好好。”碧青莲在里面击掌大笑,道:“槐哥,新娘子不肯进洞房,你就抱她进来好了。” 雪槐果然就伸手来抱狐女,狐女却扭身道:“不,我不要进去。” 雪槐越发奇了,道:“为什么?”想了一想,明白了,笑道:“是不是因为青莲在边上看着你害羞,可昨晚上都过来了,今夜怎么又。” “啊呀,不要说了。”他话没说完,狐女便伸手捂住了他嘴,小手儿热得象有火烧,低声叫道:“不是这个,是。” 是什么却又不肯说了,雪槐又好笑又好奇,狐女若这个也不怕,还怕什么,看向碧青莲,道:“一定是你又欺负你月姐了,是不是?” “才不是呢。”碧青莲咯咯娇笑,要笑不笑的看着狐女,道:“我的乖师妹好月姐,要不要我说?” “你敢说。”狐女顿足:“你要说我一定撕你的嘴。” “槐哥你看,你的月影这么凶,我敢欺负她吗?”碧青莲笑,道:“不说也行,你赶快进来,槐哥只抱着你不抱着我,我一吃起醋来,那可是天塌也不管的。” 她这一吓有效,狐女忙拉了雪槐进去,碧青莲立时直扑到雪槐怀里来,死命抱住了,鱼水之欢,莲花轻颤,而青莲花外,海风轻拂,皎月初升,同样是无边胜景。 潮涨潮落,已是月到中天,三个搂着说闲话儿,白日的战局碧青莲两个自然都看到了,说到缩头龟二不曾现身,也都是颇为疑惑,碧青莲笑看着狐女道:“说到打仗,咱们月姐可是大家呢,不妨替槐哥参详参详,猜猜那缩头乌龟到底有什么诡计?” “就你这小嘴儿能说。”狐女轻捏她嘴唇,凝眉道:“小矮子从猪尾红蝇歪脖梨秀到大嘴梆子,在槐哥手里连败三仗,前后折了四五十万人,且都是训练有素的精锐,可以说,小矮子的底气已是尽了,缩头龟二再诡计多端,手中没有实力,也是无可奈何。” “就是啊。”碧青莲点头:“小矮子的实力我也知道一些,不到一年折了四五十万兵,可说是真正的伤筋动骨了,缩头龟二还有什么实力玩诡计?我猜他是不是昨夜给打怕了,缩在他的龟窝里不敢露头呢。” “不论怎么说,缩头龟二也是一代宗师,绝不会这么稍遇挫折就缩头的。”狐女摇头,支起身子看着雪槐,道:“缩头龟二必有诡谋,只是我们猜不到,要不明日大军先不上岸,弄清楚缩头龟二的阴谋再说。” “小矮子还有十来万陆军,我只要不轻敌,缩头龟二凭着那十来万人,绝不会是我对手。”雪槐摇头,眼中满是自信,眼看狐女仍是眉头紧锁,倒笑了,轻抚她肩背道:“好了,那缩头龟不值得你费心,要是皱坏了我的好月影的秀眉,我可是要心疼的呢。” 狐女从没听雪槐说过这样的话,一时又羞又喜,心中暗叫:“原来他也会说这么好听的情话儿。”而碧青莲却在另一边叫:“啊呀,酸死了酸死了。” 狐女大羞,便要去撕她的嘴,雪槐却猛地想起先前的官司,笑道:“对了,我还没明白呢,先前月影到底为的什么不肯进来啊。” “不要说。”狐女急盯着碧青莲,碧青莲笑做一堆,道:“不说也容易,你叫我一声好姐姐,那就给你保秘。” “我叫你师姐是该的,但你比我小,让我叫你姐姐,不怕折了你的小腰儿。”狐女怒哼。 “那你看着办好了,我数一二三,再不叫我就说了。”碧青莲得意洋洋,果然伸着纤纤玉指,数起数来,眼见她三字要出口,狐女急了,叫道:“好了好了,怕了你了,我的姑奶奶好姐姐,可以了吧。” “果然叫得甜。”碧青莲点头,眼珠子一转,猛地跳起来叫道:“槐哥,快抱着她,我告诉你,昨夜你走后,月姐和我睡,睡到一半突然死命抱着我叫槐哥,还说真的想死你了呢。” “啊,你这坏蹄子。”狐女大羞,跳起来便要去追碧青莲,却给雪槐一把抱住了,挣两下没挣脱,捶雪槐道:“你也跟着她欺负我。”娇嗔间与雪槐眼光一对,身子却突地一震,雪槐正深深的看着她,眼光里情深似海,狐女身子一下就软了,低叫道:“槐哥。” 雪槐不应她,火热的唇却凑上来,吻住了她的唇,又是风狂雨骤。 次日一早,众将齐到雪槐舰上,陈子平先开口道:“七弟,昨夜我几个上岸走了一遭,见小矮子个个人心慌慌,捉了几个小矮子来问,说是不但我们这边要打,疯牛国也从北港打进来了,矮子国陆军本还有近十万残兵,但听说两面来攻,竟在一夜间逃散了,现在的矮子国京师就是一座空城。” “怪不得不见缩头龟二。”雪槐恍然大悟:“原来切皮真的从北面挥军进攻了。” 梅娘点头,道:“缩头龟二该是给切皮压得脱不开身,而不是我们先前想的在玩什么诡计。” 石敢当叫道:“我们快杀上岸去,别叫切皮先取了矮子国都,到时说来不是我天朝灭了矮子国,反是他疯牛国灭了矮子国了。” “这不可能。”商昆在一边抱拳道:“我们从南港上岸,离矮子国都不过三数日马程,而北港却远得多了,只要我们不拖延,切皮绝不可能比我们快。” “好。”雪槐挥手:“大军进港,即刻上岸,直捣矮子国都。”众将大声应诺,当即拨锚起航。 泊锚处距南港约三十里左右,舰行十里,雪槐心中忽地生出一种毛骨怵然的感觉,自得天眼神剑以来,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大惊之下,急运剑眼看将出去,舰队四面并无半点敌踪,急又往海底看去,顿时大吃一惊,但见一个前所未见的巨怪,圆头怪眼,体若巨舰,张着八条各长达近百丈的大触须,就拦在舰队前面。 无论海怪陆怪,雪槐也算是见过些东西了,却从未见体形如此庞大的怪物,而最叫雪槐吃惊的,是他剑眼一扫过去,立即感应到一股阴寒至极的灵力,竟和那夜缩头龟二的灵力一模一样,只是更强大了好些。 “难道这巨怪竟是缩头龟二的本体原身?”雪槐又惊又疑,知道迟疑不得,急传将令,舰队停止前进,四下散开。 海底这巨怪,正是巨须王,缩头龟二舍身喂虎,将自己送给巨须王吃了,趁巨须王得意之下,一点灵光突入巨须王脑中,苦斗一日一夜,终于成功的制服了巨须王的本原灵性,赶在雪槐舰队上岸之前,拦在了前面。 缩头龟二本是暗暗蛰伏,想在舰队到他头顶之后才猛然发威,不想给雪槐剑眼提前发觉,雪槐剑眼一扫,他知道不妙,在海底一声狂嚎,猛地窜将上来,雪槐虽发现得早,但这么大一支舰队想要一下子散开来可不容易,在缩头龟二御使下,巨须王八条大触须齐伸,但凡给它碰上的,不论战船巨舰,一卷一拉,立时顷翻,瞬时间便有十余条巨舰被它扯翻,将士纷纷落水。 “我的娘啊,这是什么怪物。”铁流儿鼓眼大叫,梅娘陈子平几个也是齐声惊呼,他们也都不识得巨须,倒是黑鲨七这些常在海上打滚的人知道,这时急道:“是巨须,多见于碧浪海,刀箭难伤,只有先避开它。” “避不开的。”雪槐摇头:“是缩头龟二。”眼见舰船在巨须王有若魔臂的触须下纷纷倒翻,雪槐惊怒交集,但看着那八条两个人合抱也抱不过来的触须,一时却也是想不到办法,若有天眼神剑在手,他自信可一剑斩断一条触须,但普通刀剑他却可以肯定绝断不了这些巨大的触须。 “原来那缩头龟是这东西成精的。”听雪槐喝出是缩头龟二,陈子平几个齐声惊呼,梅娘急叫:“大家齐心合力灭了他。”将衣服一搂,肚脐眼中“兹”的一下射出两根铮亮的白丝,一下子缠住了巨须王的一条触须,随即白丝后收,深深勒进触须中,她这双丝乃百年苦修而得,非比凡丝,且内蕴神力,这一勒,当真比钢刀还要锋锐,奈何巨须王本就修成了真元内丹,再加上缩头龟二的邪功,更是了得,梅娘这一下不但没能勒断巨须触须,自己一个身子反给扯了过去。 臭铜钱几个齐声惊呼:“梅娘。” 奇光散人咬牙怒叫:“我就不信这些鬼须子斩不断。”拨出七宝奇光剑,飞身急射过去,斩向扯着梅娘的那条触须,陈子平则跃在半空中,厉喝一声:“幻影流星伞。”一身十八影,十八把纸伞旋转如刀,同样是斩向那条触须,但雪槐却比他两个更快,原来雪槐终于找到了一件好兵器,巨舰上重达千斤的铁锚,眼见梅娘遇险,雪槐一剑斩断锚链,提着十余丈长的链条一舞,将千斤铁锚如打绳镖般打了出去,指的也是巨须王这条触须。 其实雪槐几个都是空着急,梅娘这脐中双丝乃是奇门异术,灵异非凡,收发随心,只是先前扯得急了才给巨须王扯了下去,眼见扯不断巨须触须,当下双丝急收,收了回来,身子一旋,双丝猛射向巨须王那双有似特大号灯笼的怪眼,其势若箭。 她双丝回收,雪槐几个却仍是去势不停,雪槐铁锚抢先击在巨须王触须上,他这一锚,蕴含了十成天星遁魔的功力,加上铁锚本身的重量,岂是等闲,将巨须王一条触须打得直飞出去数十丈,污血飞溅,但就是如此巨力,竟仍是未能将巨须王这条触须打断,要知巨须王本已修成内丹,这种巨怪不成丹则已,一旦成丹,本体蛮力几至于不可思议,象当日的火灵怪,若不是陈子平以伞撑开火灵怪的嘴从嘴缝下手,根本就伤不了它,这巨须王比火灵怪更又大得多,再加上缩头龟二邪功的灌注,岂是说着玩的,也只有雪槐用此千斤铁锚才能将巨须王一条触须打飞,换了其他人其它兵器,能让巨须王破皮出血,便是很了不起了。 巨须王这条触须给打飞,陈子平奇光散人扑出去的身子便没了目标,身子急收之间,巨须王另两条触须却一左一右急扫过来,触须身躯之大,几乎可以赶得上他两个的身高,带起的巨风吹得两人后襟齐往后飞,可见这一扫的力量,这若是扫上了,两人不死也是重伤。 奇光散人大吼一声:“好孽畜。”身子一跃,闪过触须,反手一剑斩下,他这一剑尽了全力,但一剑斩上去,却象是斩在一张巨大的干牛皮上,反弹回来的巨力让他双臂发麻,差点握不住宝剑,而看巨须王那条触须,斩进去还不到半尺深,血也流得不多,很显然,他斩进去这半尺,只是这条触须的粗皮,肉都还没挨着呢,根本无关痛痒。奇光散人眼见巨须王这触须如此粗顽,一时间又惊又怒,他却不知,一边的陈子平比他更糟,同样是一伞削在巨须王触须上,却给远远的反弹出去,奇光散人好歹还削下块粗皮,他却连粗皮也没能削下一块。 这时巨须王却蓦地发出一声震天狂吼,原来是梅娘双丝建功,射在巨须王眼睛上,虽未能射穿眼膜,却也让巨须王痛了一下狠的。 奇光散人陈子平两个伞剑无功惊怒交集,其实雪槐一锚打不断巨须王触须,也正在发愣呢,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弄断巨须王这八条大触须啊,突见梅娘双丝建功,顿时又生出希望,大叫道:“好啊梅姐,就是这样,你专攻它眼睛,我来打它的头,不信打不死它。”铁链一舞,带着千斤铁锚直砸向巨须王的大圆脑袋。 梅娘应一声好,双丝如箭,瞬间就在巨须王怪眼上刺了数十下,巨须王力大身粗,闪躲不便,虽痛得连声怒吼,却是一下也躲不开,同时间雪槐铁锚也如风砸到,他这一下不是直砸,而是以铁锚的锚尖斜着砸下,这一下厉害,锚尖深深扎进巨须王的大脑袋,污血直射起数丈来高。 眼睛脑袋连遭重创,巨须王终于熬不住了,一声痛嚎,身子往下一沉,钻进了水底。 如果巨须王没有受缩头龟二控制,这个时候的巨须王会沉进海底永不再出来,但缩头龟二即在它体内,如何容得它逃跑,立即加强对巨须王神智的控制,终于又逼得巨须王回头浮上海面,不过这次在缩头龟二指挥下,巨须王换了战法,身未出,须先动,八条巨大的触须便如风轮般转动,激起滔天巨浪,不让梅娘几个近身。 这时舰队已四面散开,只剩雪槐几个对着巨须王,海面上,但见巨须王八条巨大的触须有似八条蹈海魔龙,不绝翻滚,而雪槐与雷电双鸦梅娘几个则各展玄功,在巨须王八条触须间闪躲穿梭,激起的水浪直抵天际,巨须王不绝的嘶吼更让人心血下沉。 巨须王触须力道虽大,终不够灵活,虽然时卷时扫时砸时拍,使尽花样,却总是沾不到雪槐几个的身子,但它八须轮转,梅娘再想要象先前一般近身以双丝刺它眼睛却也休想,便是雪槐再想以铁锚砸它的脑袋也是极难,巨须王神智是受缩头龟二控制的,防的就是雪槐,它八条触须,有得三条对付梅娘几个就足够了,剩下五条用来对付雪槐,五条触须前包后抄左卷右扫,织成一张巨网,雪槐想要近身,淡何容易。当然,如果手里不提着那条连锚带链将近两千斤的超级武器,以天星遁魔的速度,轻轻易易就可靠近巨须王,可空手靠过去又有什么用,难道用掌去拍巨须王的脑袋?飞云掌虽了得,但用来打巨须王,只怕是搔痒都不够。 翻翻滚滚,斗了近半个时辰,谁也奈何不了谁,虽然雪槐几个在巨须王身上留下了不少伤痕,并不能给巨须王以重创,而巨须王也捞不着雪槐几个。巨须王粗而蠢笨,但缩头龟二可不蠢,眼见与雪槐几个斗占不到便宜,另生一计,忽地往海底一沉,再不露头。 “终于把这蠢物打跑,嘿,累出一身臭汗。”臭铜钱抹头上的汗。 梅娘眼中却露出疑惑之色,看向雪槐道:“七弟,你不是说这怪物是缩头龟二的原身吗?怎肯就这么跑了?” 雪槐也自疑惑,一直以剑眼盯着巨须王,这时猛地怒叫一声:“不好,缩头龟二斗我们不过,想打舰队的主意。”急掠过去,梅娘几个闻声脸色齐变,一齐追去。 雪槐猜得没错,缩头龟二正是想先摧毁雪槐舰队,没了舰队,光雪槐几个人,那是灭不了矮子国的,雪槐发觉不妙追来时,缩头龟二已御使巨须王潜到了最近的舰队底下,巨大的身子往上一窜,两条触须伸出,分别搭在一条巨舰身上,一拉,两艘巨舰立时侧翻,士卒纷纷落水。 雪槐刚好追到,狂怒,铁锚带起无俦巨力,猛击向巨须王,巨须王一声吼,四条触须扬起,织成一张巨网,拦击雪槐,另一条触须却又伸向一艘巨舰,这艘巨舰却恰是雪槐的座舰金龙舰。铁流儿不会水遁,一直呆在金龙舰上,先前看着雪槐几个围着巨须王狠斗,早已手痒,这时眼见巨须王一条触须送上舰来,大喜叫道:“我的乖乖,也有给我捞着的时候。”扭腰打一个旋子,借着这一旋之力,双钩钩着伸上舰来的那条触须便往舰上猛扯,心中更自想:“我钩着这怪物动弹不得,七弟他们就可以打死蛇了,臭铜钱他们打半天,最终还是我铁流儿立功。” 唉,想是想得美,只是也太不自量力,巨须王那条触须一收,金龙舰大,一侧,没翻,却把铁流儿给直拉下海里去。 “这会儿真个做了海怪点心了。”铁流儿魂飞魄散,眼见落水,梅娘到了,叫一声:“五哥休慌。”一闪避过巨须王一条触须,一丝飞出,刚好在铁流儿挨着水面前卷着了他腰身,丝一抖,往舰上急送。她救了铁流儿,却不防巨须王是八条触须,避过一条还有七条呢,另一条触须从她身后急扫而来,这要是扫上了,她小小腰肢还不扫做两截。 “六妹小心。”陈子平就跟在梅娘身后,惊得毛发齐炸,闪电般上前,纸伞一张,挡在梅娘前面,怦的一声巨震,巨须触须扫在陈子平纸伞上,将陈子平连人带伞打飞出去,伞没烂,但给打脱了手,飘飘扬扬落向海面,陈子平自己则先一步跌落水里,而巨须王另一条触须正要跟着砸下。 “三哥。”梅娘惊呼一声,另一根丝飞出,前电般卷住陈子平腰身,一拖,堪堪避过巨须王砸下的触须,陈子平挡那一伞,全身真气似乎都给震散了,一时间根本无法回气行功,若不是梅娘救得及时,给巨须王这一触须砸中,哪还有命。 巨须王身子粗大蠢笨,但八条触须却真的是极为灵活,一条触须砸向陈子平的同时,另一条触须早从梅娘背后兜过来,其实梅娘是舍命救陈子平,她不救陈子平,陈子平死,她救陈子平,巨须王另一条触须已到她身后,再无法躲避。 “想不到我今天死在这里。”梅娘脑中闪念,嘴角反掠起一丝微笑:“也好,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五哥,我没办法嫁你们,你们又都不肯娶妻,我死了,你们也各自成家立室吧。”闭目待死。 云山六友中,奇光散人排行老大,臭铜钱老二,陈子平老三,李伶儿老四,铁流儿老五,梅娘当然知道他五个都苦恋自己,但一则怕择一而嫁会伤了其他四个的心,二则陈子平五个也实在不是梅娘的香闺梦里人,所以一直就这么僵着,他们不肯娶,梅娘也不言嫁,然而香闺梦冷,梅娘心中的凄苦,却也只有她自己知道,所以前夜雪槐风流回来给她看破,反让她哭起来,就是因为这中间的苦处,实在是有苦难言。 “六妹。”臭铜钱几个最留意的自然就是梅娘,眼见梅娘遇险,无不心胆俱裂,急扑过来,但以他几个身法,无论如何不能赶在巨须王触须及体前救出梅娘,眼见梅娘即将万劫不复,臭铜钱几个心都不跳了,蓦地里眼前一花,梅娘身子突地飘了起来,双丝上还带着铁流儿和陈子平。 原来梅娘遇险,雪槐自然也看见了,他先前使锚与巨须王四条触须恶斗,这时情急之下,只得扔了铁锚,展开天星遁魔身法,于万钧一发之际赶到,猛发掌推开梅娘,但他虽推开梅娘,自己却已躲避不及,左掌推开梅娘,右掌便运起全身功力,硬架巨须王这以雷霆万钧之势扫过来的触须。 缩头龟二大部份心力都放在雪槐身上,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这时眼见雪槐给逼到绝境,心中狂喜,将一身邪功尽数注入巨须王这条触须,与巨须王本力合而为一,齐撞过来。 巨须王蛮力本就远非人力可比,更何况还加上缩头龟二邪功,雪槐虽了得,也绝无法硬接得下,掌须相交,雪槐一个身子给扫得急飞出去,口中鲜血狂喷。 梅娘于必死之际获救,又惊又喜,却突见雪槐给打飞,顿时心胆齐裂,痛叫一声:“七弟。”双丝一抖,松开铁流儿两个,闪电般射向雪槐,要在雪槐落水前救他上来,另一面臭铜钱几个也是齐声惊呼,一齐扑来。 缩头龟二怕的就是雪槐,想要杀的也就是一个雪槐,好不容易得到这个机会,如何肯放手,虽然他料到雪槐刚才挨那一下,即便不死也是受创极重,然而只要雪槐还有一口气,他便绝不会放手,当下八条触须齐扬,七条触须拦着梅娘臭铜钱几个,另一条触须则闪电般赶到雪槐身下,触须尖端张开,竟如一张血盆巨口般,一下子叼住了雪槐落下的身子。原来巨须的八条触须尖端都有一个吸盘,就如一张嘴巴,一些小的动物只要给它这吸盘吸住便无论如何脱身不得,只有乖乖的作它口中之食。此时雪槐身受重伤,全身真气几给打散,人已处在昏迷之中,自然脱不得它吸盘的吸附。 梅娘几个急怒欲狂,死命猛扑,但实力有限,无法穿越巨须王七条大触须的拦截,眼见巨须王抓着雪槐直向海底沉去,梅娘几个急得直要吐血,便在这时,海底巨浪一翻,一个巨物直涌上来,一下猛撞在巨须王身上,竟将巨须王撞得打了翻滚,正是大金龟,只不过这时的大金龟身形已加倍变大,与巨须王的身躯相差无几。大金龟背上,一朵青莲花绽开,狐女站在莲花中,一脸惶急惊怒,悲叫:“槐哥。”右手一扬,灵蛇珠打出,正打在巨须王两眼之间,打得巨须王一声痛嚎。 先前雪槐几个与巨须王大战,碧青莲两女自然知道,却只是在远处观战,并没想到要插手,巨须王固然身躯巨大一身蛮力,但两女无论如何都不相信巨须王能伤到雪槐,以雪槐的身法,巨须王巨大的触须是不可能有打中他的机会的,却再想不到变起突然,眼见雪槐受伤被巨须王吸在触须中,两女急得脑中一片空白,催动大金龟拼命赶过来,碧青莲无法从龟泪中出来,只有狐女能动手,她这一珠尽了全身之力,“霹雳珠”秘法更激发出灵蛇内丹的全部力量,巨须王虽是蛮顽之物,也是痛疼难当。 但真正给巨须王威胁的是变大了体形的大金龟,便在巨须王的痛嚎中,大金龟一对前爪猛地抓住了巨须王两条触须,血盆大口张开,便向巨须王圆胖的身子咬去,它这巨嘴张开,上下唇之间,足有十余丈高下,上下两对獠牙,每一颗都有丈许长短,锋利若刀,给海水打湿了,太阳一照,发出耀眼的白光,当真触目惊心,它这一口若是咬中了,较之雪槐铁锚的打击,可又要厉害得多了。 巨须王自然知道厉害,另一条触须伸过来,急打大金龟脖子,龟最灵活的就是个脖子,大金龟反应若电,脖子一缩,猛一口咬住了巨须王打过来的触须,这一口厉害,巨须王长声惨嚎,死命挣扎,另几条触须拼命拍打卷缠大金龟,但大金龟有龟壳护着,巨须王巨大的触须枉自在龟背上打得怦怦作响,浪激冲天,却就是没法让大金龟松口,三挣两挣之下,一条大触须竟就给咬断了,同时间狐女珠子收回,又是一珠打在巨须王头上,巨须王再撑不住,剩下的七条触须一划,急往深海逃去,大金龟背了青莲花,衔尾狂追。它们是往深海去,梅娘几个便没法追下去,他们不认识狐女,不过即见了青莲花,自然就知道是碧青莲两女来了,又见了大金龟一口咬断巨须王触须的威力,虽无法追下去,心中终不是太急。 狐女得荷叶道人调教,灵力大幅成长,但想长时间在水底闭气却还是做不到,只有合上青莲花,她怕碧青莲急坏了,虽然自己心中也是急得六神无主,还是安慰碧青莲,道:“师姐你别担心,槐哥只是负了伤,该不会有事,大金龟一定可以追上去的。” “我知道。”碧青莲点头,道:“我的本体灵根在槐哥体内,槐哥的一切我都感同身受,槐哥受伤很重,但心跳依然很强劲,没有事的。”她说的是实话,她一点灵根寄在雪槐体内,雪槐身上的一切,没有丁点儿可以瞒得过她的感应,雪槐在昏去之前及时想到了召唤神剑灵力疗伤,所以伤势虽重,生命并无逝去之象,碧青莲自然知道。虽然知道雪槐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碧青莲心中仍是极度担心,一张雪白的脸,这时白得更没有半点血色。 狐女听说了碧青莲将千年青莲子放在了雪槐体内的事,知道碧青莲说得不假,她先前安慰碧青莲,这时自己反得了安慰,这时合掌叫道:“无量天尊,千万保佑槐哥,金龟大叔,加油追啊。” 若真是平手相斗,巨须王未必就一定会输给大金龟,大金龟虽有龟壳护体,巨须王触须的拍击也同样可以震动它的内俯,挨得多了,一样受不了,但巨须王神智是受缩头龟二控制的,缩头龟二打伤雪槐并抓在了自己手里,当真兴奋到极点,这时惟一想的一件事就是要找个地方将雪槐碎尸万段,彻底消除雪槐这个心头大患,又哪有心思驱使巨须王来与大金龟争高下,所以只是拼命的逃。 别看龟在地面上笨,在水里可是灵活得很,何况大金龟非比凡龟,乃是得灵之物,因此巨须王虽有七条大触须划水,却也并不比大金龟快,只是大金龟短时间想追上它却也是不可能。 其实缩头龟二要想彻底毁灭雪槐,容易得很,只须将大触须吸着的雪槐塞到巨须王嘴里,一顿乱嚼便是,这时的雪槐虽在借神剑灵力疗伤,但伤势实在太重,急切间根本无法复原,甚至神智都还未清醒,巨须王若把他往嘴里塞,他绝对是死路一条。幸运的是,缩头龟二虽恨不得立时将雪槐碎尸万段,却没有想到这一点,缩头龟二虽诡计多端,歹毒凶残,但人终究是人,一个人要对付另一个人,会有很多办法很多手段,但第一个念头绝不是要把这个人放到嘴里吃了,因为人不吃人,没有这种习惯性的作法,也就不会往这方面去想。当然,如果缩头龟二这时能冷静下来,他说不定会想到,但这时的缩头龟二正处在抓住了雪槐的极度亢奋之中,又给大金龟穷追猛赶,哪还能静下心来细想? 象大金龟巨须王这种水中灵怪,在水里游动的速度当真是不可思议,雪槐当日以水遁之术便追不上独角海鬼,而大金龟巨须王都比独角海鬼的功力要高,游动的速度自然也就更快,碧青莲两个如果不是呆在青莲花中给大金龟驼在背上,而以遁术来追,休想追得上巨须王,这时大金龟一步不拉的追着巨须王,两女一点灵光便也死死锁定巨须王,心中虽急,但灵觉感应得到,便要好过得多,尤其碧青莲一点莲心感应到雪槐伤势不但未见恶化,灵力反而渐渐加强,更是欣喜,在心底暗暗祈祷:“老天爷,千万开开眼,帮帮我的槐哥,我的槐哥这一年多来多历波折,吃尽了苦头,尤其逼不得已与他义父作对,更是心都碎了,他真的没过几天好日子啊,现在好不容易我和月姐到他身边了,为了让他开心,最害羞的月姐都不怕害羞了,我们真的是盼望他能有一点开心的日子啊,你就放过他吧,求求你了。”心中暗祷,同时把雪槐伤势有所好转的事告诉了狐女,狐女也自高兴,但心中的焦虑始终无法放下,道:“有什么办法,帮金龟大叔一下,追上那怪物。” “我的道体金莲玄功又未练成,否则倒可助金龟大叔一臂之力。”碧青莲皱眉。 两女正自百思无计,前面突地大亮,碧青莲两个又惊又疑,不知是什么东西,担心雪槐,急打开青莲花看过去,却见远远的海中,悬着一颗大珠子,粗若大海碗,金光四射,其光之强,让人不敢逼视,正拦着巨须王的去路。 碧青莲两女不知那珠子是何物,巨须王中的缩头龟二也自惊疑,但他识见终比碧青莲两个要广,心中霍地想到一物:“这一跑,差不多也到碧浪海了,难道这珠子竟是魔女宫的镇宫之宝魔龙珠?”他并不敢肯定,而巨须王给那珠子金光一照,心下怯了,不敢直撞过去,便要绕路而行,便在这时,那珠子中忽地钻出一条龙来,这龙全身金鳞,刚出珠时也不大,但只一瞬间便变得奇大无比,一个龙头便差不多有巨须王的身子那么大,巨眼钢须,吼声若雷,一只爪子伸出来,直抓向巨须王的身子。 “真的是魔龙珠。”缩头龟二惊怒欲狂,而不等他作出反应,巨须王更早已扭身就跑,虽然巨须王的神智是受缩头龟二控制的,但害怕逃跑是身体的本能,并不需要脑子的指挥,人和动物都一样,逃跑的时候,总会尽可能的扔掉身上的东西,巨须王自然也不例会,抓着雪槐的触须吸盘往外一吐,清洁溜溜的拼命逃跑,巨须王吸盘吐出雪槐,缩头龟二自然知道,但巨须王跑得实在太快,七条触须一划便是数百丈,回头已晚,再加上缩头龟二是知道魔龙珠的威力的,魔龙珠里放出的那条金龙虽是个虚象,但虚象并不是不可以伤人,事实上同样有着极大的杀伤力,龙爪是虚的,虚的龙爪上带着的魔龙珠力量却是实的,缩头龟二并没有勇气强迫巨须王回头与魔龙珠拼命,所以只有听任巨须王没命价逃跑,心中只有暗暗企盼:“可能是闯到了魔女宫附近,魔龙珠现身驱敌,该不会放过雪槐。”又想:“即便魔龙珠因雪槐昏迷没有威胁而不伤他,但雪槐挨这一下,即便不死,没得一年半载也绝对无法复原,没有他,天朝军不可能再有心思上岸进攻我国。” 巨须王吐出雪槐,那条金龙爪一伸,猛一下抓住雪槐,随即带着雪槐缩进了魔龙珠,向前飞掠。 魔龙珠中金龙一现身,碧青莲也猜到了是魔龙珠,这时眼见魔龙珠抓了雪槐进珠子,又惊又急,哭叫:“槐哥。”狐女也是惊急大叫:“金龟大叔,求求你,快追上去。” 大金龟对魔龙珠中现出的金龙自也害怕,但它是成灵之物,听了狐女的话,便仍鼓勇前追。 狐女不识魔龙珠,对碧青莲道:“师姐,这珠子到底是什么东西,里面还藏得有龙,它为什么抓槐哥啊?” “这珠子十有八九是魔龙珠,它即然现身吓走了那怪物,怎么又要抓我的槐哥呢。”碧青莲也是惊急无主,不知祸福。雪槐虽听冷灵霜说过他是魔女与天虎之子,但始终认为太过荒谬,生身父母,不好开玩笑,所以一直也没把冷灵霜的话跟碧青莲说,若是说过,碧青莲这会儿便不必这么着急了。 “但不管怎么样,是生是死,我们都要跟槐哥在一起。”碧青莲看了狐女,叫,狐女用力点头。 魔龙珠往前飞掠,好在并不比巨须王快,大金龟倒也还追得上,往前掠出百里,魔龙珠忽地往下掠去,碧青莲两女跟着往下看,不由齐齐瞪大了眼睛,下面是个巨大无比的海底平原,较之天安原还要大得多,四面群山劈立,广阔雄浑。大平原上,峙立着一座极大的金色宫殿,金光四射,最奇特的,是在这宫殿的上面,有一个巨大的罩子,象一个透明的水泡,碧青莲两个看过去,几乎就可以肯定,这个透明的水泡隔住了海水,宫殿里应该是没有水的。 “难道这是魔女宫。”碧青莲惊呼,狐女不知魔女宫是什么地方,碧青莲说给她听,道:“魔女宫是魔女住的地方,也是海中最神秘的地方,魔女曾为祸一方,后来听说嫁给了天朝最伟大的战士天虎,变好了,五百年前灭血魔之役,正教便曾请天虎魔女出手助力,只是没能找到魔女宫,想不到竟给我们撞上了。” 她一说狐女也想起来了,道:“师父上次不是说,逆星宫主不就是给天虎魔女合力射死的吗?那么说魔女确实是好人,她该不会害槐哥。” “应该不会。”碧青莲点头,其实心中也是忐忑不安。 魔龙珠穿过水泡,笔直飞进了魔女宫,大金龟到水泡前一犹豫,给碧青莲一催,便也一撞进去,却往下一栽,一下子落在了实地上,水泡里果然一点水也没有,就是干干的实地,非常奇异的,从外面望里面金光四射,真个到了水泡里,金光却不见了,就是白白的天光,而且可以看见太阳,本来深海里是不可能看见阳光的,碧青莲两女一路追来就看不见外面的天光,但在这水泡里就可以,这时太阳正当顶,照在脸上竟还有些火辣辣的晒人,这种情形,便和在外面陆地上一模一样。 碧青莲两个心中都是大感奇异,不过这会儿没心思琢磨这个,挂心的是雪槐,即是陆地,便不再骑大金龟,借着青莲花往宫殿掠去。 大水泡极大,从进水泡到宫殿门口,竟有近百里远近。宫门前有金甲武士站岗,人身蛟首,身高过丈,不怒而威,碧青莲两个远远看见,心中都有些忐忑,不知这些金甲武士会不会拦着她,万一拦着,是动手强闯还是好言相求?一时无法决断。碧青莲心中暗暗嘀咕:“传闻海里有一种蛟人,人身蛟首,身材高大远过于陆人,这些金甲武士看来就是了。” 看看靠近,宫门里出来一个侍女打扮的女子,却和人间女子无异,长象也十分清秀,看着碧青莲两个,脸露笑意,行了一礼,恭恭敬敬的道:“两位姑娘请跟婢子进来。” 碧青莲两个大喜。碧青莲虽早将龟泪放大,但身子仍是在龟泪之中,那侍女却似并不惊异,碧青莲道一声谢,心中有许多疑惑,道:“请问姑娘,这里是魔女宫是吧。”她倒不问雪槐,因为她的灵觉能感应到雪槐,雪槐没事,伤势似乎还好了许多,所以不担心。 “对,这里是魔女宫。”那坐女回头一笑,道:“婢子叫蛟虹,两位姑娘叫我名字就行了,两位姑娘也不必担心,少主人没事的。” “少主人?”碧青莲狐女齐声惊呼,碧青莲看了蛟虹道:“你是说刚才被魔龙珠带进宫中的那男子是吗?”她这话问得挺有趣的,但不这么问详细她又不敢相信,雪槐怎么成了魔女宫的少主人呢?太不可思议了啊,心中更嘀咕:“难道我的槐哥竟不是人,而是一条龙?” “是啊。”蛟虹点头,看向碧青莲,眼中颇有疑惑,似乎在奇怪碧青莲怎么会这么问。 “难道雪槐是条龙吗?”碧青莲的疑惑也在狐女脑中打转,这时忍不住便问了出来。 “不是的。”蛟虹抿嘴一笑,道:“少主人怎么会是龙,他当然是人,两位姑娘放心好了。” 她这么说,狐女倒是脸上一红,说话间已连过三门,到了大殿前,一眼便见到了雪槐。雪槐身子悬空而立,眼睛却是闭着的,但不象是处在昏迷状态,而象是在睡觉,那颗魔龙珠则悬在雪槐头顶丈许左右,不住的旋转着。 两女齐叫一声:“槐哥。” 雪槐却并不应,也不睁眼,似乎在熟睡中,蛟虹道:“两位姑娘请稍候片刻,不要作声,免得惊了少主人。”碧青莲两个立即闭嘴,齐看着雪槐。 狐女只能看到雪槐的外表,碧青莲却还能感应到雪槐内在的变化,她感觉这会儿的雪槐早已伤势尽去,但体内却有一种奇怪至极的反应,灵力在不绝的翻腾,那种情形,就仿佛他体内蓄积了无边的洪水,不绝的咆哮着,立马就要决堤而出。 “槐哥体内这种力量好生可怕,可为什么会这么翻腾不休呢?”碧青莲心中暗暗疑惑,看着雪槐头顶不停旋转着的魔龙珠,脑中忽地灵光一闪,想:“师父说槐哥体内封印着一股神秘的力量,莫非就是这股力量在翻腾?魔龙珠将他这么吸在半空中,又在他头顶不断的旋转,难道是要打开封印,放出那股力量?” 正在碧青莲疑惑之间,雪槐头顶的魔龙珠忽的射出一道金光,正射在雪槐顶门心上,雪槐霍地睁开眼晴,纵声长啸,其声雄浑壮阔,有若龙呤,全身衣服无风自动,裂裂作响,毛发根根竖起,劲指若箭。长啸声中,他左臂忽地举起,啪的一声,臂上衣袖炸成碎片,激飞开去,露出坚实的肌肉。碧青莲两女齐看向他左臂,但见他左臂上一个红印,发出耀眼的光芒,就好象那是一团火,在他的肌肉里熊熊燃烧。 碧青莲两个正自看得发呆,雪槐左臂上那团红光蓦地一炸,红光发散开去,直弥延到指尖,瞬时间雪槐整个左臂变成了赤红色,就象融炉中烧得通红的一根铁条。 “槐哥。”狐女惊叫一声,情不自禁伸手抓住了碧青莲的手。 臂上的红光一炸开,雪槐的啸声更是往上一拨,直若裂云而出,同时间左臂突地变长,人手伸长,最多三尺,雪槐手臂平日也与常人无异,这会儿却突地伸长了一倍,也粗了一倍,而更奇异的,是他臂上突地生出鳞甲,随着鳞甲的生出,红光慢慢的化为金光,一只左臂金光闪闪,有若龙爪。 在大殿一侧,还站着两个中年人,一男一女,这时齐声喜叫:“魔龙手,少主人的魔龙手成了。” 大殿两侧,各有一个巨大的香炉,均高约五、六丈,肚围差不多也有四五丈,人站在下面,有若蚂蚁,若以正常人的力量,无论如何莫想撼得动分毫,这时雪槐却突地飞身过去,伸左手一下抓住了一只香炉脚,猛往上一抛,竟将那香炉直抛上了半空中。 “天哪,槐哥。”碧青莲两个齐声惊呼,均是手心出汗,又惊又喜。 香炉好半天才落下来,雪槐伸手接住,立定吸气,变长的左臂重又缩短,臂上的龙甲也消隐不见,重又恢复原样,只是炸飞的衣袖的却补不回来,赤着一只胳膊。 “青莲,月影。”雪槐转头看向碧青莲两女。 “槐哥。”两女齐声喜叫,飞奔过去,齐扑入他怀里,死死的抱住了。 雪槐知道两女受了惊吓,爱怜的搂紧她们,道:“让你们担心了,不过现在没事了。” 碧青莲两个的心确实一直都揪着,直到这会儿扑到雪槐怀里,抱住了他,两颗心才放下来,碧青莲抚着雪槐左臂细看,雪槐的左臂还有些发红,除此也别无异样,到是先前的封印不见了,想到封印,碧青莲才猛地意识到自己已经从龟泪里出来了,一下子喜叫起来:“啊呀,封印解了,我自由了。” 狐女激动之中也没注意这个,这时也喜叫起来:“对啊师姐,你从龟泪里出来了呢。” 雪槐微笑点头,道:“是,封印解了,有些话慢慢说,我先带你们见两个人。”牵了两女的手,到一侧的那两个中年男女面前,那两人一齐跪下,叫道:“少主人,你终于回来了。”两人都是语声哽咽,一脸的激动。 “志叔张嫂,两位快快请起。”雪槐忙扶他两个起来,也是十分激动,看了两人道:“这些年,让你们费心了,也让你们担心了。” “我们一切都是该当的。”张嫂眼中含泪,却已是一脸的笑,细细的看着雪槐的脸,就象看着自己的儿子,道:“只是少主人这些年受了不少苦,不过终于长大了,回来了,魔龙手也成了,老爷宫主有灵,该是多么高兴啊。” “爹爹,娘。”雪槐轻轻叫了一声,略一定神,给碧青莲两女介绍道:“志叔张嫂,是魔女宫的内外总管,这些年都是他两个在操心。”说了碧青莲两个名字,道:“她们会是我的两位夫人。”说着看向两女,道:“你们会嫁给我吧。” 两女都是俏脸腓红,喜悦无限,狐女含羞点头,碧青莲却道:“当然,而且现在我知道你家在哪儿了,就算你想不娶我,我也会自己披了红盖头嫁过来。” “我怎么会不想娶你呢。”雪槐呵呵笑:“我恨不得现在就和你们拜堂成亲呢,只是怕你师父不答应。” “拜见两位少夫人。”志叔张嫂还有蛟虹齐齐拜倒,碧青莲两个忙伸手相扶,两张俏脸更加的红了,却都是眉飞色舞。 张嫂道:“少主人带两位少夫人回来,这是天大的喜事,我们立刻去准备,全宫上下要大肆庆贺一番。”志叔在一边用力点头。 “今天怕不行了。”雪槐忙拦住他两个,道:“我还有事,不过我即然已知道自己的家在哪儿,自然随时都会回来,也不必着急。” “少主人现在就要走吗?”张嫂两个都有些失望。 “我想先到爹娘灵前一拜再走。”雪槐深吸一口气,眼眶潮湿,低声叫道:“爹,娘,儿子回来了。” “老爷宫主看到少主人,一定会非常高兴。”张嫂两个也都是一脸激动,当先引路。 雪槐牵了碧青莲两女的手,看她两个眼中都存有疑惑,道:“你们是不是奇怪我好象突然什么都知道了,因为我本来就是知道的,只是封印封住了魔龙手的力量,也封住了我五岁以前的记忆,现在封印解除,所有的记忆自然都回来了。” “原来如此。”碧青莲两女一齐点头。 雪槐又道:“我爹爹是天虎,人类最伟大的战士,我娘是魔女,魔女宫的主人,当年他两个出海除逆星宫主,虽最终合力射死了逆星宫主,但也都身负重伤,本来在魔龙珠的助力下,他们仍可安养天年,但因为知道后世还有一大劫,于是娘便怀了我,爹娘合力,借魔龙珠一点神力,在我左臂上种下魔龙手,因为惟有魔龙手才拉得开定海弓,当年爹爹之所以要与娘合力才能拉得开定海弓,就是因为没能练成魔龙手,否则他两个也不会负伤。”说到这里,雪槐看了看自己的左臂,道:“灵霜当日扮成难得糊涂跟我闹着玩时曾说我左臂上的封印是在娘胎里就打上了的,也不知是谁打上的,其实不对,魔门秘探虽无所不入,想来魔女宫探消息还是有些难,我左臂封印直到我五岁时,爹娘通过魔龙珠感应到劫难将生,才让魔龙珠给我打上封印送我出宫,因为不打上封印,魔龙手气候未成而又过早现形,必遭人忌,义父虽位居国公,手掌兵权,那时只怕也护不了我。” 他说到这里,碧青莲想到一事,道:“是你爹娘将你送到敬擎天府上的吗?” “不是。”雪槐摇头:“是魔龙珠送我到巨犀的,也不是有意送我到义父府中,而是放在路边,义父刚好经过,他宅心仁厚,收养了我。” “魔龙珠灵异非凡,怎么就看不出敬擎天的真面目,偏要让敬擎天撞上槐哥呢?异日敬擎天真面目败露,槐哥该会是多么痛苦啊。”碧青莲心中暗暗摇头。 说话间,到了天虎与魔女的灵前,雪槐与两女拜倒,雪槐含泪低叫:“爹,娘,儿子回来了。” 抬起头来,看着爹娘的灵牌,泪眼模糊中,似乎又看到了爹娘,娘搂着他,轻轻的吻着他的脸,娘的吻是那样的温柔,那样的爱怜横溢,他似乎还闻到了娘亲身上淡淡的衣香。 爹在摸他的头,爹的手很大,很有力,但却很温暖。他常会骑在爹的脖子上,将爹作马骑,冲啊杀啊,娘看了就会咯咯的笑,那是一些阳光明媚的日子,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此的无忧无虑。 记忆潮水般涌过,好一会儿,雪槐才站起来,香案上有一张弓,弓身古拙,上有两个古字:定海。雪槐捧起弓,耳边又响起爹的话:惟有魔龙手,才能拉得开定海弓,但如果你胸中没有杀气,还是杀不了人,所以开弓之前,一定要确认,胸中有足够的杀气。 雪槐想到缩头龟二,胸中杀气激涌,他面上泛起微笑,低声道:“爹,我胸中的杀气够了。” 将弓背在背上,再拿起箭袋,箭袋里的箭并不多,一共只有三支,每支箭上都雕着四个字:天宇流星。 是的,这便是当年天虎魔女合力射死逆星宫主的天宇流星箭。 以定海弓发天宇流星箭,天下值得一射的,没有几个人。 所以,三支箭足够了。 将箭袋也背在背上,雪槐对碧青莲两女道:“我担心缩头龟二可能会去危害舰队,我们必须赶紧赶回去。”两女点头。 三个再次拜倒,碧青莲在心中祷道:“公公,婆婆,请你们保佑槐哥,槐哥的义父十九便是七杀教主,一直都想害他,但槐哥是个至性至情的人,极其敬爱他的义父,没有亲眼看到他义父的恶行,他绝不肯信任何人的话,青莲,月影,还有灵霜姐都知道,却都因为他这个性子而不敢说,所以千万要请公公婆婆关照他啊。” 拜毕起身,雪槐对张嫂两个道:“志叔张嫂,我正率天朝军扫灭矮子国,矮子国师缩头龟二化身巨怪,可能会危及天朝舰队,所以我必须急赶回去,待扫灭矮子国,我自然会回来一趟。” “就是那巨须王吗?好大的胆子。”志叔勃然大怒,抱拳道:“少主人,老奴请命率五千蛟人兵助战,以勾牙网捉了巨须王,零碎切了喂鱼。” “不必。”雪槐摇头,轻抚定海弓,道:“有定海弓在手,无论缩头龟二化身什么东西,都是死路一条。” 三人出宫,志叔张嫂直送到水泡前始才止步,雪槐三个上了青莲花,大金龟驼了,直往水面升去。 眼见同在深海之中,大水泡里阳光灿烂,一出泡却是膝黑一团,碧青莲重又泛起好奇心,看雪槐道:“你宫中这大水泡好生奇怪,在大水泡里,怎么就感觉和地面上一般无二呢?” 雪槐轻刮她的小鼻子,笑道:“亏你也是名门之徒,这般没识见,什么大水泡,这是魔龙罩呢,乃是魔龙珠的灵光所化,罩顶与海面几乎是齐平的,所以我这宫里晨昏夜昼日晒雨淋与地面都是一样的,只是雨淋不下,只能看见个大阴天。” “原来是这样,那住这里面可是太舒服了。”碧青莲欢喜击掌,却突地皱起小鼻子道:“好啊槐哥,你敢说我师门的坏话,看师父知道了,还肯不肯把我两姐妹嫁给你。” 雪槐呵呵笑,道:“你我是不怕的,刚才你不还在说,要自己披了红盖头嫁进来吗?倒是月影我有些担心呢。” 他这么一说,碧青莲立时打蛇随棍上,点头道:“也是,我反正脸皮厚,不怕师父骂,月姐是个乖乖女,那就留在观里陪师父好了。” “你想得到美。”狐女急了,道:“只你会自己披红盖头跑了来,我就不会啊。”这么说着,眼见碧青莲一脸坏笑,立知情急上当,一时大羞,伸手便去揪碧青莲的嘴,骂道:“你这坏蹄子,专门捉弄我。” “槐哥救命。”碧青莲尖叫着钻进雪槐怀里,一时笑闹作一团。 笑闹中,大金龟升上海面,随即往回急掠。 在湛蓝的海面上,拥着心爱的人,驾龟而行,实在是人世间最惬意的事情了,但雪槐心中始终担心缩头龟二化成的巨须王去袭扰舰队,没心情慢慢游赏海景,看看离着舰队已不足百里,当即运剑眼看过去,刹时间又惊又怒。 三十八章天威九铸原来正如雪槐所料,缩头龟二果然在侵袭镇海军舰队,梅娘六个加雷电双鸦竭力与斗,但功力有限,拦不住巨须王这种巨怪,箭飞等虽指军舰队四散躲避,还是给巨须王的大触须拉翻了不少舰只。 雪槐在巨须王大触须下受伤并被巨须王抓走这件事,臭铜钱几个全怪在了铁流儿身上,这会儿巨须王回来而雪槐不见回来,梅娘几个都是心往下沉,其中又以铁流儿心中最是难过,只是想:“这怪物回来而七弟没回来,一定是半路上给这怪物吃了,现在只怕连骨头都化了,都怨我不自量力却偏要逞能啊。” 自怨自责中,恰好巨须王又把大触须伸上了一艘战舰,铁流儿猛地怒叫一声:“死怪物,不要猖狂,看你大爷的钩。”飞身过去,双钩一旋,跟先前那次一样,猛地钩住了巨须王的大触须,巨须王大触须一拉,船侧翻,钩在大触须上的铁流儿更给拉得直飞向海中,梅娘一眼看见,急叫道:“五哥莫慌,我来救你。”飞丝来救,铁流儿闻声却扭头叫道:“是我害了七弟,我到这臭货肚子里去和他说声对不起。”说完一声狂叫,身子借着巨须王大触须的拉力,箭一般射向巨须王大脑袋。 铁流儿打的主意,是要以一钩死死钩住巨须王眼皮,另一钩便去巨须王脑袋上乱钩,因此一边飞向巨须王,一边便咬牙切齿的叫:“我就不信钩不穿你这臭货的臭皮。” 他想得到挺美,只可惜巨须王舞了这半天,肚子可能有些饿了,眼见铁流儿飞过来,忽一下便张开了嘴巴。它那嘴巴之大,塞一艘中型战船进去绝对不成问题,铁流儿飞进去,说得不好听点,真个塞牙缝都不够。 铁流儿再想不到巨须王会在这会儿张开嘴巴,眼见自己一个身子直送进去,逃无可逃,只有闭了眼睛,想:“好了,这会儿是真个要和七弟在这臭货肚子里相会了。” 便在这时,猛听到一声怒喝如惊雷般轰来:“缩头龟二,看箭。” 一听这声音,铁流儿心中狂喜:“七弟没在这臭货肚子里,他在外面呢,啊呀,我进去找不到七弟,还进去做什么?”他也不想想,进不进去,由得他自己吗?不过幸好就在雪槐的喝声中,梅娘的飞丝也到了,系着他腰往外急带。 梅娘自也听到了雪槐的声音,眼见飞丝带着铁流儿往外飞掠而出,立即扭头向后看,但见远远的天边,雪槐正弯弓搭箭,雪槐的左臂,龙鳞片片,形如龙爪,在太阳下发着耀眼的金光,随着喝声,一箭射出,但梅娘却没有看到箭,而只是看到一条金色的光带,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急射过来,那情形,就象夏日睛夜里,掠过夜空的流星,是如此的美丽,又是如此的短暂,只是一闪,便射进了巨须王的脑袋。而直到箭影消失好一会儿之后,箭枝的破空声才让人心惊胆颤的响起,箭枝飞掠的速度,竟是远远快过声音。 伴随着箭枝的嗡嗡声的,是巨须王临死前惊天动地的嚎叫,和七条大触须拍击海水发出的轰天巨响,象这种巨物,即便是受到了致命的打击,想要它彻底死去,也要很长一段时间,而那种临死前的垂死挣扎,更是极其可怕,一时间,整个大海似乎都给它翻了过来,风云变色,激起的巨浪高达近百丈,水珠飘散开来,便如一场又一场的暴雨,打在人脸上,生生作痛。 梅娘几个先前与巨须王连场恶斗,并无惧色,但这时看了巨须王临死前可怕至极的挣扎,也情不自禁的脸上变色,铁流儿更是连拍胸膛:“我的天爷啊,它不会把大海翻过来吧,大海若翻过来罩在我们身上,大家可真个都要变成鱼大粪了。” 这时雪槐掠了过来,梅娘几个迎上去,喜叫道:“七弟,你没事,太好了。” 最高兴的是铁流儿,拉了雪槐的手道:“七弟,你没事就太好了,先前那臭货回来你却没回来,我真以为你给那臭货吃了,成了一泡怪模怪样的海怪大粪了呢。”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家伙。”陈子平骂:“刚才六妹若是不救你,这会儿你才真是一泡怪模怪样的海怪大粪呢。” 铁流儿翻起眼睛,叫道:“哪有这么快?就算肉化得快,我还有一身精骨头呢,怎可能一下就化成大粪了?” “正因为肉化了骨头没化,所以才怪模怪样啊。”臭铜钱叫。 铁流儿还要反驳,梅娘皱眉道:“好了好了,恶心得死,不要说了。”看着雪槐道:“七弟,你这一趟好象又因祸得福,另获奇遇了是不是?” 她这一说,陈子平几个也一齐看向雪槐,臭铜钱叫道:“是啊七弟,你这张弓以前好象没有吧。” “刚才那一箭真是惊人。”奇光散人咋舌:“我这会儿想着都还有点心惊肉跳呢。” “天宇流星箭。”梅娘猛地击掌,看着雪槐,叫道:“这一定是天宇流星箭,是不是?” “是。”雪槐点头,道:“六姐猜中了,这就是当年射死逆星宫主的天宇流星箭。” “我就说那一箭美丽得跟流星一样,果然给我猜中了。”梅娘喜叫,惊喜的看着雪槐,道:“竟然得到了天宇流星箭,七弟这次的遇合可真是不小啊。” “不是什么遇合。”雪槐摇头,一脸抑制不住的笑:“我只是回了一趟家,这弓本就是我家的定海弓,当年射死逆星宫主的天虎魔女,其实便是我的爹娘。” 他这一说,梅娘几个更是齐声惊呼,纷纷询问,雪槐便大致说了。梅娘几个对神秘至极的魔女宫自然都是听说过的,魔女宫竟是雪槐的家,一时都是又惊又喜,铁流儿跳起来叫道:“不管了,就算在身上绑两块压舱石,这一次我也一定要到七弟家中去玩一趟。” “欢迎。”雪槐用力点头,道:“扫灭了矮子国,自然要接梅姐和几位义兄去我家中痛饮。” 这时碧青莲狐女也骑着大金龟来了,雪槐先前是以天星遁魔的身法急赶过来,所以先到。碧青莲两个先前反正现了身,这时便也不瞒了,最主要是碧青莲即从龟泪中出来,再要她离开雪槐,便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先前破一气三摧四阵时,梅娘几个便已与碧青莲相识,这时执手欢叙,碧青莲一一打招呼,到一卦准面前,碧青莲叫了声师父,一卦准却双手乱掐,大大摇头:“不对,不对。” 碧青莲奇了,笑道:“师父啊,什么东西不对呢,难道我叫错了吗?” “不是这个不对,是那个不对。”一卦准还是摇头,看向雪槐,道:“臭小子,你和她拜堂没请我吃喜酒是不是?” “什么呀。”雪槐忙叫冤枉:“我若和青莲她们拜堂,怎会不请师父吃喜酒呢?” “还要瞒我。”一卦准直吹胡子:“你即没和她拜堂,怎么我算到她已经有身孕了呢?” “啊呀师父,你说什么呀。”碧青莲羞得顿足,众人则是哄堂大笑,臭铜钱拉一卦准到一边,笑道:“我说老师父啊,你帮帮忙,不要算了吧。” “怎么不要算了。”一卦准仍是鼓着眼珠子,道:“我跟你说,我这一卦准绝对准的。” “我没说你不准啊。”臭铜钱又好笑又好气,凑到他耳边道:“但人家没拜堂也可以亲热啊,大家只当没看见就好了,你这么乱嚷嚷,她两个女孩儿家怎么吃得消?” “没拜堂就亲热?”一卦准终于明白了,却大是摇头:“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没办法,一点礼数都不讲,想当年我也有个相好的,本来也有机会,但我的决心坚不可摇,必要成亲才和她圆房。”说到这里,却没有说下去。 臭铜钱如何肯放过这么精彩的故事,忙追问道:“后来呢?” “后来她爹嫌贫爱富,不许她嫁给我了。”说到这里,一卦准抬头望天,一脸的伤感。 臭铜钱顿足叹气:“先生啊,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如果你先把她肚子弄大了,看她老爹还怎么个嫌贫爱富法?” “这种有违大礼的事,我一卦准誓死不为的。”一卦准咬牙。 “所以老婆就是别人的了。”臭铜钱翻眼走开,一卦准一个人走到一边,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摇头叹气,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巨须王直翻腾嚎叫了小半个时辰才终于死透,慢慢沉入海底,雪槐再搜索不到缩头龟二灵力,确信他已经死了,吁了口气,清点损失,巨舰有三十余艘翻沉,其它大小船只翻沉的更多达上百艘,幸亏士兵只是落水,伤亡不大,当下重整舰队,向矮子国进发,待得靠岸,天差不多也就黑了,雪槐便下令暂不上岸,离岸五里,泊下舰队,歇一夜再说。 “缩头龟二已死,水军被全歼,矮子国已只是苛延残喘,我们只须稳打稳扎,必可将矮子国彻底扫平。”雪槐晓谕众将,众将轰然应诺,风无际暗暗点头,想:“越是胜利唾手可得,越是冷静持重,绝不给敌人任何机会,这一份静气,我得多学学。” 这夜碧青莲两女就宿在金龙舰上,说起白天一卦准的事,两女都是又羞又笑,雪槐搂了碧青莲,去她肚子上轻抚,道:“我们真有孩儿了,可我怎么摸不到啊?” 碧青莲怕痒,咯咯笑,抓着他手,道:“哪里有,你听师父胡扯,他素来是一卦不准的,你不知道啊。” “师父的卦有时也是准的呢。”雪槐笑:“而且照理说,上次我们在傍龙城里就亲热过,好几个月了,也该有孩儿了呢。” “若是好几个月了,那还要摸,早能看出来呢。”碧青莲笑嗔,却突地神情一僵,叫道:“对啊,都这么久了,为什么我还没有怀上孩儿,难道——难道。”说到这里,眼眶一下就红了,叫道:“难道我是不能给你怀孩儿的——?” 雪槐忙搂了她道:“不会的,别瞎想了,而且就算没有孩儿也没什么关系啊?” “不。”他这一说,碧青莲真个哭了起来,叫道:“我不,我要给你生孩儿,生好多好多的,如果不能给你生孩儿,那我——那我。” 眼见她真个伤心起来,另一面的狐女却忽地扑哧一声笑了,道:“好了师姐,你现在没有不等于以后也不会有啊,谁说过亲热一次就一定会怀上孩子啊?” 她这一说,碧青莲不哭了,看着她道:“那要亲热多少次才有?” 竟有她这样问的,狐女大吃不消,俏脸绯红,摇头道:“我怎么知道,不过我见过我族里的好多新娘子,都不是一成亲就怀孩子的,所以。” 碧青莲走遍天下,也算是见多识广了,但这些事却还真不知道,瞪圆了泪眼道:“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雪槐笑着替她擦泪,道:“这种事我见得多了,有好多还是成亲多年没孩子的呢,但突然间就有了。” “那是怎么回事?”碧青莲不哭了,却好奇起来。 “我也不知道。”雪槐笑,道:“估计是亲热时,她们不够专心吧,所以以后你两个和我亲热时一定要专心专意,不能扭扭捏捏的,推三阻四,那孩儿怎么会来。” “我从来都没有扭扭捏捏推三阻四的。”碧青莲冲口而出,但话一出口便立时明白雪槐是在说笑,大羞捶他:“好坏。” 雪槐就势搂住她,笑道:“虽然不是亲热就一定有孩子,但要想有孩子就一定要多亲热,这一点我可以肯定。” 这一边轻风细雨,而在矮子国王宫里,却是悲风惨雨,矮子王赤着身子,跌坐在床边,床上还缩着两个裸女。在矮子王身前不远处,站着缩头龟二,但缩头龟二的身子颇为奇怪,身影十分的淡,就仿佛只是个人影子。 原来缩头龟二在巨须王挨了雪槐那一箭后,竟仍以惊人邪功保着了一点邪灵,摸来了矮子王宫,矮子王正在风流快活,给他一叫,吓得跌落床下,看清是缩头龟二,始才惊魂稍定,颤声叫道:“国——国师,你不是说你已经死了,魂也寄在巨须身上了,怎么又活了?”这么说着,又想起了一些事,喜道:“对了国师,有禀报,说国师化成的巨须大显神威,天朝舰队几乎全军覆灭,我跟他们说巨须是国师所化,他们还不信呢?”矮子王说着得意的笑了起来,倒忘了害怕了。 缩头龟二看着矮子王赤身裸体,一脸轻浮的笑,暗暗摇头,俯身拜倒,道:“万望大王此后能忍辱负重,克己强国,如此,或能保得我矮子国一点根脉不绝。” 他这一说,矮子王有些知道不好意思了,扯了衣服遮了自己下体,道:“国师放心,国师即退了天朝军,我自会加强军备,到时必要将天朝纳入我矮子国囊中。” “大王会错意了。”缩头龟二摇头,道:“我并没有退去天朝军,天朝军明日一早就该上岸了,我矮子国土从此将沦落天朝军马蹄之下。” 矮子王惊得一跳:“什么?国师化成的巨须不是把天朝舰队全部击沉了吗?又哪来的天朝军?” “没有。”缩头龟二摇头,道:“我借巨须王身体,也只是初始时占了上风,本来我已将雪槐制住,也是我一时糊涂,若当时我将雪槐塞进巨须王嘴里嚼碎,雪槐便再有翻天覆地之能,也是不可能复生了,可惜啊,可叹。”缩头龟二说着不住摇头,一脸后悔。他终于想到了,可惜后悔已经迟了。矮子王只是呆呆的看着他,不知该如何插口。 叹息一会,缩头龟二复看了矮子王,道:“我当时没能弄死雪槐,他更得魔龙珠之助,取得了魔女宫中的定海弓和天宇流星箭,一箭射死了巨须王,我幸而见机得早,以一点灵力保着魂魄不灭,来见大王最后一面。”矮子国是海岛之国,缩头龟二多与海怪打交道,对魔女宫中的事知道得不少,深知定海弓和天宇流星箭之威,因此雪槐箭一到,他立即借邪功保着一点魂魄从巨须王体内逃出,飘来了矮子王宫。 这会儿矮子王终于听明白了,巨须已死,缩头龟二也只剩下一点魂魄,他先前得意之下坐直了身子,这会儿可又软了下去,瘫在床沿哭叫道:“那怎么办?国师,你救救我啊,救救我啊。” “我来见大王最后一面,就是有句话要交代大王。”缩头龟二眼见矮子王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暗暗摇头,道:“再想阻挡天朝军是绝不可能的了,惟一的办法是投降。” “投降?”矮子王睁大泪眼,道:“投降天朝军会饶我们性命吗?”他虽惊惶,脑子倒还能转,想了一想,又哭道:“不行啊国师,千年来我矮子国一直在打天朝的主意,杀了他们不少人,他们怎肯饶我们性命,一定会将我们斩尽杀绝的,国师还是找个地方,让我躲起来吧。” “你一个人能躲,整个矮子国能躲吗?”缩头龟二怒喝,吓得矮子王一哆嗦,缩头龟二不想再看他,仰头看天,慢慢的道:“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盯着天朝,打探他,琢磨他,天朝地广人众,文化悠远深厚,天朝真的是一条龙啊,金鳞巨爪,钢须龙睛,一旦奋发,天摇地动,便是千年积弱之下,仅出了一个雪槐,就可将我矮子国灭国,可怕啊,可怕啊。”叹息一会,低头看向矮子王,道:“但天朝虽有龙的身子,却是一颗绵羊的心,当他激怒奋发时,可怕到极点,然而当他占尽上风,敌人在他面前跪地求饶时,他却又下不了手赶尽杀绝了,所以我矮子国若想保得一点根脉不绝,惟有投降。” 矮子王睁大泪眼,道:“国师确定吗?我们投降,他们一定会饶我们性命,不会将我们斩尽杀绝吗,我以前听猪尾红蝇他们的禀报,他们只要攻下天朝城池,一定要烧光、杀光、抢光,猪尾红蝇并美其名曰三光,雪槐不会对我们也来个三光吗?” “绝对不会,我可以肯定。”缩头龟二断然摇头,道:“我对天朝的了解,甚至超过了天朝人自己,他们推仁重礼,这种文化的浸染已深入他们骨髓,打个最简单的比方,例如他们的武字,便是止戈两字合成,武为止戈,战为止战,而不是为斩尽杀绝。”说到这里,他又仰头长叹:“到底是大国的胸怀啊,龙的胸怀,我们小国寡民,虽跟他们学了千年,这种胸怀却无论如何都还是学不到啊。” “大王也不必担心雪槐。”缩头龟二看着矮子王,道:“雪槐正是那种最典型的天朝人,不要拿猪尾红蝇和他去比,猪尾红蝇虽从小穿着天朝的服饰喝着天朝的酒看着天朝的戏,但只学得了一点皮毛,骨子里还是个彻底的矮子人,他是没法和雪槐比的,他没法比,歪脖梨秀大嘴梆子都没法比,所以他们顷一国之力数十万精锐,却给雪槐随手歼灭,其举重若轻之势,便如随手捏死一只苍蝇,猪尾红蝇,嘿,这名字还真是绝了呢。” “国师的话一直都不会错。”矮子王看着缩头龟二,道:“即然国师这么说了,那我就照做,放弃一切抵抗,向雪槐投降。” “很好。”缩头龟二重重的吁了口气,道:“我保着一点魂灵不灭,就是怕大王更做傻事,现在我也可以放心的去了。”说到这里,复又俯身下拜,泣声道:“盼大王忍辱负重,奋发图强,保存国脉,老臣去了。” “国师,国师。”矮子王哭叫,伸手想抓住缩头龟二,一个身子却软塌塌的,怎么也爬不起来。 第六十四章 缩头龟二抬头看他,也是泪流满面,却突地想到一事,道:“大嘴梆子呢?” “疯牛国趁火打劫,从北港入侵,大嘴梆子听说这面有国师化巨须挡着,便赶去北方了,说要蓦集北方十城之兵抗击疯牛兵。”矮子王看着缩头龟二,道:“国师问他做什么?” “我就知道他会做无谓的抵抗。”缩头龟二怒哼一声:“这些蛮夫,除了一身蛮勇,一无所长,立即传命他不必垂死挣扎,投降。”说到这里又补一句:“要他向雪槐投降,千万不可向切皮投降,切记切记。” “我立即传召。”矮子王点头。 “你向雪槐投降后,可命妇女小孩昼夜啼哭,雪槐即便有复仇之心,也叫他不忍下手。”缩头龟二复又叮咛,矮子王点头记了。 “我也实在是尽力了。”缩头龟二一声长叹:“但愿天佑我矮子国。”说着身子慢慢消散,终于神魂俱灭。 “国师,国师。”矮子王哭叫一会,即便传召,命大嘴梆子即回京师向雪槐投降,飞骑连夜赶去,大嘴梆子在北方蓦集了五六万新兵,正下决心死守,接到矮子王召令,大怒,叫道:“要我向天朝军投降,决不可能,我要降,也只向疯牛国投降。”真个开城向切皮投降去了。 次日一早,雪槐率风神八族狐女族及东海国大军上岸,横海四十八盗留守,二十余万大军直指矮子国都,踏上矮子国土,石敢当仰天一声长啸,纵声叫道:“小矮子,你家石爷爷来了,往日你们不是很威风吗?今日你石爷爷找上门来了,有种的来决一死战啊,可别当缩头乌龟,让石爷爷瞧不起你们。” 所有狐女族战士和东海国士兵都和他一样,激动异常,千年来受尽了矮子盗的气,今日竟能踏上矮子国土,如何能不兴奋,随着石敢当的啸声,十余万人一齐纵声长啸。 海风劲吹,将十余万人的啸声远远送了出去,却只惊起一地的落叶和几只林雀,更不见半个矮子兵。 龟行波叫得脸红脖子粗,喘着气看石敢当道:“情形不妙?” 石敢当巨眼虎视,道:“什么东西不妙,你看见小矮子了吗,那是好极了。” “不是这个不妙。”龟行波摇头:“我是说,小矮子可能真的会做缩头乌龟,不敢和我们对阵呢。” “那我们就进他们的乌龟窝,将龟子龟孙龟蛋全揪出来。”石敢当大叫,钢叉一振,当先急驰。 矮子国南港到京都之间,共有五城,本来各有兵马防守,但自大嘴梆子水军被全歼,仅余的十余万陆军溃散,五城守军也全部逃散,包括城中居民,逃得干干净净,雪槐大军一路过去,竟是未能见到了一个矮子国人,更别说与矮子兵厮杀作战,石敢当憋足了劲却找不到对手,气得哇哇大叫。 军行一日,傍黑时分,前军报发现了矮子国人,石敢当狂喜大叫,急冲出去,雪槐等众将也一齐跟上,但出现在眼前的景象却叫众人都是一呆。 矮子人给围在一个小山谷里,约摸有数千人,却都是妇女孩子和老人,眼见给天朝军围住,自认必死,人人嚎哭,凄厉之极。 雪槐等居高临下,默默看着,落日余晖,瑟瑟秋风里,众人的影子给拉得老长,越发有一种狰狞的味道。 好半天,石敢当高举的钢叉慢慢垂下,身子也慢慢蹲了下去,以手捂脸,就象一只斗败了的公鸡,过了一会,却又猛地跳了起来,狂叫道:“你们还有男人没有,你们的男人哪里去了,你们凶残的矮子盗哪里去了,出来,有种的出来,和姓石的决一死战。” 山鸣谷应,决一死战的回音远远传了开去,谷中的数千人给他的怒吼声一吓,哭声齐止,一时鸦雀无声,所有的眼睛看过来,却都是一张张的泪脸,然后便是更大的哭叫声,矮子国人不懂天朝话,不知石敢当说的什么,眼见他凶神恶煞,只以为石敢当要动手了呢,所以更吓坏了。 “唉。”石敢当猛一顿足,扭身就走,走出数步,却又猛回头,对着雪槐狐女扑通一声跪下,叫道:“雪兄弟,族长,不是我姓石的临战怯敌,但要我去残杀没有还手之力的妇女孩子,我下不了手,虽然我知道,假若今天的情形倒过来,是矮子盗围住了我天朝百姓,我天朝百姓不会有一个活口,妇女会被轮奸,再老的老人和再小的小孩也会被乱刀砍死,但要我学矮子盗,虽然明知是这样,我还是学不来。” 狐女上前两步,扶他起来,有些激动的道:“石大哥,你没错,矮子盗是禽兽,但我们不是,禽兽的行为,我们永远也不要去学。”说着,她扭头看向谷中的矮子国人,俏巧的下巴微微抬起,眼中的神情,有愤怒,有怜悯,但更多的是骄傲。 雪槐的情绪一直都有些低沉,他虽谨慎,但心中却确切的知道,不可能再有大仗打,心中的杀气根本无从渲泄,那种情形,就好比一个武士含恨苦练武功,功夫练成,却突然发觉仇敌早已死了,一身本事,全无用武之地,真真沮丧到极点。然而听了狐女这番话,雪槐心中的血气却突地高涨,扫视三军,扬声叫道:“狐女族长说得好,矮子盗是禽兽,但我们不是,禽兽的行为,我们永远不要学,我们来,是来报仇,是来让小矮子知道,天朝不可辱,欺我天朝,终会有报应,而不是来学矮子盗的禽兽之为,所以大家都记住了,我们是人,是天朝人,我们有雷霆之威,也有仁善之德,我们将扫灭矮子国,给他们留下永不可磨灭的天朝武士无敌的记忆,但我们却不能留下一丁一点的禽兽的劣迹,有辱及天朝国体者,军法无情。”众军轰然应诺。 术奇捋须长叹:“仁者无敌,这正是我天朝文明始终不曾灭绝的根本原因,小矮子学我天朝千年,这个仁字却始终没有学会,否则何至于国破族亡。” 大军下山,一路上,碧青莲紧紧的牵着雪槐的手,雪槐看她神情颇为激动,道:“怎么了,什么事这么高兴。” 碧青莲对他甜甜一笑,道:“我当然高兴,因为我的丈夫真的很了不起。”说着看向旁边的狐女,道:“当然,我的族长姐姐也很了不起。” “就你的嘴儿甜。”狐女笑嗔,看向雪槐的眼光里,也满是敬仰爱慕。狐女心中一直很矛盾,即想大杀矮子国人以报昔日的血仇,却又担心矮子盗的恶行会在雪槐军中重演,如果天朝兵以报仇为名,对矮子国奸淫掳掠,无论老人小孩一概残杀,她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甚至不知道怎么劝,因为那是千年的血仇啊,血债血还,天经地义,她真的害怕会出现那种情况,却没想到雪槐会下这样的军令,一下子就把她心中的担心全扫空了。 雪槐注意到她的眼光,扭头看她,明白她心中意思,微微一笑,眼见她一张俏脸艳若红霞,不由大赞,道:“我的月影越来越漂亮了。” 狐女得他称赞,又羞又喜,眼中却露出顽皮之色,道:“什么叫越来越漂亮了,就是说我以前不漂亮喽,是啊,跟你的天下第一美女比,那自然是乌鸦比凤凰了。” 雪槐全没想到狐女竟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又惊又喜,还没想到怎么回答呢,碧青莲早在一边鼓掌大笑道:“好好好,我的乖师妹好族长竟然也学会吃醋了,真真值得浮一大白。” “敢笑我,看我撕了你的小嘴儿。”狐女大羞,作势举手。 碧青莲咯咯笑着往雪槐身后一躲,叫道:“槐哥救命,族长大人要撕我的嘴呢,你若不救我,到时亲起来只剩半边嘴儿,可就亲不够了呢。” 大庭广众的说起亲嘴,可把狐女羞着了,嗔道:“要死了,你声音也小点儿啊,当心给人听见。” 碧青莲见她害羞,更是笑得花枝乱颤,雪槐也是心中高兴,猛地揽了两女,每人脸上亲了一下,狐女猝不及防,啊的一声叫,一张俏脸刹时间比那晚霞还要红上三分。 大军连过五城,不见半个矮子兵,出城避灾的矮子国百姓倒是所在多有,众军得雪槐军令,不去管他,只作视而不见。雪槐心中杀气已经平静,冷眼看四处逃避的矮子国百姓惊惶凄苦,心中颇多感概,想:“矮子盗犯我天朝时,穷凶极恶,无所不用其极,先还以为其族类是多么的强悍,却原来到国破族亡时,也不过是惊惶怯弱,有若羔羊。”和众将说起心中感想,众将一齐点头,龟行波道:“其实恶人都是这样,你越怕他他越恶,你若是拿硬拳头和他拼命时,他反倒是怕了你,以前我东海一听矮子盗之名就吓得发抖,此战后,小矮子原形毕露,即便百年千年后小矮子元气恢复,我东海也绝不会再害怕。” 石敢当哼了一声,道:“小矮子就是小矮子,他若敢跳,当头给他一棒,再把他打矮三分,他就不跳了。” 三军豪气飞扬,一路急进,第四日晌午,到了矮子国都,矮子王率朝中百官及合城百姓出降,照着缩头龟二教他的苦肉计,赤了上身,背一捆荆条,披头散发,眼见天朝军到,立即长跪痛哭,眼泪鼻涕齐泪。 雪槐得报,打马上前,一眼看到矮子王的情形,又好气又好笑,想:“这负荆请罪也是我天朝古礼了,小矮子学别的似是而非,这个倒是有三分神似。” 矮子王见了雪槐,痛哭流涕,叫道:“本王无德,不自量力,屡犯天朝,终致天威震怒,天兵大致,现今国破族亡,本王深自愧悟,自负荆条,请罪于大将军马前,望大将军痛责本王,而赦我国民,感恩戴德,三世不忘。”说着不绝叩头,他身后妃子百官早得叮嘱,这时便也同声大哭。 雪槐微微冷笑,冷哼一声道:“休哭得鸹噪,我也不耐烦打你骂你,你面对天朝,自己给我跪直了吧。” 矮子王一生没直过腰,给雪槐一声冷哼,腰杆却一下挺得毕直,正对天朝方向,恭恭敬敬,跪得毕直。 雪槐冷笑一声,环视众将,道:“大家下马,且喝一杯。” 众将下马,便在矮子王之前坐地痛饮,秋阳正烈,众将敞开衣襟大喝,好不痛快,矮子王晒得汗如雨下,却是不敢动弹半下。 李伶儿心中高兴,一时唱将起来,开腔却还是那句:“悲莫悲兮生别离。” 梅娘娇嗔:“你唱点别的好不好,今儿个咱高兴呢。” “遵命。”李伶儿云袖一舞,换一支曲子,唱道:“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听他唱,碧青莲也兴致大发,道:“李大哥唱得好,我也来献舞一支。”纤指轻弹,青莲花生出,小蛮腰轻扭,上了青莲花,舞将起来。青莲花中花雾弥漫,莲香四溢,碧青莲小腰长袖,人比花娇,众人一时都看得呆了。 雪槐回想当日在巫灵,也是这一曲“天外仙音”,初识佳人,当日的自己,为情所困,漂泊异国,而今日,轻舞的佳人已是他以整个生命爱着的爱人,地方也换了,远在东洋万里,矮子国都之外,而心境更是完全不同,今日是怀拥佳人,手掌雄兵,扬威异域,回头想去,当真恍若一梦。 矮子王一生长于深宫之中,惟好酒色,自信也见过些美女,看过些歌舞,但目睹碧青莲如此美色如此舞姿,却是呆若木鸡,与碧青莲相较,自己以往看过的一切,糟糠不如。 铁流儿看不懂碧青莲跳的什么,眼睛乱瞧,一眼看到矮子王呆看着碧青莲,恼了,一跳过去叫道:“竟还敢偷看青莲小姐跳舞,信不信大爷我一钩钩出你的眼珠子?” 雪槐微微一笑,道:“五哥不必管他,就让他看吧,让他见识见识我天朝的美女,天朝的歌舞,天朝的文明,让他知道,我天朝的一切,绝非他这小国寡王可以想象得到的。” 他这一说,铁流儿便算了,道:“七弟这话也有理,好吧,就让你看,看得留口水吧。”话未落音,矮子王的口水真个啪嗒落了下来,铁流儿一愣之下,哈哈大笑,叫道:“乖儿子,还真听话呢。” 雪槐这场酒直喝到太阳偏西,他是存心要教训一下矮子王,也是要给矮子国留下一个永世难忘的记忆——触怒了天朝,他们的王,就要跪着给天朝军陪酒。 矮子王全身衣衫早已湿透,头昏眼花,膝盖更象是针扎般的痛,但他的身体就象给雪槐的那一声冷哼施加了禁制,无论如何也不敢动一下。 雪槐冷眼瞟着矮子王一张虚胖的脸惨白若死,知道罚得他也差不多了,站起身来,眼光如电,直视着矮子王道:“千年来,矮子盗屡犯我天朝,掠我财物,残我百姓,今日天兵到此,本是要血债血还,但我天朝乃礼仪之邦,仁善之国,那等奸淫妇女残杀老幼的禽兽之行,我们做不出来,所以暂饶你一国老幼性命,但你及你一国之民,须深体我天朝仁善之心,从此改头换面,学着做人,再莫要习那禽兽之为,否则下次天兵再临,屠绝你矮子一种,那时就悔之晚矣。” “多谢大将军饶命之恩。”矮子王狂喜拜倒,心中却在低叫:“国师果然神算,天朝虽有龙的身体,却真的只是一颗绵羊的心。” 雪槐看他一脸喜色,冷哼一声,道:“限十日之内,矮子国所有兵器全部上缴,凡藏有兵器不上交者,杀无赦。” “所有兵器全部上缴?”矮子王有些不明白,看向雪槐,给雪槐冷眼一扫,全身发软,忙叩头道:“是,是,本王即刻下召。” “你和你的百官不许入城,就在城外好好反省,稍有异动,杀无赦。”雪槐一声喝毕,率两万军入城,其余二十万大军驻于城外。 到矮子王王宫外,眼见矮子王宫建筑风格和天朝一模一样,但大处时显小器,细处又多乏雕琢,跟其他东西一样,都是形似而神不似。 雪槐冷笑一声,对龟行波道:“这种王宫,我也懒得进去,你率五千兵进宫驻扎,矮子盗劫掠天朝千年,掠走我天朝财物无数,残杀老幼我们做不出来,但掠走的财物要夺回来,被残害的百姓更应得到赔偿,你找到矮子王的国库,将所有财宝尽数装船,带回天朝后散发给东海沿岸一带多受矮子盗劫掠的百姓。”说着扫视众将,道:“小矮子狼子野心,即便受了这个教训,不能保证他们以后绝不再生歹心,我烧了他们所有的舰只,毁了他们所有的兵器,再取走他们所有的财物,彻底掏空他们的国力,则就算小矮子歹心再起,数十年之内也休想恢复元气。” 龟行波道:“其实要想永绝矮子盗之患,最好的办法,还是将小矮子斩尽杀绝,彻底灭此矮子一种。” 雪槐转头看向他:“那就把这个重任交给你?” 龟行波一呆,搔搔头,道:“我还是去找他们的宝库吧。” 雪槐与众将相视大笑,石敢当捶他一捶,道:“你神龟大将军终究是人不是狼,吃人的事,你玩不来的。” 龟行波老实点头,却又挺了挺肚子,威风凛凛的道:“但我神龟大将军打狼的本事却是有的。”眼见石敢当斜眼看过来,又补充一句:“当然,是在雪大将军的率领下。”众将又笑,笑声中,铁流儿叫道:“找宝库我最拿手,龟将军,我跟你去。” 龟行波大喜,道:“我就担心矮子王有秘藏的宝库找不到呢,有铁爷相助,那就不怕了。” 铁流儿给他一奉承,眉花眼笑,拍胸脯道:“龟将军放心,有我鬼扯媳妇脚出马,包保矮子王妃一条短裤都藏不住。” 龟行波倒是一愣:“矮子王妃的短裤该不是什么宝物吧?” 听他两个说得猥亵,梅娘秀眉大皱,臭铜钱陈子平几个却早笑做一团。 矮子王当日即老实下诏,收缴全国兵器,一时间兵器堆积如山,雪槐命搭起高炉,将收缴来的兵器尽数融化,铸成九尊矮子盗的跪像,面对天朝遥遥跪拜。龟行波则在铁流儿相助下,将矮子王宝库及国库即竭搬空,军队是要钱养的,没有钱,休想拥有一支强大的军队,雪槐这一招,较之烧船毁兵器都要绝得多,此后数百年间,矮子国始终未能练出一支足可威胁邻国的军队,雪槐这釜底抽薪之计可说起了很大的作用。 龟行波搬空矮子国库,矮子王自然得报,雪槐先以为矮子王即便不出声反对,至少也会来求恳两声,他倒做好了责骂的准备,要矮子王多想想,千年来矮子盗到底劫掠了天朝多少财物,残害了天朝多少百姓,被残害的百姓该不该得到赔偿,谁知矮子王屁也不敢来放半个,他如此没有半分血性,雪槐也就再不理他,命人打探矮子国北方之事,大军却就此止住,一则已知切皮正由北而来,二则矮子国即已无兵,又不想残杀百姓,则再去占几座空城也实在没必要。 探子未曾回报,矮子王却突然连滚带爬的到了雪槐军帐前,一见着雪槐就扑通跪倒,叩头哭叫道:“大将军饶命啊,大将军饶命啊。” 雪槐莫名其妙,叱道:“只要你深自悔悟,我并没说要杀你啊,又饶你什么?” 他这一说,矮子王改了话头,却叫:“大将军救命啊,大将军救命啊。”他哭得眼泪鼻涕齐来,却拿袖子去抹,抹得一袖的鼻涕,碧青莲看不得他这脏样,转身不看,狐女喝道:“你好歹也是一国之主,怎么这等景象,好好的把话说清楚了。” 矮子王给她一喝,眼泪吓住了,半直起腰,先前右边袖子抹了一袖子鼻涕,这时左边袖子再抹一袖子,却还没抹干净,一条鼻涕从鼻孔里牵出来,横挂在脸上,他自己却还不知道。雪槐又好气又好笑,抬眼不看他,但听矮子王一说,却是大吃一惊。 原来切皮在北港上岸后,大嘴梆子率北方十城向他投降,切皮假作优待俘虏,每日好酒好菜招待大嘴梆子,却以清点人口为名,让大嘴梆子召集十城民众,然后将七岁以上七十岁以下的男子分批赶入矮子国北方的赤魂海峡,全部淹死,女子六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则全部驱赶上舰,留作奴隶。 切皮是以清点人口为名,所以对所有人都进行了登记造册,被赶下海淹死的男子,共一百七十余万,准备留作奴隶的女子则更多达近两百万,矮子盗死在外面的很多,这大半年来光给雪槐杀掉的便有好几十万,因此矮子国一直都是女多男少。 碧青莲本来背转了身,这时也急转过身来,众将杀人如麻,也是齐声惊呼,便是雪槐,听到那个数字,脑子里也是嗡的一声,他出征之前一腔杀气,可真听得一百七十多万人竟被活活赶入海中淹死,也是心惊肉跳。 焦耳叫道:“疯牛人爱吃半生牛肉,禀性里也就有一半野性未变,再想不到竟残忍至此。” 商昆道:“男人死了也就死了,最惨是那些女人,疯牛人野蛮粗壮,精力充沛,极为好色,而且我听说他们那东西要比东方人长大,棕巴国有许多被他们强奸的女子,半夜里的惨叫声,就象在受酷刑。” “有这事?”石敢当大为好奇,道:“他们那东西。”话未说完,旁边的妙姑猛地去他腰上掐了一把,这一把掐得有些重,石敢当啊的一声痛叫,商昆这些日子和众将混得有些熟了,和石敢当这种爽快人的关系尤其好,常开玩笑,这时便笑道:“对了,就是这种惨叫声。” 石敢当嗔目怒叫:“你娘哎,老子是男人又不是女人,怎么叫声会是一样的?”众将哄堂大笑。惟梅娘狐女碧青莲几个女子不笑,狐女猛地转身,看了雪槐道:“大哥,这事你要管,矮子盗是禽兽,但不管怎么说,他们的女人不该受这种残害。” 雪槐点头,看向矮子王道:“死了的人活不转来,这种惨痛的教训你尤其要记住,要多想想,为什么会有这种报应,至于那些女人,我会让切皮放了她们。” “多谢大将军。”矮子王狂喜叩头,抬起头来,却有些疑惑的看着雪槐,道:“但切皮会——会听大将军的吗?” 他说的矮子话雪槐能听懂,众将是不懂的,但有焦耳同声翻译也就懂了,他边说,边又伸袖子抹鼻涕,在右边脸上又留下一条鼻涕,石敢当看得呕心,猛一下揪着他衣领提了起来,喝道:“你以为大将军和你一样啊,切皮不听,大将军会打得他听,亏你也做矮子王,我看了只呕心,你还是到外边玩着灰听消息吧。”将矮子王直扔了出去,就象扔出块脏抹布。 雪槐对狐女道:“我即刻去见切皮。” 碧青莲叫道:“我们也去。” 梅娘点头道:“切皮上次虽给七弟打服,但这次抓了几百万女人,等于是叼了块大肥肉,硬要他吐出来,说不定他会翻脸,大家齐去,他若敢翻脸,百万军中我们也杀他个十进十出。” 雪槐也知道她们不放心,尤其是碧青莲,自重会后,那种爱,炽热如火,如果把她比作莲花,这时的她,已为雪槐全部盛开,全部的美与鲜艳,全部的娇柔与莲香,都绽放了出来,雪槐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疼她,更绝舍不得让她担心,当下点头道:“好,那就一起去。” 当下出帐,铁流儿一马当先,在地下猛钻,雷电双鸦则在空中展翅疾飞,雪槐几个随后。从矮子王口中,雪槐已知道,切皮现驻赤魂城,那是矮子国北方滨海的大城,几人一路赶去,遁术虽快,也用了大半日时间方到。 雪槐先以剑眼看赤魂海峡,赤魂海峡长有数十里,这时却给浮尸辅满了,就象辅了一层落叶,死尸腹中灌满了水,个个鼓胀如猪,不知名的海鸟或飞或停,啄食死尸,海鱼也成群涌来,死尸虽多,却仍互相争抢,不时的会起一阵骚动,有一只小海龟却悠闲,竟趴在一具浮尸上晒起了太阳。 雪槐虽知这些死尸中,不乏曾劫掠过天朝沿海的矮子盗,但看了此等惨象,心中仍觉凄然,不愿多看,转眼看向城中,情形却更加凄惨,但见赤魂城内外,到处都是女子,有老有少,十个却有九个都在哭,有的哭,可能是因家人的惨死,而有的哭,却是因为正在受疯牛兵的凌辱。 人在某些时候,真的是生不如死,死了,一了百了,再怎么惨,不会动,再怎么痛,也不必要哭,而活着,却是要苦受煎熬,这时的赤魂城内外,就象是一座人间地狱,在这地狱中的矮子国女子身受之惨,言辞无法形容。 看着矮子男人死,雪槐心中还只有几分凄然,而看了这些女子的惨状,却是又惊又怒,剑眼一扫,搜到了切皮。 切皮正在大宴众将,所有的疯牛国将领包括切皮在内,身周都有好几个裸女,殿中还有一队裸女在歌舞,边上端盘执壶的也尽是裸女,有一个疯牛国将领淫兴大发,竟就公然按着一个裸女在施暴,那女子尖声哭叫,她的哭叫声里,疯牛国众将却是纵声大笑,交杯换盏,肉飞酒洒。 雪槐越发惊怒,剑眼灵力加强去切皮身上一刺,切皮虽在半醉之中,仍给刺得一下子惊跳起来,雪槐这才注意到,切皮胯间竟还有一个裸女。 切皮急穿了衣服,望向雪槐这边道:“原来是雪大将军来了,请入城来,一起喝一杯。”他这话以巫功发出,直传出来。 雪槐不愿碧青莲等看到那些凄惨的场景,在城外收了遁术,扬声喝道:“切皮,你出来。” 切皮听雪槐声音不对,过了一会儿才出来,却是好手齐出,包括巴曼在内,有七八个人,衣服大都没有穿整齐。 切皮眼见雪槐来了不少人,且个个都是好手,眼中不免露出惊疑之色,但看了碧青莲狐女两个的秀色,却又是眼睛一亮,飞身过来道:“雪将军,听说你打下了矮子国都,恭喜恭喜,小矮子不自量力,犯你天朝千年,这会儿一定是血债血还了。” 雪槐冷眼看着他,摇摇头,道:“我只全歼了矮子国水军,小矮子陆军闻风溃散,矮子王请降,我天朝大军虽占其国都,并未妄杀一人。” 切皮眼中露出不信之色,道:“不会吧,怎么会这样?小矮子投降你就一人不杀,那你千辛万苦渡海远征为的什么?” “我渡海远征,是奉大皇帝之命,宣扬我天朝天威,是要告诉小矮子我天朝不可辱,并摧毁矮子国军队,让他们再不能作恶,至于普通百姓,我们虽有血仇,但下不了手。” 听了雪槐的话,切皮眼中越发惊异,定定的看着雪槐,就象在看一个怪物,好半天才摇头道:“雪将军,说实话,你们天朝人真的让人难以理解,我最近找了一个天朝来的老先生学了一下你们天朝的文化,那老先生说什么推仁让礼,又说什么止戈为战,我老半天也弄不明白,战争就是为了征服,就是要杀光敌族的男人,强奸他们的女人,在他们女人的肚子里留下我们的种子,让敌族所有的老人孩子在我们的笑声里放声哭嚎,这才是战争的意义,象这一次,我一下就杀了小矮子将近两百万人,还抓来了他们所有有生育能力的女人,我准备在她们肚子里,全部留下我疯牛人的种子,到明年这个时候,哇哇叫的,就全是我疯牛人的种了。”他说着哈哈大笑,身边的疯牛国将领也一齐仰头大笑,都是一脸得意。 碧青莲几个听不懂疯牛话,不知切皮在笑什么,碧青莲看向雪槐,雪槐摇摇头,看向切皮道:“战争是残酷的,战场无所不用其极,但无论是谁,都有父母妻儿,我天朝有句话,己所不欲,无施与人,假设今天的情形倒过来,是矮子盗占了你疯牛国,奸杀淫掠,你心里会怎么想?我天朝久受矮子盗荼毒,正因为深受其害,了解那种痛苦,所以我们才不做那种事情。” “我还是无法理解。”切皮摇头,道:“但我佩服你们,如果换了是我疯牛国曾受过矮子盗侵掠,我只会百倍报复,而绝不会什么因自己感受过那种痛苦,便不让别人再受那种痛苦,己所不欲,无施与人,嘿,又是奇怪之极的话。” 雪槐知道他无法理解,微微摇头,看向切皮,道:“不论你理解还是不理解,我这次来,是请你放了那些矮子国女人。” “为什么,不。”切皮大声叫,坚决的摇手:“绝不可能,你们不要是你们的事情,但我们要,我们的士兵在异国他乡需要安慰,需要快乐,而我们远征异国的惟一目地就是寻找快乐,现在我们找到了你却让我们放弃,绝不可能。” “你必须放了她们。”雪槐语调开始变冷。 切皮神情一僵,直看向雪槐的眼睛:“你在威胁我吗?” 雪槐也直视着他,话声锋锐若刀,道:“你必须放了她们,并且你的舰队必须即日离开矮子国。” 四目对视,无形的暗流激涌,切皮咬牙,道:“如果我不干呢?” “你不干,我会挥军北来,舰队则会绕到你们的后面。”雪槐声音更冷:“陆战水战,任你挑,当然,你也可以两样都挑。” “你是不是疯了。”切皮气极败坏:“我们是盟友啊,你怎么可以为了和你们有血仇的矮子盗攻打自己的盟友?” “我说过了,己所不欲,无施于人。”雪槐语调略微放缓,道:“总督大人,你已经杀了一百七十多万矮子国人了,够了,放过他们的女人吧。” 切皮再次看向雪槐,当他确信雪槐略为温和的语调只是为了顾及他的面子,而不是决心有所动摇时,终于无奈的点了点头,道:“天朝是我向往了多年的神秘国度,而雪将军则是我一生最敬佩的人,因为我用尽了一切手段,在拥有优势兵力的情况下,水战陆战,仍是两度惨败,我们疯牛人只听从强者的吩咐,所以我会听从你的吩咐,放了这些女人,撤回棕巴国去。” “那我就谢谢你了。”雪槐微笑,道:“算我欠你个人情,改天我请你喝酒,天朝狐女族的十里香,我可以告诉你,那是这世间最好的酒。” “好极了。”切皮不由自主的舔了一下嘴唇,眼光去碧青莲狐女梅娘三个身上一溜,转眼看向雪槐,道:“雪将军,我放了两百万人你才请我喝一顿酒,我未免太亏,所以我有个小小的请求,想吻吻你身边美人儿的玉手,算是一点小小的搭头,你不会拒绝吧?” 他永远一副小商贩嘴脸,雪槐倒不由笑了起来,道:“这三位美人的玉手珍贵无比,是不能做搭头的,但我可以替你问问她们。”当下看着梅娘三个,低笑着说了。 梅娘未开口,臭铜钱五个早齐声叫了起来:“不行。”铁流儿更大捋袖子:“这大鼻子是不是找打?” 狐女也是一口拒绝,碧青莲却是咯咯一笑,看向切皮,道:“行啊,不过花儿好看却扎手,你要想清楚,莫谓言之未预。”说着伸出玉手。 切皮听雪槐说了,狂喜,急步上来,一只熊掌也似的毛手刚要托着碧青莲玉手,却忽地眼前一花,碧青莲一只纤嫩的玉手突地变成了一朵青莲花,切皮还只以为自己眼花了呢,那青莲中却又突地飞出一只蜜蜂,嗡的一声叫,对着切皮巨大的鼻子便直扑过去。切皮猝不及防,啊的一声大叫,捂着鼻子踉跄后退,惹得臭铜钱几个哈哈大笑。 切皮一脸尴尬,碧青莲咯咯笑着看着他,道:“我早说过了花儿有刺的,你偏不信。” 雪槐笑着翻译了,切皮连连点头,道:“信了信了。”看向雪槐,道:“雪将军,这三位美人都是你的夫人吗?” “她是我结拜的义姐。”雪槐向梅娘一指,随后伸手搂了碧青莲狐女,道:“她们则是我的夫人。” “雪将军好艳福。”切皮舔了舔嘴唇,一脸艳羡,看一眼梅娘,问雪槐道:“不知雪将军的义姐有丈夫了没有,我可以追求她吗?”说到这里,又补充一句,道:“我是说真的,我打算做为疯牛国第一个遣使团的团长去你们天朝,如果她没有丈夫,我应该有机会追求她的。” 陈子平几个看切皮眼光在梅娘身上扫了扫去,猜切皮是在说梅娘,都看着雪槐道:“这大鼻子在说什么?” 雪槐微微摇头,先不答陈子平几个,看向切皮道:“我义姐身边这五个人你看见了吧,他们都是我义姐的追求者,他们同时又都是结拜的兄弟,你若插进来,只怕会给他们打破脑袋哦。” 听了他这话,切皮扫一眼陈子平五个,缩缩头,道:“那就算了。”看向雪槐,道:“我说的是真的,明年春天,我会率团来天朝。” 雪槐点头:“我等你喝酒,十里香,由我的夫人亲酿。”说着拍拍狐女的肩,复看向切皮,道:“但现在请你遵守诺言,放了那些女人,即刻撤出矮子国。” “一言为定。”切皮点头,却要笑不笑的看着雪槐,又怪模怪样的搓手,雪槐一时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陈子平几个却以为他搓手是要动手打架了,顿时个个兴奋得捋袖子,切皮看了梅娘半天,他们正想要狠捧他一顿出气呢。 但雪槐知道切皮不是这个意思,脑中一闪念,猛地想到一事,便就笑了起来,看了切皮道:“你是想和我击掌为誓。” “是,是。”切皮用力点头,那情形,生象一个小孩子得了个新玩具,急于试新一般,道:“上次和雪将军击掌为誓,很是有趣,这些日子都没试过呢。” 雪槐更是大笑,当下伸手,道:“来,三掌为誓,一诺千金。” 切皮兴高采烈的伸掌,与雪槐击了三下,一时兴奋得作鬼叫,当下便回城放人退兵。 雪槐几个在城外直等到切皮舰队离岸,始才回来,虽与切皮击掌为誓,但雪槐还是信不过切皮,怕他说话不算数,要现场守着,他的担心没有错,切皮当时兴奋,过后却又肉痛了,他却狡猾,舰队虽离岸,并未开出多远,天一黑便又摸了回来,大军上岸,将城中来不及逃走及在赤魂海峡上哭奠的女子全部掠走,约莫也抓走了四五十万人,随后舰队飞快的离岸,这时才是真正的走了。后来矮子国多有疯牛人之种,便是此趟被强奸的及掠走的女人所生。但矮子国人后来却反而非常感激疯牛人,因为赤魂海峡这一淹,北方的矮子男人几乎死绝,若不是疯牛兵留下种子,这些矮子女人想要找一个男人来做种,还真是不容易呢。这些矮子女人感激,剩余的矮子男人也感激,因为剩下的矮子男人实在太少了,都成了宝贝,人人争抢,每一个矮子男人,哪怕就是瞎子跛子秃子瘌子,以前三世也讨不到老婆的人,现在都会有几百上千个女人争抢上门,瞎子还要挑美女,跛子还要捡腿长,每天躺在人肉堆里,好吃好睡好玩,你说这些矮子男人感激不感激? 雪槐几个回来,把切皮已放人撤离的消息告诉了矮子王,矮子国人感激涕零,矮子王则是越发感概缩头龟二的神算,知道雪槐不可怕,一时便又有些得意洋洋,有恃无恐起来。 雪槐大军在矮子国都驻扎了十多天,索然无味,一腔杀气被老人孩子恐惧无助的眼光消磨得无影无踪,反是人人丧气,恰好收缴矮子国兵器融铸的九个铁人也已铸成立好,雪槐当即便下令班师凯旋,同时放飞鸽,向天子及定天公主报捷。 铸成的九个矮子铁人都是背手反跪,立于矮子国引为神山的白头山下,皆面向天朝,班师这日,雪槐命矮子王召集京中所有百姓齐到山下,雪槐手执长剑,眼发电光,扫视数十万矮子国百姓,厉声喝道:“千年来,矮子盗屡犯我天朝海缰,此次天子发威,天兵愤怒,扫灭你矮子一国,本是要血债血还,屠城绝地,就此灭你矮子一种,但我天朝仁善为本,不愿屠杀妇孺老幼,我饶你们性命,你们须深自反省,悔悟何以会有亡国灭族之祸,却切莫要以为我天朝宝刀不利,不敢杀你们,因此而有恃无恐,变本加厉,有此想法者,且看此头。”说着厉喝一声,飞身而起,长剑劈破长空,一剑劈在那九个矮子盗铁人中一个的脖子上。 这九个矮子盗铁人,个个高达数十丈,重达十数万斤,手指比人腰身还粗,脖子更粗若合抱,一般人刀剑砍上去,除了震得手发痛,顶多留下一线白印子,然而雪槐这一剑,却将那铁人脖子一剑劈断,铁人脑袋直滚下山去,轰隆巨响,有若天雷震怒,所过之处,山石飞扬,合抱粗的大树也是一撞两断,其势之威,直似天崩地裂,数十万矮子国百姓目睹此状,无不面无人色,矮子王知道雪槐不会杀他,本来很有些有恃无恐,见了雪槐这一剑的威风,刹时又吓软了,两边侍从虽竭力架持,身子也无法站直,而下面淋淋沥沥,竟是吓出尿来了。 天威尽显,雪槐长剑一摆,大军班师,到海边上舰,大黑鲨箭飞等自然问起,石敢当一一细说,众海盗无不听得豪气飞扬。 天朝舰队西归,大凉国却在东南,大凉舰队送出百里,在雪槐劝说下,终于回航,珠妹是棕巴国人,到底故土难离,商昆痛惜恋人,便也留在了大凉国,进大凉王宫做了卫队长,术奇也答应暂留三年,替大凉国训练水军。 依依分别,到傍黑时分,梅娘几个却来见雪槐,梅娘笑看着雪槐道:“七弟原来是个说话不算数的人。” 雪槐一愣,笑道:“不知梅姐何以相责。” 梅娘还未接口,铁流儿早跳起来叫:“我们要去魔女宫,这是七弟你亲口答应的。” 雪槐顿时醒悟过来,忙点头道:“对了对了,是我说过的,咱们现在就去。” 梅娘几个尽竭大喜,臭铜钱却在一边长叹一声,道:“大家都可以去,只可怜老五不会水遁去不得,这样好了,大家兄弟一场,我就多费点心,魔女宫到底是如何精彩,我好生记住了,回来说给你听好了。” “呸,我才不要你好心呢。”铁流儿猛呸一声,紧一紧腰带道:“我早准备好两块压舱石,只要到魔女宫上头,往下一滚,保证比你们还先进宫。”说着真个就要去搬压舱石系在腰上,雪槐呵呵大笑,拉了他道:“好了好了,不要压舱石,借青莲一朵青莲花,轻轻易易就下海了。” 铁流儿大喜,对着碧青莲连连作揖,叫道:“好弟妹,我就知道你是好人,佛祖保佑你给七弟生一百个胖娃娃。” “啊呀,那我岂非成了老母猪了。”碧青莲咯咯娇笑,心中却是怦然大动,想:“若真能给槐哥生一百个孩儿,那我可要幸福死了。” 碧青莲弹出两朵青莲花,梅娘六个加一卦准阿黄坐一朵,碧青莲两女与雪槐坐一朵,阿黄当先窜上青莲花,碧青莲纤手叉腰,指了阿黄娇声道:“臭阿黄,你若再敢在我的青莲花上放屁,我就把你扔下海里喂鱼。” 她这一说,雪槐记起当日阿黄在青莲花上放屁的典故,不由大笑,心中却倍感温馨。 阿黄双爪合抱,对着碧青莲吱吱连声,似乎是在向她保证绝不再在青莲花上放屁,哄笑声中,大金龟驼了青莲花,痴游向魔女宫,中途碧青莲又记起了铁流儿的话,伏到雪槐怀中,娇声道:“槐哥,我们真的生一百个孩儿,你说好不好?” 狐女在一边扑哧一笑,道:“好师妹,莫怪我不提醒你,我们族中的女孩儿,一旦嫁人,只要生到两个孩子以上,水蛇腰就成了母猪腰了,你若真给槐哥生一百个孩儿,那便一定会应了先前在舰上的话,天下第一美人变成天下第一大母猪了。” “那我不要了。”碧青莲急忙摇手。 雪槐呵呵笑,搂了她道:“不怕,就算我的好青莲成了大母猪,也一定是天下最漂亮的大母猪,一样是我的心肝宝贝。” “我才不要呢。”碧青莲推他,却又勾了雪槐脖子,媚声道:“槐哥,到时就算我身子变了形,你也一定要爱我的啊。” “早说了大母猪也爱,怎会不爱你。”狐女笑。 “敢笑我。”碧青莲咬牙,一下抓住狐女推到雪槐怀里,道:“槐哥,快爱她。” 说说笑笑中,不觉便到了魔女宫,志叔张嫂接了。 云山六友游历天下,可谓见多识广,但见了魔女宫的宏伟壮阔,仍是惊叹不已,尤其对魔龙罩的功用最感奇异,这夜有月,仰头望去,但见星月在天,万里无云,身处深海之底,感受却如置身良家小院,那种奇异的感觉让梅娘六个情不自禁的拍手叫绝。 雪槐先带着众人在宫中游历一番,魔女宫实在太大,众人玩了小半夜,还看不到十分之一,志叔张嫂早已备办好酒菜,几人趁兴痛饮,都微微有些醉意了,雪槐却突地发觉席中不见了碧青莲和狐女,寻将出来,原来碧青莲两个不胜酒力,在后殿小亭中闲坐赏月呢,狐女倚坐在亭中长椅上,碧青莲索性躺着,头枕着狐女大腿。 看了她两个的情形,雪槐大觉温馨,走过去道:“你姐妹两个说什么体己话儿呢?” 碧青莲见他过他,娇娇的伸出手,衣袖褪下去,白白的两只胳膊玉藕儿也似,雪槐一拉,她就势便躺在了雪槐怀里,慵懒的躺舒服了,道:“我跟月姐说,这里真舒服,都不想出去了呢。” “好啊。”雪槐笑:“扫灭了矮子国,我也没什么事了,待回去接了夕舞和灵霜,我们就回来,回到我们自己的家里来。” 听他说到夕舞,碧青莲两女神色都有些发僵,狐女坐正身子,看着雪槐道:“槐哥,你别生气,就我们所知,夕舞真的不是好人。” 三十九章仁棋仁心虽然深知若不能揭开夕舞敬擎天的真面目对雪槐危害极大,但一则没有确实的证据,二则雪槐对义父和夕舞看得实在太重,所以碧青莲一直不敢当着雪槐的面直说,再想不到狐女竟在这会儿借着酒意说了出来,一惊之下,坐起身子,紧张的看着雪槐。 雪槐完全没想到狐女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一愣之下,叫道:“月影。” 狐女并不回避他的眼光,而是直看着他,道:“师父师姐其实早已怀疑夕舞敬擎天的身份,但碍于你对敬擎天的敬重,一直不敢说,事实上,我们几乎可以肯定,你的义父敬擎天就是七杀教主,而你遇的许多事情,都是夕舞一手促成的。” 雪槐的身子猛烈的一震,碧青莲急叫:“槐哥。” 雪槐看一眼碧青莲,他能从她的眼中看到极度的担心,碧青莲和狐女的爱,雪槐心中没有半点怀疑,对荷叶道人的人品和眼光,雪槐也一直是极其敬重的,但即便如此,雪槐仍然不能相信狐女的话,他看向狐女,道:“月影,你们有证据吗?” 狐女微微摇头,道:“敬擎天始终没有公开承认自己是七杀教主,也没有公然现身带领七杀教邪徒作恶,所以说我们并没有直接的证扰,但这并不能说明。” “你不要说了。”雪槐腾地站起,转过身去,碧青莲急叫一声:“槐哥。”从背后紧紧抱住了他,哭道:“槐哥,我们都是担心你,生怕你蒙在鼓里给——给他们害了。” 雪槐抓着她的手,深吸一口气,竭力稳住激动的情绪,道:“我知道,但是正如月影说的,你们并没有直接的证据,怎么就可以肯定七杀教主是义父呢?”说到这里,雪槐再次深深吸气,情绪终于完全稳定了下来,转过身来,看着狐女和碧青莲,道:“月影,青莲,我知道你们关心我,但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说,你们错了,我是义父一手带大的,除了夕舞,这世间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义父,他是这世间最正直的人,虽然身为人臣,有些事不得已,但一生行得端走得正,眼里见不得半点卑劣之事,说他是七杀教主,便是杀了我我也不信。”说到这里,雪槐微微一笑,他的信心已经全部恢复了,轻抚碧青莲的手,看着狐女,道:“至于夕舞,那就更不要说,我已经知道你们怀疑她的原因了,是因为夕舞上次在巫灵时身边带了天风道人等邪魔是吧,但那是巨犀王想借七杀教的势力成就霸业,义父夕舞为人臣子,有些时候真的是身不由己的。” 说到这里,前面传来铁流儿的叫声,雪槐上前拉了狐女的手,道:“好了月影,不说了,我们到前面喝酒去,你们都是主人呢,可不能慢待了客人。”拥了两女向外走。狐女看一眼碧青莲,碧青莲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 到前殿,原来是铁流儿要和阿黄赌酒,但梅娘以还要赶回舰队为由阻止他不许他赌,所以几人起哄,这时见雪槐三个出来,笑道:“七弟呀,虽然两位弟妹都是绝世的美人,但也不必这么一转眼不见就要去搂着抱着吧。” “姐姐笑我们,姐姐才是绝世的美人呢。”碧青莲有意要引开雪槐的思绪,道:“姐姐可知道那大鼻子总督那日跟槐哥说什么吗?”切皮的话,碧青莲后来都向雪槐问明白了,但梅娘几个没问。 “那大鼻子说什么?”梅娘笑看着雪槐,道:“他一定拿我和你的两位夫人作比,说我太丑了,是不是?” “哪有这样的话。”雪槐笑着摇头,看着碧青莲,笑道:“你说。” 梅娘看向碧青莲,碧青莲咯咯娇笑,道:“姐姐不知道,姐姐的魅力大着呢,那切皮说明年春天他会做为疯牛国遣使团的团长来我天朝,主要的目地就是想要再见到姐姐,到时他会象一条疯牛一样疯狂的追求姐姐呢?” 她话未落音,臭铜钱几个已直跳起来,臭铜钱怒叫道:“我当时就说那大鼻子看六妹的眼光不对,果然是不安好心。” 铁流儿则直问到雪槐面前:“那大鼻子明年真个要来?” 雪槐笑着点头:“他自己是这么说。” 女人都是敏感的,梅娘那日自也感觉到切皮眼光不对,但对碧青莲的话终是要信不信,这时见雪槐也是这么说,再应对那日切皮的眼光,终是信了,一时便笑得花枝乱颤,道:“想不到那大鼻子倒是会痴人说梦,明年若来,我倒要看他是不是真个敢上门。”她这一说,更激得陈子平几个七窍生烟,铁流儿捋起袖子大叫道:“好好好,明年我就专等他来,打不折他的疯牛腿,我就不叫鬼扯媳妇脚。” 陈子平点头道:“好极,他若敢来,我专程给他打伞,包他日晒不着雨淋不着。” 奇光散人则叫道:“若晚上来,我拿七宝奇光给他照路,保证他不会摔跟斗。” 一边说笑,又喝了一通酒,看看天色差不多也亮了,便出宫回舰队中来。 这时入冬未久,仍是逆风,船行缓慢,雪槐虽急着想要见到夕舞,但急也没用,闲暇时便想:“天子得我捷报,必定晓喻天下,救夕舞的那位高人也一定是知道的了,他必已让夕舞来海边等我。”这么想着,越是心急难忍,只恨不得就让舰队缓行,自己和碧青莲狐女梅娘几个借遁术回去,但动了几次念头,终是忍住了,也因为那夜在魔女宫中狐女的话,这个念头雪槐也藏在心里,没和两女说。 船行两月有余,这日终于快接近神龟岛了,石敢当捶龟行波道:“神龟大将军,快到你老窝了,有什么好招待啊。” 龟行波也是十分兴奋,道:“别的不说,大家都上岸去,海上漂了这几个月,脚都软了,去岛上喝杯酒再说,大家若有兴,干脆住到过了年再回去也行。”回程几个月,离着过年已是不远了。 箭飞呵呵笑:“你那小乌龟岛有好大,不如大伙儿都去金龙岛,一块儿过年热闹呢。”他看向雪槐,雪槐微笑摇头,道:“你们回岛过年,但东海将士和狐女族风神八族战士不好去岛上过年,家里都有人在盼呢。”转头看向龟行波,笑道:“你的神龟岛也别去了,大家还是先回家吧。”心中却想:“我若留在金龙岛和四十八盗过年,夕舞知道了非大发小姐脾气不可。”回想以前夕舞发小姐脾气时的神情,不由嘴角含笑。 这日下午,雪槐正向天朝方向遥望,心中忽生感应,急运剑眼看去,见远远的海面上,一人正借遁术急掠而来,裙袖飘飘,竟是定天公主。 “定天公主。”雪槐又惊又喜,急与碧青莲两女借遁术迎上,一见面,雪槐喜叫道:“公主,你怎么来了?” 定天公主见了他也是十分高兴,道:“恭喜雪将军扫灭矮子盗,大扬我天朝天威。”显然她早已收到雪槐的飞鸽报捷了。 雪槐忙抱拳道:“雪槐此次大胜,都是借天朝天威,将士用命,所以才一举成功,公主请上船,容雪槐细禀战况。” 雪槐心中以为定天公主是收到捷报过于高兴,因此远来海上迎接,当然便要先禀战况,不想定天公主却摇了摇头,道:“我来不是这个原因,而是另有一件大事,此事关系我天朝气运,必要借雪将军神功,所以急急赶来。” 雪槐一惊,道:“什么事。”让定天公主万里远来海上寻他,这件事绝对小不了,旁边的碧青莲两女一时也都紧张的看着定天公主。 “这件事过于紧急,而且一时半会说不清楚。”定天公主看着雪槐,道:“雪将军,你交代一下,立刻跟我走,路上我跟你说。” 雪槐点头,回头看向碧青莲两个,未开口,碧青莲已先叫道:“我们跟你一起去。” “不行。”定天公主摇头,道:“这件事事关天朝气运,只雪将军一人有回天之力,其他人不可插手。”看着碧青莲两女,微微一笑道:“没事的,不要担心,此事虽大,但以雪将军之能,定可办成,两位放心好了。” 碧青莲还要再争,雪槐拉了她手道:“好了,我随公主先去,你们不要担心,告诉梅姐几个及众将,让他们先自行回去,我随公主办完了事,立刻回来与大家相会。” 碧青莲急得眼泪直掉,但知道争不过雪槐,只得含泪点头,却直扑到雪槐怀里,哭叫道:“槐哥,你一定要尽快回来的。”雪槐点头,道:“一定。”复搂一搂狐女,眼见定天公主已先行掠去,当下急追上去。 雪槐赶上定天公主,问道:“公主,到底是什么事。” 定天公主转眼看他,道:“雪将军,你听没听说过地脉的事?” “地脉?”雪槐点头:“听人说起过,不过不是太了解,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地脉?这件事和地脉有关吗?” “是。”定天公主点头,道:“所谓地脉,便是大地的灵脉,万物春生夏长,百兽生机勃勃,都是因了地脉的一点生机,便如婴儿在母体里,正因为有了母亲的孕育,婴儿才能化胎成形。” 雪槐明白了,道:“难怪每到春天,小草就会发芽,我以前也奇怪,原来都是地脉的功劳。”说到这里他疑惑的看向定天公主:“地脉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是。”定天公主点头:“地脉源于我天朝最西南天域圣山之下的地穴中,直通地心,地穴分出四条支脉,源源的施放着生机,我天朝的一切,便起源于她东向的那条支脉,但最近我得到急报,有一头九头邪怪闯入了地穴中,想独占地穴,用它的九个头吸尽地脉灵气,如果地脉断绝,万物将不再生长,百兽人类也将因没有食物而全部饿死。”说到这里,定天公主看向雪槐,道:“这就是我急来找雪将军的原因,别人都对付不了那九头怪,惟有借雪将军的盖世神功,才有除掉它的可能,望雪将军不要怪我太心急,让将军征尘未洗,又远赴绝域。” 雪槐急道:“地脉灵气,事关天下苍生,但凡雪槐能尽力的地方,甘脑涂地,万死不辞,雪槐只会感激公主的信任,绝不会怪公主。” “雪将军为天下苍生作出的牺牲,百姓自会万世感戴。”定天公主看一眼雪槐,眼光有些异样,随即转头,加速飞掠。雪槐却并没有注意到定天公主的眼光,而只是在心底下定了百折不回的决心,一定要除掉九头怪。 天域圣山在天朝最西南,雪槐与定天公主由东海动身,要斜穿过小半个天朝,两人遁术虽快,也绝非三五天可到,这日已入九羽地界,雪槐情不自禁想到了宁天武和太子妃雅琴,也想到了那日出征前宁天武附在他耳边说的话,眼前又浮现出雅琴清明宁静的眼神,每每看到这对眼睛,雪槐心中就特别的宁静,现在也是一样。 “小武,太子妃,祝你们幸福。”雪槐在心中暗暗祝福,身子却是急掠出去,很快就过了九羽国。 十余日后,雪槐终于看到了天域圣山。 天域圣山乃是天地间最高的一座山,雪槐远远望去,但见天域圣山壁立天地之间,也不知有几万丈高下,其势之雄,直似要戳破青天,雪槐胸中有万丈雄心,但看了如此高山,也是深感自身的渺小。 所谓看山跑死马,尤其是天域圣山这样的高山,千里外就可以看到,因此雪槐两个虽看到了山,却也飞掠了小半日才到近前。 定天公主带了雪槐直入山中,直到最高的天域峰下,但见正西方向,黑黝黝一个大洞,洞高数十丈,里面也不知道有多深,一股巨大的水流从洞子里不绝涌出,借山势飞下,发出轰隆的巨响。 定天公主指了洞子道:“这便是地穴入口了。” 雪槐当即便运剑眼直看进去,那洞子时高时矮,七折八弯,直有千余丈深,到尽头,却又是一个大洞,此洞之大,不可思议,方圆竟约莫有数十里,最高处至少有上千丈高,巨洞的正中心处,生着一个地穴,这地穴方圆约有里余,青蒙蒙的生着雾气,雪槐估计这便是直通地心的穴眼,试着以剑眼往下一看,只觉深广无限,无论如何也看不到底。 地穴周围,有好几条阴河,都是水势汹涌,雪槐两个立身处洞口的水流,便源于其中的一条阴河,而就在这条阴河的对面,趴着一个巨怪,这巨怪身子若蛇,果是有九个脑袋,雪槐一生见过的巨物中,以巨须王身子最大,但这九头怪身子却比巨须王还要大得多,九个脑袋上,十八只怪眼,或开或闭,或直视或斜瞟,若那胆小的与它眼光一对,包保要吓背过气去。 真的有九头怪,雪槐又惊又怒,心中杀气冲天而起,对定天公主道:“雪槐带路,公主请跟我来。”借水遁当先进洞。 一路上水声轰隆,震耳欲聋,但进了里面的大洞,阴河多了,水声却反到小了,盖因洞子实在太大,声音都扩散了开去。 雪槐先前虽以剑眼看过,这时身到洞中,亲眼看去,仍是另有一番感受,洞子之巨大,放眼望不到边,河流纵横,水气弥漫,衬托着犬牙交错模样各异的石壁,真有置身另外一个天地的感觉,而感受最强烈的,却是洞中弥漫着的那股生气,就仿佛置身于夏日雨后的田野,一股暖暖的湿湿的裹挟着各种气味的气流将你整个人包围着,让你又有些难受,又跃跃欲试,只想大吼两嗓子。 雪槐两个一进洞,九头怪就发觉了,有两个头抬了起来,其中一个对着雪槐两个吼了一声,其实沉闷厚重,象是大水牛的叫声,另一个头却转回去在脖子上咬了起来,那情形,就象狗在自己身上咬跳蚤一般。九头怪全身披着巨大的鳞甲,但颈部的鳞甲却比较细密,雪槐冷眼看得清楚,九头怪那个头回头咬着的时候,细鳞是张开的,很显然,鳞甲里面有小虫子什么的,让这巨怪难受了。 “就是这九头怪。”定天公主看向雪槐,道:“雪将军,你说怎么对付这种巨怪。” “这怪物体形巨大,全身披甲,而且肯定练成了内丹,普通的刀剑根本伤不了它。”雪槐扫视着九头怪身子,叫,他想到的惟一办法,只有用天宇流星箭,还没等他说出来,定天公主却急了,道:“那怎么办,一旦九头怪过了阴河到地穴边上,甚至钻进地穴里,吸尽地气,大地将生机尽绝。”说到这里,定天公主眼中露出坚决之色,看着雪槐道:“雪将军,为了天下苍生,你我哪怕粉身碎骨,也一定要除掉九头怪,这样好了,雪将军,你在前面吸引九头怪的注意,我绕到后面去,身剑合一,或许能刺中它的心脏也不一定。” 定天公主大义凛然,完全不顾自身安危,雪槐心中敬佩,叫道:“公主且慢,一般的刀剑伤不了这巨怪,但我的天宇流星箭却一定可以将它射个对穿对过,公主放心好了。”说着解下定海弓,左手取一支天宇流星箭。 “天宇流星箭?”定天公主一惊,叫道:“你是说当年天虎与魔女合力射死逆星宫主的天宇流星箭?”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⑼ ⑼ . c o m “是。”雪槐点头,将箭枝上的字给定天公主看。 “天宇流星。”定天公主低呼:“真的是天宇流星箭。”不过她眼中随即又露出疑问,道:“但我听说惟有魔龙手才能放出天宇流星箭啊,雪将军。” 雪槐微微一笑,道:“禀公主,雪槐便是天虎与魔女之子,这一次扫灭矮子国,我不但明白了自己身世,也打开了左臂上的封印,成就了魔龙手。”雪槐说着,左臂举箭向天,一声怒吼,左手突地变长变大,臂上红光生出,长出鳞甲,红光随即化为金光,雪槐再一声吼,回手搭箭。 “真的是魔龙手。”定天公主一声惊呼,面色大变,在她的惊呼声中,九头怪也觉出了不好,九个头同时抬起,齐声嘶吼,十八只怪眼也一齐张开,它九张嘴里叫出的声音竟各不相同,有的若狼嚎,有的若狮吼,有的若羊叫,还有一种,竟类似于婴儿的啼哭,怪异之极。不过雪槐能从这所有的叫声里都听出惊惶之意。 “雪将军,你这一箭真的——真的能射死九头怪吗?”定天公主叫,奇怪的是,和九头怪一样,她声音里也有一种莫名的惊惶。 但雪槐并没有留意,还以为定天公主是担心天宇流星箭的威力,回身冲她一笑,道:“公主放心,天宇流星箭该当是这世间威力最大的利器,这次扫灭矮子国,矮子国师化身巨须王,先前我差点死在他手里,但等我得到了天宇流星箭,一箭就射死了它,九头怪虽比巨须王还要大,我相信也绝挨不了我一箭,实在不行,我就多射一箭好了,我还有两支天宇流星箭呢。”说完扭头,凝神定意,一点灵光,锁定九头怪,胸中杀气便如天风海涛,漫天狂涨。 雪槐确信,只要一箭,绝对可以射死九头怪。 便在万屠玄功的杀气运转到极致,要松手放箭之际,雪槐忽地觉得后背心一痛,似乎有一把剑,从后背直插到前胸,洞穿了他的整个身子。 有一瞬间,雪槐以为是是自己的神智出现了恍惚,怎么可能呢,背后除了定天公主,没有别的人,难道定天公主会杀他吗?不可能,绝不可能。 但当雪槐低头往下看时,他知道自己错了,确实是一把宝剑刺穿了他的身子,胸前可以看到剑尖,在不停的滴着鲜血。 雪槐耳朵里嗡的一声叫,那不是面临死亡的恐惧,而是因为信任崩溃,心的恐惧。他慢慢的转过头,看到了定天公主的脸。 定天公主眼睛大睁着,盯着刺进雪槐后心的宝剑,她双手还紧握着剑柄,但脸上却充满了惊讶,似乎她自己也难以相信,怎么可能刺出这一剑,当感受到雪槐眼光,她抬起头来,啊的一声叫,身子踉跄后退,带出的宝剑扬起一蓬血花。 “为什么,公主,为什么?”雪槐喃喃叫,他的声音里没有愤怒,而只有迷糊,即便是亲眼目睹,他仍然难以相信。 “雪将军。”定天公主一声嘶叫,猛地跪倒,叫道:“射死我,射死我。”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雪槐能从定天公主脸上看到了痛苦,那是真正的痛苦,她刺这一剑,绝对不是情愿的,这就更增加了雪槐的迷惑。定天公主刺雪槐这一剑,虽是透胸而过,但并没有刺中雪槐心脏,而只要心脉不断,再重的伤,雪槐也死不了,他随时可以召唤神剑灵力自疗,但雪槐这时根本没想到这一点,他只想要一个答案。 可以说,定天公主是雪槐一生中最信任的人之一,雪槐可以把性命交到她手中而完全不必提防,但现在,这个雪槐最信任的人却在背后刺了他一剑,如果没有一个答案,雪槐即便能借神剑灵力自疗,此后的人生也将充满黑暗,因为他再也不能完完全全的相信一个人。那是极度可怕的,也是雪槐绝对无法承受的。因为即便是在最艰难最悲苦的时候,雪槐也相信,这世上还有他可以相信的人和可以相信的事,他极度嗜酒,古话说借酒浇愁,但其实在很多时候,支撑他的并不是酒,而是那一双双可以让他感到温暖的眼睛。 任何一个想自杀的人,只要他还能看到一双温暖的眼睛,他就绝不会死。 雪槐绝不能让这双曾带给他温暖的眼睛熄灭,他一定要一个答案。 “为什么,公主,告诉我。”雪槐跨前一步,因为用力,胸前的血直喷出来。 “雪将军。”定天公主嘶叫,终于抬头看向雪槐,叫道:“不是我愿意,但我没有办法,这九头怪其实不是想闯入地穴,而本就是守护地穴不让邪怪吸取地脉灵气的灵兽,我本来想借它杀了你,谁知你竟然有天宇流星箭,九头灵兽不能死,所以我只有亲自下手。” 听了她的话,雪槐至少明白了一件事,所谓请他来除九头怪,不过是要借刀杀人,可为什么要杀他呢? “是谁要杀我。”雪槐再上前一步:“公主,告诉我。” 定天公主看着他,张了张嘴,却终又闭上,哭叫道:“雪将军,不要问了,你就全怪在我身上吧,射死我,一命抵一命。” “不。”雪槐摇头:“公主,我不会射你的,我只要你告诉我真像。” “雪将军。”定天公主捂着脸,悲痛欲绝,猛一下站了起来,叫道:“雪将军,不要问了,总之是我对你不起,我陪你一命好了。”飞身跃起,直向九头怪扑去。雪槐察觉到她去势,急收弓要拦时,却已不及。 九头对眼见定天公主扑来,其中一个头怒吼一声,嘴一张,哗的喷出一股水来,水柱即大又急,定天公主躲避不及,一下子给水柱打落阴河中。 “公主。”雪槐急叫一声,飞身入水去救,不想那阴河水势之强,简直不可思议,雪槐身子一入水,但觉一股巨力裹着自己身子一下便猛甩出去,别说他受伤后失血过多,就是不受伤,在这样的力道下也休想挣得动身子,更别说救人了,而事实上定天公主身子一入水便给冲了个无影无踪。 雪槐身不由己,给激流急冲出去,脑子迷迷糊糊中,只记得一件事,召唤神剑灵力给自己疗伤。 也不知过了多久,雪槐悠悠醒来,一睁眼,见面前一双熟悉之极的眼睛,雪槐冲口而出:“仁棋。” 看着雪槐的这个人,竟然是年余未见的仁棋,雪槐翻身坐起,便要抱住仁棋,却觉胸中一阵剧痛,又扑通睡倒,原来伤势并未全愈,但雪槐全不管有伤无伤,急抓着仁棋的手,叫道:“仁棋。”一颗心喜得就象要炸开来。 看到雪槐醒来的第一眼,仁棋也是满脸喜色,但雪槐一叫出仁棋的名字,仁棋眼中的亮光突地就暗了下去,垂下眼光,摇了摇头,道:“兄台认错人了,我不是仁棋。” “我的王子,你开什么玩笑啊。”雪槐哈哈笑,但笑容慢慢就凝结了,因为他看出仁棋不是在开玩笑。 “仁棋,怎么了?”雪槐坐起来。 “不要起来。”仁棋伸手扶他,那关心的眼神是如此熟悉,但这眼神与雪槐眼光一碰,却又缩了回去,同时想缩回去的还有他伸出的手,但却给雪槐一把抓住了。 雪槐看着仁棋,心中充满了惊疑,这绝对是仁棋,他的王子,他的挚友,那永远善良清明的眼神,甚至因长年累月心脏病的折磨而显得苍白的脸,都是如此的熟悉。 事实上哪怕仁棋外表所有的东西都变了,只要看到那双眼睛,雪槐就绝不会认错。 可为什么仁棋不肯承认自己呢?迷失了心智?不对,他的眼光是清明的,他明显是在躲避。 “为什么?为什么?”雪槐喃喃叫,心中充满了惊疑迷惑,甚至愤怒。他能感觉到抓着的仁棋双手的颤抖,但仁棋就是不肯抬起眼光看他。 脚步声响,进来一个人,这人三十来岁年纪,卷发碧眼,不类天朝人,倒象雪槐偶然见着的西胡人。 仁棋转头,叫一声:“西里奇大哥。”又侧头看向雪槐,道:“是这位西里奇大哥从河里救你上来的。” “说什么救不救的。”西里奇呵呵笑,笑声爽朗,看了雪槐道:“我去河里打鱼,不想打上来的却是你这条大鱼。”说着举手,手中有一条鲤鱼,道:“我又打了条小鱼,炖了小鱼给大鱼吃,对伤口有好处呢。”说着哈哈大笑。 这真的是个爽快人,雪槐抱拳,道:“多谢大哥。” “说了不要谢我,你要谢,谢小鱼吧。”西里奇呵呵笑,举一举手中提着的鲤鱼,道:“我去灶下炖鱼。”转身去了。 “这是哪里?”雪槐看向仁棋。 “这是善西国。”仁棋仍旧不肯看他。 “善西国?”雪槐低呼一声:“仁棋,你怎么到善西国来了?” “所以我说你是认错人了。”仁棋咧嘴笑了一下,道:“你躺着,我去帮西里奇大哥。”说着也出去了。 知道这里是善西国,雪槐心中真的有些迷惑了,善西国是天朝最西边的一个小国,虽说与天朝算是搭界,但中间其实还隔着茫茫沙海,若是从巨犀过来,至少是万里以上,仁棋怎么会到善西国来呢?若说是普通商贾还有可能,但仁棋是王子啊,他怎么可能孤身一人远来这万里之外呢。 不过雪槐的迷惑只是刹那间的事,随即就坚决的摇了摇头,他是决不会认错的,绝对是仁棋,可是为什么呢?仁棋为什么到了这万里之外的沙国,又为什么不肯承认自己的身份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伤口隐隐作痛,这又让雪槐想起了定天公主,心中更是迷惑惊痛。 定天公主,仁棋,他两个最尊敬最信任的朋友,一个在背后刺他一剑,另一个见了他面却不肯相认。 “这到底是怎么了?”雪槐揪着自己的头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天地好象都倒过来了。” 但雪槐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心中想:“公主刺我一剑,不是情愿的,仁棋也一定是有难言的苦衷,这中间一定有什么事,他们都是被逼的。”想到这里,雪槐胸中杀气腾空而起:“我一定要弄清楚,不论他是人是鬼,是神是怪,我誓要让他粉身碎骨,让他即便做了鬼也害怕得全身发抖。”自冷灵霜那件事后,雪槐心中的杀气越来越重,除非不受刺激,一旦杀气给激起,便是难以抑制,不过似乎仍未达到万屠玄功的最高境界。 决心即定,雪槐心中便平静下来,伤口隐隐作痛,身子也有些虚弱无力,便盘膝坐下,召唤神剑灵力疗伤,先治好了伤,翻天覆地,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拦得住他。 不久,仁棋端了鱼汤和西里奇一起过来,看到雪槐正闭目调息,两人便在房门口停住了,悄悄后退,到房外,西里奇道:“木鬼兄弟,你这位朋友该当是位很了不起的英雄人物,我在族中也算有力了,但他那张弓,我举起来都为难,更别说开弓放箭。” 雪槐虽凝神调息,周遭的一切仍纤毫可察,自然听得到仁棋两个的对话,听到西里奇叫仁棋木鬼,雪槐心中一跳,热血激涌。木鬼这个名字,正是雪槐当日在巫灵的化名,仁棋自然听夕舞说过,身遭巨变流落异乡而取雪槐昔日的化名,正说明他胸中时时有雪槐这个朋友。 仁棋道:“西里奇大哥,以后你只叫我木兄弟就好了,不必叫我全名,而且我认错人了,这位兄弟并不是我相识的那位朋友。” 雪槐以剑眼看着仁棋,当仁棋说雪槐不是他认识的那位朋友时,眼里是极度的痛苦。雪槐差点便要跳起来冲出去,却终于忍住了,即知道仁棋有苦衷,那么强逼他也没有用,只有慢慢的问。 仁棋抬眼望向远方,眼中的痛苦慢慢的变为骄傲的光芒,道:“不过这位兄弟我也知道,他叫雪槐,他的名字在天朝尽人皆知,确实是位极了不起的人,一个极好极好的人,在这世界上,你可以不相信任何人,但你一定可以相信他。” 雪槐一直以为,他背叛巨犀,一手破坏了冬阳王的霸业,仁棋一定会对他有成见,虽然有时候他也觉得仁棋应该可以理解他,但终是觉得自己实在太过份,仁棋不可能原谅他的,刚才他甚至在猜想,仁棋之所以不认他,可能是因为他做过的事太过份而不肯原谅他,却再想不到,仁棋仍会这么看他,这样的相信他。 泪水漫上雪槐眼眶,他在心中低叫:“仁棋,我的王子,我的朋友,我的兄弟,这么多事后,谢谢你仍这么相信我,可你即然相信我,为什么不把你遭受的变故告诉我,难道你只相信我的为人,而不相信我的剑可以杀人吗?”在这一刻,雪槐胸中的杀气再一次漫天狂卷。 仁棋两个说着走开了,雪槐心绪慢慢放平,再次借神剑灵力疗伤,神剑灵力灵验无比,小半个时辰后,雪槐体内的伤便差不多全愈了,只有表面的创口一时半会还难以愈合,但皮肉之伤对他已经没什么妨害了。 疗伤易,但想要仁棋承认自己的身份却难,随后的几天里,雪槐想尽了办法,仁棋却就是一口咬定雪槐认错了人,这天雪槐给逼急了,猛一下抓着仁棋的手,叫道:“好,你不承认没关系,你跟我去巨犀一趟,如果巨犀还有一个仁棋,那就是我认错了,否则就让大王认一认,看你到底是不是他的王子。” 听到巨犀两字,仁棋脸色大变,左手按着心脏,大口的喘着气,本来就显得苍白的嘴唇这时更是看不到半点血色,而他反抓着雪槐的手则在剧烈颤抖。 他这个样子叫雪槐吓一大跳,急叫道:“仁棋,怎么了,是不是心痛又犯了?” 仁棋闭上眼睛,牙关紧咬着,削弱而苍白的脸让人想到残雪后的冬草,雪槐又急又痛,急召来神剑灵力输入仁棋体内,但疗伤神验无比的神剑灵力对这种先天就有的心脏病却似乎并不管用,好一会儿仁棋才缓过气来,睁开眼,看着雪槐,以一种决绝的语气道:“我再说一遍,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仁棋,请你不要再强逼我,否则我将不再认你这个朋友。”说着挣开雪槐的手,回身自去。 仁棋本就瘦弱,这时更是背影蹒跚,就象压着一座万斤的大山。 看着仁棋虚弱却坚强着前行的背影,雪槐的眼泪喷涌而出,他慢慢跪倒,以头触地。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啊?”雪槐真想把自己的胸膛撕开来,仰天怒吼。 年关早近,眨眼便又过年了。善西国与天朝虽然隔得远,却深受天朝文化影响,写的就是天朝文,说的也是天朝话,也同样的过年过节,西里奇爱朋友,家里多了两个人,他乐坏了,想尽办法准备东西,让雪槐两个欢欢喜喜的和他们一家一起过年。 但雪槐哪有心思过年,仁棋之外,他心里还有个定天公主,丢开定天公主刺他之迷,最让他揪心的就是定天公主的死活,事实上清醒过来的当天下午,雪槐便沿着西里奇捞他起来的那条大河上下搜了一遍,往上直搜到天域圣山,往下也搜了数百里,并不见定天公主的影子。如果仅仅是给水卷走,雪槐相信定天公主不会有事,但他并不知道九头怪喷出的那股水是不是有毒,如果有毒,定天公主只怕已是香消玉殒。如果无毒,定天公主这会儿该已回到天安,但雪槐却不能回天安去问,因为他不能抛下仁棋。不能解开仁棋身上的迷团,不能带仁棋回巨犀,雪槐是绝不会走的,他有时也想,是不是巨犀出了什么变故,但想想又不可能,且不说巨犀有敬擎天坐镇,便是巨犀没有一个兵,只要他雪槐不死,天下诸候便没有任何人敢对巨犀妄动刀兵。 到底是为什么呢?问天不应,雪槐只有借酒浇愁。 西里奇所居之处是善西国的一座小城,名为净水城,那天将雪槐冲下天域圣山的阴河在这里就叫做净水河,城傍水而建,因而名之。城虽小,但因有净水的滋养,物产丰足,人烟繁密,十分热闹,加之又是新年期间,更是人来人往。 雪槐却只喜城中的酒馆多,他拿仁棋无可奈何,每日便只去酒馆中喝闷酒,这日正喝得有半醉,忽听对街吵嚷声一片,雪槐斜眼看去,对街也是一间酒馆,只见一个大汉抱住了一个女孩子,正强行往那女孩子口里灌酒,那女孩子哭叫着拼命挣扎躲避,旁边还有几条大汉在哈哈大笑,边上另有一个老者在苦苦哀求,那些大汉却根本不听他的。 雪槐一生最见不得人恃强凌弱,正要发作,忽又听得一片声嚷:“街正大人来了,街正大人来了。” 雪槐对这边的官府情形不熟,估计可能是管这一区的官儿来了,转眼看去,但见一条中年汉子,作官差打扮,身后还跟了四五个差役模样的人,直闯进酒馆中,冲着那大汉道:“什么人敢在这里欺负人,快快放手。”话未落音,却忽又指着那些大汉中的一人道:“我认识你,你们是大盗半边天的人。” 关于半边天,雪槐这些天老在酒馆里泡,听说过几次,知道是这一带的一股悍匪,不但人数众多,而且来去如风,纵横沙海,极度凶残,这一带百姓恨之切骨,却也畏之如虎。所谓半边天,即是这帮悍匪中匪首头子的外号,也是形容当这股悍匪到来时,气焰罩住了半边天,可见这股悍匪之嚣张。 这街正半边天三字出口,围观的百姓惊慌后退,那几名悍匪也是面色齐变,为首那悍匪一声叫:“动手。”几名悍匪弯刀齐出,那街正和几名差役刹时尸横就地。 先前那街正带人来时,旁边百姓都围上来看热闹,也就遮住了雪槐眼光,听到是悍匪半边天的人,百姓慌张后退,仍是将雪槐眼光拦得死死的,那几名悍匪出刀又快,因此雪槐竟是来不及出手救援。 几名悍匪劈死官差,冲出店来,为首的那悍匪竟仍搂着那女孩子,狂笑喝道:“上马,冲出去。” 这几名悍匪敢公然摸进城里来喝酒,身份暴露后更敢拨刀杀人,可谓胆大至极,然而净水城守军怯弱也是一个原因,匪首在这种时候仍然色心不死,就是因为根本没将守军放在眼里。 但这匪首做梦也想不到的是,今日晦星当头,撞着了雪槐,雪槐这些日子憋了一肚子无名火,杀气正自翻腾不休,这时哪里还客气,闪身出去,一掌拍在那匪首头顶,可怜,却就象拍西瓜,白瓢红瓤,四射飞溅,其他几个悍匪也是一样,给雪槐一掌一个,眨眼全部拍死。 那女孩子吓得昏了过去,边上没来得及逃走的百姓也都吓呆了,雪槐对那店东道:“报官。”说了这两个字,抽身便走,他心情不好,可不耐烦再留下来罗嗦。 雪槐走到小城另一端,又钻进一家酒店喝起酒来,却听几个喝酒的人议论,说前些日子有人在净水河里打鱼,一网下去,却捞起个妇女来,雪槐一听,心中一动,暗叫:“莫非是公主?”当下便请那说的人过来,取一颗金豆子给那人,让那人细说,那人惊喜交集,其实他也是听来的,当下备细说了,打上人来的所在,是在净水河下游,具体地点又不知道了。 雪槐谢了那人,当下便出城沿河而下,不知道具体地点,便只有一路打听,这样打听可有些难,有时问半天,没人听说过这回事,有时打听到投水被救的,细里问又不是,直问了两天,到第三天上午才找到正主儿,哪里是定天公主,却就是两口儿拌嘴,那妻子气不过,跳了河,那丈夫在气中不想下水去救,又怕妻子真个淹死了,他也搞笑,竟弄一张鱼网,一网把妻子作鱼儿一样打了上来,一时传为笑谈,不想越传越远,又传得变了味,倒让雪槐白惊喜一场。 问得备细,雪槐哭笑不得,只得仍回净水城来,却已是第三天的午后了,到西里奇家中,见西里奇蹲在门口哭,却不见仁棋,雪槐叫了一声西里奇大哥,西里抬眼看到他,猛跳起来叫道:“雪兄弟你跑哪里去了,快去救木兄弟。” 雪槐大吃一惊,急问是怎么回事,原来那日雪槐杀的那几个悍匪中,为首的悍匪的竟是匪首头子半边天的小儿子一撮毛,趁着新年进城来找乐子,不想给雪槐杀了。死了儿子,半边天气炸了肺,当天就公然派悍匪进城,要走了一撮毛的尸体,同时提出三个条件,一,限三天内交出杀死一撮毛的人。二,陪银十万两。三,城守伊东来和副城守杰哈亲自给一撮毛抬棺下葬以显一撮毛的哀荣,否则就要屠城。 净水城守军不到一千,半边天匪帮却有一千多人,且个个凶残悍勇,净水城守军根本不是对手,但一撮毛进城行凶被杀,反而要交出杀他的人更要赔他银子,尤其还要城守副城守亲自抬棺下葬以示体面,哪有这样的道理?老城守伊东来开始不答应,但副城守杰哈劝说他以合城百姓安危为重,先答应半边天,缓过眼前,再请国王调兵围剿,方为两全,杰哈这么一劝,伊东来迫不得已只好答应。 净水城里的天朝人不多,雪槐当时虽是一闪身就走了,但官兵还是很轻易就找了来,雪槐不在,仁棋问明是这么回事,挺身就说一撮毛是他杀的,跟了官兵去。 “这些贪生怕死的昏官。”雪槐听完,惊怒交集,急道:“仁棋现在在哪里?” 西里奇一愣:“你是说木兄弟吗?城守和副城守带了他今早出的城,半边天约在白鸦谷交人,走得快的话现在也该到了。” 雪槐更急,叫道:“白鸦谷在什么地方?” “过净水河往西。”西里奇手一指,不等他详细说明路径,眼前一花,早没有了雪槐的身影,眼前活生生的一个人,竟说没有了就没有了,西里奇一时间惊呆了,张大了嘴,好半天不知道动一下。 雪槐向西急掠,胸中杀气汹涌,这些天他胸中杀气本就翻腾不休,这时更是狂冲至顶。 “仁棋毫发无损就好,只要有丁点儿损伤,今日有多少人就要死多少人。”雪槐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天星遁魔大法运转到极致,身法当真比闪电还快,一瞬间便赶出了近百里,眼前已出现山群,却并没有见到仁棋一行人,心中焦急,当下便运起剑眼往山中扫去,一眼看到一骑在山中飞掠,雪槐眼光前送,见前面一个山谷,谷中约有上千人,不用说便是半边天匪帮了。 那骑马已奔到谷前,但雪槐却后发先至,一闪便到了山谷上头,心中暗思:“看来我反而赶在仁棋前面了,这一骑定是半边天的探子,且看他说什么。”仁棋无事,他心中杀气稍定,隐下身子,且看匪帮动静。 但雪槐猜错了,那一骑并不是半边天的探子,骑到谷口,数名匪徒直冲出来拦住,那骑者是个独眼中年人,扬声高叫:“我是杰哈大人的特使,紧急求见大首领。” 几名匪徒带那独眼汉子进谷,到一个光头面前跪下,那独眼汉子从怀中取一封书信,双手递上,道:“大首领,这是我家大人给你老的信。” “看来这光头便是半边天了。”雪槐冷笑,冷眼看那半天边,身材也并不见魁梧,只是脸上一脸凶悍之色,尤其是光头上两条刀疤,象两条红色的大蚯蚓交错爬着,特别的打眼。 半边天倒还认得几个字,接过书信一看,哈哈狂笑,对身边群匪道:“杰哈这个阴贼,让我顺手杀了伊东来,许诺他做了正城守后,每年给我们一万两银子呢,你们说怎么样?” “这生意做得过啊。”群匪轰堂大笑,嚷作一团。 半边天看了那独眼汉子道:“成交了,但你告诉杰哈,他做了城守后我若每年收不到一万两银子,我就要他的脑袋。” 那独眼汉子狂喜叩头,飞马驰出。 “不但贪生怕死,更与盗匪勾结,嘿嘿。”雪槐冷笑两声,心中杀意已起,运剑眼回头看去,但见一群官兵押着仁棋还在七八里之外,仁棋骑在马上,身上倒也不见什么伤,也没绑他,只是前后各有执刀的官兵看住了,原来伊东来真以为仁棋是杀一撮毛的雪槐,敬重他的风骨,颇为礼遇。 眼见仁棋好好的,雪槐微微点头,转头看向谷中群匪,一点杀心冲天而起,唤出骷碌鬼王,道:“给我看住了前后谷口,休叫走了一人,今日我要将这帮盗匪斩尽杀绝。” 骷碌鬼王大喜应令,看骷碌鬼王化阵绿光逸去,雪槐上前两步,猛地里仰天狂笑,群盗齐惊,往上看来,雪槐电眼刷地盯住半边天,怒喝道:“半边天,我就是杀你儿子的天朝人雪槐,记住我的名字,到了阴间可别弄错了。” 雪槐这一眼里,杀气如山,半边天凶名赫赫,却给雪槐眼中的杀气惊得往后一仰,差一点摔下马来,又羞又怒,但他为恶多年,终还有点胆子,立时凝定心神,向上一指道:“给我围住他。” 雪槐戟指向天,怒喝一声道:“今日这谷中不会有一个活人。”声落身起,闪电般扑到半边天头顶,一掌拍下。 雪槐天星遁魔大法全力展开,一般人绝无可能看得清他身影,半边天并无玄功,但他纵横沙海,也有两分真功夫,竟能于千钧一发中感应到雪槐掌风,举刀上架。他这一刀应对得不错,可惜并不管用,雪槐一掌就拍在他刀锋上,弯刀虽利,割不进雪槐肌肤,却反劈回去,刀背劈入半边天脑袋,将一个光头一劈两半。 弯刀方切入半边天脑袋,雪槐身子早已掠开,双掌倏伸倏收,第一掌必拍中一名盗匪脑袋,群盗虽多,无一人能看得清他身影,更别说避开他的手掌,但感一阵风过,脑袋早已炸裂,近的看不清雪槐身影,远的却能看清同伙脑袋炸裂的惨象,魂飞魄散,扭身要逃时,前后谷口却堵着骷碌鬼王,这老鬼见雪槐大开杀戒,乐得手舞足蹈,哈哈狂笑,他笑起来身子倏高倏低,绿光晃动,真如万鬼群舞,众盗立刻吓了个屎尿齐流,转身又往后奔,后面却又是个收命的阎罗。 雪槐身法如电,不到盏茶时分,千余盗匪给杀得干干净净,纵横沙海的半边天匪帮就此灭绝。 雪槐卓立谷中,环视群匪尸首,胸中畅快,猛地里仰天长啸,啸声直上九天,越拨越高,其势之烈,直似要毁天灭地。 即便在冷灵霜要被烧死的那一刻,雪槐虽激愤到极点,万屠玄功的杀气也未能到顶,而就在这一刻,万屠玄功的杀气终于大成。 让雪槐杀气破顶而出的,不是这几个盗匪,而是定天公主那不可思议的背后一剑,以及仁棋莫名其妙的不肯自认身份。雪槐愤怒,疑惑,却又不知根底,空负一身神功,却如搬着石头打天,无处下手,一腔杀气憋了这些日子,终借着这一场痛快淋漓的大杀,杀气破体而出,臻于大成。 骷碌鬼王俯身拜倒,颤声道:“主人天威,天地齐惊。”感应到雪槐杀气大成,老鬼吓坏了。 雪槐哼了一声,喝令老鬼进戒,飞身出谷,这时一众官兵已到谷外,却给雪槐啸声惊得个个面如土色,都以为不是人声,以为什么异物作啸呢,只有仁棋识得雪槐声音,即喜且忧,一见雪槐,急叫道:“雪槐,你怎么来了,我不是告诉西里奇让你不要来吗?” 雪槐身背弓箭,样子独特,杰哈是打听清楚了的,只是找不到雪槐,仁棋又自愿来顶认,因此杰哈便抓了仁棋来,但心里知道仁棋是个假的,只瞒着伊东来而已,这时一看雪槐的样子,立时向雪槐一指,叫道:“原来你才是杀一撮毛的正主儿。” 仁棋急忙摇头,叫:“一撮毛是我杀的,不是他。” 雪槐却冷然点头:“正是我,天朝雪槐。” 仁棋大急,叫道:“雪槐。” 雪槐看着仁棋,微笑摇头,道:“杀几个盗匪而已,又不是做了大好事,用不着谦虚到要隐姓埋名吧,更用不着你堂堂王子来冒名顶替。” 听说仁棋竟是王子,伊东来杰哈等齐看向仁棋,仁棋更急,叫道:“雪槐,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我知道你了不起,你甚至有本事带我走,但你知不知道,半边天威胁要屠城啊,如果没人给他儿子抵命,净水城的百姓就要遭殃了,我只是个无用之人,你就让我。” 他话未说完,雪槐却举手打断了他,道:“我知道半边天威胁要屠城,所以我就把他们杀了个干干净净。” “什么?”包括仁棋在内,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仁棋虽知雪槐了得,却也难以相信雪槐能以一人之力灭掉凶名赫赫的半边天匪帮。 雪槐并不识得伊东来和杰哈,但看他两人着官服,一个年老一个只是四十来岁,自然猜老的是伊东来,眼见伊东来发呆,道:“你是城守吧,半边天匪帮千余人已尽数死在谷中,不信你可叫人去看。” 伊东来果然派两名士兵入谷察看,两名士兵入谷一看,喜颠颠跑出来,一路狂叫:“都死了,包括大匪首半边天在内,真个都死了。” 伊东来这才信得是实,翻身下马,拜倒在地,叫道:“多谢勇士除此大害,从此我净水城百姓再不必担惊受怕了。” --(本卷结束)-- 正文 第六十五章 雪槐本恼他昏庸怕死,但这时见他一脸激动,倒不象是个假的,微微点头,道:“城守大人,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你的副手杰哈勾结半边天,答应只要半边天杀了你,让他做上正城守,他愿每年给半边天一万两银子的好处。” “什么?”伊东来大惊,转头看向杰哈,怒喝道:“我早知你有野心,但不想你竟去勾结半边天,来呀,给我拿了。” “你现在才知道,太迟了吧。”杰哈哈哈大笑,忽地出刀,架在了仁棋脖子上,而官兵中竟有一多半是他的亲信,同时出刀逼住了伊东来和其他士兵。 雪槐先前杀得痛快,这时也是大意,同时也是误以为官兵都是听伊东来的,没想到杰哈的人还要多些,更没想到杰哈阴诈机警,抢先制住仁棋,一时间又惊又怒,眼中杀气如刀,狠盯着杰哈,冷喝道:“放开他。” 杰哈给他眼中杀气一逼,情不自禁打个冷颤,差点握不住弯刀,但随即一咬牙稳住了心神,嘿嘿一笑道:“这人甘愿为你替死,你又叫他王子,你们的关系绝非一般,我知道你了不起,但现在他的性命在我手里,一句话,你要他的性命不要?” “算你狡猾。”雪槐点头:“好,你放了他,我让你走,而且我可以保证以后绝不找你的麻烦。” “条件不错啊。”杰哈嘿嘿笑,猛地脸一沉,喝道:“但我不信你的话,要想他活命,你先斩下自己双手。” “雪槐,不要理他。”仁棋急叫。 杰哈弯刀一紧,眼中露出阴狠之色,紧盯着雪槐,喝道:“我数一二三,不是你手断就是他头断。” 杰哈一下一下数出,雪槐脑子急转,天星遁魔身法虽快,但杰哈的弯刀紧压在仁棋脖子上,杰哈又是紧盯着雪槐的,只要杰哈真有拼命的决心,雪槐身法再快,杰哈往后拖一下弯刀的时间无论如何都是有的,用天宇流星箭也同样不行。天宇流星箭快,他取弓搭箭可要时间,杰哈可不会等着他射。 当然,以天星遁魔的奇速,也不一定就不行,雪槐心中有一种冲动,他有把握在杰哈的弯刀切入仁棋肌肤但还未能深入喉管时抓住刀子,他相信他可以做得到,但是,仁棋对他实在太重要,他不敢冒险。 杰哈数到三,雪槐扬手急叫:“好,我把手剁给你。”这是雪槐的缓兵之计,他已经想到了可以再利用一下骷碌鬼王这老鬼,但仁棋不知道,急得大叫:“雪槐不要,我只是个没用的人,让我死了好了。”竟就向杰哈弯刀上撞去,杰哈急一把揪住仁棋头发后扯,扯得虽快,刀锋仍在仁棋脖子上划了一下,虽不深,也已破皮出血。 “果然是好兄弟。”杰哈又惊又怒,盯着雪槐狞笑:“快剁。” 仁棋撞向刀锋的那一刻,雪槐心脏差点不跳,眼见仁棋没事,一颗心才落了下来,两眼寒光激射,盯着杰哈,冷笑道:“很好,我必能让你满意。”正在暗中召唤骷碌鬼王,忽有所觉,竟有玄功高手急掠过来,急转头,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飞掠过来的竟是冷灵霜,只听冷灵霜一声厉喝:“往这里看。” 她突如其来,包括杰哈在内,所有人都不由自主扭头看去,冷灵霜双手揪着衣襟,猛地一分,露出里面大红肚兜裹着的丰挺的胸乳,她会有这么一招,连雪槐都想不到,跟所有人一样,都是一呆之际,灵光一闪,一朵青莲花在杰哈身侧绽开,青莲花中伸出一只纤纤玉手,一把抓过弯刀一扔,随手便把仁棋扯了过来,却是碧青莲。 仁棋脱险,冷灵霜将衣襟一合,秀目中杀气如刀,盯着杰哈道:“竟叫我的槐哥剁下双手,很好。”冷笑声中双剑齐出,剑光一闪,竟将杰哈双手双脚齐剁了下来。魔门中人行事素来辛辣,更何况杰哈想要对付的是冷灵霜最心爱的人,这一出手,哪还有半点情面可讲。 杰哈惊天惨叫,叫声中地底下突地钻出一个脑袋,却是铁流儿,也是一脸冷笑:“你这种小人物竟也敢跟我七弟玩,哈,不知死活,还是跟大爷先到地底下去玩玩吧。”揪着杰哈腰带,直拖下去,也不知他弄的什么,杰哈的惨叫声在土层深处不绝传来。 莲花中生手,地底下出人,善西国人哪见过这些,包括伊东来在内,人人魂飞魄散,一齐跪倒在地,齐叫饶命。便是仁棋一时也是目瞪口呆,他一直在留意着雪槐的消息,也知道雪槐这一年多来创下了不少奇迹,但眼前的一切仍完全出乎他想象之外。 碧青莲直扑入雪槐怀里来,抱着他又哭又笑,冷灵霜对着雪槐时刁钻古怪,什么都敢说,有时还要故意逗逗雪槐,但当着别人的面还是不如碧青莲开放,只是抓着雪槐的手,却不敢挤进他怀里来,但看着雪槐的两眼里却是情深似海。 雪槐一时间也是高兴坏了,看着她两个道:“你们怎么来了,月影呢。” “月姐当然也来了。”碧青莲喜滋滋的看着雪槐,道:“我的灵根在你体内,无论你走到哪里,我都能找得到,定天公主说她亲手杀死了你,他们都信了,可我就是不信,因为我知道你没事,一路找来,刚好听到那坏家伙竟威胁你,灵霜姐就设计,她脱衣吸引那坏家伙注意,我借青莲花救人,果然一举成功。”她叽叽呱呱说着,忽地脸一沉,道:“槐哥,不论你怎么想,我永远也不会原谅定天公主,如果她那一剑真的——真的。”说到这里,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 她的莲心虽能感应到雪槐,但当定天公主肯定的说是亲手杀死了雪槐的那一刻,她仍是差点崩溃,这时回想,仍是全身颤抖。 雪槐理解她心中的感受,搂着她轻拍她身子,眼见冷灵霜也是眼中含泪,便也伸手搂住了她,当着很多人的面,冷灵霜有些不好意思,但也并不挣开。 雪槐听到定天公主没死,心中非常高兴,只是碧青莲反应过于激烈,一时不好问,而远处数人急掠过来,梅娘五个,雷电双鸦,最后一个竟赫然是定天公主。 “公主。”雪槐喜叫。 听得他叫,碧青莲两女站直了,两张俏脸却都沉着,定天公主飞身过来,激动的叫道:“雪将军,你——你真的没。”话没说完,却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双声捂脸,哭叫道:“雪将军,你没死就太好了,是我对不起你,你杀了我吧。” 雪槐大惊,不敢去扶她,忙示意一边的狐女扶她起来,道:“公主,快别这样,我不怪你的,我知道你一定有苦衷。” 他这样一说,定天公主更是放声大哭,碧青莲几个本来着实恼了她,但见她哭得如此伤心,倒有些不忍了,碧青莲道:“好了好了,我们也不怪你了,你也是被敬擎天逼的,没有办法。” 她这话就象一个晴天霹雳,震得雪槐身子一晃,急叫道:“你说什么,我义父逼她的?”他看着碧青莲狐女,两女一齐点头,狐女道:“我们说了你是不信的,让公主说吧,不过到了现而今不说也一样,你回天朝一看就知道了,敬擎天兵临霸池,要做六霸之后的第七霸,同时逼天子封七杀教为国教,二月初二龙抬头的日子,便要登坛册封呢。” “什么?”雪槐身子更震,一张脸刹时间全无血色,他转眼看向定天公主,那眼神,就象溺水的人看着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虽然他知道狐女绝不会骗他,但仍希望能从定天公主口中听到不同的回答。 定天公主泪水微收,看向雪槐,点头道:“雪将军,现在我瞒你也没有必要了,一切都是真的,当日你率大军出海远征不久,敬擎天就动了手,一面兵发霸池,会盟天下诸候,一面驱使七杀教疯狂扩张,在他的威逼利诱下,许多帮会教派都加入了七杀教,要不就是帮毁人亡,便是一气道闻香会寒冰九空窟等三大教也不得不和他订立盟约,甚至还有七里香要嫁给敬擎天的传闻,对我的定天府敬擎天也不放过,早就暗中收买,以致我收不到半点消息,还以为敬擎天就只是想称霸,不想他暗里还有个七杀教,直到他扩张得差不多了,公然打出旗号并让天子封七杀教为国教我才知道,但那时已经晚了。” 说到这里,定天公主略停一停,道:“敬擎天以我父皇性命相威胁,将我软禁在宫中,后来你的捷报来了,敬擎天慌了,他谁都不怕,就怕了你,于是便威胁我,让我利用你对我的信任,想办法杀死你,否则他就要命新投入七杀教中的瘟神煞无缰在整个天安原放瘟疫,害死包括我父皇在内,天安原所有的人,这可是好几百万啊,而且他为了逼我动手,让煞无缰每天放瘟疫毒死一个村子的人,我犹豫了十天,他就毒死了十个村子的人,我——我——我。”说到这里,她再说不下去,捂着嘴又哭了起来。 雪槐只觉耳朵里嗡嗡乱叫,天旋地转,一个踉跄,碧青莲冷灵霜两女忙扶住他,碧青莲惊叫:“槐哥。” 雪槐深吸一口气,维持住最后的一点清明,转眼看向仁棋,道:“仁棋,难道这就是你不肯认我的原因?” “他是巨犀王子仁棋吗?”听得雪槐叫,定天公主抬起泪眼看向仁棋,随即转眼看向雪槐,道:“有件事我可能没说清楚,要称霸的不是冬阳王,冬阳王死了,现在巨犀的王便是敬擎天,有传言说,冬阳王是给敬擎天毒死的。” “公主,求求你,不要说了。”仁棋一脸的泪,看着雪槐的眼睛,是无尽的痛苦。 但雪槐明白,他眼里的痛苦不全是为冬阳王的死,至少有一半是在替雪槐痛苦,而雪槐也突然之间明白仁棋为什么不认他了,因为仁棋无法解释为什么到了善西,要解释清楚,就要将巨犀的变故全部说出来,而仁棋深知雪槐对敬擎天的感情,他能猜想得到当雪槐知道了敬擎天的真面目后,会是怎样的痛苦,他不愿雪槐承受这种痛苦,所以只有干脆否认自己是仁棋。 “义父,不可能的,为什么会这样?”雪槐眼睛终于再也看不清东西,他口中喃喃自语,身子摇摇欲堕,忽地里哇的一声,一口鲜血狂喷出来,这一口血喷出来,后面的便再不可抑止,一口接一口,不绝的喷出来,似乎是要将身体内所有的血,全部喷尽。 “槐哥,你不要吐了,不要吐了啊。”碧青莲哭叫,拼命抱着雪槐,用自己的手去堵,却怎么也堵不住,滚烫鲜红的血,从她的指缝里激射出去,染得她脸上身上也是一片红色。 冷灵霜狐女几个也都急得大哭,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她们都知道雪槐会伤心痛心,却再没想到雪槐的反应会这么激烈。 人要在极度痛心的情况下才会吐血,雪槐这么喷血,他的心,是不是已经碎了?这时铁流儿钻了出来,眼见雪槐喷血不止,众人束手无策,急了,一步上前,倒转铁钩,一钩柄砸在雪槐顶心上,把雪槐砸昏了过去,昏迷后的雪槐终于停止了喷血,众女守着他,泪眼相对,却都是六神无主,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更无法预料雪槐醒来后还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雪槐醒来后的反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不信。” 听了他这三个字,众女面面相窥,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坚持要他相信呢,还是就这么顺着他的意?坚持说服他,怕他再喷血,就这么顺着他,却又怎么得了,谁知道敬擎天夕舞还会怎么害他? 雪槐却不看众女,他坐起来,拉着仁棋的手,看着他的眼睛,道:“仁棋,你说,你敢不敢相信义父会是那样的一个人?” 敬擎天当日毒死冬阳王时,本是要仁棋接位,因为仁棋有心脏病,让仁棋当几天巨犀王,然后再以身体不适为名禅位给他,这样说出去就好听点,但仁棋身子弱骨头却硬,誓死不听敬擎天摆布,后来给宫中一个有玄功的死士负着逃出,这才到了善西。只是那死士在追杀中负了重伤,到善西就死了,若不是西里奇收留,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敬擎天当日以死相逼,仁棋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但这时雪槐问起,仁棋却仍然摇了摇头,道:“一切虽是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但我还是难以相信,因为我太了解国公了,这么多年来,他忠心耿耿,刚义无私,我实在无法相信,那个人会是他。” “是啊。”雪槐眼中露出狂喜之色,紧紧抓了仁棋的手,道:“别人不了解义父,但你是了解的,我由他一手养大,更是非常的了解他,他绝不是那种卑鄙小人,绝对不是。”说到这里,他转头又看向定天公主,道:“公主,当日你被你师父以倒行逆施大法所制,所作所为,同样让人难以相信,我相信,我义父必定和你当日一样,做下那些事,一定是另有原因。” 定天公主眼中露出凝思之色,道:“你是说,现在的敬擎天,不是原来的敬擎天,而是受了什么邪术的控制?” “不是受了什么邪术控制。”雪槐摇头:“我义父心志刚毅坚凝,那些妖人可以杀死他,但休想能以邪术控制他的心神,所以。”说到这里他微微一停,随即右手坚定的往下一劈:“我肯定,那人根本就不是我义父,而是妖人以幻术幻化而成的。” “回去。”得出这个结论,雪槐腾地站起,环视众女道:“我誓要揪出我义父背后的那只黑手,不管他是什么人,不管他有多大的势力邪术有多么了得,我都要将他碎尸万段。”说到这里,只觉胸中气血如沸,猛地里仰天长叫道:“长眉前辈,这一次我要借天眼神剑大开杀戒,不管神剑叫是不叫,凡是对我义父施展阴谋的人,我都要斩尽杀绝。” 眼见他杀气腾腾,众女面面相窥,无不心忧。仁棋到伊东来面前道:“城守大人,请你派个人跟西里奇大哥说一声,就说我跟雪大哥回天朝了,这些日子多谢他的招待。”伊东来自然答应不迭,眼见雪槐拉了仁棋的手,抛一把土,所有人眨眼便都不见了,惊得扑通拜倒,叩头不迭,口中直叫:“神仙啊,原来都是神仙啊。” 雪槐等人玄功有成,寻常三五十来日不吃不喝也无所谓,照样能借遁术赶长途,但仁棋不行,不但一天三餐不能少,而且一定要休息,即便是雪槐带着他走,他自己不费一点力气,但晚间不休息他的心脏就承受不住。雪槐虽然心急,也只有走半日休息半日,这到给了众女商量的时机。 第六十六章 到夜间休息,趁雪槐和仁棋说话,众女聚到一起,碧青莲道:“一定要想个什么办法才好,否则就这么回去,夕舞随便撒个什么谎儿,槐哥又会上当。”她这么说着,几乎是要哭了,狐女抓着她手,叹气,道:“这么铁证如山槐哥仍是不信,还能找出理由为敬擎天开脱,那还有什么办法。” “只有那种不自信的人,才会耳朵根子软,别人说三就是三,说四就是四,雪将军心志坚凝若山,他认定的事,别人轻易是动摇不了的。”定天公主摇头感概。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碧青莲眼泪涌出,看着众女,眼光最后落在冷灵霜脸上,道:“灵霜姐,你为魔门执香左使,自然智计无双,白天夺刀的计策也是你想出来的,你再想个办法啊。” 冷灵霜也抓住她手,另一只手搭在狐女手上,道:“莲妹,你先别急,我们三个都是槐哥最心爱的女人,姐妹同心,其利断金,我们一起想办法,慢慢来,总会有办法的。”她说是这么说,其实脑子里乱作一团,半个主意也想不出来,她能做到魔门左使,绝非侥幸,平日处理魔门中事务,确也是杀伐立断,智计无双,但碰上是雪槐的事,她心中却全乱了,心神怎么也不能凝定,没办法,雪槐在她心中实在是太重要了,揪心扯肺的人儿,又怎么能象对旁人一般冷静的处置。 梅娘在一边看着,知道她三个的心思,顺着雪槐担心雪槐再上当,逆着雪槐又怕雪槐着恼,所以虽都是聪明至极的女子,这时却拿不出半个主意,微微一笑,道:“我倒是有个主意。” 众女齐看着她,齐道:“姐姐快说。” 梅娘整一整思绪,道:“七弟认定现在的那个敬擎天不是他心目中的敬擎天,我们就可以针对这一点来下手。” 她说了这一句就住了口,看向三女,三女却一下子就都醒了过来,冷灵霜拍掌叫道:“对啊,槐哥即然认定这个敬擎天是假冒的,那就让槐哥往死里打好了。” “最好都不要过招,用天宇流星箭,一碰面,一箭就射死他。”碧青莲也喜滋滋的叫。 “最好先不让槐哥和敬擎天碰面。”狐女稍微冷静些,凝思道:“碰了面一定要问,但这敬擎天实际上是个真的,别到时又出岔子,七杀教这段时间扩张得厉害,这也是敬擎天为祸的本钱,最好让槐哥先把七杀教荡平了,剩下敬擎天孤家寡人一个,即便槐哥到时确认了他心中的义父便是这个敬擎天,敬擎天也玩不出花样了。” “这样稳重。”定天公主点头,道:“敬擎天最近着实网罗了不少邪门高手,甚至象西王母那样的正教顶尖高手都投靠了他,简直不可思议,而我最担心的是那个瘟神煞无缰,别人不说,和敬擎天正面动手之前,一定要先杀了他。”当日敬擎天为逼定天公主屈服,命煞无缰一天毒死一村人,眼见整村整村的人尸横就地,那种惨状,至今想来心中仍是又痛又怒。 定天公主那日给九头怪一口水喷入阴河中,也是一直给冲到了天域圣山之外,挣出水后回地穴没找到雪槐,认定他已经死了,痛哭一场,但因为挂着敬擎天的威胁,倒绝了寻死之心,一径赶回天安,敬擎天狂喜之下,始才让煞无缰放手,定天公主心中愧疚,便去东海找碧青莲两女,请两女杀了她为雪槐报仇,冷灵霜恰好也来了,三女当时差点急疯了,若非碧青莲莲心仍能感应到雪槐,坚持说雪槐没死,三女真会哭死过去,因此一起寻了来,虽然雪槐没事,但三女心中仍恼了定天公主,即便这时仍是冷冷的,冷灵霜狐女两个还好一点,碧青莲始终就没一个好脸色给她,定天公主心中愧疚,也不怪三女,只是笑脸相陪。 “我魔门得到消息也是这样。”冷灵霜点头,道:“七杀教实力空前强大,而敬擎天最忌的只一个槐哥,如果槐哥这么直冲回去,敬擎天知道他没死,必以手中全部力量来对付他,那时就有些麻烦了,虽然正教和魔门联手,不会输给七杀教,但我们有槐哥这一着暗棋,为什么不用?” 众女一齐点头,当下备细商议,五女都是极其聪明的女子,这时心窍一开,当真奇计百出,女人用计,细密辛辣处,远过于男人,所以才有古话说的最毒妇人心之语。而碧青莲三个想着这些都是瞒着雪槐的,很有点情人之间捉迷藏的味道,大觉刺激,三个小脑袋兴奋之下更是灵窍大开。 五女计策,往细里一时说之不尽,大略就是,雪槐悄悄回去,在二月初二敬擎天受封之前,暗里尽可能多的剪除七杀教高手,最后在受封之日,雪槐才露面对敬擎天行致命一击。仁棋也有大用,可以用他掌握敬擎天摆在霸池边的二十万巨犀大军。 大致商议得差不多了,梅娘笑看着碧青莲三个道:“七弟是急于见敬擎天的,怎么让他安下心来,妥贴的行使我们的计策,那就要看三位妹子驯夫的手段了。” 她这一说,碧青莲三女都红了脸,眼中却都是又羞又喜。 狐女微一凝神,却摇头道:“我们去和槐哥说,有些事极不好说,最好是。”她抬眼看向定天公主,道:“最好是公主说,你的安排他会听。” 定天公主想了一想,点头:“也有道理,好,就由我来说好了。” 这时雪槐皱着眉头回来了,碧青莲三个忙迎上去,碧青莲担心的道:“槐哥,怎么了?” 雪槐和定天公主梅娘打了招呼,道:“仁棋的心脏病比以前好象又重些了,真奇怪,天眼神剑灵力治伤灵验无比,对心脏病却不管用,这一路的急赶,我担心仁棋。” “那怎么办。”碧青莲道:“要不留下仁棋王子慢慢走,但我们的计。”她口快,差点把计策两个字说了起来,忙伸手捂了嘴巴,不过雪槐在担心仁棋的病,并没留意。 定天公主道:“雪将军,你说仁棋王子得的是心脏病是吧,我曾学过一门心法,专练心脉,如果仁棋王子能练,或许会有作用。” 雪槐大喜,叫道:“请公主千万传授。” 定天公主点头:“我马上可以教他,睡前试练,或许有用,不过有点事我要先和雪将军说一下。”微一凝神,道:“雪将军,你确定现在的七杀教主是冒充的,不是你的义父敬擎天是吧?” “我肯定。”雪槐用力点头,有些疑惑的看着定天公主,道:“怎么了,公主认为有什么不对吗?” “不是。”定天公主摇头:“我的意思是,即然雪将军认定这个七杀教主是冒充的,那我们对他就不必客气,可以往死里收拾,是吧。” “当然。”雪槐眼中发出锐光,道:“对七杀教邪徒,没什么客气可讲,天眼神剑下,我要他们死尽死绝。”天眼神剑虽不在他手中,但神剑灵力跟着他,也就是一样,剑眼所指处,便是剑锋所指处。 “槐哥的杀气越来越重了。”看了雪槐眼中杀气,冷灵霜暗暗凝思,其实不仅是她,碧青莲狐女也有同样的感觉,只梅娘暗暗点头,想:“自上次为冷灵霜之事,杀气破体而出,七弟胸中的杀气终于是越来越不可抑制了,只盼他在对着敬擎天时也能下得了手。” 定天公主与冷灵霜几个对视一眼,道:“我们也是这么认为,对七杀教邪徒,只一个字,杀,但刚才我们几个商量了一下,七杀教最近扩张得厉害,实力极为惊人,如果我们就这么闯去天安,只怕不能一举挫败七杀教。” 雪槐脑中先前只有一个杀字,这时听了定天公主的话,心神稍凝,点头道:“是,七杀教邪徒极众,想要将他们一举彻底诛灭,确实要谋定而后动,方可尽全功,不知公主有什么妙策。” “雪将军纵横沙场,天下无敌,在你面前,我哪能有什么妙策,只是我们姐妹几个商量的一点小建议,提供给将军而已。”定天公主笑,复看一眼冷灵霜几个,道:“我们认为,七杀教现在势力猖厥,正面硬拼,智者不为,我们这边功力最高的是雪将军,而在七杀教主眼里,雪将军已经给我杀死了,我们就正好利用他这个心理,雪将军不必公然露面,而是暗中出手,一是尽可能多的诛杀七杀教高手,削弱七杀教的实力,二是借助仁棋王子的身份,夺回巨犀王位,控制巨犀军队,然后在二月初二那一天,雪将军再突然现身,一举击杀还在梦中的七杀教主。” “此计大妙。”雪槐击掌大赞。 “雪将军即然赞同,那我们就照这计划行事。”定天公主与众女相视而笑,碧青莲三个一直揪着的心便也放了下来。 定天公主道:“那我们就去看看仁棋王子,希望对他能有所帮助。” 雪槐大喜,当先领路,到仁棋房里,说了定天公主授功之事,仁棋大喜,作谢道:“多谢公主传授神功。” 定天公主忙道:“王子不必多礼,但盼此功对王子能有所益助。”当下传了功法,又道:“新学的功法,急切间难以熟练,我可以助王子一臂之力。”说着到仁棋身后,以一掌按住仁棋后心,输入功力。 雪槐眼见她以公主之尊,却全不顾男女之防,心中暗赞:“洋洋大度,亲切随和,的确是少有的奇女子。” 定天公主助仁棋练了小半个时辰,嘱仁棋静心休息,随后各自回房。 到房中,雪槐赞道:“公主确是皇家少见的奇女子,她身上才真正体现出了我天朝公主的气度。” 冷灵霜眼珠一转,道:“刚才我看了公主助仁棋王子练功,突有个想法,他两个做一对,其实是最好了。” “对啊。”雪槐眼睛大亮,叫道:“仁棋配公主,身份也合适,只有他才配得上公主,也只有公主才最有资格做他的王妃。” 碧青莲却一噘嘴,道:“反正她刺了你一剑,我就绝不会原谅她。” “我不是没事吗?”雪槐伸臂搂住她,道:“公主也是不得已,她是为了天安原数百万百姓啊。”伸手抬起碧青莲俏巧的下巴,看着她眼睛,道:“莲儿,忘掉这件事,好吗?” 他一脸恳切,碧青莲只有点头,道:“好吧。”双臂环着雪槐脖子,娇声道:“那你要吻我。”。 第二日一早,仁棋一见着雪槐就喜叫道:“公主传我的法儿真是太神奇了,我往日早晨起来,胸口总象压着块大石头似的,今早上却轻了许多,就象那大石头生生给人搬走了一样。” 雪槐也是非常高兴,定天公主来,仁棋又致谢,定天公主也高兴,笑道:“此法即然见效,那慢慢的就会越来越好,只可惜现在没有时间,若有得七天时间,我每天助你练三次功,必大见成效。” 冷灵霜对昨夜说的要让定天公主和仁棋成一对儿的事留了心,这时心机一动,对雪槐道:“槐哥,你带着仁棋王子走时,为什么不顺便给他输入灵力呢,这样即赶了路,又给王子治了病,王子病好了,我们便不必整晚休息,我算过了,若这么走半天休息半天,到天安可就离二月二没几天了,也就没多少时间施行我们的计策。” 她话没说完,仁棋急起来,一脸抱歉的道:“都是我拖累了大家,这样好不好,你们先走,我。” 不等他说完,雪槐坚决的摇手,道:“要回去大家一起回去。”怕仁棋心中过意不去,又补一句道:“而且巨犀的军队要要你回去才好控制,没你不行。” “这样吧。”定天公主过来,道:“今天起由我带仁棋王子走,一面赶路,一面助王子练功。” 冷灵霜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当先赞道:“好极了,这样王子赶路不但不会累,一天下来病还会好许多,我们也就可以多赶路了。”说着对雪槐碧青莲等眨眨眼睛,雪槐几个自然明白,也就一齐赞同,仁棋本来怕累着了定天公主,想要推辞,但大家都赞同,他也只有点头称谢了。 当日便由定天公主带仁棋,仁棋终年苍白的一张脸,一日路赶下来,却反而微见红色,胸口也全无憋闷之象,欢喜得不行,吃了晚饭便坚持晚上不休息,也要赶路,雪槐也为他高兴,但还是怕他累着,当夜还是找客房休息了一夜,第二日见仁棋越发好转,夜里便只休息了小半夜,多赶了半夜路。 几天后到了神魔谷,杨九勾赵灭阴无主三个接了,定天公主还是第一次来魔门总堂,但冷灵霜这会儿也没时间跟她客气,略一招呼,便问起天安城的状况。 杨九勾道:“现在整个天安城都已是七杀教的天下,七杀教扩张得非常厉害,嚣张至极,小帮小派不是投靠就是被剿灭,虽暂时没有去动五观三寺,但早放出风声,只等二月初二封了国教后,便要打上门去,五观三寺为首的正教这时都聚在了真如寺,但实力远逊,尤其没有足可挑战敬擎天的顶尖好手,所以不敢出头,他们跟我们联系过,大家都在找雪将军,先前七杀教放出风声说雪将军死了,大家都吓坏了,原来雪将军没事,这就太好了,有雪将军领头,正教魔门联手,必可灭了七杀教。” 赵灭兴奋的道:“我立马遣人去真如寺,通知七大掌教,正教魔门分头并进,杀向天安城,夹击七杀教,我倒要看看敬擎天七杀教的国教梦做不做得成。” “这事不要急。”冷灵霜扬手阻止,道:“我们另有计划,七杀教主以为我槐哥死了,那我们就来个顺水推舟。”当下说了商量好的计策,杨九勾等一齐叫好,当下商定,雪槐没死的事,暂不招摇,只偷偷通知七大掌教,集中精锐好手,在二月初二前赶到天安城,与魔门共击七杀教,也不声张,一切只在暗中行事。 说起雪槐潜入天安城诛杀煞无缰等七杀教高手之事,阴无主道:“现在威胁最大的其实不是煞无缰,而是西王母。” “西王母?”雪槐叫:“听说西王母投了七杀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也是一代高手,怎可能投向七杀教主呢?” “具体原因不知道。”阴无主摇头,道:“但西王母投了七杀教是事实,而且敬擎天封她做副教主。”他话未说完,冷灵霜斜眼见雪槐脸一沉,忙道:“这七杀教主十九是妖人冒充了槐哥义父之名,大家以后只叫七杀教主好了。” 能做到魔门坛主之位,自也是成了精的人物,阴无主心中虽有疑惑,却痛快的应一声是,道:“西王母做了副教主后,坐镇中洛城,专一替七杀教招揽正教中人,她自己本是正教中的顶尖好手,这张招牌打出来,影响坏到极点,据正教那面传过来的消息,七杀教威逼利诱加上西王母的坏影响,有不少正教中人都投向七杀教,正教本就元气未复,这下更是雪上加霜,如果任西王母这么招摇下去,必然还有更多的正教弟子投靠,五观三寺恨不得生吃了她,却是实力不济,拿她无可奈何。” 第六十七章 “想不到西王母竟会变成这样。”雪槐又痛又怒,道:“当日夕舞受伤,还多亏了她的金风玉露。”微一沉呤,道:“私人恩惠,我自谢她,事关大节,却容她不得,即如此,我就先去中洛杀了西王母,再上天安杀煞无缰。” “雪将军若能出手杀了西王母,可说是去了正教一块心病,这不但是对七杀教一大打击,也是对意图侥幸的正教弟子的一种震撼,一石双鸟。”杨九勾喜叫,却又皱眉,道:“但要杀西王母,怕也不是那么容易,西王母本身是顶尖高手,加之身边还有不少投靠的正邪好手,实力相当雄厚。” 冷灵霜点头道:“是得有个万全之计,莽撞不行。”微一凝神,道:“这事交给阴坛主,请你拟一个最佳的刺杀计划,然后由槐哥出手,时间紧急,杨坛主,你调集三十六门所有精锐弟子,暗暗潜向天安城,赵坛主,你亲自去一趟真如寺,向七大掌教通知我们的计划。”三大坛主轰然应诺。 时间紧,雪槐几个只在神魔谷略吃了点东西便急赶向中洛城,即然是要暗中行动,最好是化了妆,冷灵霜亲自动手给雪槐装扮了,装成一个红脸中年大汉,惹得碧青莲大叫不依,连叫太丑,却又指了雪槐咯咯娇笑,三女和定天公主则全部女扮男装,梅娘六个也改扮了,装成一帮行商,梅娘自然是和碧青莲几个一样女扮男装,就中只仁棋不必另外装扮,他虽是王子,但出了巨犀,天下还真没几个人认识他。 一行急赶,中间都是定天公主带仁棋,因此仁棋病情一日好似一日,等到了中洛城,他自觉是全好了,而他和定天公主由生到熟,越来越谈得来,雪槐与诸女暗中留心,相视而笑,冷灵霜偷笑道:“只要再这么赶上五六天路,我包保他们就是一对儿,真正的比翼齐飞了。”雪槐几个都点头赞同,只不过中洛城已经到了。 中洛城距天安三千里,乃是昔年六霸之一天齐的国都,天齐现在虽已衰落,国家一分为五,国名都没有了,但中洛城仍是仅次于天安的雄城。 魔门行事,严谨细密,一路都有信报,魔门正教以及七杀教各路情况,都在掌握之中,雪槐纵横沙场,却还真没见过魔门这种无所不至的情报系统,大加赞赏,只是始终不见阴无主拿出诛杀西王母的计划,进中洛城,住处早安排好了,一处大宅子,刚落脚,阴无主来了,也扮成行商的样子,他双手太长,过于特异,便拢在袖子里,缩头拢袖,若街头撞见,真会误认是个风尘中搏蝇头小利的小贩,谁也想不到竟是魔门的坛主。 阴无主见了礼,道:“中洛城现已完全给七杀教势力控制,便是中洛王也投了七杀教,一切都是西王母说了算,西王母住在混元宫,她也知犯了正教大忌,所以防犯极严,无论出入,身边都带着大批好手,我仔细观察过,无论是外面伏击还是摸进混元宫刺杀,成功的可能都是微乎其微。” 他这一说,碧青莲急了,道:“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但雪槐却知道阴无主必有办法,魔门三大坛主之一,绝不是说着玩的,果然便见阴无主看了他道:“根据这种情况,我们拟定了一个计策,只是要委屈雪将军。” 雪槐概然点头:“阴坛主尽管安排,不论是什么,只要能成功的杀得了西王母,雪槐决不说一个不字。” 阴无主点头,道:“这是一条李代桃缰之计,往此北去千里,有一山名幻雾山,山中有一老怪,唤作幻雾道人,身手极高,即便赶不上西王母,相去也是不远,幻雾道人性子极为怪僻,特别的不近人情,幻雾山中有一个幻雾洞,洞中生一朵地心莲,莲中有一汪地心乳,极为珍奇,可以生死人而肉白骨,幻雾道人守着此宝,却不肯丁点于人。”说到这里,他似乎觉得自己太罗嗦了,不好意思的一笑,道:“话说长了,我的意思是,据秘报,幻雾道人不知如何死在了幻雾洞中,但外人多不知道,如果雪将军冒充幻雾道人,以雪将军的功力,西王母必看不破,雪将军可以地心莲中的地心乳作饵,假说愿将地心乳献给七杀教主,换一个副教主或坛主什么的做做,这么说话,西王母也必不会怀疑,然后可约西王母一起去幻雾洞中取地心乳,假说可让西王母先服半盏,剩下的献给七杀教主,地心乳是可以增加功力的,西王母绝不会推辞不去,然后我们就可以封住洞口,关门打狗。” “好计。”听他说完,雪槐等一齐击掌大赞。 碧青莲道:“却不知那幻雾道人长的什么样子,丑是不丑?” 阴无主眨眨眼睛,道:“也不太丑吧,只是翻天鼻子豁牙嘴,左眼瞎来右腿瘸,然后脑袋上好象还有一头大瘌子。” “啊,还不丑。”碧青莲惊叫起来:“世上没有比他更丑的了,我不要槐哥扮成这个样子。” 看她惊叫,阴无主呵呵笑了起来,碧青莲顿时明白是故意逗她,娇嗔:“好啊,你敢作弄我,到时等你们的左使嫁过来,看我怎么收拾她。” “这话真正是雪夫人的口气了,不过雪夫人啊,我想问一句,你是什么时候嫁进雪家的呢?”冷灵霜笑看着碧青莲,拿手指轻轻括自己的脸,碧青莲这才想到自己有口误,一时大羞,嗔道:“好啊,你们联手作弄我,看我怎么对付你。”伸手便去呵冷灵霜的痒,两女一时笑闹作一团。 阴无主拍手,外面走进两个人来,一个是个青衣老者,另一个是个中年汉子,那中年汉子从怀里掏出一副画像打开,画上是一个老年道者,身材高瘦,脸容平谈,只是下巴有些翘,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阴无主对雪槐道:“幻雾山终年大雾,幻雾道人又极少和人打交道,因此见过他的不多,熟悉他的人更是几乎没有,这画像是我们根据和他打过交道的人描叙画的,基本上不会走样,雪将军只须化成这个样子,再把幻雾道人的幻雾手露上两手,就绝不会有人看得破。” 碧青莲将幻雾道人细看了两眼,点头道:“这个样子,也还罢了。” 雪槐有些惊异的道:“这么短时间,竟把幻雾道人的幻雾手也学来了吗?阴坛主可真是大才了。” “不是真的幻雾手。”阴无主笑:“幻雾道人基本不和人打交道,也没有弟子,怎么学得到他的幻雾手,但不少人和他交过手,知道他幻雾手的大概样子,和我坛中成飞成香主的飞雾十三雾式颇为相象,拿飞雾十三式充一下,再加上这张脸,两假凑一真,不是特别熟悉的人,不可能看得出来。”说着看向那老者道:“成香主,你将飞雾十三式试演一下。” 成飞点头,一抱拳,起手作势,双爪一扬,爪间忽地生出两团云雾,两团云雾急速扩大,一眨眼大殿中便是云雾弥漫,成飞双爪在云雾中忽隐忽现,还真有点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味道。 雪槐凝神细看成飞爪式,也只一般,远不如他学自水月庵的飞云掌精妙,只是爪间生成的雾气是一大特色,暗暗点头,想:“那幻雾道人的幻雾手必定也是这么雾蒙蒙的,不熟悉的人确是分不出真假。” 成飞收势,云雾立散,阴无主看向冷灵霜,冷灵霜点头,道:“此计可行。”看向雪槐,道:“槐哥呆会跟成香主学他的飞雾十三式,但说到幻化成幻雾道人的样子,我看不必,那样太累,不如就用易容术,身材虽有差异,弄件宽大些的道袍便是了。” 听了她这话,雪槐不禁又想到她当日扮成的难得糊涂,果然是惟妙惟肖,连他的剑眼都看不破,点头笑道:“好极了,那就请冷左使亲自给我易容,只要冷左使拿出扮难得糊涂一半的技巧,我保证天下绝没有任何人能看破。”冷灵霜听他又提起难得糊涂的旧帐,忍不住咯咯娇笑。 见冷灵霜允准,阴无主道:“如此雪将军请跟我去一趟幻雾山,熟悉地形,方好引西王母去。” 雪槐去,碧青莲几个自然要跟去,一起到幻雾山,但见大太阳下,山谷间也是雾气弥漫,真不愧幻雾山之名。 阴无主引路,直入山中,到一个大洞前,阴无主道:“这便是幻雾道人所居的幻雾洞了。” 雪槐几个看那洞,雾气弥漫,一团团的雾气不时的飘出来,生似洞里蒸着一个大蒸笼一般。阴无主当先入洞,雪槐几个一路跟进,幻雾洞极深,大洞套小洞,曲里拐弯的,大约走了两三里远近,最后进了一个大洞。那洞方圆有百余丈左右,最高处约有数十丈,在洞子中间,常年的钟乳石堆积成一个巨大的莲花座子的模样,雪槐几个先还以为那就是什么地心莲呢,却听阴无主道:“地心莲先前据说就生在这莲座之上,现在连莲带乳,全部给人取走了,幻雾道人估计也是死在这取宝的人手中。”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众人虽对幻雾道人并无好感,但听了这话,也生出一番感概。 碧青莲问了那地心莲大致的样子,知道和普通的莲花并无两样,只是天生灵异而已,笑对雪槐道:“这地心莲交给我,到时必叫那西王母又惊又喜。”雪槐点头赞同,再商议了几处细节,复回中洛城来。 回城,雪槐便跟成飞学他的飞雾十三式,爪间生雾,乃是一种道术佐以药粉而成,以雪槐功力,学起来容易得很,招式自然更容易,一个时辰不到便学全了,然后便由冷灵霜亲自动手给雪槐易容,时间紧,一装扮好,雪槐即刻便往混元宫去。 混元宫是中洛城中最大的一座道观,占地近千亩,气宇恢宏,雪槐到宫门前,但见宫门大开,左右两排大汉,均着黑色紧身劲装,胸前大大的绣一个杀字,面上也均是凶神恶煞,盯着走近的人,便如一群恶虎盯着它的猎物。 “我出征之前,七杀教还只敢隐在暗中,想不到短短数月,竟是如此嚣张了。”雪槐心中惊怒,胸中杀气翻腾,大步过去。 那些大汉见雪槐笔直走来,当先一条大汉喝道:“什么人,通名。” 照先前的商量,雪槐到混元宫后,通名进去,见了西王母使计说话便是,但这时雪槐见了这些七杀教徒的嚣张气焰,改了主意,根本不理不睬,直撞进去,为首那大汉见雪槐来势不善,大怒:“什么人敢来混元宫横冲直撞,拿了。”手一挥,众大汉齐扑上来,可怜这些大汉不长眼,这一扑,苦头吃大了,雪槐手中有一个拂尘,也不要什么招式,只将拂尘一舞,一干大汉顿时全做了神仙,怎么说,一个个腾云驾雾了啊,落下地来,死是死不了,爬却也是爬不起来了。 宫中立时响起报警的钟声,雪槐微微冷笑,直闯进去,七杀教徒成群涌出,乌压压的,倒也有点气势,可惜撞上雪槐拂尘,却就象潮水撞上礁石,粉身碎骨。 雪槐闯进二门,忽地感应到一股强大的灵力直压过来,知道终于惊动了西王母,火候差不多了,立定身子,仰天长笑,叫道:“七杀教好大的名气,却原来只是挂羊头卖狗肉,全然的名不副实,本真人太失望了,走了,走了。”装作扭身后退,背后蓦地一声喝:“何方野道,休走。”正是西王母的声音。 雪槐转过身来,西王母早出现在大殿门口,与上次雪槐求金风玉露时较,西王母瘦了好些,倒仍然很威风,只是身边的弟子少了许多,上次敬擎天擒住西王母弟子,不愿降的全都杀了,因此现在西王母身边弟子剩不到十来人。 西王母替夕舞从雪槐处取得天眼神剑后,敬擎天觉得西王母还有利用的价值,便让夕舞不再折磨西王母,给西王母服下秘练的血尸虫,让西王母为己所用,血尸虫乃血魔当年为控制下属秘练而成,极为歹毒,服虫者若一年之内不得镇药,血尸虫便会在体内发作,化为血婴,吸血食肉,七七四十九日后血婴成形,破体而出,服虫者肉尽血枯,死得惨不堪言。西王母在夕舞折磨下,本就已经完全崩溃,加之服了血尸虫,也就乖乖的甘受敬擎天驱使,说是七杀教副教主,其实就是敬擎天呼来喝去的一条走狗而已。 西王母身后,另还有数十人,服饰各异,老少都有,乃是来投的各类趋炎附势之徒,内中倒也有几把好手。 雪槐一眼便将西王母身周情势全部看清,眼光最后落在西王母身上,当日在万剐风轮之下,雪槐吃尽苦头,但他内心不但不恨西王母,反因西王母救了夕舞而充满感激,所以这时看着西王母的眼神里,便不由自主的充满了惊怒惋惜,如果不是要冒充幻雾道人,他真想痛声喝问出来,问西王母为什么要投身七杀教。 西王母自然也在看着雪槐,只是认不出雪槐的真面目,眼见他眼中神情古怪,更怒,喝道:“何方野道人,报上名来。” 她这一喝,倒把雪槐从心中的惊怒痛惜中喝醒过来,无论如何,事实俱在,不可以小恩而违大义,当下神情一凝,嘿嘿一笑,道:“你是西王母吧,好大的名头,且让本真人领教领教,看威震西方的西王母到底也有几分真本事。”声毕身起,一爪便向西王母抓去,爪未到,雾先生,手爪从云雾中探出,倒很有点云龙探爪的味道。 照事先的商量,雪槐要显示实力,实力越强大,西王母越重视,也就越容易上当,但商量的计划不是让雪槐直接向西王母挑战,只要若明若暗的露一手,显示实力同时能证明是货真价实的幻雾道人就行,雪槐这么直接出手,是自己的决定。 眼见雪槐出手,西王母两边的弟子齐声厉叱,便要上前拦截,西王母一举手,拦住众弟子,冷笑道:“那就让你见识见识本宫的厉害。”飞身迎上雪槐,左掌封挡雪槐手爪,右掌中宫直进,击向雪槐胸口,她双掌上带起的劲气凌厉之极,掌风一起,异啸破空,隐隐有寒风呼啸之意,只一下就将雪槐双爪上带起的浓雾吹得无影无踪。 第六十八章(上) 只这一掌,西王母便显示出绝不逊色七里香一气尊者那等顶尖高手的超凡功力,雪槐虽痛惜西王母投身邪教,但对她功力之高也不由暗暗佩服,根据阴无主所说幻雾道人功力略次于当世顶尖高手的话,拿捏功力,展开双爪,招招抢攻,与西王母双掌恶斗起来。 斗了数十招,西王母眼见雪槐爪上功力还不如她,偏是着着抢攻,恼将起来,蓦地厉喝一声,前身往下一伏,身后蝎尾猛地扬起,对着雪槐直扎过来,其势若电,雪槐对她这蝎尾不摸虚实,不敢用爪去挡,百忙中往后急退,西王母厉喝一声:“哪里走。”蝎尾再扬,尾尖上倏地射出一道蓝光,这是西王母的看家本领之一“蝎尾针”,乃是一股蝎毒,不但势劲力急,更含剧毒,中者全身黑烂而死。 雪槐急以手中拂尘一挡,只觉手腕一振,心底暗赞,知道火候差不多了,装作手腕受振抓不住拂尘,松手让拂尘飞出,同时举手喝一声:“慢。” 西王母凝尾作势,喝道:“野道士还有何话可说?” 雪槐哈哈一笑,抱拳道:“西王母不必发威,贫道并不是野道士,乃是幻雾山幻雾道人,因听得七杀教大展神威,广招人手,贫道一时心动,特来投靠。” “原来你是幻雾道人,我到也听过你的名头。”西王母站直身子,道:“你即来投靠,如何又在我混元宫胡来。” 雪槐再打个哈哈,道:“王母见谅,我若不来上这么一手,王母如何知道我的本事,王母不知道我的本事,又如何肯向教主举荐呢,不瞒王母说,虽说我是来投靠,但小喽罗我是不当的,最初的想法,是要到七杀教弄个副教主当当呢。” “副教主?”西王母冷笑一声:“你胃口倒是不小。” “贫道胃口大得很。”雪槐笑:“不过刚才领教了王母高招,自愧不如,这个念头也就息了。” 听他这样一说,西王母面色稍霁,点头道:“你到也还有自知之明,很好,你只要忠心投靠,教主自当重用。” “空话我可不听。”雪槐却又摇手,呵呵笑道:“副教主不敢想,但我知七杀教现分七坛,管镇七方,我投教中,至少也要讨一个坛主做做。” 他如此公然讨价还价,西王母又恼了,叫道:“七大坛主也均是位高权重,你初入教中,寸功未立,如何做得坛主?” “贫道敢开口,自然有敢开口的本钱。”雪槐笑,道:“不知王母可曾听说过,我幻雾洞中有一个宝贝,名为地心莲,莲中天生一汪地心乳,此乳神奇之极,可生死人而肉白骨,修真练气之士服了,更可灵力大增。” 西王母点头:“你幻雾洞中地心莲生有地心乳之事,我倒也听说过,那又如何,未必你想将此宝献于教主。” “正是。”雪槐点头:“贫道愿以此宝,换一个坛主做做,当然,这件事还要王母多多玉成。”说着故意将声音凝成一线,直送入西王母耳朵内,道:“那地心乳约有两盏之数,王母若肯玉成,贫道愿先送半盏与王母服用,则王母功力必定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这话有诱惑力,西王母大喜,却还有些不相信,道:“你可是诚心。” “贫道当然是诚心。”雪槐用力点头,道:“王母可带人跟贫道去,亲手取宝。”又把声音凝成一线,送入西王母耳中道:“王母亲手取宝时,顺便即可食用地心乳,那是真正的神不知鬼不觉,否则万一有风声传入教主耳中,对你我都有不利。” 他这么一说,西王母再不怀疑,大喜,道:“你能献此异宝,又有如此身手,绝对够做坛主的资格,我一定向教主大力举荐。” 雪槐装作大喜,合掌作谢,道:“这几日正是地心乳最旺之时,服用的效果也最佳,便请王母移驾,亲手取宝。” 西王母点头应允,当即跟雪槐动身往幻雾山来,雪槐希望西王母多带人手,到时可在洞中一网打尽,但西王母因要假公济私,却只带了自己的几名弟子同行,其他教中人等一概不带,雪槐当然也不好开口。 到幻雾山,雪槐当先领路进洞,到洞中,看莲座上半开着一朵白莲,大如海碗,中间汪着清亮亮的一汪汁水,清香扑鼻。雪槐知道全是碧青莲的布置,暗暗点头,向那白莲一指,对西王母道:“王母,这便是地心莲,莲中的便是地心乳。” 西王母自然早已看见,眼中放光,叫道:“果然是难得一见的天材地宝,好,好,幻雾道兄献此异宝,教主一定非常高兴,我再替你美言几句,教主必定重用。” 雪槐忙躬身称谢,低声道:“地心乳有两盏还多,王母请先尽一盏,此时效果最好呢。”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只早已准备好的玉盏。 西王母大喜点头,对身后弟子挥手道:“你们去洞外守着。”见了莲花,西王母对雪槐假冒的身份已再无怀疑,加之先前试过雪槐身手,认定雪槐功力还远不如她,这洞中又再没有其他人,所以对雪槐戒心尽去,接过玉盏,上了莲座。 雪槐跟到近前,眼见西王母伸手去莲中取那假的地心乳,当下暗暗凝聚全身功力,但心底却同时也是悲痛暗生,心中低叫:“娘娘,你也是一代高手,正教中声名赫赫的前辈,怎么就如此的不珍惜自己,要自堕邪道,你施金风玉露救过夕舞,我永世都会记在心中,但大义当前,我实在不能留手。” 西王母并不知道身后的雪槐有如此复杂的想法,一心一意舀取地心乳,眼见玉盏将满未满,异变突生,那朵半开的白莲竟一下子闭合了拢来,将她的手夹在了莲花中。 雪槐早凝神聚势,莲花一动,他身子闪电般扑出,双掌凝聚十二成功力,猛击西王母后心,西王母察觉身后风声不对,急要转身时,不想那看似吹弹得破的莲花中竟生出一股巨大的吸力,紧紧吸住了她的手,一下没挣脱,再想凝力挣第二下时,雪槐双掌已到,结结实实打在西王母后心上,西王母长声惨叫,一个身子给打得直飞出十数丈开外,半空中鲜血狂喷。 雪槐功力虽强着西王母一大截,但如果平手相斗,雪槐自谅三五百招内绝对杀不了西王母,所以这双掌上用了全力,西王母虽有护体神功,也是五脏尽碎,然而她神功了得,竟仍能保着一口气,狠盯着雪槐嘶叫道:“你不是幻雾道人,你是谁?” 雪槐不忍再瞒她,去了脸上易容之物,现出本象,西王母一下子认了出来,惊叫:“你是雪槐。” “是我。”雪槐躬身,一脸沉痛,道:“娘娘当日施金风玉露救舍妹之恩,雪槐永世不忘,但娘娘堕身邪道,大义当前,雪槐不敢循私,雪槐虽对娘娘下手,但心中实在是很沉痛。” “是夕舞,夕舞。”不等他说完,西王母猛地嘶声长叫起来,但这么一激动,一口余气却就这么散了,话声便如断线的风筝,从洞子里远远的飘开去。 听到夕舞两个字,雪槐心中一跳,急纵身过去道:“夕舞怎么了?” 第六十八章 只这一掌,西王母便显示出绝不逊色七里香一气尊者那等顶尖高手的超凡功力,雪槐虽痛惜西王母投身邪教,但对她功力之高也不由暗暗佩服,根据阴无主所说幻雾道人功力略次于当世顶尖高手的话,拿捏功力,展开双爪,招招抢攻,与西王母双掌恶斗起来。 斗了数十招,西王母眼见雪槐爪上功力还不如她,偏是着着抢攻,恼将起来,蓦地厉喝一声,前身往下一伏,身后蝎尾猛地扬起,对着雪槐直扎过来,其势若电,雪槐对她这蝎尾不摸虚实,不敢用爪去挡,百忙中往后急退,西王母厉喝一声:“哪里走。”蝎尾再扬,尾尖上倏地射出一道蓝光,这是西王母的看家本领之一“蝎尾针”,乃是一股蝎毒,不但势劲力急,更含剧毒,中者全身黑烂而死。 雪槐急以手中拂尘一挡,只觉手腕一振,心底暗赞,知道火候差不多了,装作手腕受振抓不住拂尘,松手让拂尘飞出,同时举手喝一声:“慢。” 西王母凝尾作势,喝道:“野道士还有何话可说?” 雪槐哈哈一笑,抱拳道:“西王母不必发威,贫道并不是野道士,乃是幻雾山幻雾道人,因听得七杀教大展神威,广招人手,贫道一时心动,特来投靠。” “原来你是幻雾道人,我到也听过你的名头。”西王母站直身子,道:“你即来投靠,如何又在我混元宫胡来。” 雪槐再打个哈哈,道:“王母见谅,我若不来上这么一手,王母如何知道我的本事,王母不知道我的本事,又如何肯向教主举荐呢,不瞒王母说,虽说我是来投靠,但小喽罗我是不当的,最初的想法,是要到七杀教弄个副教主当当呢。” “副教主?”西王母冷笑一声:“你胃口倒是不小。” “贫道胃口大得很。”雪槐笑:“不过刚才领教了王母高招,自愧不如,这个念头也就息了。” 听他这样一说,西王母面色稍霁,点头道:“你到也还有自知之明,很好,你只要忠心投靠,教主自当重用。” “空话我可不听。”雪槐却又摇手,呵呵笑道:“副教主不敢想,但我知七杀教现分七坛,管镇七方,我投教中,至少也要讨一个坛主做做。” 他如此公然讨价还价,西王母又恼了,叫道:“七大坛主也均是位高权重,你初入教中,寸功未立,如何做得坛主?” “贫道敢开口,自然有敢开口的本钱。”雪槐笑,道:“不知王母可曾听说过,我幻雾洞中有一个宝贝,名为地心莲,莲中天生一汪地心乳,此乳神奇之极,可生死人而肉白骨,修真练气之士服了,更可灵力大增。” 西王母点头:“你幻雾洞中地心莲生有地心乳之事,我倒也听说过,那又如何,未必你想将此宝献于教主。” “正是。”雪槐点头:“贫道愿以此宝,换一个坛主做做,当然,这件事还要王母多多玉成。”说着故意将声音凝成一线,直送入西王母耳朵内,道:“那地心乳约有两盏之数,王母若肯玉成,贫道愿先送半盏与王母服用,则王母功力必定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这话有诱惑力,西王母大喜,却还有些不相信,道:“你可是诚心。” “贫道当然是诚心。”雪槐用力点头,道:“王母可带人跟贫道去,亲手取宝。”又把声音凝成一线,送入西王母耳中道:“王母亲手取宝时,顺便即可食用地心乳,那是真正的神不知鬼不觉,否则万一有风声传入教主耳中,对你我都有不利。” 他这么一说,西王母再不怀疑,大喜,道:“你能献此异宝,又有如此身手,绝对够做坛主的资格,我一定向教主大力举荐。” 雪槐装作大喜,合掌作谢,道:“这几日正是地心乳最旺之时,服用的效果也最佳,便请王母移驾,亲手取宝。” 西王母点头应允,当即跟雪槐动身往幻雾山来,雪槐希望西王母多带人手,到时可在洞中一网打尽,但西王母因要假公济私,却只带了自己的几名弟子同行,其他教中人等一概不带,雪槐当然也不好开口。 到幻雾山,雪槐当先领路进洞,到洞中,看莲座上半开着一朵白莲,大如海碗,中间汪着清亮亮的一汪汁水,清香扑鼻。雪槐知道全是碧青莲的布置,暗暗点头,向那白莲一指,对西王母道:“王母,这便是地心莲,莲中的便是地心乳。” 西王母自然早已看见,眼中放光,叫道:“果然是难得一见的天材地宝,好,好,幻雾道兄献此异宝,教主一定非常高兴,我再替你美言几句,教主必定重用。” 雪槐忙躬身称谢,低声道:“地心乳有两盏还多,王母请先尽一盏,此时效果最好呢。”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只早已准备好的玉盏。 西王母大喜点头,对身后弟子挥手道:“你们去洞外守着。”见了莲花,西王母对雪槐假冒的身份已再无怀疑,加之先前试过雪槐身手,认定雪槐功力还远不如她,这洞中又再没有其他人,所以对雪槐戒心尽去,接过玉盏,上了莲座。 雪槐跟到近前,眼见西王母伸手去莲中取那假的地心乳,当下暗暗凝聚全身功力,但心底却同时也是悲痛暗生,心中低叫:“娘娘,你也是一代高手,正教中声名赫赫的前辈,怎么就如此的不珍惜自己,要自堕邪道,你施金风玉露救过夕舞,我永世都会记在心中,但大义当前,我实在不能留手。” 西王母并不知道身后的雪槐有如此复杂的想法,一心一意舀取地心乳,眼见玉盏将满未满,异变突生,那朵半开的白莲竟一下子闭合了拢来,将她的手夹在了莲花中。 雪槐早凝神聚势,莲花一动,他身子闪电般扑出,双掌凝聚十二成功力,猛击西王母后心,西王母察觉身后风声不对,急要转身时,不想那看似吹弹得破的莲花中竟生出一股巨大的吸力,紧紧吸住了她的手,一下没挣脱,再想凝力挣第二下时,雪槐双掌已到,结结实实打在西王母后心上,西王母长声惨叫,一个身子给打得直飞出十数丈开外,半空中鲜血狂喷。 雪槐功力虽强着西王母一大截,但如果平手相斗,雪槐自谅三五百招内绝对杀不了西王母,所以这双掌上用了全力,西王母虽有护体神功,也是五脏尽碎,然而她神功了得,竟仍能保着一口气,狠盯着雪槐嘶叫道:“你不是幻雾道人,你是谁?” 雪槐不忍再瞒她,去了脸上易容之物,现出本象,西王母一下子认了出来,惊叫:“你是雪槐。” “是我。”雪槐躬身,一脸沉痛,道:“娘娘当日施金风玉露救舍妹之恩,雪槐永世不忘,但娘娘堕身邪道,大义当前,雪槐不敢循私,雪槐虽对娘娘下手,但心中实在是很沉痛。” “是夕舞,夕舞。”不等他说完,西王母猛地嘶声长叫起来,但这么一激动,一口余气却就这么散了,话声便如断线的风筝,从洞子里远远的飘开去。 听到夕舞两个字,雪槐心中一跳,急纵身过去道:“夕舞怎么了?” 但西王母再也答不了他的话,一双眼睛大睁着,死不瞑目。 听到西王母的惨叫声,洞外守候的弟子急冲进来,陈子平几个却又兜后围上,更不留手,将西王母几个弟子杀得干干净净,王母雪山这一支派自此灭绝。 西王母虽堕身邪教,终是一派宗师,众人将她尸身埋了,雪槐在坟前叩了三个头,想说几句祷词,心中哀痛,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在中洛城又拖了两天,时间越紧,一行人当日便急赴天安,仍是由定天公主带仁棋。碧青莲眼见雪槐始终不开笑脸,要引开他心思,凑到他耳边道:“槐哥,告诉你个好消息,王子和定天公主有点意思了。” 这话果然吸引了雪槐的心神,看了她道:“是吗?” “是。”碧青莲点头,笑道:“昨日傍黑时分我偶然看到了王子和定天公主并肩赏花,有说有笑的,很淡得来呢。” “并肩赏花不能说明什么吧。”雪槐摇头。 “并肩赏花是不能说明什么,但定天公主的眼睛可把什么都说出来了,那小眼睛里啊,有三分羞,有三分喜,有三分衿持,还有三分期待,更有三分故意装出来的漫不在乎。” 不等她说完,旁边的冷灵霜狐女齐笑起来,冷灵霜笑道:“看不出,我们的小青莲还真是淡情说爱的行家呢。” “那当然,我可是过来人了呢。”碧青莲一脸的老气横秋,但随即自己也笑得软倒在雪槐身上,雪槐也给她那样子逗得哈哈大笑,心中一点伤痛倒是散了。 急赶数日,一行人进了天安城。七杀教在天安的气焰较之中洛更又要嚣张得多,城内城外,到处都是一队队胸前绣着杀字的七杀教徒横冲直撞,稍看着碍眼的人,立时截住盘查,两句话不对,轻者拳脚相加,重者乱刀齐下,肆无忌惮之极,堂堂天朝国都,仿佛竟成了邪教的总堂。 阴无主十分能干,早已将一切安排好,雪槐一行人到,便住进了一座大宅子,不知通了什么关系,七杀教徒也没来骚扰。 阴无主随即说了天安城中的情况,道:“七杀教这些日子疯狂扩张,光在这天安城里便招收了数十万弟子,城外霸池边则是二十万巨犀军,由神威大将军牛城武统领,整个天安城,已完全在七杀教主掌控之中,大皇帝给软禁在宫中,七杀教主虽有野心,但暂时还不敢动大皇帝,只是让大皇帝下诏,令天下诸候会盟霸池。” “父皇。”定天公主悲叫一声,双泪齐流,仁棋略一犹豫,伸过手去,抓住了她的手。 雪槐最担心的是敬擎天和夕舞,看着阴无主,道:“这七杀教主冒名顶替了我义父,我义父可能也是被他软禁了,阴坛主,不知可有我义父和夕舞的消息?” 阴无主看一眼冷灵霜,道:“雪将军义父的消息我没有打听到,夕舞的消息倒是有一点,因为七杀教主和闻香会会首七里香在暗中做交易,据说七里香答应只要七杀教成功册封国教,她便嫁给七杀教主,做七杀教的教母,夕舞可能是听说了这件事,和七杀教主大闹了一场,离开了天安城,不知去了哪里。”说到这里阴无主又补充一句,道:“不过安全方面该没有什么问题。” “我义父是绝不会娶七里香的,这更证明这七杀教主不是我义父。”雪槐越发坚定了心中的信念,阴无主与众女对视一眼,都不吱声。 定天公主心神略定,轻轻挣脱仁棋的手,拭了眼泪,看阴无主道:“阴坛主,你可有煞无缰的消息。” “有。”阴无主点头,道:“煞无缰就在天安城里。”看着定天公主,略一犹豫,道:“七杀教主占了公主的定天府做七杀教的总堂,包括煞无缰在内,七杀教所有的重要头目现在都在定天府中。” 定天公主眼中露出愤怒之色,看向阴无主,道:“不知坛主可有杀煞无缰的妙计。” 定天公主最担心的就是煞无缰,先已和冷灵霜说过,请阴无主策划,阴无主点头,道:“照公主吩咐,我们的人盯了煞无缰几天,大致摸清了他的情况,煞无缰邪功极高,足可列身一流高手之境,但最可怕的还是他的一身瘟毒,杀人于无形之中,便是功力高于他的人,一个不好,也会遭他毒手,因此在一般情况下,想杀他绝不容易。”说到这里,他略停一停,看向雪槐,道:“但我们发现煞无缰有一个致命的弱点,极为好色,每日必去城中妓院寻花问柳,这两日尤其迷上了金枝楼的红妓醉金枝,每夜必去,他去金枝楼,身边只带着四大瘟煞和十几个弟子,防护极弱,寻花问柳之际,他本身的警戒心也会放到最低,正是杀他的绝好机会,所以我们针对这一点,拟定了两套刺杀他的计划。” “两套计划?”定天公主大喜:“阴坛主快说,两套计划都是怎样的。” 阴无主拿眼瞟一眼冷灵霜碧青莲几个,脸上微带了笑意道:“我这两套计划,一套是吃醋的计划,一套是不吃醋的计划。” 他这一说,三女都是又惊又奇,冷灵霜微红了脸,嗔道:“什么吃醋计划不吃醋计划,你直说吧。” 阴无主拱手应了声是,脸上笑意却越发浓了,道:“我先说那不吃醋计划,便是请雪将军伏于金枝楼外,等那煞无缰云雨方浓之时,破窗而入,加以击杀,这计划有个缺陷,就是雪将军靠近时,守在楼外的四大瘟煞一定会发觉。”说到这里他看向雪槐,道:“我忘说了,煞无缰的这四大瘟煞并不是人,而是给他瘟毒害死后的厉鬼,再给他以邪功练成,十分邪异,全身刀枪不入,力大无穷,要诛除这四大瘟煞,最好的办法便是先杀死煞无缰,因为四大瘟煞心神是和他连着的,煞无缰死,四大瘟煞也就死了,但正因为心神是连着的,所以任何人只要靠近金枝楼,四大瘟煞一发觉,煞无缰也就惊觉了,当然以雪将军的神功身法,四大瘟煞虽能发觉雪将军也绝拦你不住,但问题是煞无缰有瘟毒,他发觉不妙,必会抢先放毒,雪将军身法再快,煞无缰放毒的时间还是有的,这样就非常麻烦。” “我看这计划可行。”雪槐想了一想,点头,道:“我不怕煞无缰的瘟毒,即便煞无缰惊觉放毒,对我也没什么影响,只要把煞无缰逼在楼中,十招之内,我有把握能收拾了他。” “雪将军是说屏住呼吸吗?”阴无主摇头:“煞无缰的瘟毒极为厉害,人不一定要吸气,只要肌肤沾着一点,整个人便会中毒。” “不是屏住呼吸。”雪槐摇头,道:“我腹中有青莲的千年青莲子,千年青莲子可避百毒,当年白城道人的僵尸阵便拿我无可奈何。” “原来是这样,那就好办了。”阴无主大喜点头。 碧青莲却插嘴道:“千年青莲子虽能避毒,但万一煞无缰的瘟毒特别厉害呢?”说着看向阴无主,道:“阴坛主,那吃醋的计划是怎样的,你也说来听听。”千年青莲子避毒的功效,碧青莲是最明白的,但她心爱雪槐,不愿他冒一点点风险。 第六十九章 “我这吃醋计划嘛。”阴无主看一眼三女,脸上重又现出笑意,道:“就是请雪将军假扮嫖客。” “什么?”听了他这嫖客两字,三女齐声惊呼,冷灵霜咬牙叱道:“阴坛主。”略一定神,看一眼狐女碧青莲,却又点头道:“好,你往下说。” 阴无主不敢再开玩笑,神色一正,道:“是这样的,如果雪将军扮成嫖客,先占住醉金枝,那么等煞无缰来时,只会误认雪将军是那不识风的嫖客,不会往其他方面想,且醉金枝也在房里,煞无缰当不会一起手就放毒,只会暴怒驱赶雪将军,这时雪将军可装作害怕的样子退出房中,与煞无缰错身而过时暴起突袭,西王母在雪将军突袭下尚且一招丧命,功力上煞无缰还远不如西王母,必也挨不了雪将军一招。” 他这计策确是可行,但雪槐可不敢接口,碧青莲三女对视一眼,心意相通,一齐点头,冷灵霜道:“好,就按这套计划,阴坛主,请你布置,今夜就开始行动。” 阴无主抱拳答应,自去安排,各人回房,碧青莲坐到雪槐膝上,搂了他脖子娇声道:“那醉金枝名动京师,必定是千娇百媚了,但是槐哥,我先跟你说清楚,你可不许真个去碰她的。” 她一脸娇嗔,旁边冷灵霜狐女也是一脸紧张,雪槐暗笑,想:“阴坛主说得好,这还真是个吃醋计划了。”故意逗逗三女,笑道:“难道抱一抱亲一亲也不可以。” “不可以。”三女一齐摇头。 雪槐越发好笑,故意装出为难的神色道:“那怎么办,如果装得太正经,可不象个嫖客的样子,岂不惹那煞无缰生疑。” 他这一说,三女都不吱声了,却都嘟起了嘴,看着三张满布着醋意的脸,雪槐再掌不住,哈哈大笑,将冷灵霜狐女也一齐搂在怀里,笑道:“好了,逗你们玩的,有了你们三个,还有夕舞,我眼里便再不会有美女,别说醉金枝,便是醉神仙,我也绝不会碰她的。” “原来是骗我们的,坏人。”三女六只粉拳齐挥,闹作一团,虽是笑闹之中,但夕舞的名字却象一道巨大的阴影,横在了三女的心里。 阴无主说去妓院要摆阔,否则吸引不了老鸨,不会冒险让醉金枝先接待雪槐,雪槐现在这样子只是个寻常汉子,要重新装扮过,这个自然仍是冷灵霜亲手打理,碧青莲狐女在一边帮忙,将雪槐装扮成一个一身富贵气的阔公子模样,但一张脸却给弄得又黄又黑,三女的理论,姐儿爱俏,如果把雪槐打扮得太英俊,到时就算雪槐能见色不迷,醉金枝也会主动的投怀送抱,冷灵霜甚至开玩笑,说要在雪槐脸上弄一条又凶横又恶心的大刀疤,让人看一眼不敢看第二眼,醉金枝也就不敢打主意了,不过碧青莲又不愿把雪槐装扮得太难看,这才罢了。她三个无论姿色才慧,都是女孩儿中的极品,但这时围着雪槐,唧唧喳喳,却只象是三只多嘴的麻雀。雪槐任由她们摆弄,看着心爱的女人为自己忙碌,他心中充满了喜乐,现在挂在心里的,只有一个夕舞了。 傍黑时分,阴无主引雪槐去金枝楼。金枝楼是京师八大妓院之一,老远便见大红灯笼高挂,未到门口,浓郁的脂粉气便扑面而来,雪槐虽天天怀拥三女,但碧青莲体有莲香,从不用香粉,冷灵霜狐女虽用点子香粉,也都极清幽淡雅,便是以前在巨犀,虽爱纵酒胡闹,但碍着夕舞,妓院是绝不敢去的,因此雪槐竟是第一次闻这种粗劣浓重的脂粉气,忍不住大大的打了两个喷涕。 阴无主一看他那样子,笑了,道:“雪将军看来很少来这种地方了。” 雪槐老实摇头:“从没来过。” 阴无主呵呵笑:“男人不进妓院的可是少见呢,不过若我家左使知道了一定很高兴。”笑容微收,道:“雪将军即无经验,那就摆一个大架子好了,这面我先打点好了,一切不必将军操心,只是到了醉金枝房里,那就要看将军自己的了。”说着却又嘿嘿一笑,雪槐自然知道他笑什么,微笑摇头。 见着老鸨,阴无主是花了重金的,因此老鸨点头哈腰,一脸媚笑,笑得太夸张,脸上的粉便如风干了的墙泥在墙上粘不住,一块块的往下掉,亲自引雪槐到醉金枝房里,那醉金枝倒也确有几分姿色,尤其生得一双水汪汪的媚眼儿,极会招呼人,眼见雪槐进房,那老鸨又低声对阴无主道:“照说好的,我一打招呼,大爷可千万叫公子爷快出来啊。” “行了行了,妈妈你就放心吧。”阴无主又塞给老鸨一个金锭子,老鸨眉开眼笑,扭着大屁股自去了。 阴无主对雪槐一笑,道:“公子爷,你好生乐着吧。”也自下楼。 醉金枝掩了门,转身对雪槐一个媚笑,便要偎近身来,她是得了老鸨吩咐的,要让雪槐尽快完事,然后好腾出身子接待煞无缰,细步刚移,雪槐却轻哼一声,道:“你这里可有酒?” 妓女房里怎会没酒,醉金枝连声称有,转身拿酒壶舀酒,雪槐道:“连酒坛子搬过来好了。”醉金枝依命搬了酒坛子来,便要给雪槐倒酒,雪槐喝道:“坐在那里,不要动。”两眼如刀,在醉金枝脸上一扫,醉金枝如何受得了他这种带万屠玄功杀气的眼光,吓得一哆嗦,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大气也不敢喘了。 雪槐再不理她,侧转身对着窗口,就搬了酒坛子,一口口细喝着,那酒不怎么样,但喝着等人,却也聊胜于无。 醉金枝先前吓坏了,眼见雪槐并没有要害她的样子,慢慢倒又缓过气来,一双媚眼从眼皮底下偷看雪槐,她操了几年皮肉生涯,见过各种客人,但象雪槐这样,进她房来看了第一眼再不看第二眼的客人,还真是没见过呢。 约摸等了半个多时辰,雪槐耳边传来阴无主的声音:“来了。”不多会,便觉一股阴寒之极的灵力直扫过来,雪槐知道这必是煞无缰在以邪功查看动静,急运天星遁魔大法,将剑气尽数收敛,他自魔龙手破印而出,一身功力于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终达至返璞归真的最高境界,一身灵力,收发于心,高明如西王母也是看他不破,煞无缰自然更加不行。 又过一会,但闻脚步声响,随即便听到老鸨的声音叫道:“煞大爷且慢一步,我叫金枝儿来接。”冲着楼上尖声大叫:“金枝儿,煞大爷来了,快快出来迎接啊。” 她这是通知雪槐躲避之意,醉金枝自然知道,面上变色,起身看了雪槐道:“公子爷,你即不要奴家,便请。”话未说完,雪槐忽地伸手,一下将她搂得坐在自己膝头,低声道:“不要吱声。” “金枝儿,金枝儿。”那老鸨连叫几声不见应答,脚步声早上楼来,但闻怦的一声,房门踹开,一伙人冲将进来,雪槐扭头看去,但见左右四条汉子,个个凶神恶煞,中间一个中年人,身材矮瘦,脸色腊黄,一双三角眼,眼光阴寒冷酷。 雪槐知道这人必是煞无缰,只是不见阴无主所说的四瘟煞,估计可能是留在楼下。一见煞无缰,醉金枝惊叫一声,站起身来,雪槐也不想再搂着她,任她站起,自己也站起身来,冷眼看着煞无缰。 雪槐将醉金枝搂在膝头的情形,煞无缰自然看见,眼中凶光暴射:“我说怎么不见出来呢,原来竟敢瞒着大爷另接客人,好大的胆子。” 他一声喝,可把旁边的老鸨吓得膝盖发软,急叫道:“不是,煞大爷,那个——我。” 她无法自圆其说,雪却却冷哼一声,看了煞无缰道:“这位兄台说话有趣了,这里是妓院,接的是四方朋,迎的是八方客,只要有钱,谁都来得,也谁都接得,用不着你来管吧。” 雪槐剑气收敛,煞无缰看他不破,只以为是个寻常嫖客,眼见雪槐竟还敢回嘴,更怒,在雪槐脸上一溜,嘿嘿阴笑道:“你很有钱是吧,很好,却不知你有几条命。”说话间手指一弹,指尖一缕黑气射出,正射在雪槐脸上。 阴无主当时料定煞无缰不会在醉金枝房里放毒,不想煞无缰是瘟煞之身,煞气最重,竟是料错了,不过以雪槐今日的功力,早已百毒不侵,别说体内有千年青莲子,便没有千年青莲子,以他的功力,只要略加提防,煞无缰瘟毒再厉害也毒不了他,这时见煞无缰射出黑气,知是瘟毒,正中下怀,当即大叫一声,仰头便倒。 “不自量力的东西,拖出去喂狗。”煞无缰冷笑一声,转头看一眼老鸨,喝道:“你也滚出去,下次再敢叫金枝儿接客,这人便是你的榜样。” 那老鸨早吓软了,诺诺连声,连滚带爬下楼。煞无缰身边两名弟子便来抬雪槐,煞无缰则淫笑着走向醉金枝,口中叫道:“金枝儿,宝贝儿,来,过来。”说话间,身子与雪槐擦身而过,雪槐早暗暗凝神,看看到煞无缰脑后,身子一跃,反手一掌,正拍在煞无缰顶心上,可怜煞无缰笑声未落,一个脑袋已是四分八裂。 雪槐身子一起,更不停留,掌出如风,将煞无缰四个弟子通通拍死,忽闻得楼下四声怪异的长嚎,随即跃上四个人来,正是煞无缰留在楼下的四瘟煞,四瘟煞俱是脸如枯木,眼发绿光,举着的八只手上,乌黑的指甲均有五六寸深,四瘟煞口中不绝长嚎,直扑过来,却不是扑向雪槐,而是扑向煞无缰,抱着煞无缰尸,齐齐张口咬住,就那么伏着不动了。四瘟煞是煞无缰以邪功制住厉鬼后练成,此时煞无缰身死,邪功散去,所以四瘟煞反噬其主。 眼见四瘟煞脸容扭曲的咬着煞无缰尸,雪槐暗暗摇头,这时风声又起,是阴无主带了几个魔门高手飞扑上来,雪槐道:“成了,放火烧了此楼,免得瘟毒四散为祸。”说着转身提了早吓昏过去的醉金枝,飞身下楼,放下醉金枝,阴无主依言放起火来。 那老鸨眼见阴无主带人四面放火,魂飞魄散,不绝尖叫道:“不要放火,求求你们了,失火了呀,快报官啊。” 阴无主听她叫得讨嫌,喝道:“你再叫,我把你也扔进楼里,就势一把火烧了。” 老鸨给他厉眼一瞪,再不敢出声,又着急又害怕,白眼一翻,竟也昏了过去。 放火烧了金枝楼,雪槐阴无主回来,定天公主听说杀了煞无缰,大喜道:“我最担心的就是这瘟神放毒伤害城中百姓,这下我就放心了。” 冷灵霜道:“再过三日,便是二月初二了,我们须赶在二月初二之前,打出七杀教主的原形,七杀教其他的邪人没时间对付了,现在最重要的,是霸池边的二十万巨犀军,必须要掌握在仁棋王子手里。” 雪槐道:“我陪王子去军中见牛城武,告诉他这七杀教主其实不是我义父,牛城武明白真相,自然不会再听七杀教主的话。” 众女相视一眼,冷灵霜道:“你空口去说,只怕牛城武不信你的。” 雪槐摇头:“有仁棋王子同去,牛城武怎会不信?而且我可以肯定,牛城武这时候心里一定在嘀咕,为什么我义父会做了七杀教主,因为这与我义父平素的为人绝不相同,我一说明,他自是恍然大悟。” 看着他一脸的自信,众女心下越发摇头,冷灵霜看一眼阴无主,阴无主明白她意思,道:“煞无缰是七杀教中的重要人物,不白横死,七杀教主必然要查,所以今夜不好出城了,且待明夜吧。” 他这话说得有理,雪槐点头赞同,当夜安心休息,次日碧青莲几个约了定天公主梅娘来,却推雪槐去与仁棋下棋,姐妹几个说话,狐女道:“槐哥如此死心眼,这可如何得了。” 碧青莲道:“巨犀军中不会有什么好手,那牛城武好便好,不好时一剑斩了就是,也没什么担心的。” 冷灵霜皱眉道:“我担心的不是牛城武,而是槐哥见了敬擎天后,一旦认出敬擎天不是假冒的,到时下不了手可怎么办?” 她这一说,众女都是秀眉紧锁,梅娘想了一想,问冷灵霜道:“正教与魔门约好诛灭七杀教的日子没有?” 冷灵霜道:“约好是初一夜里,也就是明天,正教魔门合力攻打定天府,将七杀教邪徒一举全歼,可槐哥这个样子。” “这样好了。”梅娘看向众女,道:“不等七弟与敬擎天朝像,我们便四下动手,所谓形势比人强,杀场一摆开,到时便由不得七弟婆婆妈妈了。” “也只有这样了。”冷灵霜几个点头。 天黑后,雪槐带了仁棋,一行人借遁术出城,到了霸池边巨犀军营,直闯进牛城武的大帐。 牛城武尚未睡,正坐在军案边看什么东西,猛抬头见了雪槐仁棋,惊得一蹦而起,叫道:“王子,雪槐。” 雪槐看他一脸慌张,急举手道:“牛将军,你不要惊怕,我们来并无恶意,只是想跟你说件事。” “说件事?什么事?”眼见雪槐一脸和气,牛城武惊魂稍定。 雪槐看着牛城武眼睛,道:“牛将军,有一件事你可能一直蒙在鼓里,其实现在的七杀教主不是我义父敬擎天,而是一个妖人冒充了我义父的样子。” “什么?”牛城武鼓着眼睛看着雪槐,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可以肯定,你心里一定一直在疑惑。”雪槐微笑:“为什么以前赤胆忠心刚毅正直的镇国公会突然变成弑君的叛逆,更会啸聚妖邪,成为七杀教的教主,现在明白了吧,原因就是,他根本就不是我义父,而只是冒充了我义父的样子。” 他一腔热情,身边冷灵霜众女暗暗摇头,牛城武则是鼓着水牛眼看着他,目瞪口呆,半天才道:“雪将军,你是说真的吗?” “当然是说真的。”雪槐用力点头,道:“今夜我和仁棋王子来,就是要揭破七杀教主的假面具,让大家明白其中真象,跟随仁棋王子讨伐七杀教,为大王报仇,同时更要找到我义父,宣示天下,为他恢复名誉。” “是这样。”牛城武看看雪槐又看看仁棋,确信雪槐不是跟他说着玩,心中暗喜,他是久经沙场的大将,自不乏应变之才,心眼一转,已有主意,道:“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说真的,我确实也一直是想不清楚,为什么国公前后的变化会那么大,原来竟是妖人假冒的。” 他这话雪槐太爱听了,喜叫道:“你也一直在怀疑是吧,我就说一定是这样的。”看向仁棋和冷灵霜众女,道:“我说的没错吧。” 看到他一脸遇到知音的样子,冷灵霜几个心底却是生生作痛,她们难以想象,当真象大白,雪槐将要如何去承受。 第七十章 这里面真正信雪槐的,只有仁棋一个。 牛城武眼见稳住了雪槐,道:“我是明白了,但那妖人扮得太象,三军众将都被迷惑了,如果突说出来,恐大军有变,所以请雪将军和王子在帐中稍坐,我先去和众将解说明白,稳住三军,然后再命大军拜见王子,重立新王,为大王报仇。” 这一年多来,雪槐领大军纵横天海,牛城武这种小小的金蝉脱壳之计,若在平日,绝瞒不了他,但今日放在这番话里说出来,瞒他却是刚刚好,雪槐点头不迭,叫道:“牛将军行事稳重,正是这个主意,你快去知会众将。” “王子与雪将军稍坐,我去去就来。”牛城武急步出帐,冷灵霜众女自然明白他是缓兵之计,却并不阻拦,不论牛城武有什么花样使出来,她们全都不怕,心痛的只是呆会儿见牛城武翻过脸去,雪槐又会受一重打击,但这时也无法可想。 铁流儿早得了梅娘吩咐,眼见牛城武出帐,便对雪槐道:“我跟着他,万一七杀教主在众将中暗插有心腹作反。”说着一扭身钻进了地下。他这话是稳着雪槐,其实是防牛城武派人去通知敬擎天。梅娘料得没错,牛城武一出帐便急命亲信赶去通知敬擎天,说雪槐没死,又活了。铁流儿地底下听得真切,暗暗摇头,想:“七弟可真是牛心不通气,世上哪见过他这样的人啊。”得了梅娘吩咐,也不出来揭露牛城武,只是跟着那信使,出营不远,地底下一钩便钩了那信使脑袋。 雪槐满心欢喜的陪仁棋在大帐中坐着,不多久,听得大队脚步声响,有大队人马将大帐整个围住了,且不时有刀剑撞击之声,雪槐终于觉出不对,运剑眼一看,大帐周围果然满布军卒,刀出鞘,箭上弦,杀气腾腾。 雪槐再一厢情愿,也知道这来的不是好路数,又惊又怒,却仍不疑牛城武,只想:“难道是底下众将不肯听牛城武的?嘿嘿,那就休怪我开杀戒了。”扭头对仁棋道:“有些不对,可能是众将中有七杀教主的亲信,制住了牛将军,我们出去。”当先出帐,却一眼看到了牛城武,正在一大队士兵的簇拥下急步过来,不过情形却不象受制。 雪槐心中疑惑,叫道:“牛将军,怎么回事?” 牛城武哈哈大笑,一脸得意,道:“这一年多来,只听你雪槐的名头,我都疑惑泥鳅入江怎么突地就成龙了,却原来还是大王的话对,你小子不过是走了狗屎运而已,没什么真本事,大家看看,本将军区区一条金蝉脱壳之计,不就骗得他晕头晕脑了吗?”说着更是仰头狂笑,身后众将也是笑成一片。 雪槐终于彻底醒悟过来,心中却是惊怒交集,叫道:“牛城武,你怎么这等糊涂,现在的七杀教主确实不是我义父,你们是被妖人迷住双眼了。” “他还在那里傻乎乎的不开窍呢。”牛城武与众将相视大笑,看了雪槐道:“雪槐小子,你就别犯傻了,什么妖人变化,告诉你吧,现在的大王,就是以前的镇国公,也就是你的义父,再不会有半分假。” “住嘴。”雪槐勃然大怒:“我义父绝不会做这种叛逆犯上之事。” 牛城武更笑:“什么叫叛逆犯上,我看你是越来越傻了,古话说,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冬阳王做得巨犀王,别人就做不得,你以前在巨犀也该知道,冬阳王一点本事也没有,巨犀就是国公一人说了算。”说到这里突地想起一事,咬牙恨声道:“其实若不是你这小傻瓜蛋,国公早就称王了,那次仁棋娶明香,暗里大军尾随要灭掉巨犀,其实全在国公算中,当时国公故意将城中大部份军队都调了出去,就是想借黑水军的手杀了冬阳王,然后国公回兵,顺理成章就做了巨犀王,再以替冬阳王报仇之名灭了黑水称霸天下,不想却坏在了你这混小子手里,又让国公等了一年多。” 同样的话,当日冷灵霜就跟雪槐说过,当日他全然不信,但此时从牛城武口中听来,却又不同,脑中一时嗡嗡声一片,便如炸雷轰顶,三魄七魂,俱给震散,心底一痛,一股热血直冲脑际,猛地嗔目狂叫:“绝不可能。”一指牛城武:“你敢污蔑我义父,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这一指里杀气狂涌,牛城武如何受得住,心魂俱丧,一个踉跄,手中长剑也铿锵落地,急叫道:“红狼大师快来。” 原来敬擎天也防正教中人会打他在霸池边驻军的主意,派了红狼来镇守,随着牛城武的叫声,但闻一声狂笑,不远处一个帐篷里,红狼飞身而出,但与雪槐目光一对,红狼一下子就不笑了,笑声断得太快,就好象鸭子突然给人掐住了脖子一般。 牛城武不会玄功,也分不清红狼与雪槐之间到底谁的功力更高,理所当然的想,红狼名声大,自然要比雪槐强,心中有了倚仗,所以才这么公然的来拿雪槐,但他分不清,红狼却是分得清的,见了雪槐,他如何还能笑得出来。 “怪不得出言污蔑我义父,原来你才是七杀教主的亲信。”雪槐眼前突然间又看到了光明,猛地扬声道:“巨犀三军听了,我是雪槐,王子仁棋也在这里,现在的七杀教主是妖人假冒的,并不是真的镇国公,牛城武也已投靠七杀教主,大家不要信他的妖言。”他这喝,轰轰若雷鸣,三军俱惊,牛城武也给他的威势惊得呆了,一时张口结舌,说不出一个字。 不止是他发呆,雪槐身后众女也是目瞪口呆,冷灵霜尤其急得心尖发痛,暗叫:“我说你不信也算了,现在敬擎天的心腹大将亲口说出来,你却还在钻牛角尖,槐哥啊槐哥,到底要怎样你才肯信啊?” 雪槐眼发电光,扫向牛城武,冷喝一声:“身为巨犀大将,食君之禄却不思报君之恩,反投靠邪教,今日须容你不得。”声未落,身已起,直扑向牛城武,牛城武急叫放箭,又大叫:“红狼大师救命啊。” 那些士兵的箭虽在弦上,但雪槐身法实在太快,只是眼一花,雪槐已到牛城武面前,一掌拍下,将牛城武一个脑袋连盔拍得稀烂,又哪里有放箭的机会?至于红狼,早在看清是雪槐后,便已飞身后退,这时差不多已出了军营了,雪槐自不会放他走,冷哼一声,飞身追去,天星遁魔大法展开,其势若电,只两闪之间便追到红狼身后。 红狼知道雪槐了得,却再想不到雪槐身法如此之快,因为借五行遁术,虽然功力高者能快些,但不会快太多,怎么也想不清雪槐会如此之快,他又哪里知道,雪槐运的天星遁魔的身法,短距离内当真比闪电还快,远非五行遁术可以相比,一时间魂飞魄散,情知逃不掉,一世老魔,倒也有两分悍气,狂嚎一声,大回身双爪齐扬,左爪护胸,右爪兜头盖脑,照着雪槐脑袋急抓下来,情急之中,这一爪用了全力,爪尖带风,发出呜呜的怪声,倒也有两分威势。 当日在巨犀,红狼五分力凌空一爪,便能打得雪槐飞跌喷血,而今日全力出爪,却已全不放在雪槐眼里,雪槐左掌划圆,轻轻松松便将红狼爪力卸开,红狼一爪无功,此爪又至,情急拼命,口中嗬嗬狂呼,一瞬间连发十余爪,虽俱给雪槐挡开,但雪槐一时也拿他不下。 红狼拼命,但雪槐这时却有些心神不舍,一面与红狼相斗,脑中一面电转,想的却是当日在巨犀的情形,当日敬擎天在城头上的话,轰雷般一字一字清清楚楚重又在耳边响起,而少年时的一切,更闪电般从脑中掠过。敬擎天威严正直的脸,便如一座山,高高的立在雪槐心间。 “不,这七杀教主绝不会是义父。”先前微微散乱的信念重又在雪槐心中凝聚,又想起当日明香以美人计来图巨犀,仗的便是红狼,今日刚好问个清楚,便生了个要活捉红狼的心。 红狼功力已近一流之境,又是情急拼命,雪槐要伤他不难,但急切间想活捉他倒是不易,看红狼爪势有若颠狂,心中生个计较,窥定红狼爪势,卖个破绽,故意中门大开,红狼大喜,双爪一扬,全力抢进,却眼前一花,陡然不见雪槐身影,心知不妙急要变招时,忽觉后颈上大椎穴一麻,瞬时间全身僵硬,已给雪槐提鸭子一般提在了手里。 雪槐提了红狼回来,却见众军跪了一地,原来冬阳王有遗爱与民,仁棋仁善,巨犀更是尽人皆知,敬擎天虽仗着威势作了巨犀王,军民心底却多有不服,此时牛城武一死,三军便降了仁棋,这时右将军王讶叫道:“敬擎天叛逆犯上,罪该万死,请王子即大王位,三军将士愿追随大王,擒拿叛贼敬擎天,为先王报仇。” 仁棋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雪槐飞身过去,喜叫道:“巨犀有新王了,此真我巨犀万姓之福。”放下红狼,俯身拜倒,仁棋吃了一惊,急伸手相扶。 雪槐站起身来,扫视三军,道:“新王已立,但有一件事必须要让大家清楚,害死先王的并不是镇国公,而是妖人以幻术假冒的镇国公的形状,牛城武投靠了七杀教主,他的话不可信,现在我擒了红狼在此,一审便知。”说着看了红狼,厉声道:“冒充镇国公的那七杀教主到底是何方邪怪,从实招来,若有一字不实,休怪我辣手无情。” 红狼久在七杀教中,雪槐一直未能识破敬擎天真面目的事,红狼自然知道,老魔狡猾之极,先前被擒,自付必死,这时眼见雪槐一意要维护敬擎天,倒是生出个活命之心,看了雪槐道:“如果雪将军肯饶我一命,我愿老实交待,否则左右是死,便请速速下手,不必多言。” 雪槐这时一心要揭出七杀教主的真面目,杀不杀红狼倒并不在乎,概然点头:“好,你只须老实交代那七杀教主到底是何邪怪,以及我义父敬擎天的生死去向,我自可饶你一命。” 红狼大喜,尤其不敢当真,魔眼看了雪槐道:“你说话算数。” 雪槐冷眼看着他,哼了一声,道:“我杀你易如反掌,想取你脑袋,什么时候都可以,有什么算数不算数?不过你若不老实,任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要将你碎尸万段。” 他气势凌云,但说的确是实话,红狼打个冷颤,心中早有盘算,俯首道:“一定老实,一定老实。”微微一顿,道:“七杀教主真身是早年的大魔头七煞神魔,他假冒你义父,是想借巨犀大军称霸天下。” “果然如此,我就说那七杀教主绝对是假借了我义父之形,原来是什么七煞神魔。”雪槐大叫,环视诸女众军,一脸狂喜。众女心知肚明,这时也不与雪槐来争,只是心中冷笑。 雪槐复看了红狼道:“算你还老实,说,我义父敬擎天现在在哪里,是给那七煞神魔害了,还是软禁在什么地方。” 红狼先前还有些胆战心惊,这时眼见巧计得售,胆量也就上来了,估摸着若说敬擎天死了雪槐必不高兴,便编道:“将军神功盖世,天下无敌,七煞神魔颇为忌惮,所以虽冒充了将军义父的形状,却不敢相害,只是把将军义父关了起来。” 听说敬擎天没事,雪槐更喜,喝道:“七煞神魔将我义父关在了什么地方?” 红狼心中思忖:“这小子功力惊人,我若说个近的地方,他必然立即去救,找不到人时还不在我头上出气,倒往远里说说。”心中计较以定,道:“将军知道的,我在七杀教中只是个小人物,具体的不太知道,只是听说七煞神魔把将军义父关在了他老巢七煞洞里,七煞洞远在万里之外的七煞山中,具体地点就非我所知了,但将军只要擒得七杀教主,一问自知。”心中冷哼:“你虽了得,但想擒下七杀教主却也是休想,抓不到人,臭小子你就问天去吧。”心中颇为自得。 “好,算你老实。”雪槐点头,对阴无主道:“阴坛主,请你押了他去。”红狼一听急叫:“雪将军,你说放了我的啊,你说话要算数啊。” “我说话自然算数。”雪槐冷眼看了他,道:“明日正教魔门联手挑了七杀教后,自会放了你,现在却不能放,免得你去通风报信。” “正教魔门联手进攻七杀教?”红狼张口结舌,作声不得,阴无主提了他到后面,红狼给雪槐闭了大椎穴,十二个时辰后自解,阴无主因此命魔门弟子以重链锁了,老魔尤存侥幸之心,对阴无主求道:“阴坛主,请你给他们下个命令,明日一挑了七杀教,立即就放了我啊。” 阴无主嘿嘿阴笑:“你那谎编得好好,可惜只骗得雪将军,放你,容易,雪将军说了放你,我们就一定会放了你,但你要想清楚了,一旦雪将军得知真象,下令搜杀你时,你可逃得过我魔门搜天索地的巨网,一旦落到我魔门手中,嘿嘿。” 阴无主笑两声走了,红狼却是冷颤不绝,魔门的可怕,他是太知道了,而雪槐的神威,他也是知道得清清楚楚,正教魔门联手,必能灭了七杀教主,思前想后,越想越怕,他练有一门阴火焚心的魔功,起自心脉,不受穴道所制,半夜里逆运魔功,心脉炸裂而死。 雪槐信了红狼的谎话,心中欣喜异常,众女也陪着他笑,这时魔门秘报,五观三寺为首的正教高手已与魔门会合于天安城外百里的一处秘密庄院中,雪槐与众女当下一齐赶去。 到庄中,见了法一等七大掌教,彼此都十分高兴,尤其是悟明几个,见了雪槐尤其亲热,当下商议诛灭七杀教的大计。 雪槐对法一几个道:“有一件事我要预先说清楚,那七杀教主是冒充了我义父之名,他的真身是七煞神魔,刚才我捉了红狼,已经问得清清楚楚了。” “七煞神魔?”法一几个面面相窥,都没听说过这个名字,本来呀,这是红狼瞎编来骗雪槐的,他们再见多识广,平空杜撰出来的人物还是不知道的,冷灵霜忙插口道:“这七煞神魔出自七煞山,行事十分隐秘,一般人多不知其名。”她这一解说,法一几个才信了,随即议起进攻的计划,众女先前就议好的,冷灵霜便开口道:“明日是初一,初二七杀教主要受封,一定人人兴奋,不太防备,所以我们认为以明夜进攻为最好,各派高手围了定天府,四面攻入,也不要讲什么客气,见着邪魔,有一个杀一个,巨犀二十万大军同时开进城中,扫荡七杀教徒众。” 第七十一章 众人纷纷叫好,兴致昂扬,直议了半夜,将一切细节尽竭商定了,因防万一敬擎天会突派高手去霸池军中,所以雪槐几个先回霸池,其他人便留在庄中,明夜子时在霸池会合,一同进攻。 冷灵霜让碧青莲狐女伴了雪槐先走,自己多留一会,见雪槐身影消失,冷灵霜看了法一几个道:“各位掌教,有一件事我要解释一下,七杀教主就是敬擎天,根本不是什么七煞神魔,是红狼编的。” 九叶道人叫道:“我说嘛,怎么会从来没听说过呢,原来根本就是子虚乌有。” “左使即然知道是红狼编的,那刚才——?”法一疑惑的看着冷灵霜。 冷灵霜摇头:“没有办法,雪槐为他义父假面具所骗,无论别人说什么,都不肯信,他认定这个七杀教主是别人借敬擎天的形冒充的,我们也没办法,也没法和他争,所以只有顺着他。” 听她这么说,七大齐生感概,法一看了冷灵霜微笑道:“雪将军确是有些牛性儿,当年为了那妖女夕舞,一剑独抗五观三寺,八派合传大弟子的前程也不要了,后来为了你,更想要大屠天下,嘿嘿,真跟条蛮牛一样,发了牛性子,谁也劝他不了。” 悟明却一脸概然道:“这才是顶天立地有腰力的好男儿,不似那等软脚虾,师父当年在日,最欣赏小师弟的便是这一点。” “没办法。”冷灵霜摇头道:“槐哥是给敬擎天一手养大的,敬擎天在他面前一直就是扮出一副正人君子的假面具,这么多年下来,敬擎天的假面具已深铬在槐哥心中,所以现在即便敬擎天露出真面目,槐哥也难以相信,因为他把现在的敬擎天和心中的敬擎天一对,怎么也对不上号啊。” “是啊。”法一点头:“打小相熟的人,突然间变了另一个人,确也让人难以相信,一般人耳朵根子软,多听几次也就信了,而雪将军却是那种至性至情之人,怎肯信人之言。” 几大掌门又是一番感概,冷灵霜眼见众掌门能理解雪槐,心中也自欣慰,道:“众掌教能理解我槐哥的苦衷就好,但我留下来想说的是,明夜正面对上敬擎天,槐哥若是把真的作假的杀了,那就最好,万一认出是真的敬擎天而下不了手,我们可不能犹豫,大家伙一拥齐上,定要灭了那阴贼。” “好。”法一几个一齐点头,冷灵霜当即回头赶上雪槐一行。 当夜便宿在霸池军中,次日敬擎天派人来军中,雪槐便幻化成牛城武,碧青莲顽皮,自愿幻化成红狼,见了来使。敬擎天是传命牛城武明日一早率五万大军入城,以示威仪,并无其他的事,雪槐自是一口应了。当日再无事,城中七杀教徒热火朝天的做着受封的准备,城外正教魔门却如一头蓄力的猎豹,静待着致命一击的时机。 入夜不久,正教魔门所有高手都到了霸池军中,人人意兴昂扬,法一道:“说来说去,其实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没说定,所谓蛇无头不行,咱们最好也推一个临时的司令之人,以统一号令,雪将军纵横无敌,屡创奇迹,依我看,我们就推雪将军做首领,一切以他马首是瞻。” 他这话出口,人人叫好,惟独冷灵霜却摇头道:“不好,槐哥是今夜的奇兵,且七杀教邪功了得,也只有他才对付得了,不可分心,法一大师,这样好了,我两个联手,正教由你指挥,魔门则听我的号令,各有统属,分进合击,也不会乱。”说着微背了雪槐,对法一眨眨眼睛。 法一明白了她的意思,是怕万一雪槐认出七杀教主就是敬擎天后心神错乱没法发令,便点头应了。 子时将近,冷灵霜与法一对视一眼,扫视群雄,道:“今夜正教魔门联手,灭了七杀教,对这种邪教妖人,大家不必留情,痛下杀手便是。”群雄轰然应令,随即雪槐一马当先,飞掠向天安城。而王讶早已率二十万大军到了天安城下,军中冷灵霜安排了魔门高手助力,只要城中一动手,立即打开城门,杀进城中,控制局势,七杀教虽新招了数十万弟子,不过一群乌合之众,不可能是二十万精锐之军的对手。 群雄悄悄进城,七杀教并未安排一流高手巡城守卫,一般的弟子根本发觉不了以遁术飞掠的玄功高手,略有点功夫起了警觉,不等叫出声来,已先死在群雄手中。 看看到定天府,群雄四面合围,照预先的安排,正教群雄由北面攻进,魔门三坛由东、南两面攻进,西面交由雪槐云山六友和定天公主碧青莲三女,冷灵霜将魔门指挥权交给了杨九勾,自己也跟在了雪槐身后,在冷灵霜几女心中,灭七杀教轻而易举,最怕的是雪槐见敬擎天的那一刻,所以冷灵霜无论如何都要跟在雪槐身边。即便如此,冷灵霜仍另有计较,对雪槐道:“槐哥,七杀教主邪功极高,只你一个人对付得了,你就专对付他,所以先不出手,待引得七杀教主露头,一照面,你就痛下杀手,一个字也不要和他说,到把他打趴下了,最后再问你义父的下落,否则稍不留神,以七杀教主的功力,一旦开溜,只怕拦他不住。” 眼见七杀邪教灭在今晚,更可问得义父下落,与义父夕舞团聚,雪槐心中兴奋之极,对冷灵霜一笑,抱拳道:“谨遵夫人之命。” 梅娘几个都在一边看着,冷灵霜面上一红,嗔道:“还没嫁给你呢。”似嗔实喜,但想着雪槐见敬擎天后的情形,一缕阴影始终难以消散。 已可看见定天府围墙,陈子平忽地道:“好象有些不对。” 冷灵霜一凝神,点头道:“是不对头,这么多人以遁术掠近,七杀教邪人不可能没有半点知觉,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铁流儿叫道:“我先进去看看。”一扭身,从地底下钻了进去。 雪槐几个担心他有失,当下齐跟上去,掠上定天府外墙,定天公主忽地一声惊呼:“不对,那是什么?” 定天府极大,进外墙后,还有一道内墙,内外墙之间,相隔有三四十丈远近,以前建有一些杂屋,供外围的粗使佣人马夫等居住,也有一些假山花园什么的,但现在所有这一切均已荡然无存,被夷为平地,而在内墙正西门之前,高高的立着一根旗杆,约有十数丈高下,顶端悬着一幅幡,夜风拂动那幡,只见上面画满符咒,中间写两个大字:招魂。 梅娘惊道:“这是招魂幡,招魂幡即在,戳魂,引魂,灭魂三幡也一定在,难道招魂四圣也投了七杀教?” 话未落音,铁流儿猛地从地底下一跃而出,那情形,生似雨天气闷从水中弹出的鱼儿,他一钻出地面,却又啪的一声跌翻在地,双手抱着肚子不绝打滚,口中直叫:“痛死我了,痛死我了。” 随着他的叫声,内墙中宣一声道号:“无量天尊。”门洞中走出一个道人来。这道人看得五十来岁年纪,三缕长须,手中执一柄宝剑,看了冷灵霜等人微笑道:“贫道等你们多日了,怎么现在才来。” “招魂道人。”梅娘一声惊呼:“招魂四圣果然投了七杀教。” 招魂四圣乃道门中的异人,共是师兄弟四个,四道常年隐居南方深山大泽之中,借障气修练,自成一功,练成四幅幡,人从幡下或左近经过,四道剑一指,幡中便有障气射出,人中障毒,重者立时昏迷,一个时辰内不得解药,则五脏黑烂而死,轻者头痛如箍,腹胀如鼓,最终也要活活痛死。 铁流儿虽是从地下过去,仍给障气射中,若不是障气隔了泥土威力大为减弱,他休想能逃得回来。而就在他的痛叫声中,定天府内早已是灯火通明,原来敬擎天虽不知雪槐还活着,却也提防正教中人偷袭,以招魂四圣树四幡捉拿来袭的正教中人,招魂四圣警声一起,已全府惊动,冷灵霜等想打七杀教一个措手不及的设想已然破裂。 眼见铁流儿痛得打滚,雪槐几个忙跳下去,臭铜钱一把抱着,铁流儿却仍是痛得扭个不住,几人面面相窥,束手无策,雪槐咬牙道:“待我去擒了这妖道,取解药救五哥。” 碧青莲急一把拉住他,道:“槐哥,不要冒险,先看我的青莲露能不能解他的毒再说。”手指一弹,现出一朵青莲花,莲中一滴露珠,臭铜钱陈子平两个死死抱住铁流儿,奇光散人扳开他嘴,将青莲露滴入嘴中。 青莲露入嘴,铁流儿猛地里连打三个大响屁,顿时就不痛了,张开眼睛,叫道:“贼道士弄的什么妖法,真个痛死我了。”他虽疼痛欲死,但神智不失,知道是碧青莲救了他,看了碧青莲道:“弟妹,你给我吃的是什么仙丹,可真是灵验呢。” “四妖道必于四门树幡,那三方听不到喊杀声,必也是给阻住了。”冷灵霜看向碧青莲,道:“莲妹,你的青莲露多不多,要不给一众高手都服一点,方好四门齐攻。” 当日碧青莲为救夕舞,曾给夕舞服过一滴,后来雪槐问起过,知道是怎么回事,这时摇头道:“不行,莲儿这青莲露不是丸药,是青莲苦修而成的精元,一滴青莲露至少要她三年的修练呢,哪能广施众人。” 那面招魂道人见碧青莲解了他的障毒,又惊又怒,指了碧青莲道:“那女子,你即有解我障毒之法,可敢来我幡下走一遭?”招魂四圣练的四幅幡并不仅仅只是放毒,毒中还另有邪功,否则若只是区区障毒,对玄功到了一流境界的高手,未必能起多大作用,方才铁流儿隐在地底,招魂道人无法全力施为,所以才公然向碧青莲挑战,让她去幡下走一遭,好将幡上邪力全部施放出来。 青莲露管用,碧青莲有了信心,酥胸一挺,叫道:“来就来,谁怕你不成。”真个便要冲出,却给雪槐一把拉住,道:“我去。”将身一挺,向招魂道人飞扑过去。 招魂道人不识得雪槐,但只一眼便知雪槐身手非凡,眼见他来得猛恶,心中发虚,不等雪槐到面前,宝剑向雪槐一指,厉喝:“倒。”随着他喝声,那幡上射出七八道黑气,腥臭逼人,内中更隐隐有呼号哀叫之声,仿似隐着无数冤魂厉鬼。 碧青莲几个在后面看得清楚,虽知雪槐服了千年青莲子,仍不自觉的替他担心,急叫:“槐哥小心。” 雪槐眼见黑气射来,大喝一声,运起玄功,一掌劈出,那黑气给他掌风一逼,霍地四散,却并不后飞,而是扩散成一团巨大的黑雾,便如遮天的乌云,乌压压罩将下来。 雪槐大怒,他先前那一掌,只不过运了五成力,此时杀气上冲,双掌运十成功,一瞬间连发数掌,天星遁魔灵力如天风劲吹,刹时间将射来的黑气吹得干干净净。 招魂道人幡上这黑气因于障毒中另含邪功,遇力不退,反会加倍扩散四面包抄,所以一般人对付不了,再没想到雪槐掌力如此强劲,竟将黑气强行吹散,一时间又惊又怒,却不甘心,仗剑猛扑上来,剑一抖,幻起无数剑点,罩向雪槐。 雪槐正要他来,展开飞云掌,从剑光中直抢进去,招魂道人刺了三剑,雪槐却抢进三步,到第四剑,雪槐左手一晃,招魂道人一剑刺来,雪槐右手闪电般突出,一下捏住了剑尖。招魂道人大吃一惊,宝剑一绞一抽,此是应付空手拿剑的不二法门,但剑入雪槐掌中,便如夹在了一块大铁板中,莫想动得分毫。招魂四圣仗的是四幅幡厉害,本身功力还不到一流之境,与雪槐相比,远不是一个级数,招魂道人抽剑不动,急要变招,但在雪槐手底,又哪有他变三变四的机会,雪槐手一送,巨力从剑上发出,招魂道人再握剑不住,剑柄回撞,正撞在胸口,却如给一根巨木撞中,咔嚓一声脆响,胸骨内陷,五脏齐裂,身子往后急飞,半空中血喷如雨,不等落地,已是死得透了。 便在招魂道人惨叫声中,内墙中猛听得一声惊呼:“是雪槐,雪槐没死。” 雪槐一掌打断旗杆,倒转过来,连杆带幡一齐插入土中。冷灵霜几个眼见雪槐轻轻松松破了招魂道人恶幡,大喜下齐奔过来。雪槐看了冷灵霜道:“那三面必也是被幡阻住,你们先杀进去,我破了那三面的幡,立时赶来。”说着晃身掠向北面。 冷灵霜几个已听得里面叫雪槐名字的惊呼声,知道再藏雪槐不住,冷灵霜扬声大喝:“天海之王与正教魔门联手,今夜大破七杀教,投降者免死,负隅顽抗者杀无赧。”直冲进去。 最先冲进去的却是定天公主,劈面碰上王鹰,左右还有陈虎陈豹兄弟,见到定天公主,王鹰三个一愣,定天公主厉喝一声:“你们竟敢背叛我投靠邪教,快快放下兵器投降,免死。” 王鹰三个见了旧主,本就有些缩手缩脚,听了定天公主这话,心中更生犹豫,这时后面房子上现出两人,一个是白城道人,另一个是韦绝,天音圣母死后,天音教散了,教中长老高手飘散四方,七杀教暗里张罗,将其中大半召了进教,韦绝也是其中之一。 白城道人见王鹰三个不动,厉喝一声:“王鹰陈虎,你三个敢背叛教主吗?” 王鹰三个身子一颤,陈虎牙一咬,叫道:“公主,得罪了。”一刀向定天公主劈来,陈豹知道陈虎敌定天公主不过,提刀也来相助。定天公主大怒,长剑一展,将陈虎兄弟齐罩在剑光中。这一面中除雪槐外,功力以定天公主最高,尤在冷灵霜之上,但陈虎兄弟身手也自不弱,定天公主战一个稳胜,以一敌二却铁定要输,这时不过是气势上占了上风而已。 陈虎兄弟敌住定天公主,王鹰便向梅娘扑过来,铁流儿在地底看得真切,铁钩从地底霍地伸出,钩向王鹰小腿,王鹰感觉有异,急抬腿间,左脚鞋子已给钩落,只差一点,一只左脚就没了,吓得心中怦怦直跳,狂叫道:“大伙儿小心,地底下有人。” 韦绝一听,立知是铁流儿,狂笑:“这土鳖儿交给我。”腰间取出葫芦,揭了盖子往上一抛,葫芦中白光射出,现出一个小儿,正是铁流儿的克星:七寸射魂钉。 七寸射魂钉钉住铁流儿元魂,手一指,韦绝飞剑扑来,陈子平眼见不对,急迎上去,伞一旋,叫道:“五弟,躲在我伞下。”纸伞迎上韦绝长剑,连拆数招,两人功力差不多,陈子平略强,但强得不多,一时间也难以取胜,但铁流儿却只能借陈子平伞隐身,等于是以二对一,去了一个生力军。 第七十二章 狐女和碧青莲在一起,她两个在诸人中功力最弱,落在最后,这时眼见韦绝葫芦中射出的小儿克住了铁流儿,当下取灵蛇珠在手,暗运师门霹雳珠秘法,一珠打了过去。 七寸射魂钉突见一道青光打来,惊叫一声,急往葫芦里一缩,他却不知这青光乃灵蛇之珠,已具灵性,更给狐女秘法操控,收发如心,但见狐女手一指,灵蛇珠兜尾急追,怦的一下,将个葫芦打得粉碎。 葫芦一碎,白光散出,七寸射魂钉便如一个剥了壳的蜗牛在白光中扭动,口中更不绝怪叫:“主人救我,主人救我。” 韦绝一则给陈子平缠住了手脚,二则也实在没有办法救七寸射魂钉,只是急得跳脚。白光飞快的散去,光芒越来越淡,七寸射魂钉白胖的身子也越来越淡,终于消失不见。 “我的宝贝儿。”韦绝痛叫一声,转眼看向狐女,厉叫:“你敢坏我宝贝,我要你死一万次。”舍了陈子平,飞身扑来。 狐女并不畏惧,当胸一珠打去,韦绝急以剑一格,虽将灵蛇珠格开,身子也自一震,手臂更大感酸麻,差点握剑不住,要知狐女本身功力虽远不如韦绝,但灵蛇珠中蕴含的巨力却是非同小可,再给狐女以霹雳珠秘法运使,岂是说着玩的。 狐女手一指,再发第二珠,韦绝这次不敢再以剑相格,身子一伏,闪了开去,却仍急抢过来。雪槐知道狐女碧青莲功力最低,早叮嘱过她两个联手应敌,绝不要分开,因此碧青莲一直站在狐女边上,这时眼见韦绝扑过来,将琵琶一举,玉指轻弹,琵琶上青莲花接连飞出,或直走或斜飞,一时花雨缤纷,迎向韦绝。韦绝长剑急舞,将飞过来的青莲花尽皆荡开,但碧青莲这青莲花力道不如灵蛇珠,却另有一功,青莲花散而不退,打个旋儿,又飞过来,狐女灵蛇珠则是一珠接一珠,当胸猛击,韦绝即要赶碧青莲的青莲花,又要躲狐女的灵蛇珠,一时倒闹了个手忙脚乱,但心中恨极了狐女,死战不退,他只盯着狐女,却不知铁流儿一直在盯着他,七寸射魂钉虽然没了,但铁流儿担心他再练一个出来啊,所以最好的办法是直接杀了韦绝,从根子上绝了这克星。 这时韦绝又抢近了数步,刚躲开狐女一珠猛击,正要扑近身去,一直在地底跟着他的铁流儿却已看准了机会,突地伸钩,一钩钩向韦绝后心,韦绝听得风声不对,回剑急削,却不料铁流儿用了心机,这一钩只是虚招,一见韦绝回剑,另一钩闪电般伸出,钩向韦绝肚子,顿时便给韦绝来了个大开膛,肚肠流了一地。 碧青莲看不得这种惨象,啊的一声尖叫,这时雪槐刚好破了另三面的幡回来,一闪而至,一下将她搂在怀里,叫道:“莲儿,怎么了。” 碧青莲给雪槐搂着,心中喜悦,对雪槐甜甜一笑,摇头道:“没事,只是。”玉指向韦绝指了一指,眼睛仍是不敢看,雪槐一下明白了,呵呵而笑。 冷灵霜的对手是白城道人,她功力略高于白城道人,剑法更要高得多,但先前不敢冒进,这时眼见雪槐回来,同时另三面也是喊杀声大起,看一眼雪槐,道:“槐哥,另三幡是不是都给破了。” 雪槐点头:“是,三道两死一逃。” “好极。”冷灵霜大喜点头,扬声叫道:“大伙儿加把劲,将七杀教邪魔斩尽杀绝。”手中双剑一紧,杀得白城道人手忙脚乱。 雪槐看一眼碧青莲狐女,道:“紧跟着我。”眼光如电,扫向群邪,厉叫道:“挡我者死。”当先急冲,双掌一扬,两股巨力发出,左击白城道人,右击陈虎兄弟,白城道人陈虎陈豹眼见他掌力如巨涛般涌来,不敢直撄其锋,各虚晃一招,抽身便退,他三个后退,一众邪怪也纷纷后退,雪槐当先,碧青莲狐女紧其后,其余人等散在两翼,便如一群疯虎,往里急冲。 冲进三门,前面一处屋子上,突地现出一群人来,当中有雪槐的老熟人天风道人等,而正中间一人,正是敬擎天。 “义父。”雪槐身子一震,两眼霍地瞪大。他心中虽认定敬擎天是七煞神魔冒充的,但这时真个亲眼见到了敬擎天,义父两字仍是不由自主的冲口而出。 敬擎天先前听定天公主说亲手杀了雪槐,因此再无顾忌,放手行事,这时突听得雪槐没死,心中惊惧,赶过来看,一眼看见真是雪槐,身子也是一震,一时间又惊又怒又怕,叫道:“雪槐,你真个没死。” 敬擎天一现身,冷灵霜几个便特别留心雪槐,听雪槐义父两字出口,冷灵霜急道:“是七煞神魔,不是你义父。” 雪槐心中一直认定,只要一见七杀教主的面,他便可一眼认出七杀教主的假面目,谁知一眼看见,竟和义父完全一模一样,心中因而乱了,这时给冷灵霜一叫,心神一凝,想:“是,这人绝不会是义父,看来这七煞神魔邪功尤在我之上,连我也看他不破,但他瞒得过我肉眼,却须瞒不过天眼神剑的天眼。”当下眼一闭,念动无念咒,心中无思无念,随即借剑眼看敬擎天,一看之下,并无幻象,再细看,仍是如此,身子一晃,连退两步,提不起气,将屋瓦踩碎了好几块。 “槐哥。”碧青莲惊呼,与狐女一左一右扶住了雪槐,急道:“槐哥,怎么了。” 雪槐面色惨白,不答她的话,只盯着敬擎天,口中喃喃道:“是义父,难道真的是义父,这怎么可能?” 眼见他心智迷乱,冷灵霜又惊又急,她怕的就是这个,但她能做到魔门左使,究非等闲,心中急转,已有主意,对雪槐叫道:“他是七煞神魔,绝不可能是你义父,你看不破,只能说明他魔功了得。”说着话向碧青莲狐女使个眼色,叫道:“月姐莲妹,我们去揭了这魔头的假面具。”当先便向敬擎天扑去。 冷灵霜这时没有办法,只有死死咬定敬擎天是七煞神魔,真的做假的打,雪槐不动手,但她和碧青莲狐女都是雪槐最心爱的人,她三个上去动手,敌不过敬擎天,雪槐自不会坐看着她三个死在敬擎天手里,那就可逼他动手。碧青莲狐女都是千灵百窍的人儿,见了她眼色,自然明白,当下也跟着冷灵霜扑向敬擎天。 冷灵霜想得美,敬擎天却不肯如她之意,原来敬擎天虽自负,但雪槐打死天音圣母时露的那手逆星流大法过于惊人,竟是不敢与雪槐相斗,看清是雪槐,心中便已生出逃走的念头,眼见冷灵霜三女扑来,不敢接招,而是束身后退,同时对天风道人道:“分头突围,全部撤往十八地狱。”言毕,自己先借遁术急遁出去。 雪槐以天眼神剑也分不出真假,心乱如麻,一个人就似傻了,但敬擎天一转身逃遁,他却突地想到一件事,心中一喜,猛去旁边一个七杀教徒手中夺一枝宝剑,兜尾赶去。 他心中急,用的是天星遁魔大法,只一闪便已无影无踪,冷灵霜几个大吃一惊,齐声大叫,但哪里还叫得应,三女心中担心,借灵光锁着雪槐灵机,舍命赶去,定天府中群魔星流云散,功力低的大半被截杀,功力高的如天风道人等却大抵逃了出去,七杀教的国教梦,不等天亮,先就醒了。 雪槐急赶敬擎天,敬擎天虽起步在先,但雪槐的天星遁魔大法太快,只一瞬间便拉近了距离,敬擎天又惊又怒又怕,舍遁术不用,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出,身子借血光,闪电般掠了出去,速度之快,竟不输于雪槐的天星遁魔大法。 血魔当日在化魔洞外苦立七日七夜,终是不敢进洞去参悟天星遁魔大法,于是另走蹊径,别创魔功,这些魔功自然全留在了神魔珠里,其中最厉害的两门魔功是血魔解和血煞箭,血魔解威力奇大,五观三寺元气大伤,可说全是因了血魔的血魔解,但血魔解是先伤己,后伤人,威力虽大,只能用以与敌人同归于尽,敬擎天不象血魔一样,为复兴魔门什么都肯做,他只想称霸天下而已,所以不肯练血魔解,练成血魂大法后,便选择了血煞箭做进一步的突破,血煞箭同样威力奇大,但练起来却要难得多,此功是借冤鬼临死一刻的煞气修练,最终将自己的灵体与冤鬼的煞气合二为一,练出血煞之体,方算成功,但性子极烈又受过极大冤屈的冤死鬼本就难找,而这种冤死鬼至少要上千个才能凑足煞气,所以敬擎天苦练十余年,一直未能成功,血煞箭虽未成功,却练成了借血飞遁的血煞遁,短时间可一息百里,只是不能持久。 雪槐看看赶上敬擎天,不想又给他借血光遁去,心中惊怒,再不肯舍,将天星遁魔大法运转到极致,寸步不舍的跟着。 敬擎天借一口血,一气赶去数百里之外,却始终甩不掉雪槐,此时血气已尽,身法渐慢,知道无论如何跑不掉,惊怒交集,激发心中狂性,猛地转身,大跨步迎着雪槐急冲上去,身一动,剑已出手,铁剑高举过顶,一剑劈出,有开天劈地之势,正是他手创的擎天三十六式的第一式:劈破雄关。 雪槐一见敬擎天回身出剑,当真是惊喜欲狂,原来敬擎天有个秘密,只有夕舞雪槐两个知道,敬擎天脖子上有一个痣,痣上生有一根黑毛,每当敬擎天舞剑,使到擎天三十六式的第十九式怒发冲冠时,痣上那根黑毛会陡然立起。夕舞顽皮,曾拨了雪槐头发沾在自己和雪槐脖子上来试,都不成功,可以说这是敬擎天独有的一个记认。 雪槐肉眼剑眼都分不出敬擎天的真假,现在只有这一个办法,所以他才夺剑赶来,就是要逼敬擎天斗剑,现在敬擎天肯自己出剑,正是得其所哉,当下挺剑迎上,使的自然也是擎天三十六式。 敬擎天功力虽不如雪槐,相去并不是太远,擎天三十六式又是他手创,因此翻翻滚滚斗了百余招,并不落下风,一时倒是斗出信心,剑法越紧,他却不知雪槐根本不是想要赢他,又斗十余招,雪槐使一招“风舞雪扬”,破这招最好是怒发冲冠,果然敬擎天左手剑诀一引,长剑遥指苍天,正是那一式:“怒发冲冠”。 四十二章化血神雾 敬擎天剑势一起,雪槐眼光刷的下移,再不看他剑势,只盯着他痣上的黑毛。 随着敬擎天剑势,那根黑毛无风自起,霍地挺得笔直。 敬擎天。 再没有人可以假冒。 雪槐脑子里刹时一片空白,一声大叫,剑一振。破“怒发冲冠”最好是“一拍三叹”,这是雪槐从小拆熟的,不用脑子想,随手就使了出来,但他的声音不是叹,而是只想撕裂苍天的嘶叫。他先前一直留力不发,这一剑里,所有的劲力却都破体而出,敬擎天只觉剑上传来一股不可思议的巨力,手中剑竟脱手飞出,一时脸色大变,正不知是该扭身而逃还是空手再斗,因为逃是逃不掉,斗也斗不过,正自两难之间,却见雪槐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他下跪,敬擎天大感意外,几乎可以说是吃了一惊,看向雪槐,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义父。”雪槐叫,一张脸因过度的激愤痛苦而有些扭曲,眼中的泪喷涌直出。 敬擎天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哼了一声,道:“你还知道我是你义父。” “可是为什么?”雪槐痛叫,泪眼模糊中,敬擎天的脸还是那张脸,并没有丝毫的改变,这让他心中更象刀绞一般的痛:“可是为什么,义父,从小到大,那么多年,你一直教导我和夕舞要做正直的人,做有良知的人,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无论在任何时候面对任何人任何事情,都要禀心持正,决不因时因势而移,你教导我们这么做,你自己也一直以身作则,在我心里,你一直是这世上最正直的人,容不得半点污秽的人,我有时候并不相信自己,但我绝对相信你,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啊?” 雪槐嘶声痛叫,泪如雨下。 雪槐痛断肝肠,敬擎天心中却是又羞又怒,他以为雪槐是故意要这么质问他一番才下手呢,怒叫道:“休要多言,要动手就痛痛快快的来吧。” “不。”雪槐心中更痛:“义父,我不会和你动手的,不会。” 敬擎天眼中露出怀疑之色,看着雪槐,道:“你是说真的。”眼见雪槐含泪点头,哼了一声,道:“好,我养你一场也不算白养,就此两清了。”说着转身就走。 “义父。”雪槐一声叫,身子一起,霍地一下又拦在了敬擎天前面,仍是跪着,敬擎天走不了,惊怒交集,怒叫:“你到底要做什么?” “义父,为什么?”雪槐痛叫:“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没什么为什么?”敬擎天怒叫:“你一是痛痛快快动手,一是滚开。” “义父。”敬擎天的话让雪槐到了崩溃的边缘,他希望敬擎天能有解释,哪怕是谎言,他也一定会信。 “可你这么做,到底要什么啊?”看着敬擎天恼怒的脸,雪槐痛叫。 他心中绞痛,敬擎天心中却是越发羞怒,咬牙叫道:“我现在只想要你死。” 雪槐身子一震,泪眼睁大,看着敬擎天眼睛道:“义父,你是说真的吗?你是怪了我不听话才这个样子的吗?那如果我死了,你还会和以前一样吗?” 敬擎天嘿嘿冷笑:“只要你死了,我就会很舒服。” “好。”雪槐用力点头,道:“义父,你打死我吧,只要你还能和以前一样。”说着闭上了眼睛。 见他真个闭目待死,敬擎天心中惊疑,暗转念头:“这小子莫不成想赚我近前,这才动手。”一时踌躇,但见雪槐始终不曾净眼,一咬牙,想着反正也走不掉,不妨冒险一试,一步跨前,右掌扬起,对着雪槐头顶,一掌便劈了下去。 雪槐听得掌风,绞痛的心反而生出喜悦,脑中闪电般回想起过往的一切,那些从小到大的,在巨犀的日子。也是这样的春暖花开的季节,月亮出来的时候,敬擎天会在月光下呤咏古诗,夕舞则会拉着他捉迷藏,有时摔着了,就会哇哇的哭,敬擎天便会来哄她,呵呵的笑,笑声中会有萤火虫儿打着灯笼,一闪一闪的舞动。整个空气里,都有一种暖暖的沁人肺腑的甜香。 在这一刻,雪槐似乎又回到了那些夜晚,心中是如此的宁静而温暖,恍惚间,他甚至已经忘了敬擎天当顶击来的手掌。 敬擎天一掌如电击下,看看到雪槐头顶,突地停住,左掌却从袖底闪电般伸出,一掌击在雪槐胸口。雪槐一个身子急飞出去,口中鲜血狂喷。 第七十三章 敬擎天没想到雪槐真个一动不动静挨他掌力,一时间又惊又喜又怒。惊的是雪槐真的是存心等死,喜的是这一掌叫雪槐受了重伤,怒却是怒的自己,他疑心雪槐是使计赚他,所以用了心机,又担心雪槐的逆星流,掌力也只用了六成,如果早知是这样,以十成劲实拍在雪槐头顶,雪槐脑袋便是铁打的,也会给他一掌拍碎。 敬擎天心中悔恨欲死,急要上前再补一掌,猛听得劲气破空之声,急扭头,乃是一珠急打过来,势劲力急,后面更有一群人飞掠而来。 来的是冷灵霜三女及定天公主云山六友几个,他们遁术虽赶不上雪槐的天星遁魔和敬擎天的血煞遁,但一路死跟,挨了这一段时间后,终于赶了上来,恰好看见雪槐给敬擎天一掌打飞,急怒之下,更是如电飞掠,而这打来的一珠自然便是狐女的霹雳珠,灵蛇珠本来就蕴有巨力,此时狐女悲痛之中更激发出了全部潜力,岂同等闲,敬擎天想不顾灵蛇珠的轰击而直取雪槐,绝对做不到,若待闪得灵蛇珠,众女已近,知道已错过机会,只得含恨而走。 冷灵霜功力略高,抢先一步将雪槐抱在怀里,碧青莲狐女随后也扑了上来,三个围着雪槐,一齐哭叫,冷灵霜察觉雪槐心脉未断,心神略定,将灵力输入雪槐体内,过了一会儿,雪槐慢慢醒来,睁开眼,叫道:“义父。” 他苏醒过来,三女悬着的心始才放下,一腔怒火却从冷灵霜心底勃勃升起,怒道:“你还叫他义父,你跪着给他打他也下得了手,简直已经没有半点人性了。” “义父以前不是这样的。”雪槐眼中热泪涌出,叫:“义父。”心中一痛,又一口血喷将出来。 狐女忙捏一捏冷灵霜的手,看了雪槐道:“好了槐哥,你义父的事以后再说,现在先养伤要紧。” 碧青莲抱了雪槐,一直只是流泪,这时略一凝神,食指一弹,现出一朵青莲花,将雪槐抱入青莲花中,冷灵霜狐女也跟着跃入,梅娘等在外面,一起回到天安城。 回城,天早已亮了,定天府中一场大战,这时死尸还到处都是,根本住不得人,不过雪槐的大将军府倒是现成,当下住了进去。 雪槐不忍看碧青莲三个担心哭泣,在青莲花中借神剑灵力疗伤,他功力高于敬擎天,虽完全未运功抗拒,但敬擎天掌力打来时,护体灵力仍自动发挥作用,且敬擎天本来就只用了六成力,因此受的伤不是太重,差不多在回到天安城后,伤势就好了,但心中的悲痛却始终难以化解,只是默默喝酒,一句话也不说。 碧青莲三女知道他心中伤痛,也不知怎么劝他,就让他一个人呆着。 敬擎天等首脑逃走,天安城中数十万七杀教弟子也就纷纷作鸟兽散了,定天公主收拾残局,请大皇帝诏告天下,民心渐定。不多久镇海军庞大的舰队也到了京中,天下诸候摄服,纷纷上表请安,定天公主趁势请大皇帝颁布诏令,让天下诸候各守本份,不许互相征伐,四时纳贡,共尊天子,诸候纷纷上表臣服,天朝乱了千年,至此方暂时进入了略微安定之局。 无花孙荧也随舰队来了京中,雪槐见了无花夫妇很高兴,但心中抑郁始终难解,无花来时强颜欢笑,一走,却又是闷闷不乐,碧青莲几个想着花样逗他开心,却收效不大,后来冷灵霜出主意,让定天公主和仁棋完婚,让雪槐去帮着仁棋操办婚礼,引开他的心思,众女齐声叫好,和定天公主一说,定天公主早已对仁棋暗生情素,当下含羞应了,跟仁棋说,仁棋自然高兴,当下便来拉雪槐帮忙替他操办,冷灵霜三女则满世界打招呼,谁也不许自告奋勇来拍仁棋马屁,一切让雪槐操心去。 巨犀之王娶天子之女,这排场大,事情之多,真可以说是千头万绪,仁棋得了冷灵霜几个招呼,一切托付雪槐,万事不理,便是定天公主府中的事,定天公主也命一切听雪槐吩咐,因为局势未定,七杀教余孽尚存,定天公主要坐镇京中,不能迎娶到巨犀完婚,婚礼放在定天府,所以问雪槐也有道理,定天公主吩咐大小管事:“大小事情,都要请雪将军定夺,不要怕烦了他,他烦了,骂人你们就竖起耳朵听着,骂完了,该问的照问,回来我有赏,雪将军骂谁一句,我赏十两银子。” 挨骂可以拿银子,这下人人奋勇,本来事就多,芝麻大的小事也都来问,雪槐一个脑袋一时间胀得有箩筐大,天没亮就一大堆人候着,临上床还有无数的事情要处理,脑子里嗡嗡嗡嗡,象有无数只马蜂在乱转,再不能想别的。 看着雪槐忙得晕头转向,冷灵霜三女暗暗高兴,本来女人在这些事情上最爱凑热闹,尤其是冷灵霜和狐女,可都是独挡一面的人物,要处理这些婆婆妈妈的事情,还真比雪槐拿手,但三女约好了,一声不吭,不但不出主意,反而傻问,真就跟三个傻大姐儿似的,总之是不留半点空儿给雪槐去闲想,搅得雪槐差点要唤她们作姑奶奶。 婚期渐近,又是一个夜晚,雪槐忙完了一天,刚刚上床,而在遥远的十八地狱,有两个人却已是云收雨散,这两个人一个是敬擎天,另一个是七里香。 敬擎天让七里香躺在自己身上,嘿嘿笑:“滋味怎么样?” 七里香轻打他一下,一脸娇媚道:“讨厌,教母没当上,便宜倒全给你占尽了。” 七里香虽为女子,野心却是极大,当日雪槐诛杀天音圣母,神功绝世,一气尊者寒九重拱手认输,七里香独立难支,也只有放手,心里却实是不甘,后来七杀教疯狂扩张,自然也想打三教主意,敬擎天亲笔修书,说雪槐远征矮子国必败,孤家寡人再不能成事,请三教加盟,许以副教主之职,一气尊者与寒九重婉言拒绝,惟有七里香欣然接纳,亲来见敬擎天,敬擎天见她艳色,又生歪心,而七里香眼见七杀教势大,敬擎天又魔功了得,也自动心,竟就勾搭上了手,只不过她又爱面子,先不肯公然跟着敬擎天,要七杀教成功受封国教后,敬擎天亲去闻香会迎娶她,然后才肯在敬擎天身边公然现身,因此正教魔门联手攻打定天府时,她不在府中。 提起旧事,敬擎天心情又黯淡下去,咬牙恨声道:“又是坏在雪槐手里,我真恨不得生吃了他。” 七里香见他不高兴,忙道:“算了,事已至此,也没什么说的了,也怪我,当时我若在定天府,你我联手,不信杀不了雪槐,他那逆星流再了得,终究只是个人,人力有时而穷,我就不信他能把我两个联手之力全逆转回来。”说到这里,略微一顿,看了敬擎天道:“其实你也是太小心了,当时若以十成劲在他头顶上拍上一掌,何至有今天。” “我怎么知道啊。”敬擎天摇头,一脸悔恨。 “我觉得我们还有机会。”七里香忽地半支起身子,看着敬擎天。 敬擎天却显得有些心不在耶,眼光落在七里香尖挺丰盈的乳房上,伸手轻抚,道:“还有什么机会,难道雪槐还会闭着眼睛任我再打一掌,他再傻也不会傻到这个地步吧。” “象上次一样毫不还手让你打固然不可能,但从他不惜一死以求让你回到从前的决心上来看,你在他心中实有着极重要的地位,我们完全可以利用这一点,让他再上一当。” 他的话终于引起了敬擎天的兴趣,停了手,抬眼看她,道:“你的意思是——?” 七里香看着他眼睛,道:“我们可以找一个人,去跟雪槐说,说你之所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因为受了一种邪物或邪魔的控制,要想让你回到以前的样子,必须从你体内除掉这种邪物,而要除掉这种邪物,必须要借助血狻的内丹才行。” “血狻?”敬擎天低呼一声:“你是说化血泽中的血狻?” 化血泽在天朝西南,泽中生一怪兽,名为血狻,人面狮身蛇尾,两胁还生有双翼,体若坚钢,口能喷火,力大无穷,但叫敬擎天惊呼出声的,并不是血狻本身,而是血狻的主人计吴,计吴乃是特立于正邪之外的一个奇人,练有一口化血神雾,号称“毁天绝地,无灵不灭”,所谓“毁天绝地,无灵不灭”,是说天地间但凡有血肉的生灵,只要给他的血雾罩上,一时三刻,必定身毁灵灭,化为浓血,功力再高再有奇技异能也是全无用处,恐怖之至,化血泽也是因此而得名,而血狻实际上是计吴的坐骑。 “是。”七里香微笑点头:“就是血狻,你不是说你的血煞箭烈性不够,所以难以成功吗?血狻口能喷火,其血最烈,如果雪槐打不过计吴,死在了计吴的化血神雾之下,那是好事,如果雪槐打死了计吴取来了血狻内丹,你可以借之练成血煞箭神功,同样是好事,可以说两全其美。” “只怕雪槐不肯相信。”敬擎天皱眉。 “你放心。”七里香一脸自信:“这条计策对付别人不灵光,用来骗雪槐却是刚刚好,他为了你能变回到从前甚至不惜一死,放着这样的机会怎么会不抓住,我跟你打包票,只要找个人去一说,雪槐必定上当。” “但找谁去说呢?”敬擎天仍是眉头不展:“雪槐到是最信夕舞的话,但夕舞恼了我要娶你,正拗着性子呢,必不肯去。” “这到是个问题。”七里香想了一想,下巴微抬,道:“实在没人去,我就自己去走一遭。” “你亲自去?”敬擎天眼中露出惊讶之色。 “不必担心。”七里香微笑摇头:“我了解雪槐的为人,他不会一见面就对我动手的,而且这事最好瞒着雪槐身边那几个女子,雪槐好骗,那几个女子可不好骗,我正好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靠近雪槐。” “那就辛苦会首了。”敬擎天大喜。 七里香媚眼斜瞟着他,笑道:“你怎么谢我?” “这样谢你好不好。”敬擎天翻身压住七里香,七里香啊的一声叫,荡媚入骨。 婚期越来越近,雪槐也越来越忙,这日黄昏时分,雪槐刚打发走一批管事的,又过来一个女子,雪槐头也不抬,道:“什么事,快说。” “雪将军,想知道你义父的事吗?”那女子的声音很低,但听在雪槐耳里,却象是一声炸雷,猛地抬头,一下子惊呼出声:“会首?”来的正是七里香,只不过幻化了面目。 七里香微微一笑,道:“你义父前后判若两人,你不觉得奇怪吗?若想知道其中的原因,那就跟我来。”说着转身飞掠而去,她并不等雪槐,但她可以肯定,雪槐一定会跟来。 这时两边又过来几个问事的,一片声喊雪将军,雪槐这时脑子里全是七里香的话,哪有心管其他的,叫道:“禀告夫人,就说我有点急事要出城一趟,很快就回来。”跟着七里香急掠出府。 七里香一看雪槐跟上来,便知他必然上钩,直到城外始才停下,雪槐早已跟了上来,一抱拳道:“会首,你知道我义父的事吗,万望告知。” 七里香本还编好一番话,解释她和敬擎天的关系,以取信雪槐,眼见雪槐全然不问,便就免了,她虽是存心来骗雪槐,但看他一脸急切,心中也自感概,看了雪槐,道:“你义父前后判若两人,你有没有觉得奇怪?” “是。”雪槐点头,道:“我是义父一手养大的,他的为人,我素所深知,刚毅正直,眼里见不得半点污浊之事,但突然间成了这个样子,我真的一直都想不清。”雪槐说着,一脸痛苦。 “雪将军,你见过那些中邪的人吗?”七里香微笑着看着雪槐,道:“好好的一个人,突然间就颠三倒四了。” 雪槐眼睛一亮:“会首的意思,是说我义父也是中了邪?” “是。”七里香点头:“而且不是中了一般的邪气,是被邪魔侵入了身体,整个人完全被控制了。” “原来如此。”雪槐恍然大悟,一时间惊喜义集,叫道:“我就说嘛,以我对义父的了解,他怎会去做那七杀教主,先前我以为是什么邪魔冒充了他,就没想到原来竟是给邪魔控制了。”说到这里,胸中杀气上涌,道:“会首,你知道我义父现在在哪儿吗,请带我去,我要将那邪魔千刀万剐,让它万劫不复。” “我知道你义父在哪儿。”七里香点头,道:“但你不可轻动,侵入你义父体内的邪魔十分了得,一个不好,说不定会伤了你义父,我也是不敢轻动,所以才来找你商议。” 雪槐急了,道:“那怎么办?” “办法是有。”七里香看向雪槐,故意作出为难之色,道:“只是有些为难。” “不管有多难,我一定要驱除义父体内的邪魔。”雪槐一脸坚决:“会首,请你告诉我,到底有什么办法?” 眼见雪槐紧紧咬住了钩子,七里香暗喜,道:“侵占你义父身体的邪魔名为血煞魔,极为嗜血,要引他出来加以诛灭,必须要血狻的内丹,血狻你知道吗?” 雪槐摇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血狻是一种怪兽,生在化血泽中,人面狮身有翅,十分凶恶。”说到这里,七里香眉头皱得更紧,道:“但最棘手的不是血狻本身,而是住在化血泽中的一个魔头计吴,血狻实际上是他的坐骑,计吴魔功了得,尤其一口化血神雾恐怖至极,任何人只要吸着一丝血雾,立时身化浓血,所以。” 不等她说完,雪槐断然道:“这个会首不必担心,请会首告知化血泽所在,我即刻就去,必要取得那血狻内丹。” “你真个要去?”七里香还要把钩子放牢实些,故作一脸犹豫:“要不,你先和你几位夫人商量一下?” 雪槐却是心热如火,断然摇头:“不必,我回来再和她们说。”这些日子雪槐虽忙得昏天黑地,但在内心深处,那种来自敬擎天的隐隐的痛,却始终未曾有一刻消失过,他也一直想不清楚敬擎天为什么会这样,有时候恍惚之间,还只以为自己在作梦,难以相信啊,只除非是在恶梦之中,否则怎么可能呢?苦无出路,现在突然找到理由,就象在黑暗中摸索的旅人突然看到光明,如何能不欣喜若狂,再难自制。 第七十四章 七里香眼见雪槐一脸急切,就仿佛小孩儿看见了糖果般的急不可耐,暗暗感概:“雪槐啊雪槐,你纵横天海,所向无敌,武功智计,人人钦服,很多人甚至听到你的名字都吓得双腿发抖,照理说,你该是多么的精明厉害啊,可为什么对着敬擎天,你却是如此的愚笨,有若白痴呢,古话说爱能让人眼瞎心盲,难道真是这样吗?” 当下说了化血泽所在,道:“你先去看一下地势,我去取一样宝物,或可对付计吴的血雾,随后便来助你。” 雪槐应一声,借土遁飞掠而去,看着雪槐背影,七里香呆愣了好一会儿。 雪槐和七里香离城不久,夕舞便到了天安城里。敬擎天一贪七里香美色二贪闻香会势力,硬要娶七里香,夕舞激烈反对没有作用,一怒之下,离开了敬擎天,但服侍敬擎天的侍女都是夕舞的人,敬擎天与七里香交欢中商量阴谋又过于肆无忌惮,给外面的侍女听了去,及时传给了夕舞,夕舞因而赶来阻止。 夕舞恨雪槐不听她的话,不肯一切以她为中心,更恨雪槐爱了一个又一个的女人,心中的妒火让她不顾一切的助敬擎天对付雪槐,然而七里香要害雪槐,她又不肯了。在她心底深处始终认定,雪槐是她的,她要怎样都可以,别人碰一碰却就是不行。 夕舞直闯进雪槐的大将军府,冷灵霜三个得报迎了出来,夕舞一眼没看到雪槐,去冷灵霜三女脸上一溜,随即眼光上抬,喝道:“雪槐呢,叫他出来见我。” 夕舞一直是横在碧青莲三个心中的恶梦,这时恶梦变成现实,夕舞直接出现在眼前,三女心中一时又惊又怒又慌,不知道该怎么办,不让雪槐见夕舞,雪槐会生气,让雪槐见夕舞,三女又不甘心,或者说,害怕。 眼见碧青莲三个不肯应声,眼中都是又妒又恨又慌张的神情,夕舞立刻把握到三女的心态,心中大是得意,忍不住纵声长笑,看了三女道:“你们该都是他的女人了,怎么着,还怕了我吗,那你们也太无能了,放心,我不是来跟你们抢他的,我要抢他,轮不到你们,我是来提醒他,七里香要害他,叫他不要上当。” 夕舞得意的狂笑更让冷灵霜三个又恨又怒,但听说七里香要害雪槐,心中的恼怒立即让位于对雪槐的担心,冷灵霜急道:“七里香有什么阴谋,她要怎么害槐哥。” 夕舞不答她话,只是冷哼一声,道:“叫雪槐出来见我。” 这时先前那几个管事过来,禀冷灵霜三个道:“将军让我等回禀三位夫人,说他要出城一趟,很快就回来。” 这一说,冷灵霜三个一齐变色,齐问雪槐去向,那几个管事如何知道,只是摇头,夕舞在一边自然也是听见了的,知道自己来晚了一步,雪槐已给骗走了,一顿足,扭身就走,冷灵霜急叫:“你等一等,槐哥到底去了哪里?” 夕舞回身冷笑:“你们三个不是他的夫人吗?自己丈夫也看不住,还有脸来问别人。”说着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出来,借血光一闪,刹时间无影无踪,敬擎天自公然露面,怕正教中人对付夕舞,所以将血煞遁传了给她,夕舞功力不高,一次遁不太远,但用来摆脱冷灵霜等人的五行遁术却是足够了。 雪槐借遁术掠行两天,渐见河湖纵横,知道差不多到地头了,当下边问边走,这日响午时分问得详细,知道翻过对面大山,过去百里便是化血泽,雪槐大喜,一掠上山,刚要飞越而过,却突见一块大石上坐着一个人,竟是夕舞,原来夕舞知道化血泽所在,不象雪槐常要收术问路,所以先到了。 “夕舞。”雪槐欣喜若狂,急奔过去,夕舞双手抱膝坐着,一袭白色裙衫,一张清丽绝尘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只是较之以前,似乎瘦了一些。见雪槐奔过来,她仍是一动不动,黑钻般的大眼睛直视着雪槐,眼睛里没有半分热气。 夕舞并没有把握一定能在这里等到雪槐,因此乍见雪槐,她心中也自一阵急跳,但等雪槐叫出她名字,她的心却一下子收紧了,就象一扇门,仅仅打开了一丝缝,随即又死死的关上了。 雪槐只想紧紧的把夕舞抱在怀里,但夕舞的冷漠让他不敢伸手,奔到夕舞面前,他站住了,颤抖着叫:“夕舞,你——你还好吗?” “我好不好,和你无关,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夕舞的话,比眼光更冷。其实如果雪槐不顾一切的把夕舞抱在怀里,夕舞一定会软化,她外表冷漠如冰,在心中一个最隐秘的角落里,其实却渴望着雪槐的拥抱,当日雪槐的背叛,她觉得还有父亲可以依靠,但敬擎天不顾她的激烈反对硬要娶七里香,却一下子让她失落到了极点,只觉举世茫茫,再无一个可以相信亲近的人,自伤自怜,她盼望着雪槐用铁一般的双臂抱住她,让她痛哭,让她发泄,雪槐的克制,却只让她更加失望。 雪槐并没听出夕舞话中的真正含义,叫道:“夕舞,是我不好,对不起。” 夕舞蓦地里仰天狂笑:“你不好?你有什么不好?你很好啊。” “夕舞。”看着夕舞笑得有些变形的脸,雪槐心中生生作痛,只恨不得把心掏出来,却再想不到一句话来说。 “好了,废话不必多说。”夕舞蓦地收了笑声,冷眼看了雪槐道:“你到这里作什么,是不是给那野女人哄了,要去化血泽?” “是。”雪槐心神微凝,点头道:“闻香会会首七里香告诉我,说义父中了邪,要血狻的内丹方能驱邪,所以。” 不等他说完,夕舞猛地厉叫道:“不要在我面前提那野女人的名字,什么中了邪,这样白痴的话也信,你到底是三岁还是五岁啊?” “但是义父前后确实是判若两人啊,所以我看她说的不是假话,义父必定是中了邪。”雪槐坚持。 “什么前后判若两人,爹爹一直就是这样子的,只是你不知道而已。”夕舞冷笑。 “你是说义父一直是戴着假面具在骗我?不可能。”雪槐断然摇头。 他的犟倔再一次激起了夕舞心中的怒火,夕舞霍地站了起来,冷冷的道:“我不想和你多话,你自己选择吧,如果信我,那就回去抱你那三位娇滴滴的夫人,如果信那野女人,你就去化血泽,我言至于此,你自己挑吧。”说罢拂袖而去。 “夕舞。”雪槐急叫,急追上去,夕舞毫不停留的向前飞掠,雪槐想以天星遁魔大法赶上去,却又不敢,追了一段,终于停步。 “夕舞。”看着夕舞的背影,雪槐痛声低叫:“不是我不信你,但你说义父以前就是这样,这是绝不可能的,我知道你只是担心我,放心好了,我不会有事的,我一定能取得血狻内丹,驱除义父体内的血煞魔,然后我们就可以团聚了。” 夕舞听不到雪槐的话,她绝不回头的向前飞掠,但她心里仍是希望雪槐会跟上来,当再听不到雪槐追来的掠风声,她心中微微敞开的门再度关紧,化为寒冰。 “竟然宁肯信那野女人也不肯信我,雪槐,好,好啊。”迎风急掠,那泪水却不管不顾的流将下来,洒落风中。 如果夕舞心平气和,将敬擎天是得了神魔珠因而变成现在这样的原因细细说给雪槐听,雪槐必然会信,但夕舞此时心中极不平衡,在她心里,雪槐首先背叛了她,然后敬擎天也因为一个野女人而背叛了她,再加上去了一趟天安城,见了碧青莲三个,眼见三女个个丰润娇艳,明显是因着爱情的滋润,因而更加的自伤自怜,心中又怎能平静,她本是为但心雪槐而来,任性使气,却最终将一句好话变成了一句气话。 雪槐收拾心情,转身奔向化血泽,远远的,便见一片泽国,烟水蒙蒙,看不到边际,那泽中的水颇为奇异,竟隐现淡红之色,雪槐暗忖:“那些红色的难道真的是血,那得要多少人畜之血啊?”他不知计吴化血神雾无灵不灭的赫赫凶名,因此心中虽感奇异,却也并无太大的感觉,毫不犹豫的飞身而入,一掠进泽中,即以剑眼搜那血狻所在。 化血泽里也并不全都是水,若全都是水那就是湖了,泽中有岛有树,异鸟珍禽,放眼都是,雪槐剑眼搜到一个岛上,蓦地感觉到一股灵力急迎过来,同时间便看到了一个道人和一头怪兽。这道人胡须灰白,也不知多少年纪,穿一件大红道袍,一张脸也是黑中带红,又生着一双赤火眼,这时察觉到雪槐剑气,眼中射出警惕之色,那情形,倒象极了一头被激怒的红眼大水牛。那怪兽就趴在道人身后不远处,果然是人面狮身蛇尾,两胁还生着一对翅膀,奇异之极。 “这道人必是计吴,那怪兽便是血狻了。”雪槐心中暗喜,急掠过去,不等上岛,计吴已急迎出来,却是坐在血狻身上,看了雪槐厉声叫道:“何方小辈,敢来我化血泽中探头探脑?”那血狻见了雪槐,也是张嘴一声怒吼,其声若狮,颇为猛恶。 雪槐忙抱拳道:“小子雪槐,拜见计吴前辈。” 计吴冷哼一声:“小子即知我名,如何还敢来我泽中窥探,想死不成?” 他一脸嚣张,雪槐有求于人,只是放低了声气,道:“小子本来也不敢惊扰前辈清修,只因小子义父中了邪魔,需要血狻的内丹方能驱魔,所以不得不进泽求取。” “你说什么?你要我血狻的内丹?”计吴又惊又怒。 见他惊怒,雪槐也自觉有些理亏,点头道:“我知道血狻是前辈坐骑,但实在是为救义父,不得不请前辈割爱,如蒙前辈允准,山高海阔之恩,雪槐永世不忘,前辈但有所命,无论水里火里,雪槐一定一往无前,必替前辈做到。” “小子好大的嘴,真敢开口呢。”计吴怒极反笑,红眼瞪了雪槐道:“好,我要你的脑袋,你把脑袋割下来,我就把血狻的内丹给你。” 雪槐摇头,道:“只要救得我义父,本来要我的脑袋也可以,但我的脑袋不仅是我自己的,我还有几位夫人,我若死了,她们必伤心肠断,且血狻终究只是一畜生而已,而且我听说血狻极喜吃人,常飞出泽外择人而食,并非善类,我给它抵命,终是不值,所以请前辈另提条件。” 他说的是诚心话,计吴却是不绝冷笑,道:“小子口滑舌利,我也不与你多说,就这一句话,拿脑袋来,我便把血狻儿内丹给你,否则再也休想。”将手去血狻脑袋上一拍,喝道:“血狻儿,回去了。”那血狻闻言转身。 雪槐急叫:“前辈且慢。”话未落音,风声急起,却是那血狻将长长一条蛇尾横扫过来,势劲力疾,声势颇为惊人,同时间计吴霍地飞身而起,扭身扑向雪槐,双爪如钩,直抓向雪槐头顶。原来计吴冷眼看雪槐功力非凡,所以假作回转,其实是想打雪槐一个措手不及。而他拍血狻头顶那一下,也是他平日训练好的,血狻已修成内丹,一尾之力,可碎石断树,真要打上了,雪槐再了得也要受伤。 不过计吴还是小看了雪槐,眼见血狻尾到,雪槐不惊反喜,右掌划圆,挡住计吴双爪,身子略略一闪,避过血狻尾巴,左掌同时闪电般伸出,一下便揪住了血狻尾巴,虎掌如箝,牢牢抓住,却并不用力去扯,反顺着血狻横扫之势,身子跟着掠出,待血狻一尾扫到尽头,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猛地大喝一声,运起神力一扯再一抡,竟将血狻一个身子抡了起来。血狻惊惶之下一声狂吼,双翅急拍,但雪槐左臂上有魔龙手的力道,以它双翅之力,如何挣得开去,想咬又给雪槐抡着回不了身,急得不绝狂吼。 计吴想算计雪槐,不想一招落空,反给雪槐揪住了血狻,眼见雪槐揪着血狻不绝的转着圈子,惊怒交集,扭身再扑上来,双爪直上直下,一刹间连攻十余爪,雪槐看他爪式,阴诡奇变,辛辣有余,但劲力不足,并不在意,便以一只单掌,见招拆招,将计吴攻来的十余爪尽皆挡开,看了计吴道:“计吴前辈,血狻已入我手,就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吧,下次有机会,我一定还给你。” 计吴十余爪无功,眼见雪槐一脸轻松写意,知道自己不是雪槐对手,一声狂嚎,身子霍地往后一翻,一头栽进水里,猛地吸气,也不知他一口气吸进了多少水,但见他肚子猛然鼓起,突然间就鼓得象一头吹足了气的年猪一般,随即头一抬,一张口,一股红雾急喷而出,便如一条红蛇般直窜起数十丈高,到尽端一散,便如一朵红色的大蘑菇般直罩下来,越往下罩,散得越开,整个天空刹时间一片血红。计吴不但嘴里喷出红雾,两鼻两耳中都有红雾喷出,虽不若嘴中喷出的雾气大,却同样是急射如箭,因此不但是天空,雪槐身周数十丈方圆内,眨眼间全是通红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雪槐知道这必是计吴的化血神雾,如果手中不是揪着血狻在大抡圈子,以他的身法又事先知道计吴有这喷雾之功,完全可以在计吴张口喷雾的同时便急掠开去,计吴血雾喷得再快也休想困得住他,不过此时虽置身雾中,却也并不害怕,在他想来,什么化血神雾,无非是邪功加一毒而已,别说他体内有千年青莲子,便没有千年青莲子,以他的青莲咒,照样可以驱除毒气,至于红雾迷了视线,那更是无所谓,肉眼不能看,他还有剑眼呢。 然而他还是小看了计吴的化血神雾,盛名非虚至,化血神雾“毁天绝地,无灵不灭”的赫赫声名并不是凭空得来,事实上计吴本身功力只能勉强挤进一流一境,之所以让人闻风色变,魔功高如敬擎天七里香之辈也不敢轻进化血泽,仗的就是这化血神雾。 雪槐正要运剑眼找到计吴,告诉他化血神雾同样没有用,不必再作无用的拼斗,脑中突地一晕,眼前黑漆漆一片,从口鼻喉咙一直到心脉附近,火辣辣的痛,那情形,就象吞了一把火进喉咙一般,而眼前之所以不是一片红色而黑色,是眼睛突然间短暂失明了。 雪槐大吃一惊,他先前仗着腹中千年青莲子,并未念动青莲咒,这时知道大意了,急念无念咒,一点灵光,反归内照,复念青莲咒,以咒催动体内真气轰隆隆流转,同时心脉附近更生出一丝清凉,正是千年青莲子始终守护着心脉,强大的真气与千年青莲子的灵气一碰,合二为一,随着真气运转一周天,那股清凉散布到全身,刹时间如饮仙露,一个人轻飘飘地,全身十万八千毛孔,无一不舒服到极至,眼睛同时重复光明,头也不晕了,口鼻喉咙也不痛了。 第七十五章 可以说,自千年青莲子到体内,直到此一刻,雪槐才真正感受到千年青莲子的好处,也更感受到碧青莲对他的深深情意。 “莲儿,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雪槐在心中低叫,眼前浮现出碧青莲情深似海的眼睛,心中倍感温馨。 功力到七里香西王母这种境界,普通毒物即便是进入腹中,也是无关紧要,略一运气即可排出,所以敬擎天要对付西王母,必须借血魔传下的秘方。雪槐功力尤在西王母之上,差不多已真正臻于天人合一的至境,全力运功之际,护体灵力已可在身周形成三尺左右的灵光圈,如果雪槐不是大意,计吴血雾一出立即运功护体,则化血神雾再邪再毒,冲不进他的灵光圈也是无济于是,此时受困,一则是想着有千年青莲子大意了,二则是雪槐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功力已到了可生成灵光圈的地步。 他先前一晕之下,手上劲力松了,血狻便脱手飞了出去,这时神智复明,生怕走了血狻,当下急运剑眼看将出去。却见血狻已飞到数十丈外,倒未远走,而是停了下来,跟计吴一起往红雾里看,显然是想看着雪槐倒下。 血狻还在,雪槐心中吁了口气,明白计吴此时的想法,微微一笑,对着计吴一抱拳,道:“计吴前辈,你的化血神雾晚辈已经领教过了,咱们不要斗了吧。” 正如雪槐猜测的,计吴正静立着等着雪槐倒下呢,再想不到雪槐竟恍若无事,而且还有一件事叫他想不能通,雪槐先前是侧背对着他的,这时抱拳说话,却把身子转了过来,笔直的面对着他,很显然,他的弥天血雾并未能遮住雪槐视线,雪槐仍然能看见他。 “这小子到底是人是鬼。”计吴惊怒交集,他自在化血泽中练成化血神雾,数百年间化尽万灵,只要雾起,从无一物得脱生天,怎么也想不到,雪槐竟然若无其事。计吴属于那种心胸极度狭隘犟倔之人,虽然心中震惊,却怎么也不肯甘心,对血狻打个暗号,血狻一声吼,猛地扬翅向雪槐冲了过来,冲到十余丈开外,忽地张口,喷出一条火柱,火柱有大海碗粗细,来势如箭,恍若一条火龙,血狻自己却不敢再飞近,显然是怕了雪槐。 借着双翅扇动的掩护,计吴悄无声息的掩到了雪槐侧后,血狻火柱一出,他也急扑上来,安心两面夹攻,一下便收拾了雪槐。 “不给这红眼鬼一个教训,看来他是不会死心。”雪槐心中冷哼,看那火柱堪堪烧到面前,身子霍地一闪,这时计吴刚好扑到,眼前忽地失了雪槐踪影,反是血狻火柱扑面而来,一时措手不及,急往一边躲闪火柱,却突觉脑后风生,急回头时,雪槐一只巨掌已拍到他头顶,计吴避无可避,闭目待死,不想雪槐手掌堪堪挨着他顶心,却又突地转向,一下拍在他左肩上。 雪槐这一掌用的只有五成力,却也将计吴一个身子打得直飞出去,口鼻中都有血渗出来,雪槐同时喝道:“计吴前辈,我这一掌手下下留情,算是我跟你要血狻内丹还的一个人情,再莫要逼我动手了。” 血雾毒不倒雪槐也迷不住雪槐,更挨了这一掌,计吴事实上也再无斗志,身子一落地,立即急逃开去,却尤是不甘心让血狻落到雪槐手里,边逃边急叫:“血狻儿,快走。” 血狻见主人公逃走,自也知机,奈何它虽身有双翅,却无论如何快不过雪槐,刚掉过头,雪槐已飞扑而至,骑在了它身上。 血狻惊怒之下,身子猛颠,要把雪槐颠下来,同时口中不绝狂吼,雪槐一手揪着血狻颈边毛发,另一手去血狻头顶连打两掌,血狻不仅皮粗肉厚,更兼已练成内丹,虽打得血狻痛叫不绝,却是未能打死,仍是身子乱颠。 “好畜生,倒是皮厚。”雪槐低叱一声,左臂一扬,运起魔龙手,一把抓住了血狻的脖子,爪一紧,但闻格格脆响,血狻颈骨立断,血狻虽是已修成内丹的洪荒异兽,但仍抗拒不了魔龙手霸悍绝伦的爪力。 血狻跌落地面,雪槐取一支天宇流星箭,以魔龙手执了去血狻后背一划,将血狻身体划开。天宇流星箭是地精在溶浆中烧练千年后剩余的精母锤练而成,乃是世间至坚至钢之物,之所以魔女天虎只给雪槐留了三支箭,固然值得天宇流星箭一射的人实在不多,同时也是因为要打造一支天宇流星箭实在是太不容易了,但也正因为天宇流星箭的坚硬难得,才受得起以魔龙手经定海弓射出的那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换了其它箭,早在半途中便自己烧化了。血狻皮坚肉厚,虽死,丹气尤存,雪槐若不是以魔龙手执了天宇流星箭划开它身体,还真拿它有些无可奈何。 雪槐划开血狻身体,看腹中有一颗拳头大小的珠子,尤自热气腾腾,知道便是血狻内丹了,心中大喜,想:“这下义父体内的邪魔可以驱除了。”扯下一只袖子包了血狻内丹放在怀中,这时计吴的化血神雾仍在往四面扩散,放眼茫茫,天地间一片赤红,似乎整个化血泽都给血雾蒙住了,雪槐心中嘀咕:“这红眼鬼的血雾还真是霸道呢,人走了雾还不散。”不过剑眼一扫他就明白了,喷出血雾的不止计吴一个,这泽中还有不少邪灵,都是受计吴控制的,这时仍在帮计吴助势。 看明白泽中情势,雪槐倒后悔了,想:“这化血泽中如此邪恶,也不知害了多少人畜,刚才真该一掌打死那红眼鬼,替这一带百姓绝此一患。”这时后悔也迟了,计吴早已逃得无影无踪,只得收了血狻内丹出泽来。 出了化血泽,雪槐四下一望,不见七里香身影,心中思忖:“会首说借什么宝物来助力,也不知借到没借到,血狻内丹过久了只怕效用会打折扣,这可如何是好?”正自踌躇,忽觉一股灵力扫过来,正是七里香在泽边运灵力搜索他,雪槐大喜,急迎上去。 七里香在距雪槐十余里外的泽边另一处,她早到了,自然也看到了泽中生成的化血神雾,先前十分高兴,后来感应到雪槐出泽时的灵力波动,一颗心便直沉下去,她心中尤有些不肯相信,运灵力与雪槐灵力一碰,确认是雪槐后,这才死心,迎了上来。 雪槐先看到七里香,喜叫道:“会首,成了,我取到血狻内丹了。” “计吴无灵不灭的化血神雾也化不了他,这小子实在太可怕了,难怪敬擎天见了他要望风而逃,不过有了血狻内丹,敬擎天能练成血煞箭,我也能借阳补阴彻底练成我的天香大法,到时两人联手,这小子即便是金钢铸就,也能给他化了。”七里香心中暗转念头,表面上却装出一脸的笑,迎上来道:“雪将军果然神功盖世,我刚来,见泽中血雾已起,还生怕将军出事呢。” “劳会首担心了。”雪槐抱拳,怀中取出血狻内丹,交给七里香。 七里香接丹在手,狂喜,道:“这下好了,有了血狻内丹,立马就可驱除你义父体内的邪魔。” 雪槐也是喜悦无限,却又担心道:“我和那邪魔动过手,果然邪功了得,不知会首一个人对不对付得了,要不我去给会首帮忙。” 七里香忙摇头,道:“不必,现在你义父体内的邪魔只信任我,别人帮手,反而添乱。” “如此有劳会首了。”雪槐深深作下揖去。 “其实是我要谢你呢。”不过这话七里香是在心里说的,并未出口,笑嘻嘻说了两声不敢,叫雪槐听消息,当下分手。 雪槐循原路回天安城来,走到一半,却见一大群人急掠而来,当先的是碧青莲三女,后面梅娘六个加雷电双鸦,连定天公主也来了,原来众女听了夕舞的话都急坏了,碧青莲借着莲心感应,带众人一路寻来。 一眼看见雪槐,碧青莲一声喜叫:“槐哥。”急掠过来,猛扑地雪槐怀里,紧紧的就抱住了,冷灵霜狐女见雪槐好好的,也是心中狂喜,但当着梅娘定天公主等人的面,却是有些害羞,不敢似碧青莲般扑进雪槐怀里来,但看着雪槐的两双眼睛却都是情热如火。 雪槐轻拍碧青莲后背,道:“好了好了,没事了,我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边说边看向冷灵霜和狐女,眼光里安慰一番,随看向定天公主几个,打了招呼,道:“你们怎么都来了。” 他话一出口,碧青莲猛地抬起头来,叫道:“槐哥,你不好,我和霜姐月姐大家都生你的气了,你说,七里香骗你出去,你为什么不先和我们说?” “原来你们都知道了。”雪槐笑,道:“对不起,是我不好,太性急了,事前是应该先跟你们说一声,不过七里香并不是骗我,她是要帮我,你们可能不知道,原来我义父不是什么邪魔冒充的,而是中了邪,给血煞魔侵入身体控制了神智,所以才会心性大变,七里香会首告诉我,说要将血煞魔从义父体内驱除出来,必要借血狻内丹之力,所以我往化血泽走了一趟,因为事情急,而且也没什么了不得的,所以就先没跟你们说。” 他说得轻松写意,包括定天公主在内,所有人却都是脸色大变,惟一脸色不变的是狐女,因为她不知道化血泽,更不知道计吴化血神雾的厉害。 “化血泽,槐哥你进了化血泽。”冷灵霜惊叫:“那你撞着计吴没有?” “撞着了啊。”雪槐看她一脸紧张,笑道:“怎么了,我还和他打了一架呢,否则怎么取得血狻内丹,血狻可是他的坐骑呢。” “那——那他有没有喷化血神雾。”冷灵霜说话几乎有些结巴了,道:“就是他口中喷出的红雾。”不止她紧张,所有人都是一脸紧张,便是狐女也感觉到了不对,双手同样紧紧的绞在了一起。 “喷了。”雪槐点头,道:“看你们的样子,那什么化血神雾看来有点名气,不过也确是厉害,如果不是莲儿化在我体内的千年青莲子,还真撑不住呢。” “啊。”碧青莲一声喜叫,猛地抱住了雪槐,随即又抱着冷灵霜狐女,三女不绝的又跳又叫,雪槐看她三个高兴得象三个疯丫头一样,倒笑了,看一眼梅娘几个,道:“你们好象都知道,看来计吴这化血神雾还真的有点子名气。” 梅娘笑着一边叹气一边摇头:“你这幸福的小子,什么叫有点子名气啊,计吴的化血神雾号称毁天绝地,无灵不灭,岂止是有点子名气,简直是凶名赫赫呢,这世间所谓的名家高手一捞一大把,但只要你说进化血泽,保证半个都找不到,七里香看来是要血狻作什么用,可她自己就不敢进去,只有来骗你。” “会首不是骗我。”雪槐摇头:“她是要替我义父驱邪。” 到这会儿他仍是执迷不悟,一脸固执,众女心中本是一肚子话,相视一眼,却都不再开口。 冷灵霜看一眼碧青莲狐女,道:“对了槐哥,夕舞来过天安城了,你被七里香叫走的事,就是她告诉我们的。”夕舞的事,三女商量过,虽然都忌着夕舞,但决定还是告诉雪槐的好,否则万一以后雪槐知道了生气。 “原来夕舞先到了天安城。”雪槐看着三女,道:“我也见着夕舞了。” 三女齐睁大眼睛,冷灵霜道:“你也见着夕舞了,她怎么说,有没有不要你进化血泽?” “是。”雪槐点头:“她也不让我进化血泽,说是七里香想害我,还说什么我义父一直就是这样的,她这明显是小孩子话嘛,我是义父一手养大的,义父骗没骗我,难道我看不出来,义父一直在骗我,那么岂非夕舞她自己这么多年也一直在骗我?真是的。”他说着,自己摇头笑了,冷灵霜几个却相顾骇然,心中均想:“连夕舞的话他都不听,真不知道要怎样他才会醒悟过来。” 回到天安城,重又筹备仁棋与定天公主的婚礼,雪槐心情大好,虽忙,却是忙得呵呵笑,他高兴,碧青莲几个本应该开心才是,但想着雪槐高兴的原由,却都开心不起来。 雪槐忙婚礼,冷灵霜与法一等却是广布探子,严密监视敬擎天与七杀教余孽的动静,商议的结果,都认为敬擎天叫七里香骗雪槐取血狻内丹,必是要练一门魔功,魔功一成,一定还会兴风作浪,只不过无论是冷灵霜众女还是七大掌教都没想到的是,定天公主婚礼过后不到一个月,敬擎天就在十八地狱打出了七杀教的旗号,并公然宣称要与正教魔门决一死战。 得到消息,冷灵霜第一个反应就是敬擎天借着血狻内丹之力而魔功大成,急与七大掌教商议,法一几个也都是一样的看法。 想法不同的只是雪槐,道:“难道那血狻内丹也驱不得我义父体内邪魔?那还有什么办法?”众人听了他话,无不叹气,知道和他没法说,便都闭口不言,当下正教魔门高手齐聚商议,决定联手出征十八地狱,彻底扫平七杀教,对这个决议雪槐自也没有二话,只是心忧怎样才能将血煞魔从敬擎天体中驱除出来。 定天公主新婚,且京师也要高手坐镇,便留守京师,孙荧率十八剑手相助,其他正教魔门高手全体出征十八地狱。碧青莲先前要借龟泪藏身,十八剑手不能带身边,这时也赶来了,三女担心雪槐再上敬擎天的当,便生个计较,叫碧青莲缠着雪槐,要雪槐再作青莲剑阵的左护法,一刻也不许离开碧青莲,碧青莲娇滴滴的一缠,雪槐想不应都不行,只好答应了,却开玩笑道:“好啊,我这青莲左护法一定尽职尽责,寸步不离,便是我的好莲儿要上床睡觉,我也跟上床护法。”说得碧青莲咯咯娇笑,媚眼如丝,一个身子在他怀中缠藤儿似的缠作一团。 十八地狱在恶鬼山下,距天安几近万里,正教魔门远征大军五千余人分作五队,借遁术急赶,走了三日,到第四日,前队突然传来消息,敬擎天派人送来书信,冷灵霜和七大掌教在中军,以统一指挥,拿了信来一看,上面只一句话:你们已中了本教主调虎离山之计,本教已轻取天安。最后的落款是敬擎天。 冷灵霜法一几个无不大吃一惊,当下商议,都认为敬擎天此信不太可能是虚声恫吓,虽然敬擎天送此信必有诡计,但信中说取了天安城只怕是事实,冷灵霜因年轻,因此此次远征推了法一为盟主,法一本来力荐雪槐,其他人都同意,反到是冷灵霜碧青莲三女坚决反对,法一不得已只好作了盟主,当下便传令所有人先停下来,但也不必就此赶回天安,因为如果敬擎天信中所说是真,则现在赶回去也迟了,万一只是虚张声势,急赶回去可就上了敬擎天的当,将大挫锐气,只命探子飞速赶回天安查探。探子去了一日,第二日便和孙荧十八剑手中的一个回来了,禀法一,信中所说半虚半实,敬擎天确已在天安出现,率七杀教邪徒攻进定天府,掠走了仁棋,至于天安城则仍在镇海军手中。 第七十六章 雪槐一听仁棋被抓走,大急,叫道:“我们必须立即赶回去营救仁棋。” 法一点头,道:“七杀教主即已在天安出现,则我们再去十八地狱已没有意义。”众掌教一齐点头赞同,当下全师回转天安。 轰轰烈烈远征十八地狱之战,却就这么中途回转,众人都有些泄气,冷灵霜却担心另一个问题,私下和碧青莲狐女商议,道:“敬擎天不攻城也不抓别的人,独独抓走仁棋,是因为他深知仁棋在槐哥心中的重要,这一次的诡计,一定又是针对槐哥的。” 听了她这话,碧青莲一下子吓得哭了起来:“他到底又有什么诡计啊,槐哥对他那么好,他为什么一定要害死槐哥才甘心呢?” 狐女伸臂搂着她,一颗心也是揪作一团,道:“你的话很有道理,敬擎天独独只抓走仁棋,十有八九就是要对付槐哥,因为槐哥是他的克星,槐哥不死,他的七杀教永成不了气候,而最可怕的,是槐哥到今天仍然执迷不悟,敬擎天随便使个什么计策,便是有着再明显的漏洞他也一定上当。” 她的话叫碧青莲更是哭作一团。冷灵霜一时也是心乱如麻,想了一想,对碧青莲道:“莲妹不要哭了,哭并没有用,槐哥是个重情的人,敬擎天在他心中份量很重,但我们在他心中也不是没有份量,想阻止他不听敬擎天的话不可能,但我们要明确的告诉他,我们的生命是和他连在一起的,他死了,我们三个也决不活着,那么他就会为了我们,至少不会再做上次那种跪着任由敬擎天打的傻事,而只要他在生死一线之际还手,以他的本事,敬擎天未必就害得死他。” 狐女眼睛一亮,道:“这主意好。” 碧青莲睁大泪眼,道:“可槐哥知道我们的生命是和他连在一起的啊。” “知道是一回事,明确的告诉他又是一回事。”冷灵霜看着她:“我们必须明明白白的告诉他。” 大队赶回天安,法一冷灵霜等首脑径到定天府,刚到门口,定天公主已迎了出来,两只眼睛都红红的,显然哭了不止一场。到府中坐定,说起仁棋被抓走的事,定天公主道:“是七杀教主,他亲自出手缠住我,天风道人便抓了仁棋去。”她虽伤心,但心智仍十分清明,看向雪槐道:“以七杀教主的身手,照说把我们全抓了去也不难,但他只抓仁棋,只怕是专门针对将军的一着诡计。” 冷灵霜三女想不到定天公主也是这么想,心中都是一跳,刚要接口,门子来报,说接到七杀教一封信,信上指明雪槐亲启。 雪槐接信打开,信上只有短短几句:“今夜子时,你一个人来鸣凤山东双凤谷,其他任何人不许出城,否则先杀仁棋。 后面没有落款,但那字雪槐熟悉之极,正是敬擎天亲笔。 冷灵霜碧青莲三女都挤在雪槐身边看,这时心中都是格登一跳:“果然是针对槐哥的。” 四十三章情人之泪 定天公主法一等都看了信,定天公主看向雪槐,道:“我猜得没错,七杀教主独独抓走仁棋,果然是想要对将军不利,将军不可轻身犯险,此事须从长计议。” 法一也点头道:“七杀教最忌的便是雪将军,一心想除去的也是雪将军,所以雪将军千万不可上当。” 冷灵霜几个齐看着雪槐,雪槐想了一想,道:“双凤谷我得去,仁棋在他们手中,不去不行。” “槐哥。”碧青莲叫,眼中已是含了泪。 定天公主也道:“雪将军,我不能让你去,仁棋是我的丈夫,是我最亲爱的人,但也正因为他是我的丈夫,我更要阻止你,我绝不能用你的性命去换他回来,你和仁棋从小一起长大,深知他的为人,你应该知道,便是仁棋自己,也是决不会让你去为他冒险的。” 看着众人一脸紧张,雪槐却呵呵笑了,握了碧青莲的手,看向定天公主,道:“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是担心我和上次一样,见了七杀教主任他打不还手,你们放心,这次不会了,因为我知道想杀我的不是我义父,而是侵入我义父身体的血煞魔,即知他是血煞魔,我怎肯把性命白白送到他手里,只要我自己不想死,说句大话,便是七杀教所有邪魔全在双凤谷里等我,我也可全身而退。” 他一语道破众人心中担心的根缘,定天公主与冷灵霜几个相视一眼,一时都不说话了,确实,以雪槐的本事,只要他不犯傻,那么即便救不出仁棋,全身而退是绝对做得到。 近子时,雪槐整装起身,碧青莲猛地叫道:“槐哥。” 雪槐回头,碧青莲一脸激动的看着他,眼中情深似海,道:“槐哥,我们姐妹三个的生命和你是连在一起的,你生,我们也生,你死,我们也死,生生死死,我们永在一起。”说着话,伸出手去,冷灵霜狐女也伸出手,与她的手握在了一起。 雪槐虽说得明白,但三女心中仍存疑虑,她三个都是最了解雪槐的人,关健时候,尤其是在知道敬擎天根本不是什么邪魔附体的情况下,雪槐未必不做傻事。 这些日子,雪槐与三女灵肉相融,可以说无时无刻不感受着三女的海样深情,但听了这话,心中却仍是一震,明白三女心中的担忧,伸臂将三女一齐搂着,低声道:“我明白,我的生命并不是我一个人的,所以无论在任何情况下,至少我会好好的活着。”去三女脸上各亲一下,毅然回身,飞掠出城。 正教魔门联手,总体实力强于七杀教,但敬擎天抓着了仁棋,却是真正点着了雪槐的死穴,除了雪槐,正教魔门果然没有半个人敢出城去,看着雪槐飞掠而去的背影,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为他担心。 雪槐没去过双凤谷,近鸣凤山,刚要运剑眼搜,早感应到一股灵力直袭过来,这股力道邪恶而强大,就象一脚踏进刚杀过成千上万人的大杀场,扑面而来的那股煞气。 雪槐运灵力一挡,将这煞气挡气,身子顺着这股煞气闪电般掠去,一眼就看到了敬擎天。 双凤谷因传说中有双凤盘旋飞舞而得名,地势却象个鸡窝,口子小而中间大,最宽处约有里余。敬擎天这时就站在双凤谷的正中间,旁边还站着七里香,两人身后数十丈处,仁棋靠着一块石头坐着,一眼看到雪槐,一下子跳起来,叫道:“雪槐,你怎么来了?” 看仁棋没事,雪槐心中一喜,叫道:“仁棋,你没事吧。”见仁棋点头,放下心来,转头看向敬擎天,张口想叫义父,却又忍住,转眼看向七里香道:“会首。” 他话中的意思,七里香自然明白,与敬擎天相视一眼,忍不住仰天狂笑起来,雪槐再傻,看了她这种笑,也该明白是怎么回事,一颗心直沉下去,叫道:“会首,你骗我?” 听了雪槐这话,七里香更是哈哈大笑,敬擎天却猛地喝道:“雪槐,不要废话了,今天让你死得明白,没错,你七岁之前的敬擎天,就是你心目中的敬擎天,我虽然不甘心一辈子给人做犬马,但时势所迫,没有办法,而就在你七岁那年,我得到了神魔珠,获得了血魔藏在神魔珠里的魔灵,终于就有了一展雄心的本钱,我本来想把你和夕舞训练成我的左膀右臂,但我一手养大了你,深知你的性情,所以只把魔功传给了夕舞,至于你,我只当养了一只狗,能看看门更好,不能看门就一脚踹死,可恨的是夕舞一直维护着你,否则早在你发现黑水的阴谋破坏我的好事时,我就一剑斩了你,那也就没了你后来屡次的碍手碍脚,不过今天斩你也是一样,我养了你十七年,你给我取来了血狻内丹助我最终练了血煞箭神功,一切就算扯平了,你再不必叫我义父,放开手脚来保命吧,我倒要看看,名动天下的逆星流到底有多厉害。”说着仰天狂笑,笑声中他左边脸上忽地鼓出一个大包,那包越鼓越大,到馒头大小时突地暴裂,血光一现,竟钻出个血淋淋的脑袋来,血肉模糊,呲牙咧嘴,两眼中绿光四射,不时的嚎叫着,那情形,就象一个给剥去了头皮却一时未死的人,临死前不绝的哀嚎。同时他双手上也有包鼓出来,血光炸开,左手上竟然又生出一只手,手里还抓着一幅血淋淋的人心,而右手上生出的更怪,却是一只脚,但是却特别的修长优美,就象美人赤裸的大腿,充满了诱惹力。这暴长出来的头手脚各招摇了一会儿,忽又炸开,变成一蓬血花,但血并不流出来,而是给敬擎天一口吸了进去,然后其他部位又有包长出来,暴出的东西也不同,但都是丑陋恐怖之至。 血煞箭借冤鬼煞气练功,千万煞气聚为一体,功成后煞气也就成形,人为鬼居,鬼在人身,群鬼乱舞,所以才会暴出这些东西来,其实也就是成形的各种冤鬼煞气,这些煞气并不仅仅只是用来吓人的,敬擎天可以将全身功力聚于任何一缕煞气中以血光飞射出来,那等于是万千冤鬼煞气经魔功凝成一团射出,其势穿山碎石,凌厉无伦,血煞箭之名便因此而来。 雪槐的身体仿佛结成了冰,再又给重锤轰击了千万下,一点点碎裂。 “那么夕舞一直都是知道的了。”他的声音嘶哑沉重,象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更又象溺水的人临死前最后的求救。 “是。”敬擎天狂笑点头,体中煞气仍不绝的从身体各部位暴出:“她不但知道,还一直劝我教你魔功,其实如果我教你魔功,说不定能改变你也不一定,那你倒还真是个好帮手,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小子,拿出全部本事保命吧。” 敬擎天说完,一声狂嚎,体中煞气全部收敛,再不见半个包鼓出,同时身子往前一倒,右掌一扬,劲气如山,向雪槐当胸击来,掌到中途,右臂上突地鼓起一个包,血光一炸,钻出一只血淋淋的鬼爪,直升上丈许高下,向雪槐当顶抓下,同时间他两腰上也各鼓出一个包,却钻出两个赤身女鬼,一左一右抱向雪槐双腿,他前跨的右脚也还有一个包,却是一只脚,修长光润,是一只美女的脚,恶狠狠的踹向雪槐的下身。 一招之内,四路齐攻,猛恶恐怖,便是一边的七里香看了也是暗暗点头,想:“血魔传下的这血煞箭果然威力无穷,我的天香大法虽成,但论势道之凌厉,却是远远不及了。” 但面对敬擎天如此凌厉的攻势,雪槐却象是呆了傻了,一动不动,远处的仁棋急得大叫:“雪槐,快还手啊。” 只是他的叫声远不如敬擎天的攻势快,声音还未传到雪槐耳里,敬擎天已四路齐至,眼见雪槐一动不动,敬擎天心中暗喜:“难道这小子又犯傻了。”但他只高兴了一下,煞气堪堪要挨着雪槐身子,眼前一花,突地不见了雪槐身影。 雪槐一闪十余丈,敬擎天厉叫一声:“不要走。”扭身又是四路齐上,雪槐又是一闪,敬擎天连出三招,雪槐连闪三次,都闪开了,更不还手。 敬擎天三招无功,住手看了雪槐道:“为什么不还手?若自认不是敌手,那就早早自杀了事。” 雪槐看着他,心中刀绞也似的痛,道:“义父,你养我十七年不容易,所以我让你三招。” “好。”敬擎天点头:“三招已过,把你的逆星流亮出来,看能不能逆得转我的血煞箭。”一掌当胸直击,头顶血光一炸,又生出一个脑袋,这脑袋下的脖子越长越长,直长得有一两丈高下,鬼嘴一张,猛地就向雪槐头顶咬下来,同时间他两腰上也各生出一个长脖子脑袋,一左一右咬向雪槐双腿。 敬擎天一再要雪槐用逆星流出手,一是血煞箭的煞气可聚可散,遇到强大外力反击,一炸而散,并不一定要逆回体内,二则敬擎天也是认定自己练成血煞箭后,功力绝对已在雪槐之上,逆星流虽神奇,但人力有时而穷,无论什么,都有个度,他就不信,在他的功力高于雪槐的情况下,雪槐的逆星流也能将他的力道全部逆回来。 只是有一点敬擎天绝对没想到,那就是雪槐根本不会逆星流。 眼见敬擎天三路齐至,雪槐终于不再闪避,深吸一口气,展开飞云掌,一式“如来撞钟”,连出四掌,四股强大的劲力发出,将三股煞气和敬擎天当胸一掌尽数挡了开去,敬擎天煞气虽凶神恶煞,却是近身不得。 “好。”七里香在一边娇喝一声,对敬擎天笑道:“擎天,你的血煞箭遇上真对手了。” “那就试试到底谁高谁低。”敬擎天一声狂叫,身子一抖,血光飞炸中,脖子上忽地又长出两个脑袋,前后更又生出四只手,竟现出三头六臂之象,对着雪槐疾风暴雨般攻过来。 雪槐自魔龙手成后,功力已渐臻天人合一的化境,返璞归真,和光同尘,功力的高低,外表根本看不出来,敬擎天自认练成血煞箭后功力高于雪槐,事实上仍是低得半筹,只是血煞箭煞气千变万化,攻势是远强于雪槐,但雪槐展开飞云掌,却也是守得滴水不漏。 七里香在一边观战,眼见雪槐在敬擎天如此攻势中,仍是举重若轻,不露半点败象,尤其是斗了这半天,始终不见雪槐用逆星流还击,显然是留有余力,心中暗惊,想:“小和尚果然了得,还是合力一举击毙了他为上策,再拖下去,只怕有变。”打定主意,咯咯一声娇笑,道:“擎天啊,你注意没有,他一直不肯用逆星流呢,显然只用了七分力,还是我来给你帮手吧,怕只怕我两个联手,仍然不是他的对手呢。”娇笑声中,一闪到了雪槐身后,手中花划圆,指向雪槐后心。 她这一划,姿势妙曼,而且显得十分的悠闲,似乎不是对敌,只是要把花送去给雪槐闻闻,然而雪槐身在圈中,却切身感受到了七里香这一划的可怕,那一划,就象展开了一张巨大的网,裹住了雪槐身子,而且越收越紧,只一瞬间,雪槐便觉闪动艰难,每出一掌,似乎都要冲破万斤的阻力。 七里香功力本就已到极高之境,在敬擎天得到血狻内丹练成血煞箭后,借着与敬擎天的交合采阳补阴,她终于也练成了天香大法,功力于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与雪槐相较,也只略逊半筹。天香大法纯是一股阴劲,似花香无形,一旦袭上人身,却是无所不至,甩也甩不掉,敌人在她的力网中苦苦挣扎,消耗了大量精力后,神疲力竭,手脚迟钝,她便可就中取事。 雪槐给七里香力网裹住,在两人合围中又拆了十余招,越来越吃力,心中凝思:“他两个联手,我不是对手,须得发挥天星遁魔大法的长处,分而破之。”心中定计,双掌一分,左击敬擎天右击七里香,趁着七里香斜避之际,身子一闪,掠出战圈。 敬擎天想不到雪槐在这样的合围中仍能破围而出,又惊又怒,狂叫道:“往哪里走。”衔尾急追,他不知雪槐就是要他追,因为雪槐见识过敬擎天的血煞遁,知道远快于一般遁术,短距内足可与他的天星遁魔一拼,七里香必然赶不上来,到时便可各个击破了,他想得好,七里香却不肯如他之意,一见雪槐掠出,她咯咯一声娇笑:“小和尚想跑,好啊,看我先杀了仁棋。”不追雪槐,反向仁棋掠过去。 七里香心计深沉,这一招可说是点中了雪槐的死穴,雪槐若跑,仁棋必死,想救仁棋,那就只要回头再战,最终在她两人的联手围攻中苦战到死。 雪槐听了七里香的话,扭头果见七里香直向仁棋扑去,一时间惊怒交集,敬擎天虽亲口揭穿了自己的真面目,但雪槐心中旧情难舍,始终不愿下杀手,这时七里香要害仁棋,他便再也顾不得了,一旋身掉头回掠,回身之际,定海弓已取在手中,左臂金光一闪,化出魔龙手,引弓搭箭。 第七十七章第七十七章 敬擎天先见雪槐回身,高兴坏了,随见雪槐取弓,左臂更生出异象,他眼光也利,一眼看见箭上天宇流星四字,刹时间想到了当年逆星宫主被天宇流星箭射死的事,惊叫一声:“天宇流星箭。”叫声中一口血喷出来,借血煞遁没命飞掠,甚至不及叫上七里香。 七里香先前故意以背对着雪槐,她料定雪槐必然回救仁棋,然后她突然回身,便可杀雪槐一个措手不及,有这个想法,所以便没看见雪槐取弓搭箭,待听到敬擎天叫,急回头时,眼中看到的,只是一道金光闪过,便象划过天际的流星,随即身子一震,复又一空,就仿佛水缸破了个洞,所有的水都飞快的流了出去一般。 “天宇流星箭,果然象流星一样美丽。”她口中低叫一声,仰天栽倒。 功力到七里香这个级数,百丈以外,天宇流星箭虽快,她也完全可以闪避得开,但百丈以内,天宇流星箭弦响箭至,便以雪槐的天星遁魔也未必闪得开。七里香离着雪槐的距离本不到百丈,又是猝不及防,几乎是连闪避的念头都未及生出,便就一箭毙命。 雪槐一箭射死七里香,心中杀气已起,复取一枝箭,借天星遁魔急追敬擎天,敬擎天起步在先,血煞遁快速绝伦,一闪已在百丈外,雪槐射他不了,但雪槐手中搭箭,天星遁魔运转,死追不放,追了数百里,敬擎天身法渐慢,眼见雪槐越追越近,心中惊怕到极点,再喷一口血,复又加速,但血煞遁第一口血撑得久,第二口血就差远了,奔出百里便慢了下来,敬擎天没办法,只有再喷第三口血,涸泽而渔,又能跑得多远,不到百里,越跑越慢,而他已不可能再喷第四口血,回头见雪槐一张弓越拉越圆,知道必死无疑,魂飞魄散之下,忍不住失声尖叫。 借着一箭射死七里香的余势,雪槐心中杀气一直保持在顶点,然而听了敬擎天这一声哀号,心里突地一软,一腔杀气刹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时他离着敬擎天已不过五六十丈距离,拉开弓却如何也射不下去。 “义父。”雪槐跪倒,那泪便如决题的河水,滚滚而下,而敬擎天早就去得远了。 这些日子来,雪槐始终坚信义父是无辜的,到今夜敬擎天亲自揭去面具,才彻底死心,回思十多年养育之恩,相亲相敬,却原来只是一场大梦,如今梦醒,那心底的脉脉余温,一时半会又如何消散得去? 雪槐越想越伤心,号淘大哭一场,只想找个酒馆,就此大醉,永不复醒,只是记着仁棋还在双凤谷,勉强收泪赶回来。 仁棋仍在原处,他倒仁善,将七里香尸身搬去一个土坑中,掩一些土石埋了,雪槐回来看见,点点头,到坟前也作一个揖,道:“会首,你也是一代宗主,此刻身死魂灭,一了百了,但愿凤鸣坟头,花满山谷。” 雪槐看向仁棋,仁棋也看他,道:“你放了他,是不是?” 雪槐点头,眼中的泪却又忍不住流了下来,仁棋握着他手,也禁不住落泪。仁棋与雪槐一起长大,最了解雪槐对敬擎天的感情,知道雪槐虽放了敬擎天,但在雪槐心里,敬擎天已是死了,心中实是一种生离死别的痛,仁棋想要劝他两句,一时却是找不到什么话来说。 两个回城,碧青莲三女及法一等一直在等着,迎将上来,雪槐心中绞痛,不愿多说话,只道:“七里香给我射死了,义父——七杀教主——走了。”随即回房,三女跟着回房,一时也不知如何劝他,只是将狐女亲酿的十里香给他端出来,这夜雪槐喝得烂醉。 三女从仁棋口中知道了谷中发生的事,敬擎天虽然没死,但自揭面具,从此绝了雪槐心中的一点痴念,三女也就放了心,只是此后数日,雪槐一直郁郁寡欢,三女虽用尽心机逗他高兴,却始终见效不大。 又过了十余日,夕舞的贴身婢女小芹突然来了,见了雪槐,交给他一个绣花锦囊,雪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缕头发,雪槐惊叫道:“夕舞?” 小芹点头,道:“是小姐的头发,小姐说以后再没有见面的机会了,所以让我来把这个交给公子,小姐又说,如果公子看了生厌,就一把火烧了好了。” “不。”雪槐一把抓紧锦囊,急道:“夕舞现在在哪里?” “小姐要削发为尼了。”小芹说完便往外走,从进来到出去,她一张小小的脸始终扳着,就是说着夕舞要削发为尼的事,她一张脸也照旧是冷冷的,仿佛是说的别人事情,但听在雪槐耳里却仿似五雷轰顶,急追上去道:“夕舞要削发为尼?为什么?她现在在哪里,我要见她。” “小姐不想见你。”小芹说着,挑一把土,借遁术飞掠而去。 “小芹。”雪槐急叫,回头看向碧青莲三个道:“我要去见夕舞,义父这样了,夕舞一定很伤心,我要去见她。”说完急追小芹而去。 冷灵霜张口想叫,却终又忍住,看碧青莲两个,碧青莲两个也不知道怎么办,呆了一会儿,碧青莲道:“夕舞其实也很可怜,我看得出来,她其实一直爱槐哥的,只是一边是父亲一边是情人,让她无从割舍,所以才会弄成今天这个样子。” 冷灵霜点头,道:“夕舞是槐哥最后的心结了,不打开这个结,槐哥这一生都不会快乐,我只盼望,这一次不会又是夕舞的阴谋。” 狐女想了想道:“应该不会吧,不说槐哥已彻底知道了他们的真面目,就冲着敬擎天与七里香联手也害不了槐哥这一点,我想他们也不可能再敢打槐哥的主意。” 碧青莲点头,道:“我也相信不会。” 冷灵霜看了她两个一眼,张了张口,却终于没有说出来。 雪槐叫小芹不住,便只好跟在她身后,打定主意,小芹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相信小芹一定会回夕舞身边,到时他自然也就能见到夕舞了。 这是雪槐第二次见小芹运使遁术,遁术虽是借的五行本元之力,但自身灵力若没有一定的基础那也是不行的,悟性一般的人,若没有什么异遇,要运行遁术,至少要十年苦练,而小芹这会儿也不过十六七岁,就是说,雪槐在巨犀的时候,小芹也一直在跟着夕舞暗暗练功,而雪槐却是盲然无知,一直只把她当作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小丫头。 一个小丫头也轻轻松松的骗过了他,意识到这一点,雪槐摇头苦笑,但看着小芹的背影,雪槐心中却并没有半点恼怒的感觉,只有一点微微的酸楚,甚至还有一丝丝的亲切,恍然间似乎又回到了巨犀那些如风的岁月里,雪槐来找夕舞,小芹说一声跟我来,便袅袅婷婷的在前面带路,那么很快,夕舞就会在他眼前出现。 夕舞的表情永远都不一样,有时是古灵精怪的,那是想到了捉弄他的主意;有时是一脸冷漠的,那是不知什么原因又在生他的气了;有时则是一脸狂喜,象个疯丫头一样拉着他又叫又跳,那是碰上了她非常高兴的事情,要他和她分亨。 不论哪种表情,现在回想,都是如此的亲切,如此的让人迷醉。 这次再见夕舞,又会是什么样子呢?时间不长,但这些日子,经历的却实在太多也太剧烈,她少女的脸庞上,是否还有那些如梦的颜色? 掠行了大半日,小芹在一座傍山的宅子前收术,走了进去,雪槐一路跟进,进二门,入一个小小的院子,还在门口,雪槐一眼就看到了夕舞,白衣如雪,乌黑的长发随肩披散着,静静的坐在那儿,雪白的脸是如此的削瘦,在她对面,一个老尼正在讲经。 “夕舞。”雪槐痛叫。他能明显的感觉出,现在的夕舞,较之不久前他见时的夕舞,又要瘦了好多,虽然清冷依旧,但那种内里的憔悴瞒得了别人,却瞒不过他。这时的夕舞,就象霜雪中的小草,虽然挺立着身躯,却只是在竭力的强撑,内里其实已是非常的脆弱。 听到雪槐的叫声,夕舞眼皮动了动,却终于没有抬起来,那老尼却回过头来,一眼看到雪槐,转头对夕舞合掌道:“施主有客人,老尼先回避了。”收了经书出去。 “夕舞。”雪槐扑到夕舞面前,猛一下抓住了她的手,时令早已入夏,但她小小的手却是如此的冰凉。 夕舞终于抬起眼皮,看着雪槐的眼睛,她眼里同样没有半点温热,微张嘴唇,道:“现在你都知道了,爹爹只是一个邪魔,我也是。” “不。”雪槐痛叫:“不论发生了什么,你永远是那个夕舞,在我心中,你永远都不会变。” 夕舞眼皮颤动了一下,却又微微摇头,道:“不,我已不是那个夕舞了,就象河里的水,流过了就永不回头,槐哥,谢谢你还能来看我一眼,现在请你回去吧。”她说着,微微的往外抽她的手。 “不。”雪槐再难以控制自己,双臂猛伸,一下将她整个人都抱在了怀里。 夕舞身子明显的抖了一下,抬眼看着雪槐,叫道:“槐哥,你真的不怪我吗,我一直都在骗你。” “我不怪你,真的。”雪槐用力点头:“不论你做过什么,在我心里,你是永远的夕舞,永远都不会变。” “槐哥,你为什么永远这么傻?”夕舞伸手,轻轻抚着雪槐的脸,眼光终于越来越热,猛地双臂一张,箍着了雪槐脖子,火热的唇抬起来,吻住了雪槐的唇。 这一吻,是如此的火热,如此的疯狂,她火热的身子,更象一团熊熊燃烧的火,在雪槐怀里疯狂的扭动跳跃。 “槐哥,我要你,我要你。”夕舞的声音里也象有火。 雪槐略一犹豫,终于伸出手,解开了夕舞的衣服。 小芹一直站在院子里,双手紧紧的绞着,听到里面亲热的声音,她却缓缓的跪了下去,低声哭叫道:“雪公子,你莫怪小姐,老爷以死相胁,她也实在是没有办法。” 狂涨的潮水退去,雪槐将夕舞搂在自己怀中,替她理了理颊边汗湿的头发,轻吁一口气,微笑道:“夕舞,我的小夕舞,我们终于完全融为一体了,你以后不再是自己的,你还是我的,我会永生永世,这么好好的呵护着,这么疯狂的爱你。” “槐哥,你是说真的吗,也许我还会骗你,还会伤害你呢?你也不怪我吗,也还会这么爱我吗?”夕舞趴在雪槐的胸膛上,似乎刚才的疯狂耗尽了她全部的力量,没有力气抬头,她的声音,更有一些不真实的悠远。 “当然。”雪槐用力搂了搂她,道:“我说过了,不论你做过什么,也不论你以后还会做什么,在我心里,你都是永远的夕舞。” 似乎是受不了他的搂抱,夕舞的身子微微抖了一下,她抬起头来,看着雪槐,道:“但男人的话,一直都是不可信的呢,要我信你啊,只除非。” 看着她转动的眼珠,雪槐似乎又回到了从前,心怀大畅,点点夕舞的小鼻子,笑道:“你又想到了什么鬼花样,好吧,放马过来吧。” “不是什么鬼花样,而是一个咒,是专用来对付那些负心男人的,你一旦负心啊,就会变成石人,你怕不怕?”夕舞脸上有微笑,眼光却更深更让人不可捉摸。 “好啊。”雪槐却越发高兴了:“我学过七个咒,但能变成石人的咒,却还真没见识过。” 听了他这话,夕舞却又不动了,反把头又伏在他胸膛上,雪槐笑了起来,轻抚她的裸背,道:“怎么不念咒了,是不是忘了啊。” 夕舞的身子又抖了一下,幽幽的道:“那你先闭上眼睛,因为我这个咒和别的咒不同,是以我的女儿红为咒媒的,我不要你看。” “你都是我的了,还有什么不能看。”雪槐呵呵而笑,却依言闭上了眼睛。 夕舞抬头,看着雪槐微笑的脸,眼中忽的涌出泪珠,心中低叫:“槐哥,你莫怪我,你和爹爹之间,我只能选一个。” 抬起手,她的中指上,有一抹血,那是她的处女之血,她的手颤抖着,好久好久,终于点在了雪槐的眉心上。 一股睡意袭来,雪槐只觉眼皮越来越重,于是他伸出手,搂住了夕舞,舒心的叹了口气,慢慢的睡了过去。 先是雪槐的脚慢慢僵化,到腰,再到胸,最后是头,在昏睡中,雪槐变成了一个石人。 夕舞并没有说谎,她对雪槐施展的,真的是化石咒,此咒与其它咒都不同,自古以来,只在女孩子中秘传,并且一定要以处女之血为咒媒。 当一个女孩子不惜牺牲自己的处女之身,要借自己的处女之血施咒时,这个咒就有了巨大的力量,纵便以雪槐之能,也是无法抗拒。 化石咒还有一个特点,一般的咒都是可以解的,化石咒却没有解咒的咒语,其心法源于处女一旦破身,永不可重圆。 夕舞从雪槐僵化的双臂中钻出来,细细的替雪槐穿上衣服,随即转身,对院中的小芹道:“请老爷来,就说雪槐已化成石人了。”她的声音象雪峰顶上吹过的寒风,没有半丝丝的热气。 敬擎天旋风般赶来,一眼看见僵卧床上的雪槐,狂喜上心,纵声长笑:“雪槐,你终于死了,终于是死了,哈哈哈。” 心中得意,煞气乱窜,全身上下,到处钻出人头鬼手来,夕舞小芹都没见过他的血煞箭功成后的模样,一见之下,齐声惊呼,小芹猛一下钻进夕舞怀里,夕舞心间却是越来越凉。 两人的尖叫声惊醒了敬擎天,忙凝神收拢煞气,传来白城道人,道:“起十万尸兵,于天安城外列阵,我七杀教要一战成功,谁敢拦着我,让他粉身碎骨。”又转身对夕舞道:“我叫人来抬雪槐,见他化成石人的样子,正教魔门也就没有斗志了。” “不要。”夕舞猛地厉声尖叫:“他是我的男人,我不许任何人碰他,我自会带他去天安。” 看她情绪有些激烈,敬擎天忙陪笑道:“好好好,一切依你,一切依你。” 白城道人将十万僵尸兵在天安城外排成阵势,敬擎天又令搭一土台,将化成了石人的雪槐立在台上。夕舞果然不准任何人碰雪槐,亲自扶了雪槐立在台上,随即便在雪槐身边盘膝而坐。 一切准备妥当,城中法一冷灵霜等也得报上了城头,白城道人过去厉声高叫:“雪槐已给我家教主施大法变成石人,正教魔门所有人等,即刻出城投降,否则格杀无伦。” 虽然土台离城有些远,但冷灵霜三女仍是模糊觉得土台子上立着的象雪槐,听说雪槐化成了石人,三女齐齐一震,冷灵霜狐女随即转眼看向碧青莲,因为她的灵根在雪槐体内,雪槐真若化成了石人,碧青莲自然知道。 碧青莲盯着远处立着的雪槐,眼泪一下子涌上眼眶,哭叫道:“难怪我觉得槐哥很不好,原来——原来槐哥变成了石人。” 得到她证实,冷灵霜两女脸色大变,冷灵霜咬牙叫道:“一定是夕舞对槐哥用了化石咒。” “什么是化石咒,可以解吗?”狐女问,冷灵霜碧青莲虽不会化石咒,但知道有这么个咒,狐女却是不知。 “化石咒是以处女之血为咒媒,是不可以解的。”碧青莲纵声哭叫:“便要扑下城去。”梅娘几个就在边上,早留意着,梅娘急一把抱住了碧青莲,定天公主便扯住了冷灵霜,妙姑拉住了狐女,三女早哭得肝肠寸断。 法一等听说雪槐真个变成了石人,无不震惊,一商议,法一过来对冷灵霜道:“三位先别哭,世间之理,一物克一物,化石咒虽说不可解,但也未必绝对不可解,大家先出城,抢了雪将军过来,再慢慢商议解咒之法。” 法一的话也有道理,冷灵霜三个哭声略收,当下正教魔门好手一齐出城,风无际等也调集镇海军出城布下阵势,与敬擎天僵尸兵相对。僵尸兵人人脸如枯木眼放黄光,若是一般诸候的兵,见了必定手软脚酥,但镇海军在雪槐率领下纵横天海,什么没见过,可不在乎区区僵尸。 列好阵势,隔得近,土台上立着的雪槐便看得更加清楚了,碧青莲三个不绝悲叫:“槐哥,槐哥。” 敬擎天站在台边,冷冷看着正教魔门中人列好阵势,猛地里仰天狂笑,叫道:“你们看清楚了,雪槐已化成石人,再不可能活过来了,识相的立即俯首投降,否则休怪我下手无情。”说着唰的一声抽出佩剑,用剑面去雪槐脸上拍了两下,竟传出清脆的击石声,敬擎天更加得意,第三下拍得重了,雪槐立不住,扑通一声仰天倒翻。 看着雪槐倒下,夕舞罩着寒霜的脸抽动了一下,却并没有吱声。 “槐哥。”看着雪槐倒翻,碧青莲三个哭得软倒在地,梅娘三个也是齐齐掉泪,却是死命架着碧青莲三个,生怕她们会不顾一切冲过去。 风无际等先前也听得雪槐成了石人的话,却并无一人相信,这时亲眼见着,军中一时惊呼声不绝,一卦准本与石敢当立在一起,他先前也是绝不信雪槐会成了石人的话,这时再不能不信,一时血往上冲,取拐子马系在脚上,一步拐出,便向土台冲去,口中悲声大叫:“徒弟,师父来了,你是这世上最心软的人啊,怎么就成了石头人了呢。” 眼见一卦准直拐过来,几名七杀教弟子急上前拦截,但一卦准的拐子马别具一功,左一拐右一拐,七杀教弟子竟是拦他不住,敬擎天一眼便看出一卦准身上没什么功力,只是仗着一对拐子马起作用,这时急欲逼降正教魔门中人,赖得和一卦准纠缠,当即手一扬,一股灵力发出,恰好一卦准一拐,没击中胸口,只打中左肩,却也将一卦准打得倒飞回去,跌落地下,一条左臂再抬不起来。 一卦准心急雪槐,虽跌得五脏移位,却仍是一跳起来,知道拐不过去,便指了敬擎天痛骂道:“敬擎天,你这禽兽不如之人,槐小子对你的事,我都知道,槐小子敬你如亲父,即便你做下的事已是万夫所指,他也始终替你辨白,到后来你自己扯破脸皮,他也放过了你,不肯一箭射死你,前前后后你害过他多少次啊,可他在最后关头仍对你下不了手,你要是人,要是还有一点点人味儿,也就该脸红收手了吧,可你利用他对你的信任,竟又一次下手对付了他,你真是猪狗不如啊。” 他披头散发,口沫横飞,不顾一切的跳脚大骂,直骂得敬擎天老脸通红,怒叫道:“匹夫找死。”手一指,一道煞气飞出,闪电般射向一卦准,一卦准根本来不及躲闪,眼见便要丧命,这面陈子平却早有防备,飞身而出,纸伞一扬,挡住了煞气,自己却也给震得一屁股坐倒在地,纸伞也脱手落地,他忙随身一滚,一手抓了伞,一手便扯了一卦准道:“一卦准师父,先回去吧,这等猪狗不如之人,你骂也是白骂。” 一卦准一把挣开他手,也不要纸伞拦着,移身出来,道:“我知道死猪不怕开水烫,但我就是要骂个痛快,至少让世人知道,这世间还有象他这样不要脸的人。最多他杀了我,死有什么了不起?奈何桥头,我和槐小子依旧快快活活做师徒,但象他这种人死了啊,连狗都不会来嗅一下。” 这时铁流儿也从地底钻了出来,与陈子平一左一右将一卦准架了回去。 夕舞一直冷眼看着一卦准戟指大骂,一张脸,青得跟瓦片一样。 敬擎天给骂得恼羞成怒,指了冷灵霜一众人道:“是死是降,痛痛快快的给我说一句好了。” 碧青莲眼泪微收,食指一弹,现出三朵白莲花,分戴在自己与冷灵霜狐女鬓间,看了敬擎天,昂然道:“你出手吧,我们与槐哥同生同死。” “很痴情啊。”敬擎天嘿嘿冷笑,冷眼环扫镇海军,喝道:“你们呢,雪槐已死,你们难道都想陪他死吗?” 风无际四个相视一眼,射天雕大刀轻叩马鞍,低叫道:“天海之王,天海无敌。” “天海之王,天海无敌,天海之王,天海无敌。”先是风无际几个跟着叫,随即数十万镇海军同声呼叫,到后来,正教魔门所有的人都跟着一起叫,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大,其势若天风海涛,激石破云,所有人心里,都充满了一往无前的惨烈之气。 没有人不怕死,但雪槐的仁义,敬擎天的无情,却激起了所有人心中那与生俱来的一点血勇。 死又如何?一腔血而已,不平的,是胸中的一口气! 敬擎天此来,有着绝对的自信,但此时也被数十万人的怒吼惊得退了两步,老脸一红,厉声叫道:“好,你们都要死,那就怪不得我了。” 僵尸阵正中间,立着一根旗杆,上面赤条条吊着一条汉子,这汉子是敬擎天特别找来的,是那种血性特重特别刚烈的人,雪槐虽化成石人,但正教魔门联手加上数十万镇海军,实力殊不可侮,所以敬擎天特找了这汉子来,借这汉子一腔血,再以自己身上的煞气,驱使十万僵尸兵发挥最大的威力,这时敬擎天飞身过去,长剑一挥,那汉子脑袋飞落,一腔血直冲出来,果然血气远过于常人,竟直冲起有数丈来高,敬擎天口一吸,将那汉子喷出的血吸得点滴不剩,在腹中一转,随即仰天喷出,血雾四面飞开,十万僵尸齐声长嚎,吸取血气,刹时间黄眼睛全部化为红色。 先前白城道人练成的僵尸,只是一点灵光不灭,身体僵木,转动不灵,但借着这一点血煞邪气,僵尸变成血尸,邪力更强十倍。 十万血尸嗬嗬而呼,尸气漫天,阴风惨惨,敬擎天纵声狂笑,笑声中煞气急胀,血光飞炸中,全身上下竟生出十几个脑袋,数十只手脚,在半空中舞动,一时再分不出哪个是原来的头,哪个又是原来的手脚,十余只手上更又都抓着人心人肝之类,即恐怖,更让人呕心。 夕舞背后的小芹吓得双手捂脸,蹲到夕舞背后,夕舞眼睛却一眨不眨,只是冷冷的看着敬擎天变形,两眼中慢慢流下泪来,她一直在强自克制着自己,这时却再难抑制,突地厉声叫道:“爹爹,你还是我的爹爹吗?难道就为了一点野心,要把自己弄得这么人不人鬼不鬼。” 敬擎天狂笑不绝,道:“乖女儿,你若害怕就不要看,闭上眼睛,只要一会儿,爹爹把他们全杀光了,整个天下就全是我们的了。” “全是我们的又怎么样。”夕舞泪如雨下:“爹爹,你知道吗,在槐哥变成石人的那一刻,我一直就在想,我便做了这全天下的女王又怎么样,我最敬重的人变得人不人鬼不鬼,我最心爱的人变成了石头人,我虽然拥有了一切,可是我最爱的人,却不能再伸臂抱我一下了。” “别傻了。”敬擎天哈哈笑:“要男人不多得是,全天下的男子任你挑,你想要多少都可以。” “爹爹。”夕舞厉叫:“我是人,不是猪狗,除了我爱的人,我不要任何人碰我。”说到这里,她猛地站了起来,铮一声拨出她一直带在身边的天眼神剑,看着敬擎天哭叫道:“爹爹,收手吧,算我求你了,我在槐哥和你之间挑了你,但我不要你给我任何东西,只要你再象以前一样,抱一抱我。” “别犯傻了。”敬擎天哈哈笑:“说了只要等一会儿就好。”说着厉声长喝:“杀过去。”随着他的喝声,十万血尸齐声呼喝,一步步向前冲去。 “爹爹。”夕舞泪如雨下,猛地回剑,插进了自己胸膛,她抬眼看向敬擎天,叫道:“爹爹,你要我做的,我都做到了,现在我要随槐哥去了。” “夕舞。”敬擎天一声厉叫,全身煞气暴长,想收功过来,却是煞气乱窜,而且他看清夕舞这一剑透胸而过,再不可救,更激发了胸中狂性,仰天狂叫:“斩尽杀绝,杀杀杀杀杀杀杀。” 夕舞回身抱住雪槐,惨白的脸上竟又透出丝丝红晕,她抱着雪槐的脸,低叫道:“槐哥,我来了,你说了不怪我的,所以到了阴间,请你也一定要爱我啊,我以前不知道,原来给你爱着,是那样的美妙,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再爱我啊。” 她俯下唇,吻着雪槐冰凉的唇,眼中的泪滚滚而出,流在雪槐脸上。 雪槐化成石人后,全身青灰,惟有眉间一点殷红,但夕舞的泪水落下去,却将那点殷红洗去了,而就在殷红退去的同时,雪槐身上那种僵硬的青灰色突地急速退去,重又现出肌肉的颜色。 化石咒没有解的咒,但其实有一样东西可解,那就是施咒之人的眼泪。 不惜舍弃处女之血施咒的人,是不可能再为被施咒者落泪的,便有眼泪,也绝不会再落在被咒者的眉心上,想来也是,谁会对着自己恨之切骨的仇人的脸落泪啊,这是绝不可能的事情,而化石咒的解法便就藏在这绝不可能之中,因为人世间的事,恨爱情仇,难分得很,也许最恨的人,又可能是你最爱的人,于是创此咒的人,便于此中暗设机缘。 处女之血,惟有情人之泪可以洗去,沾着了爱人的眼泪,即便是石化了的心,也可以重温。 “夕舞。”雪槐翻身爬起,死命的抱着夕舞,夕舞却已闭上了眼睛。 “夕舞。”雪槐痛叫,拨出天眼神剑。天眼神剑以前一直排斥夕舞,但这一次,雪槐拨出剑时,天眼神剑的剑眼竟然是闭着的。 神剑有眼,难道他已看到夕舞为恕罪而流的血?或者说,他已理解了这个骄傲的女孩子在父亲与情人之间艰难的挣扎,原谅了她? 雪槐并没有注意到天眼神剑闭着的剑眼,在他心底,夕舞,这个骗过他伤过他的夕舞,是永远的爱人,并不需要任何人的原谅,她永远都是对的,这一点,任何人都不要来和他争辩。他只是飞快的咬破中指,将鲜血滴在了夕舞的脐眼中。 敬擎天已完全狂乱,十万血尸受他煞气中邪灵驱使,也是越发凶狂,镇海军箭如雨下,血尸兵却仍是一步步的向前冲。 夕舞将雪槐带了来,也带来了雪槐的定海弓,看着鲜血化入夕舞脐眼中,雪槐终于吁了口气,伸手,抓住定海弓,霍地站起,看着不知成了什么东西的敬擎天,深吸一口气,化出魔龙手,开弓搭箭。 敬擎天虽已狂乱,但仍能感知危险,狂嚎一声,急要掠走时,雪槐箭已发出,一道流星闪过,敬擎天惨嚎声中,一个身子炸成一逢血雾。 他一死,煞气消散,所有血尸一齐栽倒,再不能动弹,因为僵尸中原有的一点灵光也被邪气带走了,白城道人等见势不妙,立即四散飞逃。 一切都已过去。 雪槐抱起夕舞,她眼角还有泪,慢慢的滑落下来—— 最后的大结局,一次发完,而且不分章,这是我真诚的谢意,谢谢所有还来看这本书的朋友们。风野在杂志、出版、网络诸方面都己经完结了,风野的江湖正式告一段落,对于我来说,以后是新作《美女江山一锅煮》的风风雨雨了,《美女江山一锅煮》现正在《武侠故事》杂志连载,还请朋友们多多支持。谢谢所有关心支持我的朋友们,谢谢了!—— ---(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hu99.Com)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